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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政府的财务状况直到汉密尔顿的新财政政策后才有所改观,汉密尔顿提交的《货币统一法案》提高了美元的信誉,1792年又通过了《铸币法案》规定了金银的兑换比率1:15,确立了美元的金本位制,但最终美国政府解决债务问题的办法还是土地拍卖,拍卖从亲英者处没收的土地,从印第安人处抢夺来的土地,因此爆发了“西北战争”。英国哄骗当地印第安人与美军为敌,直到1794年倒树之战中印第安联军被打败签署了1795年的格林维尔条约,根据英美之间的“杰伊条约”英军撤离了五大湖南岸的所有堡垒,把南岸所有土地留给美国和印第安人争夺。   二、印第安人问题   印第安人是殖民者对原住民的称呼,带有侮辱性质,他们有自己的名字,美国境内据统计有560多个土著民族,独立后东部还较有战斗力的有易洛魁、肖尼、切诺基、克里克、赛米诺等几个民族。   1、易洛魁对美国的影响很大,1988年,美国国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肯定了”易洛魁联盟“对美国《宪章》和《人权法案》的影响。1987年,康奈尔大学还举行了一次”易洛魁人政府与美国宪法联系“的研讨会。   英国殖民时期易洛魁是英国人利用的工具,帮助清扫与法国人结盟的土著民族,为英国移民拓展生存空间,与英国人签订了许多出卖当地土著民族土地的条约。   这六邦是六个说同一种语言的不同民族,日常可以一次集结出动2000人以上的武士,是当时北美印第安民族中最强大的势力。独立战争中四个民族支持英国人,两个支持美国人,联盟因此分裂。莫霍克和塞尼卡、奥内达加、卡尤加人对侵占易洛魁联盟土地的美国拓荒者进行了打击,大陆军以4000人兵力进行报复,焚毁了美国境内几乎所有易洛魁村庄和他们的粮食储备,易洛魁人大部分逃往加拿大。   参考《The Iroquois Indians of North America》和OSPREY的《Tribes of the Iroquois Confederacy》等   2、肖尼是小说中主要出场民族,他们的祖先居住在俄亥俄到肯塔基的广大土地上,由于瘟疫流行他们放弃了定居而开始在东海岸的大片土地上定期迁徙。最初河狸战争中易洛魁人挥舞着从荷兰人、英国人处得到的火枪征服俄亥俄的肖尼人时称他们为“说着听不懂语言的人”,但当流浪的肖尼人来到海边,获得了欧洲武器之后易洛魁人就失去了武器优势,一百多年里肖尼人为英国殖民者充当过贩卖印第安奴隶的中间人,也当过英国人的刀枪消灭了英国人曾经的走狗韦斯托人,把肖尼语变成了东海岸的各族通用语。   肖尼民族的一个特点是会在大量的地方建造村庄,但并不在那里定居,因此虽然考古者发现过大量的肖尼村庄遗址,但在估算肖尼人口时无法得出准确的数字。这也是对白人到来前北美究竟有多少原住民人口这一问题始终存在争议的地方,发现的大量村庄遗址不管规模多大都可能是被放弃的临时住所,因此不同研究者估计的原住民人口数字从两百万到上亿计都有,因为战争和疾病造成的迁徙各个民族都有大量村庄被放弃。   18世纪的肖尼人几乎参与过每一场土著民族与白人的战争。   庞蒂亚克战争:由于不满英国人取代法国人后不履行承诺,还向印第安人禁售包括弹药在内的商品,另一方面却修建堡垒、武装民兵,以及天花流行在土著民族中造成的恐慌等原因,由渥太华人首领庞蒂亚克联络起多个土著民族对英国殖民者的战争,前期沉重打击了英国殖民据点,但印第安各民族一盘散沙的特点在后期谈判中暴露无遗,各人只顾达成对自己有利的和约。1769年庞蒂亚克在伊利诺伊被一名受英国商人指使的皮奥里亚族战士杀死。战争中土著人杀死和掠走了近两千名白人,并驱赶了几乎同样多的白人离开边界线以西。   庞蒂亚克战争差一点就完全拔除了英国人的战争据点,把殖民者赶回沿海地区。   战后英国签署的《皇家条约》中为了缓和与印第安人的矛盾,禁止移民越过阿巴拉契亚山脉垦荒,把白人定居者全部赶回了山脉东面,没过多久他们又跑回来英军再赶,这来来回回折腾的恩怨也成为美国独立战争的导火索之一。   邓莫尔战争:1774年弗吉尼亚邓莫尔勋爵利用黄溪大屠杀后愤怒的土著民族驱逐定居者一事,撕毁1763年《皇家条约》,向肯塔基土地扩张的战争,2300人的白人军队起初焚毁了多个肖尼和明戈人村庄,在俄亥俄河畔的Point Pleasant遭遇肖尼人的突袭,不到300肖尼武士向500英国军队和民兵进攻,给他们以重创,促成了战争的结束,但在和约里肖尼人失去了俄亥俄河以南包括肯塔基在内的土地,这个和约照例又是由英国人的工具易洛魁人签署的,不过肖尼其他四个部族并不承认,在1775年另一个肖尼部族就封锁了进入肯塔基的坎伯兰山口。   切诺基-美国战争:切诺基人反对弗吉尼亚殖民者的战争,由切诺基首领“拖独木舟”领导,从1776年一直延续到1794年,肖尼人作为他们的盟军参与了多次战斗。   第二次肯塔基战争:肖尼人把进入肯塔基的弗吉尼亚拓荒者和猎人从肯塔基完全驱逐出去的战争。   参考《The_Worlds_the_Shawnees_Made》和《Blue_Jacket_Warrior_of_the_Shawnees》等   3、列纳佩人是曾经居住在特拉华和宾夕法尼亚等东部地区的土著民族,他们被殖民者叫做特拉华人或者德拉瓦人,特拉华/德拉瓦都是那个占据特拉华州土地殖民者名字的不同译法,对列纳佩人来说这也是侮辱。打个比方就是:你救了我们的命,不过你脚下这块土地被四爷看上了,今后是他的领地,你们就不要叫列纳佩了,改叫四爷家的,比《千与千寻》中夺走别人名字的汤婆婆行为还恶劣。列纳佩人醒悟后也一直抵抗,但正如其他印第安民族经历的一样,天花和酗酒恶习摧毁了他们的社会。   三、几个与剧情相关故事的补充   1.1818年杜邦火药库爆炸被炸飞200米的人,当时的新闻中说是200米,作为传奇这数字水分可不少,即使除以10仍足以称得上一则奇迹了。   2.肯塔基步枪,应该叫宾夕法尼亚步枪,因为被进入肯塔基荒野的毛皮猎人大量使用,后来才被叫做肯塔基步枪,独立战争前的肯塔基还是印第安人的猎场。   3.移民们可笑的耕种技术,由于大多数来到美洲的移民是从英国城镇中清理出来的流浪者等毫无生活技能的人,所以他们在北美的耕作不是想象中那种把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到北美,相反他们是模仿印第安人的耕作方式——放火烧掉土地上的树木和灌木野草,然后在一片焦土上播种粮食和经济作物。   直到19世纪初美国还在向英国出口钾灰,什么是钾灰呢?就是放火焚毁森林之后收集的灰烬,富含碳酸钾可以做肥料烧玻璃等。这种美国式解释也是彪悍的很。   这种粗糙的耕作方式造成了对土地的极大浪费,而烟草等经济作物对种植土地的肥力是破坏性的汲取,等到土地肥力枯竭之后拓荒者们就去烧毁另一片森林,这不可避免成为和原住民冲突的根源。   4.弗吉尼亚州的印第安奴隶贸易,与多数人熟知的黑奴贸易不一样,殖民者贩卖印第安奴隶的恶行少为人知。   大约17世纪30年代起弗吉尼亚的殖民者不但自己使用印第安奴隶,还把他们转卖到新英格兰和百慕大、圣基茨、牙买加等地的甘蔗种植园,这一印第安奴隶贸易对原住民社会的危害比天花还猛烈,在土著民族间制造了大量的战争和仇恨。   直到1715年雅马西战争结束印第安奴隶贸易为止,至少有五万印第安人被卖作奴隶,此外至少有三倍的印第安人死于捕捉奴隶的战争。同期被贩卖到北美殖民地的黑奴数量才只有两万九千人,可以想见其对北美印第安社会的破坏巨大。   5.肖尼人的民俗   肖尼人信仰图腾崇拜,他们相信死去并被埋葬后,他们的灵魂将向西旅行并到达这个世界的边际,那里海包围着天穹,在那能发现一条道路通向在这个世界之上的另一个家园。肖尼人信仰的大灵瓦沙.莫内图就居住在那儿,这个大灵在大洪水毁灭世界之后听到肖尼人的呼唤重新修补了土地。从这段神话传说中推测这个流浪民族的祖先很可能还去过美国西海岸。   出征之前肖尼人也会跳战舞,包括脱掉衣物涂上纹身,跟着鼓声、音乐、歌声围成一圈舞蹈,轮流用战斧去砍圈子中央的一根立柱,战胜归来后会跳同样的战舞,并一边击打立柱一边讲出自己在战斗中的功绩。而且他们会举行仪式选出一位女武士作为战争首领,当然女武士并不会实际去作战。   对于战争和谋杀的受害者,肖尼人相信只有满足亲属们的感情需要后,受害者的灵魂才能西去进入另一个家园,所以复仇和保护家人不受伤害、侮辱都是武士的义务。   肖尼人涂抹在身上的纹身的颜色也有不同的含义,红色是生,黑色是死,他们涂抹在俘虏脸上的颜色也是同样的意思。   武士、先知都是部落中的贵族,地位比普通成员要高。   由于肖尼人地域分布太广,他们的服装很难统一,一部分人会模仿白人和其他印第安民族的服饰,但总的来说长过膝的鹿皮鞋、割裂耳根挂上铜或其他质地的大耳环将耳垂坠的更长,铜臂环、华丽的项链都是肖尼人喜欢的风格。   6.马丁.夏尔提艾   法国逃亡者,木匠学徒出身,曾经帮助探险家建造过俄亥俄河上第一条十三门火炮的木船,后来被征召修建堡垒时不堪虐待,与其他三人一起放火烧毁了堡垒逃往俄亥俄印第安人中。他娶了肖尼妻子,后来其他逃亡者被法军逐个抓获,为逃脱法国人的追捕,他带领一个肖尼部落180人翻越阿拉巴契亚山迁移到切萨皮克湾口(马里兰州的土地上),被建立宾州殖民地的威廉.佩恩邀请定居在兰开斯特镇,佩恩赠与他300英亩土地,在当地带领肖尼人进行印第安皮货贸易,借此稳定宾州的局势。他死后土地被与他进行毛皮贸易的商人洛根夺去,坟墓也被平毁。   由于宾州殖民地开发成熟后大量涌入新移民,白人对原住民的态度发生改变,森林中的毛皮动物也几乎被捕杀绝迹,马丁的儿子皮埃尔带领着近500肖尼人离开了阿拉巴契亚山东面,返回到俄亥俄的土地上。   这之后宾州发生了许多起对印第安原住民的袭击,最著名的就是针对基督徒印第安人的“康内斯托加大屠杀”,这起暴行和凶手的逍遥法外意味着佩恩理想中多民族和平共存的理想国已经彻底破产。   有空时逐步更新中2019/6/26 第2章.相关资料 瓦巴什之战   美国独立后在肯塔基民兵和美国陆军的联合绞杀下,肖尼部落遭受长期不断的损失后发生了分裂,一部分被驱逐到迈阿密河流域,一小部分跟随切诺基人去了南方西班牙人控制下的佛罗里达半岛。   为了夺取英国势力收缩后空出的西北地区土地,刚建立的美国使尽了办法,这些土地中有许多为安抚满手大陆票的独立战争退伍老兵已经许给了他们。   当阿瑟·圣克莱尔州长召集条约委员会在哈马尔堡开会,而不是在中立地点时,印第安联盟的首席外交官易洛魁人布兰特绝望地建议印第安人抵制会议。大多数印地安人这么做了,但是……1788年12月和1789年1月,一支规模虽小但齐全的印第安人队伍聚集在哈马尔堡:桑杜斯基的怀恩多斯人和特拉华人,以及一些奥吉布维斯、波塔瓦托米斯、塞内卡斯和萨克斯人。在两份协议中,他们确认了Forts Stanwix、McIntosh和Finney的条约。“只需区区9000美元,他们的联盟被打破了,”圣.克莱尔在日记上这样写道,之前的谈判中印第安联盟拒绝了美国两万五千美元的出价。   但他仅仅完成文牍上的手续是没有用的,长期被美国陆军驱逐的各族印第安人都集中在迈阿密河流域,势力最强的几个民族没有签字。   当时在这一地区形成了一个强大的三巨头泛印第安联盟,肖尼人、迈阿密人和列纳佩人。一旦蓝夹克(肖尼)和迈阿密酋长发出什么命令,有时是蓝夹克与勒格里斯(列纳佩人)联署,有时与小乌龟(迈阿密人)联署。   然而,在迈阿密河上游,当地人对抵抗美军入侵的支持很少,势力强大的渥太华人、波塔瓦托米斯人和奥吉布韦斯人都没有行动。事实上,他们中最有影响力的领袖,伟大的埃古什韦,建议他的人民,“静坐不动…不要为独自出战的肖尼人自寻烦恼。”   不止如此三巨头联盟也存在着裂痕,1790年美国政府派出了特使安托万.加梅林与当地印第安人接触商议和平条约,勒格里斯私下承认自己对美国的提议很满意,他和小乌龟都警告加梅林“不要介意”肖尼一族,因为他们有“坏心肠”,是“所有国家的干扰者”。   1790年秋季美军发动了对俄亥俄地区肖尼人的清剿,他们认为肖尼人只有区区200个战士可以轻易的驱逐他们,在行动中美军和肯塔基民兵抢劫、焚毁了迈阿密镇附近的五个印第安村庄,但其中只有三个是肖尼人的,其他的包括勒格里斯居住的列纳佩村庄和一个迈阿密人村庄。   此后肖尼人的多民族联军抓住美军分散成小队劫掠的机会通过两次战斗击败了美军和民兵,造成了美军和民兵共183人死亡或失踪,这不但使蓝夹克的印第安联盟名声大振,也使得华盛顿对西北战事大为不满,这就促成了1791年增兵西北的瓦巴什之战。   战乱之后蓝夹克向英国人求援获得了粮食等援助渡过冬天,英国人始终想成为五大湖流域印第安人与美国的调解人。   蓝夹克去底特律的英国要塞向英国政府首脑写了一封信,“当我们大湖上伟大的父亲(英国国王)不习惯管教他那些叛逆的孩子,他们现在称自己是独立的美国,汉密尔顿州长把斧头给了我们。肖尼人与英国人的友谊由来已久。他们一直认为他们是兄弟。他们接受了那把斧头。他们在兄弟的事业中把它举起来。为了保护他们伟大的父亲和他听话的孩子,他们举起了手臂。他命令和平,他说话的时候斧头就埋了,但我们被保证不会被抛弃。我们现在,神父,请求你的帮助。我很抱歉。把你们的少年人打发到我们列国去。我很抱歉。派你的贸易人员去。我很抱歉。我们之间。我很抱歉。这是你们和我们的利益。我很抱歉。保护白种人和红种人之间的交换,也不要放弃以友好和利益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贸易。”   肖尼全族从未“通过契约、条约或其他方式”出售俄亥俄州。   这位肖尼战争首领坚持说,英国人也没有按照他们自己的故事,“当我们的伟大的父亲在广阔的水域上给他不听话的(叛逆)孩子们和平时。”印第安人不想战争。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了解到五大湖流域对英国的重要性,他了解到加拿大商人对印第安人的依赖程度,以及他们对被赶出大湖以南地区的部落的极度恐惧。因为商人需要印第安人带来皮毛。据蒙特利尔商人当时估计,如果美国获得了对该地区的控制权,他们不仅将失去每年价值3万英镑的湖泊南部贸易,而且还将失去15万英镑的西部和西北部贸易,这些贸易从蒙特利尔直到休伦湖,必须依靠底特律来获得补给。   但英国官方最终也没有向他提供印第安联盟急需的火药和铅弹,商人的渠道就难说了。   9月份圣.克莱尔总督率部从华盛顿堡出发亲征,他奉命向迈阿密镇推进,在途中建立一系列哨所,打败敌对的印第安人,并建造一个要塞,来控制沿瓦巴什和迈阿密的战略交通路线。在他的麾下有两个团的正规军大约两千人,但有大量是新近才被征召入伍的新兵,训练期不超过六个月,此外队伍中还有几百名民兵和大炮。有了这样一支力量,圣克莱尔的人数大大超过他的印地安对手,他应该有能力轻易征服西北地区。   另一边从夏天起蓝夹克就开始派出信使带上画着红色烟草和战斧的联盟旗帜召集军队,印地安军队的会合点是迈阿密镇,在那里各族的战士们集结在一起。来的人有肖尼、迈阿密、列纳佩、明戈和切诺基——邦联的核心——还有怀安多特、奥吉布瓦、渥太华和波塔瓦托米斯。   事实上,来自五大湖这些部落的印第安人至少占了突击队的一半。然而,他们面临的战斗将是无比艰巨的。俘虏和逃兵每天带来的信息表明,圣克莱尔有二千二百人,比印地安人数多一倍多,有大炮可以发射。而且并非所有的印地安人都有枪械有些人只能制作弓箭,其中许多携带步枪的人长途跋涉到迈阿密镇过程中,在路上打猎充作食物就已经把他们的火药用完了。   1791年10月28日,联盟的主要军事力量大约有1040人冒着风雪从迈阿密镇出发,前去迎击进犯的美军。   另一边克莱尔少将决心在雨雪中完成一项冒险的任务。圣克莱尔不顾军队已经大量减员的现实,残忍地决定继续前进,11月3日晚上,行军到了沃巴什河上游在那里安营扎寨。该地点位于现在的俄亥俄州默瑟县,距离他的目标迈阿密镇大约50英里。圣克莱尔选择了一个可以俯瞰沃巴什东岸的高地。河面大概有15码宽,但是肯塔基州的民兵打破了薄冰,涉水而过,在对岸的低地上一块地势较高但平坦的空地上露营,地上覆盖着一片开阔的树林。这支大约320人的部队组成了圣克莱尔的先导警卫。   在东岸由1380名正规军和新征兵员组成的主力军,在营地的雇佣平民们的簇拥下,占据了一片被树林包围的空地,处在一道朝河延伸去的陡坡下方。部队被分在帐篷中,排成两排,与水平行。两条线相距约70码,每条长约350码。理查德·巴特勒将军指挥了第一列,离瓦巴什河更近,威廉·达克上校指挥第二列。八门火炮,主要是六磅炮,在两个联队之间平分。右翼有一队步枪手、一些骑兵和削尖的木桩所掩护。这个营地位置并不理想,被树林包围,对观察和火力的影响很大,但圣克莱尔没有预料到会立即被攻击。   11月3日蓝夹克的侦察兵发现了美军营地。他们匆匆赶回来。印地安军队士气高昂,战士们高唱着他们的战歌,一群猎人行进在队伍两翼,侦察兵走在前方。本来两支军队大约在日落前两小时将会发生接触,但首领们都说现在要干的话时间已经太晚了,决定把进攻推迟到第二天早上。   蓝夹克在首领和战士面前发表了演说:   “我们的父亲,”他说,“过去的他们和我们现在做的一样,我们部落过去常与其他部落作战,他们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数量优势碾碎敌人。但在这场冲突中,我们没有这样的优势,我们的力量和人数与我们的敌人是根本无法比拟的,除非有我们伟大的父亲的帮助,否则我们无能为力!我现在祈祷”,他继续穿上蓝色夹克(天开始下雪了)抬头望着天堂,“他今晚会和我们在一起,明天他会让阳光明媚地照在我们身上,我们会把它当作一种好的征兆,我们将会征服敌人。”   黎明之前正如蓝夹克预言的那样:天气好转了,雪停了下来。   回忆起蓝夹克的话,印第安战士认为这是一个有利的迹象。战争首领为他们祈祷,他得到了大灵的回应。显然他的力量是强大的,战争中大灵会与他们同在。   但是战前也有不谐的音调,大约五十个波塔瓦托米斯人半夜就逃走了。   印第安人很幸运,圣.克莱尔的军队对面临危险的迹象视而不见。一整夜,某些过于兴奋的战士在美军营地周围偷走了几匹马,偶尔引来哨兵的火力。于是晚上雅各布·斯劳上尉手下的一队志愿者出去搜寻马贼,他们大约在午夜返回营地,报告说有相当多的印第安人在树林里,但没有人引起足够的重视加强营地的防范措施。就在日出前,士兵们被命令带着武器列队游行,然后被打发出去吃早饭,却没有意识到印第安人正在他们周围聚集。   圣克莱尔的营地就在蓝夹克的上游不到一英里,战士们很快就缩短了距离。他们行进的阵型呈现半月形,怀安多特人和明戈人在右翼,渥太华人、波塔瓦托米斯人和奥吉布瓦人守卫着左边,两翼同时进击扫荡敌军,或防守任何对印第安人侧翼发动的反击。在中心是三巨头,肖尼,列纳佩,和迈阿密的战士在蓝色夹克,巴贡加拉,和小乌龟率领下发起强攻。   当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从河对岸民兵据守的营地突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印第安武士的战吼声!   这些民兵据守的位置本来相当不错,但当他们被一阵猛烈的步枪火力袭击之后他们只回击了寥寥几枪就挣扎着过河爬上岸冲向主营,一连冲破了圣.克莱尔军队的两条防线,致使第一条防线陷入了混乱,当他们冲到美国营地的后方时却迎头碰上了印第安人在树林里布置的包抄部队。   当民兵们没命逃跑时愤怒的战士们一直追到他们后面,尽管天气寒冷他们许多人还是赤身裸体,身上涂抹着红色和黑色的颜料。巴特勒努力使第一线列稳定下来,印第安人暂时止步不前。塞普尔上校看到弗格森少校向正在追击逃命民兵的印第安人发射大炮,这使他们陷入极大的混乱,但他们的混乱很快被他们的领导人制止了,这个领导人骑在马背上,穿着一件红色外套。   印第安人迎面遇到巴特勒的防线,陆军正规军们站在营地外大约25码远的地方,冷酷而仓促地上好刺刀排成一道刀锋的防线。陆军战士们迅速地排成线列,环绕着圣克莱尔的整个营地,将营地守卫在内。   在几分钟内,印第安战士们就躲到了四面八方的木桩掩体后面,或是消失在树木背后,朝着缩在狭小的营地空间里的步兵线列用步枪开火,用致命的交叉火力摧毁他们。(显然这次印第安人的弹药非常充足!)   这确实是很不寻常的表现,在他们的首领的精心指挥下,战士们安静下来不再鲁莽的冲锋,达到了他们首领致命的目的,冷静而准确地使用火力攻击选定的目标:圣克莱尔防线中心的炮手和军官。战术奏效了,守卫者们以“令人震惊的速度”被击倒,当炮手们倒下时,威胁最大的火炮也沉默了。在被击倒的军官中有英勇的理查德.巴特勒,他在试图鼓励他的士兵时,在马上被打成重伤跌落下来。随着军官队伍的减少,一些缺乏经验的士兵开始惊慌失措。(长期与肯塔基拓荒者冲突让印第安人也获得了许多射击精准的长枪管来复枪)   如果美国人继续保持他们的防御姿态,他们将被猛烈的火力撕碎,圣克莱尔知深这一点。   圣克莱尔认为,从左边突袭可能会使敌人侧翼转弯,并打破包围。达克上校的步兵阵列受命进行了刺刀冲锋,蓝夹克和小乌龟的战士在刺刀前撤退了,但当美国人在厚厚的草木中蹒跚而行时,他们从灌木丛和树木中向逼近他们的线列开火。用一个目击者的话来说,“他们似乎不害怕我们做的任何事。他们可以跳到刺刀够不到的地方,再随意返回,只有当刺刀逼近时才会把他们赶出到看得见的地方。”   为了避免被切断与营地联系,达克的人撤退了,战斗继续回到单方面挨打的老样子。美国人越来越绝望,又发起了几次这样的刺刀冲锋,但每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达克战士出击的过程中,怀安特人和明戈人在失去保护的美国前线左侧发动了攻击。他们像冲破堤岸的流水,冲进圣克莱尔的营地,攻占了大炮,砍倒男人和女人。巴特勒手下的猛烈反击和达克联队的回归,在激烈的近距离肉搏战斗中驱逐了这些入侵者,给了印第安人战斗中唯一的不幸时刻。   怀安特人和明戈人愤怒地痛叫肖恩人,以争取他们的支援,在他们看来,肖尼人似乎相信他们轻率的盟友做了一个前进运动,就打开了一个缺口,几乎完成了他们自己的包围。   酋长们可以看到,美军的刺刀冲锋是无效的,步兵线列被无情地削减和收缩向其中心。当它这样做的时候,它为印地安人的火枪子弹和箭矢提供了一个更加集中和容易击中的目标。   美军无法射击躲在掩蔽物后面的印第安人,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随着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倒下,剩下的人士气开始瓦解。   混乱、恐慌和彻头彻尾的懦弱加剧了失败,一些人和伤员一起躲在营地中心,寻找躲避子弹的地方,尽管有许多士兵勇敢地履行了职责,但其他人却被恐惧所淹没。   达克抱怨说,这些人“几乎不可能有效地发射一支枪”,埃比尼泽·丹尼形容他们“完全无法控制”,“什么都做不了”。   恐惧甚至潜入到迄今为止被保护的非战斗人员的心中,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的生命有危险。   本来是给军人浆洗衣物的妇女,此时却在绝境中爆发出勇气,她们在营地里从马车下或坑洞里搜出颤抖的士兵,嘲弄他们让他们去战斗。   最终,圣克莱尔被迫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士兵们被强迫冒着弹雨列队;伤势严重的士兵们被告知,为了拯救将军剩余的部队,将军将把他们连同大炮、帐篷、行李和装备一起扔给敌人。如果他们能行走,他们就可以尝试加入撤退;如果不能,他们就必须被抛弃给敌人。   随后,一些最矫健的士兵被组织起来直接对准营地后方的印第安人发起线列刺刀冲锋,他们被命令打开一条最近的通道前往军队来时的道路。   随着刺刀冲锋武士们再次纷纷逃离,然而这一次略有不同不同,圣克莱尔带着剩余的兵力冲向来路,疯狂地朝杰斐逊堡逃去。此时大约是早上9:30,战斗只持续了大约3个小时。   印第安人冲进被抛弃的营地,洗劫货车和行李,屠杀被遗弃在营地里的白人,无论男女。   他们缴获了8门火炮,然后埋在圆木下或沼泽里;2辆行李车;约400个帐篷;1200支步枪和刺刀;估计价值33000美元的装备和给养;还有许多马。   这次胜利使肖尼战争首领蓝夹克的声望达到了顶点,美军从未经历过如此惨重的失败,总统因此扩大陆军人数到四千人,并修改法律授权总统可以下令征召民兵。   这场战斗的模式与17年邓莫尔战争中的point pleasant之战(也叫卡瓦诺之战,因为发生在卡瓦诺河汇入俄亥俄河的地方)如出一辙,都是在黎明时发起突袭,因此一般认为是联盟首领们讨论后采用了肖尼的战术。事实上印第安部落的首领势力都很弱小,无法命令其他部落去做什么,松散的联盟中首领地位也是如此,不存在某个联盟首领能一人号令整个联盟的事情。 第3章.小说背景资料(二)   7、与印第安人的酒类贸易   事实上印第安人并非不知道酒精的危害,他们的首领也多次和白人政府谈判,要求禁止商人向印第安人贩卖烈酒,然而殖民地时期各州政府各管一摊各自的政令都不统一,你禁我不禁,嗜酒的印第安人就会跑去不禁酒的州交易。(其实现在也是这样,比如说禁枪。)   以下是摘译:   从1802年的《贸易和往来法》开始,国会授权总统限制“向印第安人销售或分销烈性酒”,并于1822年对该法案进行了修订,以允许在印地安边疆地区对酒精进行更大力度的搜查和没收。1832年、1834年以及1847年进一步加强了联邦禁令。19世纪前20年,限制向印第安人出售酒类的地区性法律也激增,从伊利诺伊州和密歇根州一直到路易斯安那州和密西西比州。   即使酒精走私违反了联邦法律,也挫败了几乎不存在的执法,但最终还是促成了政府更大的目标,即安抚印第安人和扩大白人定居点的面积。   尽管如此,这些酒类贸易禁令还是让政府能够官方表态不赞成这项贸易,同时又对那些从事这项贸易的人,包括其自己的边境代理商,视而不见。事实上,有报道称印地安人在整个西方的军事哨所购买烈性酒。   一个最受欢迎的策略是从印第安皮毛公司船工办公室获得许可证,让他们每天携带正式供应的酒精供个人使用。这个船夫津贴很容易被滥用,无法监督。1832年的一个特别明显的案例中,皮货商威廉·萨布特(WilliamSublette)获得了450加仑威士忌的许可,事实上他是陆路旅行,而他的“船夫”完全是虚构的。圣路易斯的负责人刘易斯·克拉克向华盛顿的官员报告说,非法销售的利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运到印第安边疆的酒中很少有真正被船夫使用。”   用于酒类贸易的皮草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最著名的是约翰·雅各布·阿斯特,当时美国最富有的人,现在被人们铭记为美国第一个百万富翁。   非法走私贩卖烈酒,而不是皮毛,可以说是阿斯特非凡的商业成就的秘密。“公平地说,”W.J.Rorabaugh写道,“阿斯特的财富来自于卖酒而不是购买皮草,这一事实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也许是出于良心的考虑,他把钱捐给了戒酒运动。”对于阿斯特的美国皮草公司来说,酒精是非常有利可图的,他一直经营到1834年。   例如,在1817年和1818年,该公司向印第安人出售用2加仑酒精、30加仑水、一些红辣椒和烟草混合而成的麦金诺(Mackinaw)“威士忌”。”这种混合物每瓶售价50美分,但生产成本仅为5美分。   1808年托马斯·杰斐逊批准成立的美国毛皮公司,很快就通过其在全国的子公司垄断了毛皮贸易,从大湖区和中西部开始,然后扩展到大平原和落基山脉。在此过程中,该公司在开发和解决广阔的西部边境,包括圣保罗、底特律、密尔沃基和芝加哥的前哨站,以及建立密苏里河和圣达菲小径等关键交通路线方面发挥了主导作用。在鼎盛时期,该公司控制了美国四分之三的毛皮贸易。   阿斯特抱怨说,英国贸易商有更多的优势,可以更便宜地获得印度贸易中使用的合法货物,如毯子。1829年1月,他写信给参议员托马斯·哈特·本顿“众所周知,还没有一样适合印第安贸易的羊毛制品……是在美国制造的。因此,我们被迫从英国进口这些货物,而这些货物恰好是最重关税的货物。英国(毛皮)商人免税,这使他们的商品比我们支付的价格便宜60%以上,从而使他们能够比我们更低价的倾销。“阿斯特没有提到的是,这种劣势使他的公司特别依赖非法酒精,以在国际毛皮贸易中保持竞争力。   这家美国皮毛公司在颠覆联邦酒精禁令方面既富有创造性又厚颜无耻。1831年10月,安德鲁·休斯(Andrew Hughes)在圣路易斯(St.Louis)写给战争部长刘易斯·卡斯(Lewis Cass)的信中写道:“在印第安人占据最大和最重要空间的商人是美国毛皮贸易公司的代理人和雇员。据我所知,他们不尊重我们的公民、代理人、官员或政府,也不尊重他们的法律或一般政策。”例如,肯尼思·麦肯齐,因其在密苏里河上游边境作为公司代理人的功劳而被昵称为“密苏里国王”。1833年在联邦堡(FortUnion)建立了一家粗威士忌酒厂,这是当今北达科他州的一个主要贸易点。麦肯锡的合理解释是,这项法律只适用于介绍威士忌,而不是制造威士忌。   尽管政府最终关闭了麦肯齐的这家酒厂,该公司的走私业务仍在蓬勃发展:“尽管这座静止的房子已经被毁,”一位当时的皮草商人写道,“该公司发现了走私大量烈酒的手段。”1842年,该公司甚至利用其政治关系任命了一名前雇员安德鲁·德里普斯(Andrew Drips),于1842年担任印地安事务特别代理。历史学家Jeanne Leader写道,“作为为印第安人服务的一名特别代理人,他通知毛皮公司员工即将到来的检查,并建议他们销毁或隐藏威士忌的最佳技术……1846年,当印地安事务办公室辞退德里普斯时,美国毛皮公司立即欢迎他回到他们的行列。”   尽管皮毛贸易在19世纪40年代开始下降,但随着向西扩张的加速,威士忌走私仍在继续增长。这是通过向印第安部落提供数百万美元的联邦资金来换取土地特许权而得以实现的。联邦拨款的年金基金越来越多地取代毛皮作为印第安人购买非法酒精的手段。换言之,联邦政府的年金支付系统最终以违反联邦法律为基础对酒精贸易提供补贴。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削弱了印第安社区,同时刺激了非印第安人口的增长和西部边境的经济发展。年金的支付是为了安抚。正如参议员约翰·C·卡尔霍恩在1836年指出的那样,只要印第安人领取年金,就“让他们有兴趣保持和平”,但副作用也助长了非法酒精贸易。   与此同时,尽管政府正式禁止向印地安人出售酒类,但政府机构仍延续了古老的传统-分发酒类作为印第安条约谈判的外交辅助手段。例如,密西根州州长刘易斯·卡斯(后来成为了战争部长)是1825年《Prairie du Chien条约》的政府委员之一,在该条约中,人们给奇佩瓦人威士忌。1827年,他惊呼道:“美国政府已经采取了一切可行的方法,有效地防止了这种(酒)运输。”然而,卡斯此前为1819年的萨吉诺-奇佩瓦条约提供了六百加仑以上的威士忌,还有超过九百加仑加仑的威士忌,用于签署1821年的渥太华、奇佩瓦和波塔瓦托米条约。   政府当局还将对酒精的担忧作为推动印地安了移居到更偏远地区的方便理由。一个执行委员会在努力谈判一项搬迁条约时警告迈阿密人:“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让白人给你喝威士忌,给你带来坏习惯,那么不久迈阿密国家会在哪里呢?他们都将被扫除。”   但是委员会也提出了另一种选择:“你的伟大父亲(指美国政府)和你一样,不能阻止他的白人进入你中间。他想把你安置在一个可以照顾你的地方,保护你不受任何敌人的伤害,不管是红人还是白种人。“心照不宣的是,烈酒走私者会和印第安人一起向西迁移,政府几乎没有意愿或能力去阻拦他们。从1825年到1847年,联邦政府将大约7万印第安人迁移到密苏里州和阿肯色州西部的印第安国家。很快,新的“印第安国界”就被著名商人和以印第安人为主要客户的小混混们分发的威士忌淹没了,“联邦政府的年金支付也很充足,印度人现在可以用现金支付,而不仅仅是皮草。1842年,警长米切尔写信给他在华盛顿的上级,“只要有钱在身边,它很快就会落入威士忌经销商的手中,他们就像邪恶的鸟一样蜂拥在支付年金的地方。”他还报告说,仅在前两年就有数百名印地安人死于美国酒精。   以上摘译自彼得.安德鲁斯《走私帝国-非法贸易是怎样造就了美国》   8、印第安人与白人拓荒者的关系   真的是很迷,一方面他们互相战斗,一方面又经常性的成为好朋友。印第安人迫切的需要白人商品,这使他们无法彻底驱逐白人。   譬如说丹尼尔.布恩这个拓荒者,在开发肯塔基历史上都是有名的,一方面他和肖尼人有仇恨,大儿子死在肖尼人手里,探索穿越坎伯兰山口时也被肖尼人夜袭损失惨重,在第二次肯塔基战争中还被肖尼人俘虏驱逐。   但是丹尼尔.布恩后来又成为肖尼人的朋友,肖尼人战争首领蓝夹克还曾经带他的儿子一起去打猎,蓝夹克有一次突袭移民平底船时不幸被骑兵俘虏,遇到布恩他认为自己会被释放,果然当天他被解开绳索和当地白人定居者一起痛饮威士忌到酩酊大醉,但是接下来又被捆上了,直到后来找到机会逃脱。   有一些白人被印第安人收留,成为了白印第安人,比如有一个名叫乔治.阿什的白人孩子被肖尼人养大,成为了白皮肤的肖尼人,他作为肖尼战士参加了1791年的瓦巴什之战。   9、毛皮贸易   北美河狸是北美洲特有的动物,最大能够长到120多磅重,它的毛非常细密又不怕水,在皮匠手里能够拉伸到很大,每到深秋河狸就会开始换上冬季的厚毛,这时的河狸皮是质量最上等的。   北美印第安人很早就开始捕捉河狸,他们猎捕河狸的目的主要是用于食用,据说河狸肉味道肥嫩,可烤可炖,许多深入美洲大陆的探险者和传教士都品尝过印第安人招待他们的河狸尾巴汤。印第安人也会把河狸皮用做冬季的褥子或者是盖在长屋外面抵挡冬季的寒风,直到白人商人发现河狸皮的价值。   气候炎热一点的地方没有河狸分布,不过仍然有值得交易的毛皮,那就是鹿皮,北美白尾鹿庞大的种群数量使鹿皮贸易出货量非常巨大持续了一百多年。野牛皮在此时的白人商人眼里价值不大,他们认为公野牛皮价值不大,只收购母牛和牛犊的皮,而且一头野牛身上只有三分之一的皮可以使用,直到鞣制技术进步之后才发生改变,这时候东北部的工厂大量需要野牛皮制作的皮带来进行传动,对野牛的滥杀滥捕就此不可控制。   毛皮贸易也改变了北美印第安社会,使他们从过去朴素原始的公有社会生活向私有社会转变,他们部落贵族的棚屋和帐篷中开始堆满从商人那里交换来的白人商品。   为了获得最多的毛皮用于交易,印第安民族之间因为争夺过去共享的猎场爆发战争,印第安猎人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为即将咽气的猎物祈祷对自然保持敬畏(电影猎鹿人和阿凡达中都有这样的场景),他们逐渐变成了贪婪残暴的人,一个边疆人这样描述他看到的苏族人:他们喝多了威士忌之后骑上马出去屠杀了1500头野牛,仅仅是为了取乐,没有扒下一块皮割下一个牛舌,就这样把庞大的野牛丢在野外腐烂。   10、美国政府内部的南北对峙   南方种植园经济和北方商业各自代表势力在美国政府中的对峙从建国就开始了,但政治人物很难进行简单的归类。   比如说汉密尔顿,他既有在制宪会议上提出君主制或者终身制总统制度,企图给华盛顿打造一顶王冠的劣迹,又有提出《制造业报告》成为之后美国制造业之父的光环,但没有多少人细究他的联邦党理论是否在模仿英国进行中央集权,关税壁垒制度实际上是为了寻求和英国的经济缓和以进为退,连新英格兰的代表都并未给他的《制造业报告》投通过票。   他解决国债危机的法案是否让大投机者大发横财,对印第安人强硬的态度是否实际上符合南方种植园主的利益,试行的第一种消费税就引发了威士忌暴动这样的国内危机,他在亚当斯当政期间的亲英政策后来更引发了美法之间不宣而战的冲突。   而汉密尔顿的政敌杰斐逊却是个废奴主义者在任内通过了禁止从外国输入奴隶的法案,认为应该用温和的方式解决印第安人问题,认为应该优先发展农业大量生产有利于人类生存和幸福的物质,这样人口就会大大增加。(就我的观点,杰斐逊更务实,13州殖民地并不具备英国那样发展血汗工厂的条件,增加人口才是征服北美最可怕的武器。)因此也不能简单的认为杰斐逊是种植园主的代言人。   2019/7/14 第4章.小说背景资料(三)   11、与捕鲸相关的一些事   1)、抹香鲸的龙延香在鲸肚子里被发现的几率极低,低于百分之一,而在当时的加勒比群岛海滩上经常能捡到漂上岸的龙延香,故很少有人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坚持去搜寻抹香鲸肠子中的龙延香。   2)、捕鲸是北美东海岸和西海岸的印第安民族不约而同的传统,他们用独木舟和石头矛尖的鱼叉捕鲸有上千年历史。   3)、杰斐逊担任驻法国大使期间解决了美法之间关于鲸油关税的问题。   4)、按照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科普读物里的说法,捕鲸船水手会用步枪向虎鲸射击,因为虎鲸也会来撕咬被捕鲸船捉到的鲸,西方捕鲸船还会捕捉海豚,海豚的油可以用于手表机械润滑。   12、贵格(教友会)不能多说,只说一说赫尔曼.哈斯贝德(Herman Husband)这个人   赫尔曼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乡巴佬,来自英格兰的白人契约奴,所以登记了这么无厘头的一个姓。   他后来娶了一个德国移民的女儿,他们在马里兰州生下孩子取名的时候就用了孩子舅舅的名字,这就是他名字一半德意志一半无厘头的来历。   小时候的赫尔曼曾经和外祖父赫尔曼.坎基住在一起(又一个赫尔曼),这个外祖父出生于汉堡,以前是个啤酒馆老板,所以书中设定为赫尔曼更喜欢饮啤酒。   赫尔曼成年后通过投机活动获得大笔财产,买了一个种植园,成为两个铜矿的股东还有加勒比航运(走私)公司的股份。   后来他在北卡罗来纳州通过土地投机获得超过一万英亩土地,还当上了州议员。   但赫尔曼这个人是和平主义者、废奴主义者、宣传家,把他的出身和他的思想倾向放在一起确实是一堆很矛盾的东西。   印花税法案之后他同情农民,抵制殖民地政府的腐/败,其实就是殖民地包税人那一套惹出来的,很多殖民地官员并不上任而是待在英国,把事务在殖民地雇人去做,这些人十分贪婪往往会虚涨税款再和法官勾结进行判决让农民失去土地,赫尔曼对这种掠夺行为大加抨击,在社会上成为抵制税收的监管者运动首领人物形象。   1768年赫尔曼成为监管者运动的发言人、谈判代表、煽动者,并在这一年被捕,不久被释放继续充当农民的发言人,他还出版了许多小册子,其中一本写道:服从公正的法律,与服从奴隶制度是两件不同的事情,……让所有人了解他们的特权,以及保持他们的热情。“   1771年初他再次被捕,但很快又被释放。   所谓监管者就是他们自称要监管政府的行为,强迫殖民地政府按照他们的理解来遵守法律,这在哪个国家都属于过线了,所以被称为“监管者叛乱”,很快就演变成为真正的武装叛乱。   1771年5月16日,两千多名自称监管者的叛乱份子在北卡罗来纳州的阿拉曼斯与北卡州总督特赖恩率领的一千多名士兵遭遇,遭到军队打击后监管者直接溃散,战斗中有二十人被打死一百多人受伤(十多人后来伤重不治),两百多人被俘。   监管者运动的主张实在过于制杖异想天开,十分政治不正确,在大多数史书中都是简笔带过。然而这次武装叛乱仍然和反对印花税法案一样是殖民地人对英国政府的不满,属于独立运动的序曲。   但赫尔曼从不承认自己是监管者,在战斗开始之前他就离开了。他一直反对暴力的行动,可暴力总是离他不远,威士忌暴动中赫尔曼又因为煽动民意抵制交税被捕,并以煽动叛乱的罪名被判处死刑,当然后来再次被赦免。   当他逃离阿拉曼斯的战场后曾以”托斯卡纳的死者“为名藏身在马里兰,后来又自称”老贵格“,后一个自称后来几乎代替了他的名字。   他的政治主张拿出来还是很好看的,主张向富人征所得税而不止是向贫者征税,废除奴隶制,和印第安人和平相处,反对裙带关系和腐/败,主张工场主向工人分润更多利润(美国工人工资当时已经世界最高),你们自身就是自由人的口号等等都非常符合今天白左的胃口,以至于被白左和汉密尔顿祭在一起,明明老贵格是因为反对汉密尔顿才被判的死刑,是欺负他发怒起来不会动手给汉密尔顿一枪吗。   更新于2019/8/04   注解一下文中一些打嘴仗但是会误导读者的东西   1)、汉密尔顿不向朗姆酒征税是因为进口自英国殖民地的糖蜜已经被他加征了惩罚性的关税,当然新英格兰人也不会老老实实的进口糖蜜,他们从法属西印度群岛殖民地走私糖蜜一直非常厉害,总之打嘴仗不需要理由。   2)美国船员的薪水从1792年到1807年间经历了一次暴涨,低级船员的月薪从六美元暴涨至三十美元,从一个方面体现出当时美国商船坐享战争中立国的航运红利究竟高到什么程度,相应的船员所面对的人身风险也高到了什么程度,必须要把薪水加到这么高才能留住人。   1794年的时候美国航运业的黄金时代即将开始,但水手还没有得到红利,   因此书中弗里兹给捕鲸船水手的薪水是根据捕鲸历史资料调整过,本身捕鲸分账具有不确定性,取的中位数值,没有办法与当时数据比较,因为每次出航的收入都不同,由于收获的不稳定市场价格的波动而一直在变化,比普通商船要高,高级船员的就更高,设定是船长九十、大副六十、二副五十、三副四十。   3)、卡里埃在南特沉船处死俘虏的旺代叛军是在10月份,小说中进行了提前,因为嫌之前用枪决速度太慢,才换成那个法子。   4)、私掠船的生活和海盗有很大不同,分配战利品时船主要拿大头,剩下的看船长自己拿主意,而根据《海盗法典》海盗们分配战利品要公平的多。   2019/8/11   西北战争为美国留下了几个有纪念意义的城市,一个是韦恩堡,直到现在它还叫这个名字,因为地理优势还是个印第安纳州比较大的城市,一个是文中讲过的托莱多,在印第安联盟的所在地韦恩还建起了一个堡垒叫抵抗堡。   战后损失最大的怀恩多特人最先退出联盟,那些土地在加拿大境内的大湖区民族随后也离开了。   倒树之战后英国人对栖身在天鹅溪的印第安难民还是进行了救济,一份9月15日的登记显示,有1126名列纳佩人、639名肖尼人、355名渥太华人、170名孟塞人(列纳佩人的一个分支,曾经居住在纽约州)和南蒂柯克人(曾经居住在切萨皮克湾畔的一个民族)、83名明戈人、83名迈阿密人、70名易洛魁人和30名切罗基人在那里领取口粮。   倒树之战并不意味着肖尼等民族抵抗的结束,在1795年和谈之前,他们仍然坚持着袭击美军落单的人员。   安东尼.韦恩1795年暴死在家中,委实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想到什么写什么   1.在1947年之前美国都叫战争部,直到杜鲁门把它的名字改成国防部。   2.18、19世纪西方工厂里边同工不同酬现象非常普遍,女工、童工拿着最少的钱干着男人同样的活,发展到后来工场主情愿只雇佣孩子而让他们的父母失业,所以瓦伦堡补偿了遇难女工的钱甚至还不如一个黑人的身价。而且很多工场主实行的是日薪制,他们并不在意稳定长期的雇佣关系。   3.哈里斯的原型是第9任总统,这位在西北战争不久后就拐跑了另一位大人物的女儿一起私奔到他的驻地,19世纪的美国政治还是精英阶层的游戏。   4.杰伊条约内容并不止百度百科上那些,重要的有   一、美国给予英国商品“最惠国待遇”(Most-Favored-Nation Status),但英国不给美国商品同样的待遇。这就是为后世所熟知的“片面最惠国待遇”,具体操作中是把所有从英国进口商品的关税降到只有5%。   二、条约没有承认美国在欧洲战争中的中立,也就是说向法国运输粮食和商品在英国眼里都是非法走私。   三、条约也保护了西部印第安人“自由出入”美国领土的权利,   四、美国政府承诺偿还战前美国民间拖欠英国商人和银行、又无法通过正常法律渠道收回的债务。   整个条约对美国工业发展是及其不利的,但对南方粮食、棉花种植园则是非常利好。   对航运业也是重大利好,因为从此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去和英属西印度群岛进行贸易。 第一章 新世界   好痛!浑身骨头就像断掉一样痛,耳朵里一片奇怪的嗡嗡声,鼻中塞满了呛人的硝烟味儿,全身软绵绵的连睁眼都无比困难,梁平脑子迷迷糊糊地像深夜从沉睡中醒来,四周一片黑暗,好不容易聚拢浑身力气才挪动了一下身体。   “这个人还没死,他刚动了一下!”远处有人喊道,接着几只手在梁平身上拍打起来,重新昏迷前梁平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那个声音说的是英语!   梁平头脑里一下子多了无数信息把大脑冲击的如同当机的电脑似的变得缓慢起来,渐渐的脑袋里纷乱的线条一根根清晰起来,另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些记忆属于18世纪末的一个十五岁美国少年,记忆的最末端是一片火光一声巨响。   模模糊糊的感觉中几个人抬着他的身体走了一段路放下,身上的灼热减轻了大概是被搬到树荫底下,一只手熟练的分开了他的上下牙床,另一只手把一股辛辣的液体灌了进来,这臭烘烘的液体带着火焰一样的烧灼感直扑喉咙,啊~~梁平惨叫一声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   该死,是粗劣的黑麦威士忌!梁平像被电击似的一下子坐起来,浑身也瞬间有了力气。   眼前是一张脏兮兮被乱糟糟的胡须、头发包围着的脸,它的主人正得意地捂着胸口大笑:   “我就没见过一口威士忌救不活的人,不论是谁只要还没断气赶紧给他来上这么一口,包管他马上又活蹦乱跳的!”   围着的几个人也哄笑起来,吐干净嗓子眼里的酒梁平咳嗽渐止,不自觉的愤怒大吼出来“瑞克,you idiot!”   这句话抽干了全身力气,他又一头栽倒下去,不过这次他神智无比的清醒。   “穿越了~!我怎么穿越了~!难道是来自身后的那一声巨响?”   梁平正处于生活艰难的人生中年,毕业后在制药厂做过工程师,专业是仪表自控的他搞设备维护跑遍了工厂的每一个角落,药厂倒闭后又进了一家化工厂做设备管理,几分钟之前他刚刚制止了几个设备大检修中违章操作的工人,可他才一转过背要命的事故就发生了。   过去的梁平有父母有妻儿,但随着那一声巨响,已经永远不能再相见了。   现在梁平已经搞清楚,自己魂穿到两百年前一个名叫弗里兹的少年身上,这个倒霉蛋儿为了谈一笔生意拜访火药厂,不幸被一场意外的爆炸事故波及,他整个人就像稻草人似的被冲击波吹跑了,当周围的人赶过来救援时他身上衣服和头发还冒着青烟。   但是跟身体掉的到处都是的另外几个倒霉鬼比起来,弗里兹真是太幸运了,他仅仅因为面对冲击波灵魂被拍的粉碎留下囫囵个的躯壳给了梁平。   生命真是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坚固的不可思议,有时候又脆弱的过分。   1818年杜邦火药厂火药库大爆炸中有两个工人被掀飞到了200米外身上居然只有一些擦伤,其中一个人踩着的木鞋还留在他被崩出去前的地方,成为一则关于不死传奇的市井传说;而有的滑雪者并未被雪崩掩埋,仅仅是直面雪崩就在原地被扑面的气浪拍的只剩下毫发无损的皮囊。   细细的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梁平,哦~现在应该叫他弗里兹啦,觉得魂飞魄散的身体前主人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弗里兹家是两年前从法属西印度群岛殖民地来的难民,父亲布雷顿.萨瓦兰是个箍桶匠,在西印度群岛的时候给制糖商人做木桶日子曾经过得非常滋润,如果一直这么顺利的话假以时日也可以成为一个“葛朗台”。   不幸的是,当他们搬家到特拉华州的威明顿后却发现这里没多少箍桶的活可干!   来到威明顿的法国移民们曾经种植过葡萄打算酿造葡萄酒,可是特拉华州的气候下种出来的葡萄糖度不够,酿不了酒;威明顿只是个小港口货物运输并不发达,四周环绕的群山削弱了城市发展的潜力,位于特拉华河入海口的费城才是这里的贸易中心;整个特拉华州的渔业也不发达,老箍桶匠生意干的有一搭没一搭。   于是就像老故事里边讲的一样,等到两个儿子都长大了,有一天老桶匠把他们叫到跟前说:“你们在家里帮忙也有段日子啦,万能的主到这里来忘记赐给葡萄酒商人面包,也忘了箍桶匠需要面包。我听说旁边的宾夕法尼亚州有许多人酿威士忌酒,你们俩过去问问有谁需要木桶的,法贝尔走远一点,弗里兹就去费城吧,路近一点。”   现在的弗里兹心里明明白白,老爹安排的这趟旅程不仅是寻找客户,也是给孩子们一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找个新的谋生出路。   两兄弟从威明顿搭船带着各自的工具材料和几个成品木桶就这么来到了费城,在码头上分好行李,法贝尔叮嘱了弟弟几句继续搭船向特拉华河上游行去,弗里兹则雇了辆四轮货车在费城拜访了一遍酿威士忌的酒商,结果很不好!   凡是老生意都有老关系的箍桶匠了,有一个大酒商倒是不介意增加一个箍桶匠,但他的条件是要弗里兹做酿酒商的雇员,从自由的手工业者变成工厂的雇佣工人,这个转折有点大,弗里兹接受不了。   多亏马车夫人头熟,帮着弗里兹顺便接了几个小活,修理旧的酒桶,几天的车钱、饭钱、住店钱有着落了!   车夫就是刚才的瑞克,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的老兵,长的头发胡子一把抓跟霍格沃兹看林人海格似的,左脚受过伤有些瘸搬不了重的货物,因此每天的车费比别人少要一角,作为一个典型的苏格兰后裔他肚里也长了酒虫子,每天赶车挣的钱大概都换成威士忌喝了,一坐上他的车就闻到一股熏人的酒味,难怪没有人嫁给他。   “还好酒鬼从来不会搞错酿酒作坊的方向”,弗里兹暗暗的想。   今天弗里兹也是听从瑞克的建议,去城外火药厂碰碰运气,随着一道亮光闪过,没有美丽的仙女也没有出现奇迹,梁平变成了弗里兹,弗里兹变成了……“新”弗里兹。   其实穿越应该也算奇迹吧,可是一穿越过来就要为生存而努力,这样的穿越跟主角模板差太多!   这个时候的美国工业刚刚起步充其量算个萌芽,国家的经济支柱还是毛皮贸易,毛皮就是这块土地上看得见的财富。   旧大陆来的“淘金者”关心的是怎样获得毛皮、贩卖毛皮,东部森林、河流中的河狸、水貂抓光了就一路往西去获得更多毛皮。   靠手艺吃饭的萨瓦兰一家过去也是间接被毛皮贸易养活着,法属西印度群岛制糖剩余的糖蜜可以酿造成朗姆酒,这是能够用来和印第安人交易毛皮的几种大宗货物之一。   不做木桶还能干什么呢,不管再去学做什么手艺都要从学徒干起。   饿死是不可能饿死的啦,新大陆最缺的就是人力,哪怕身无长技只要愿意当雇工到处都能找到工作,如果不怕被印第安人割头皮跟穷白人一样往西去开辟荒地种烟草也行的。   新大陆是一片充满机会的土地,既然有知识有手艺,不如还是自己干吧,现在的弗里兹其实装着一肚皮生意经,可凡是跟赚大钱相关的行当都需要大笔的本钱啊!   比如说跟毛皮经济沾边的造火药、造猎枪都是赚钱的好生意,18世纪末的美国优质火药仍然要靠进口,捕猎、开矿、与印第安人进行战争都离不开火药,而美国造火药的人技术原始到连提纯原料这一步都不会。   十几年后同是在威明顿建厂的杜邦火药厂第一期投资24000美元,然后又从美国资本市场筹集了8000美元,这仅仅是一个30名工人的工厂(在美国人月均收入15美元的时代这是一笔巨款了)。   弗里兹估计了一下自家的经济实力,别说8000想凑出400美元都够呛,想融资也融不到。   同样的历史进程下,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也不能不考虑一下人生起点的影响啊!刚穿越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弗里兹有点无语,也罢,这肉身年龄这么小多打拼几年也就赶上了!   噗呲,一瓢凉水浇在脸上,弗里兹睁开眼,不出所料又是瑞克那张带着神秘笑容的脸。   “殿下,您没事吧?”这几天打交道的过程中,弗里兹的法式调调跟瑞克的苏格兰习惯频频冲突,于是他就促狭的给弗里兹起了个“殿下”的绰号,这会儿他模仿贵族脱帽鞠躬的动作学的十分蹩脚,让人看着就想发笑。   “我?”弗里兹试着抬下胳膊伸伸腿坐了起来,躺着休息一会儿感觉确实好多啦,“还有点疼,应该没事了……瑞克先生,我刚才不该骂你。”   “唉,你还是叫我瑞克吧,“殿下”你叫我先生好不习惯,要是你叫我大个瑞克的话我也爱听。”   弗里兹感觉脸上微微发烫,饶是从21世纪过来刚才的言语也粗鲁了。   感觉身上衣服有点不对劲,他伸手一摸不出所料外套被烧了好几个洞,后背也被地上石子擦破了,这可是出行前母亲赶着缝出来的新外套;衣服上有些奇怪的碎头发,再一摸头上原来整齐的头发也被火星烧的狗啃似的,这下知道瑞克脸上那神秘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了!   “衣服的事儿别担心,我去找厂主给你要一件做补偿,回头再把破衣服找裁缝补一补,还能穿。头发没长出来之前别摘帽子,就没人看到了,”瑞克倒是很热心。   “弗里兹这个身体还是太年轻了,要是已经成年这些事我自己就可以去办,”梁平暗自琢磨。   “这次意外中死掉几个工人,工厂主要赔偿不少钱吧?”弗里兹看着一片狼藉的事故现场随口问道,那个带他进来的工头看着就精明能干,大概也一起遇难了,真遗憾。   “那个老狐狸才不会吃这样的亏!他呀只会雇用刚下船的单身移民,出了事帮他们找块墓地处理后事就是啦,你不是会木工吗,等下做棺材的时候还能帮下忙,”弗里兹这下真的无语了。   “火药厂常出事,这个大家都知道,工人在危险的行当比干别的行当每个月能多挣两美元。”   “就是没有人干长,他们一攒够钱就会置办家当到西边去找块土地做农夫。可别小看这两美元,去掉吃穿住行每月能多攒两美元就能少干一两年”瑞克又呷了一口酒,那个不知道什么动物皮做的酒囊脏兮兮的让弗里兹看了一阵阵犯恶心。   “瑞……嗯~大个瑞克,你怎么不买块地呢,种烟草种靛蓝收益都不错呀!”   “我更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我的父亲就是个边疆猎手,他攒够钱后也种过一阵地,可是没多久他却再也无法忍受农夫的生活……”,好吧,话题终于被聊死了。   留在费城看来没什么前途,对一个没什么钱也没背景的十五岁男孩这个城市太不友好了。   如果是过去的弗里兹也许会找一个感兴趣的店铺当学徒,或者回家混下日子,十来年后进入杜邦火药厂做雇佣桶匠,然后过三十年跟大老板谈要求提高工资,杜邦老板的回答是自己设计出一台制桶机,原来的桶匠全丢掉饭碗(真有此事)。   不过当梁平来到这个新世界弗里兹未来的命运就注定改变了。 第二章 启示   赔给弗里兹的外套是件蓝色旧军装,真不能指望资本家的良心。可能因为遇难者的遗骸看着过于瘆人,工厂主很快地收敛了他们一点没耽搁,第二天参加完葬礼,马车就驶在了西去的路上。   这是一个9月的好天气,炙烈的阳光落在道路两边农田中已经成熟的玉米上,好像要把秸秆中最后一丝水分烤出来一样。在这样的烈日下出门实在是一种痛苦,好在瑞克很快支起了一块篷布,把人和马多少遮挡一下。   “你为什么不留在费城呢?费城是美利坚的首都每天都有机会遇到那些大人物,我见过很多宾州乡下的年轻人带着梦想来到费城,你去皮特堡,那边除了山和印第安人还有什么,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地方,边疆猎人可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干得了的。”(现在是1792年,费城作为首都到1800年)   “我难道能告诉你革命圣地费城以后在发展的过程中落后了,有钱赶紧到纽约去置房产等升值吗?!”本来昏昏欲睡的弗里兹不禁腹诽,可还是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昨天当我昏迷过去的时候得到了启示,那个声音让我往皮特堡去,你知道昨天的事本来就是一个奇迹,”说完不忘画一遍十字。   “啊,你昨天竟然毫发无伤真的是一个奇迹,可为什么要让你去皮特堡呢?”瑞克也慌忙画了一遍十字。   “那可就没有告诉我了,你知道一切主自有安排,圣女贞德你知道吗,法国的女英雄,她去拯救奥尔良就是听到了上帝的启示。”弗里兹感到有一点后悔,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确有其道理;可是既然已经跑了火车,只好接着瞎扯。   “圣女贞德?她的故事我知道,这么说我们又要打英国佬了?”   弗里兹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编的瞎话跟打英国人有什么联系,哭笑不得的说道:“主的旨意不可臆测!英国佬在北边,皮特堡在南面,这件事跟英国佬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去当英雄。你这么恨英国佬,不如说说战争时的那些事儿吧。”   英美之间早晚还有一战,这也几乎是此时美国人的共识了,天下苦不列颠久矣!美国的独立政治上实现了,在经济上却还是英国殖民地,每年美国向英国输出烟草、毛皮、谷物、靛蓝、鲸油、棉花,从英国进口各种工业品甚至包括砖头,可这么苟都苟不下去,独立后英国立即对从美国进口的主要商品如烟草、毛皮、鲸油征收高额惩罚性关税,英国金融家也一起下手导致美国工厂一批批的倒闭,战后的美国陷入了席卷全国的经济衰退。   而那些排水量只有100多吨,航行两三个月冒着大西洋的风浪才到达新大陆港口的英国商船不是来做慈善的,泰晤士河里随便打壶水经过这么一折腾到了费城都能卖出依云矿泉水的价钱,哪怕是零关税这价格普通人家购买前也要考虑下。   何况美国对英国商品征收报复性关税,和民生相关的衣料、食糖、茶叶等等“奢侈品”都在内,于是大多数美国人过着能填饱肚子其他物资方面却很匮乏的生活。   本来每年有上千艘美国商船从事着跨洋运输,一打贸易战船员大批失业,造船厂纷纷破产,看起来结论是:美国要发展必先从英国身上跨过去。   不过作为一个曾经的键盘参谋长,梁平恰好对18世纪末的英美国情了解一点,以390多万人口去挑战人口1050万,工业革命已经100多年,还有一堆殖民地炮灰的老牌工业国,有什么不服还是憋着吧!   当年因为法国插手,英国人把本来计划打6个月的战争打成了8年,因为不想跟北美殖民地的穷鬼继续耗着浪费钱同意了他们独立,也不要你们赔钱了一边自个玩去。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里后来是一块百年霸业的基础,会不会后悔呢。   “我其实出生在纽约州,从小跟着我父亲在林子里打猎,战争开始之后我们参加了大陆军,跟着丹尼尔.摩根先生阻挡伯戈因将军从加拿大带过来的6000英国佬,那时的我跟你差不多大。摩根先生是个天才,我们沿路砍倒大树阻断道路,时不时的从树林里钻出来向英国人开火。”说起往事瑞克没那么激动了,灌下一口酒缓缓道,“我们用的全是长枪管来复枪(也叫宾夕法尼亚步枪或者肯塔基步枪),枪管有40英寸长,里面刻有膛线比英国步枪打的远一倍,我认识的几个好枪手能在250码外打中目标。”   “英国佬舍不得丢掉他们的车队,他们随军还带着2000多人,包括仆人、ji女、和情妇,简直像是出门旅行来了,被我们骚扰的一天只能走差不多一英里,每当他们想绕小路的时候,我们就在前头集火干掉他们的印第安侦察兵,有400多个印第安人投靠了英国佬,这么多,我们足足打了几个月。”   “我们也像印第安人一样打仗,经常先诱敌再设下埋伏,把英国佬耍的团团转。在萨拉托加,神射手蒂莫西.墨菲爬在树上一枪打死了英国弗雷泽将军,他一连射了三枪才像打傻乎乎的火鸡一样把他打下马来,那一战胜利以后法国人就来帮助我们了。”沉默了一会儿,瑞克接着道:“一次诱敌我父亲没有回来,他腿被一发子弹追上了落在后面,同伴们想帮他可是长枪管来复枪重新装填太慢,敌人围了上来,有人最后看见一个高大的莫霍克人和他扭打在一起,往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真抱歉,为您父亲感到遗憾!”   “过去这么久,我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用长枪管来复枪,还是装弹快一倍的滑膛枪让我感到放心。”   “以后你能用上装弹更快的枪,我向你保证!”没想到瑞克还有这么一段革命家史,得赶快岔开,战争中的生离死别太多了,还是抓紧赶路重要,千万别让情绪影响工作。   “瑞克,你以前去过皮特堡吗?”   “没有,战争之后也没有去过。前面有个农场,我去跟主人要点牛奶,然后吃点儿东西,顺便让老凯蒂(瑞克的马)也歇一歇。”   路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两头牛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躲避热辣的阳光,一旁农夫用帽子盖住脸倚坐着树干休息,看到瑞克跳下车跟他搭话,弗里兹开始沉思。   决定去皮特堡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神灵的启示,只不过是弗里兹对这个城市印象比较深,曾经夺获6项奥斯卡奖的电影《猎鹿人》就讲述了几个匹兹堡钢铁工人的经历,而这个城市现在还叫皮特堡(Fort Pitt),作为曾经的英国驻军要塞,他周边丰富的矿产资源还远未被重视,因为东部沿海的小铁矿实在太多了。   美国未来的钢铁之都匹兹堡,是开发美国中西部的发动机之一,流经城市的三条河流各自的流域有着丰富的煤炭、铁矿石、石灰石资源,在这发展钢铁工业得天独厚!   俄亥俄河提供了充沛的运力把源源不断的钢铁制品和拓荒者输送往遥远的西部,所以匹兹堡又有西部之门之称。   以弗里兹的寿命,这辈子怕是都看不到自控仪表和PLC在这个世界出现了,但是对一个充分了解未来机械生产发展方向的人来说,钢铁重工业城市就意味着一片广阔的蓝海,如此十拿九稳脱贫致富的机会不容错过。   对于未来弗里兹还是一片混沌,新移民、见识有限这两个因素都让原来的弗里兹对当下这个时代缺乏信息,梁平来自未来又不是研究历史的哪能啥都知道,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咯。   从弗里兹身上继承的木匠手艺梁平觉得丢掉可惜了,做到眼到手到的肌肉记忆最起码也需要下几年的苦功,木匠多少也算稀缺的技术人员,不是单纯出苦力的。   现在皮特堡的常住居民还不多,大概也就几百口子,到俄亥俄去捕猎、探险的猎人们却是络绎不绝,给他们修理下枪支和划艇,靠着给矿主打造四轮马车、制造运输驳船,挣到第一桶金还是不难的,然后买块土地做矿老板或者有上进心一点开个机械厂生产猎枪和五金工具,往后的生活岂不是美滋滋。   要知道这个时代著名的宾夕法尼亚步枪完全是宾夕法尼亚的枪匠在小作坊手工生产,工匠要一个月左右才能生产一支,售价从15到17美元,相当于一个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   皮特堡还是接触印第安人的一个窗口,印第安人对文明世界的产品非常着迷,愿意为新奇的东西付出大价钱,18世纪的英国奸商们随随便便就能让一个印第安部落欠下5万英镑的债务,18、19世纪30英镑就够一个英国家庭一年基本的温饱,5万这可是巨款啊。买东西大手大脚、对金钱没概念,这么优质的顾客使得弗里兹对迅速脱贫充满信心。   1763年爆发的庞蒂亚克战争中,英国人丢失了大湖地区的9个堡垒,皮特堡却坚守下来,而且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笔不光彩的记录:   民兵威廉姆.特伦特在和围城的印第安人谈判时故意把被天花病毒污染的毯子和手帕作为礼物送给了印第安人,成为世界上有详细文献记载的第一次细菌战!   瑞克提着一壶牛奶回来了,昨天知道要远行后他把餐具、炊具、毯子、帐篷都准备上了,就着在费城买的黑面包、鳕鱼干两个人开始野餐。   牛奶已经脱过脂了,黄油对农民来说是很宝贵的资源,剩下的牛奶可以做法国人喜欢的奶酪,或者做酪塑料,如果这两样都不会除了当水喝就只能倒掉,钢铁大王卡内基小时候跟别人要脱过脂的牛奶喂猪就这么来的。旅途中不想浪费时间生火煮茶,喝生水又不安全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喝牛奶。   一口鳕鱼干一口黑面包再一口牛奶,鳕鱼干臭烘烘的,那些新英格兰渔船捕到鱼后要带回去再腌制,吃前用刀子削成一片片的,又咸又腥跟21世纪用糖和香精调味的美味零食差远了,粗粝的饮食吃的弗里兹直皱眉头。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发现日常饮食是件非常悲剧的事情,即使是以爱好美食闻名的法国人也不例外,家常处理食材不是烤就是炖,以黑暗料理闻名天下的英国移民手艺就更加糟糕,这食不甘味的样子老被瑞克嘲笑,只能忍着了。   “殿下,野餐不合您的胃口吗?”想什么来什么……   “嗯~,我想要一块花生黄油三明治,再来一份煎得嫩嫩的奶油牛排,一盘什锦海鲜浓汤,还要一杯马提内利酒(一种用水果汁酿造的起泡酒),以费城的条件马马虎虎就这样吧!”饮食话题被成功终结。 第三章 甜美的生意   “其实苏格兰哈吉斯也很好吃,”第2天中途休息的时候瑞克正煎着咸猪肉突然说道,平底锅里一片片带着二指宽肥肉的培根被煎得吱吱作响,“都冒青烟了还不翻面,英国人做厨子真可怕!”弗里兹在一边切着面包一边心里抱怨,小风吹来一股焦香味,闻着不由得还是咽了一口口水,没办法,热量摄入不足的身体就是这样诚实。   “我听说过哈吉斯,用羊胃塞上切碎的羊油和羊下水、洋葱、大麦等等,煮熟后挤出来吃,或是放凉之后切成一片一片的,吃之前再用羊油煎热,几乎都是羊身上的东西,”哼,光听做法就知道是一道黑暗料理,更何况谁不知道苏格兰人对绵羊的热爱超越了食材呢。   就着洋甘菊茶弗里兹把这顿乏善可陈的午餐对付过去了,远渡重洋来的中国茶属于奢侈品被征收高额关税肯定喝不起呀,只能用野草一样生长的洋甘菊来代替了,也有美国人喝走私咖啡,不过在野外没糖没奶的喝咖啡就是找苦吃。   看着瑞克把面包片丢在煎锅里,用咸肉油炸得硬硬的,当作美味嚼得咔咔响,弗里兹对他不禁产生了一丝同情?   “今天下午我们就能赶到兰开斯特镇,是继续赶路呢还是在那儿过夜?”在民族特色美食上扳回一城,瑞克心情大好。   “还是赶路吧,我现在一心只想早一点到皮特堡。”脸皮还不够厚,没好意思说这是使命。   “要不我教你怎么赶车吧,路很长我可以稍微歇会儿”   “……”   又这样赶了两天路,“不行,今天说什么也要在前面的镇子上转一下,我的酒都喝光了!”   前面这个镇子叫哈里斯堡,和兰开斯特一样是来自于旧大陆的地名,移民们起名字实在没什么天赋,后来在美国光哈里斯堡就有十几个。   还有许多移民大字不识一个,连个姓都没有,比如瑞克就没有,人口统计时公务员就随便帮他们填一个后来闹了不少笑话。   眼看要进镇子了,瑞克却拐上一条小道,还不时用鼻子嗅嗅,也难为他自己一身酒味还闻得出什么来。“酿威士忌要烘干发芽大麦,和烤面包的香味区别很大,你闻不出来?”   “……”   “如果是农家自酿烘不了多少麦芽,隔着那么远就能闻到的,嘿嘿,一定是个大酒坊。”说着挤了挤眼睛“跟着过去,一定有你的好处。”   18世纪时的威士忌酒被赋予了许多神奇的能力,感冒了热水里边加几滴威士忌或者红酒喝下去,病恹恹精神头不足喝上一口威士忌,睡眠不好喝上一口威士忌,少男少女生青春痘了擦点威士忌,如此等等。   在德国拜耳把**因和**因折腾出来前威士忌就是医生的万能灵药,甭管是不是智商税,弗里兹前几天不就是被瑞克一口威士忌“救活”的么。   来到宾州的白人定居者们在填饱肚子之后,很快找到了丰富业余生活的方式——酿私酒。   美国建国初期,南方奴隶州以种植经济作物为主,北方几个州以林业、工商、捕鱼为主,只有宾州以粮食种植为主业,所以宾州乡下自酿威士忌几乎是家家有份。   由于英美两国互相贸易制裁一时美国百业凋敝,困境中的美国政府为了增加收入偿还战争国债于1791年立法向蒸馏酒酿酒者征税,甭管你是不是只酿来自己喝都按蒸馏器收税,1794年宾州匹兹堡附近的抗税者爆发了威士忌暴动。   结果很喜感,是什么让农民拿起了枪——没钱交酒税,那又是什么让他们放下了枪——派来镇压的美军跟农民买威士忌喝,他们现在有钱交税了。   蒸馏酒器法案也不得不两次修订最终在几年后废止,这次出动美军花掉美国政府150万美元,相当于历年收上来酒税总和的三分之一真真的赔钱又劳神,这当然让政府很不体面。   随着定居者的子孙们向西开拓,酿私酒传统也扩散到更多地方。100多年后美国的禁酒令让这一传统变成流淌的金河,开着改装车装满私酿在月色下飞驰很快成为深夜乡村一景,私酒也有了个月光(moonshine)的别名。   “弗里兹,快过来,艾略特夫人有事要问问你。”   “哎,你自己买酒就好了,又要扯上我,我可不想到一地就要做一地酒桶。”弗里兹只敢小声嘀咕,光赶路不干活也不行,离家时父亲给的旅费不多,除开法贝尔在码头上塞给自己的那个金路易兜里剩下的几个铜币就只够雇一天车了。   “尊敬的夫人,不知我有什么可为您效劳的?”   “是萨瓦兰先生吗,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还这么能干!我听你的车夫说你很熟悉果汁酒,是这样吗?院子后面种着几十棵苹果树,眼看就要收获了。年年我们都用来酿酒,可是今年我喝到一杯法国来的西打酒(苹果酒),我才知道苹果酒应该是浅色透明的,哎呀~糊涂这么多年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呢!”   艾略特太太是个五十多岁和善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一只牛奶猫,温和的笑脸带给人像母亲一样的感觉让你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瑞克真是忘不了给我打广告,梁平赶紧搜刮了一下弗里兹的记忆深处,心里大概有数了。“这个问题我还真知道,酿西打酒的过程很长,夫人,我需要看一下你们是怎么做的才知道是哪里不同。”   “这好办,卢伯特,你带弗里兹先生去后院看看,讲一讲我们是怎么酿苹果酒的,”卢伯特是艾略特家的小儿子,看起来比弗里兹只大两三岁,他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梅林.艾略特已经接手酒坊生意,二哥叫尤金.艾略特在巴尔的摩从事进出口生意。   一边往里走一边聊起艾略特家的烈酒生意,原来老艾略特先生曾经是在阿拉巴契亚山那边种烟草的拓荒者,庞蒂亚克战争时几乎光身一个逃回到山这边,和被印第安人杀死、俘虏的几千人相比算是幸运了,更走运的是他居然获得了艾略特夫人的青眼就此落地生根。   独立战争时州政府提倡用谷物酿威士忌自力更生摆脱对进口朗姆酒的依赖,老艾略特先生乘势而起居然成为了本地大酿酒商,可惜去年初的时候他已经蒙主恩召。   “蒸馏器税太重了威士忌不涨价就会赔本,英国佬对美国出口的毛皮也加税,买酒去换河狸皮的商人赚头太少小商人都破产了,今年的威士忌比去年少卖出去三分之一。”   “所以你们就想到酿不需要蒸馏的苹果白兰地咯?”弗里兹觉得自己把握到其中关键。   苹果白兰地是在冬天把发酵好的苹果酒从地窖里搬出来,让它在酒桶里结冰,再取出冰块扔掉,桶里剩下的就是已经浓缩的酒浆,随着室外温度越来越低多次重复这个结冰浓缩过程,酒精含量能够被浓缩到30度以上,就成为一种不需要蒸馏的烈酒了。当然,棕色的苹果酒这样浓缩出来的还是棕色白兰地,卖相十分不好,白兰地最早可是指浅色的蒸馏白葡萄酒呀。   “这就是你们的苹果?看起来闻起来都很不错呀!可以吗?”看到卢伯特点头表示可以,弗里兹摘下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衣服上擦擦小小咬了一口。   酸~!这个年代的苹果味道实在是酸只能被拿来酿酒,后世又甜又香的水果大苹果最初就是19世纪在美国品种改良出来的,然而梁平显然来早了。   “我想起一种苹果干的制法,作为饭后甜点或是茶食都很棒,”一边说弗里兹一边掏出切面包的小刀,三两下掏掉果核,然后像切旋风土豆一样旋转着把苹果切成了一整个长条,顺手把它挂在枝头上,仍然炽烈的阳光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它晒干。   “这样的苹果干吃起来脆脆的也没那么酸了,要是再浇上一点糖浆味道会更美呢!”   “浇糖浆,哈哈,想的好奢侈,你上一次吃到糖是什么时候啦?!”   “这个……”搜索了一圈弗里兹的记忆,梁平发现之前自己忽略的一个生活细节,吃糖对此时美国普通人的确是一件奢侈事情,而不止是老桶匠挣不到大钱。   虽然美国离盛产食糖的西印度群岛很近,糖在产地比粮食还便宜,可是英法两国把几乎所有出产都运往本土,法国只往新大陆贩卖下脚料糖蜜,英国做的更绝只允许殖民地生产粗糖,然后全部运往英国精炼。   经过美政府收奢侈品税之后从英法来的食糖近乎绝迹,市场上偶尔出现的糖全是走私的不法商人从西印度群岛弄来的,数量毕竟有限满足完南方奴隶主们就剩下不多了,能够提供粮食和黑奴这两样西印度群岛抢手货的奴隶主有购买优先权。   美国南方不能种甘蔗吗,当然能的,可是榨糖厂设备投资很大,厂主跟英国金融家借了钱被弄倒闭完了。   没有蔗糖不是还有蜂蜜吗,很遗憾北美洲是没有原生土蜜蜂的,19世纪为了帮苹果园授粉才从欧洲引入了蜜蜂。   那么北美不是还有枫糖浆吗,是的,现在糖枫产地还在印第安人和英国人控制下,他们都很喜欢枫糖的美味,可不会跟美国人分享。   那麦芽糖呢,美国人不知道熬麦芽糖吗,回答正确,他们真的不会,虽然古埃及时候西方就学会了用麦芽酿啤酒,但是他们只有各种麦粉可用,结果淀粉糊化这道工序效率不高,然后糖化效率也就不高,错过了发现麦芽糖这个宝贝。   梁平虽然机电专精,但娶了个药厂技术员老婆,各种信息耳濡目染下在这个时代对淀粉糖化这个工艺的了解可说无出其右。   麦芽糖似乎是个好主意,能够很快填补美国产业空白,也能很快填补上钱包的空白,而且最棒的是前期需要的投资不高。   几口大锅,一个粉碎原料的磨或者臼,几个泡发麦芽的篮子,一个过滤渣滓的筛板,几套冷却麦芽糖块的模具,是不是很简单!   麻烦的就是工艺一旦不能保密别人照方抓药也很简单。   不过考虑到美国在略为发达一点后就把手伸向了古巴染指加勒比海蔗糖生意,麦芽糖将会被源源不绝的廉价蔗糖淘汰,赚很多钱和赚很长时间的钱都不可能。但能保密个几年挣出个工厂的首款这门生意也算做得!一门通向甜蜜的生意!   想到得意处弗里兹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哎,弗里兹,你在听我说吗?这就是圆形马拉苹果磨槽,苹果就是倒在里面磨成果渣的。”   “这个设备到处都是一样的,颜色变化跟后边的做法有关系,你继续吧。” 第四章 分歧   “碾好的果渣会铲起来用布袋包好,堆在木架上,一层叠一层,大概一直叠到20层。然后用榨汁机挤出汁来,你看就是这个。”   “大同小异,这一步没有问题,继续吧。”   “把果汁过一下筛子滤掉果渣装到桶里,搬到地窖中去发酵。”   “等一下,装进大桶时的果汁是什么颜色的?”   “大概比茶汤的颜色深一点”,卢伯特松了一口气,弗里兹能注意到这一点看来是真明白。   “搬到地窖的酒桶是密封的吗?”   “这个不行,酿造过程中如果把桶封上会裂开的。”   “我大概清楚为啥啦,我们回去见夫人吧。”即使是21世纪的学渣也知道苹果汁变色是因为被氧化,不过多亏了弗里兹的记忆,怎么处理氧化的果汁梁平心中也有了成算。   “母亲,萨瓦兰先生已经知道果汁为什么变成棕色了!”卢伯特迫不及待的报喜。   “没想到萨瓦兰先生这么容易就找到了问题,究竟是什么在作怪呢?”艾略特老夫人年轻时一定不得了,三言两语就能拨弄得年轻人的心理忍不住想要炫耀,可惜梁平早已不年轻。   “夫人,果渣装袋的时候要填紧,榨汁可以堆到10层就开始榨,不要等20层那么久,酒桶封好后塞子上可以钻个小孔,完全不封是不行的!”顿了一顿,弗里兹接着说:“这么做之后酒的颜色就会明显变淡,但仍然不是浅黄色,除非……”   艾略特太太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除非”的下文,眨了眨眼依然不急不缓的问道:“萨瓦兰先生,这后面的办法很难办吗?”   “尊敬的夫人,”弗里兹行了一个礼,“果汁这么容易变色跟果树品种有很大关系,如果能用法国同样的苹果来酿酒,前面这些办法施行下来您就已经得到美丽的浅色西打酒了。”   “这么说我们就只能酿深色的苹果酒了吗!”   “不,夫人,现在这样子的果汁我仍然有办法,但知识是有价码的。请问您知道萨缪尔.斯莱特先生的故事吗?”   沉默……看来斯莱特的故事在酿酒行业无人知晓。   “斯莱特先生在英国读到了一份费城报纸,上面说任何能够提供英国纺织机秘密的人都能获得100英镑奖励,于是三年前他带着英国的秘密来到了美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夫人,假如您只是自酿自饮那我一定不吝帮助您实现愿望,但您是想酿出上佳好酒的酿酒商人,这个秘密在商人心里值一个价码,知识应该得到尊重!”   艾略特夫人用了一点时间来消化弗里兹的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弗里兹,假如卢伯特像你这么精明就好了,你的小秘密容我再考虑考虑。”   “卢伯特,去找梅林,让他把萨瓦兰先生马车上的那个酒桶装满威士忌,”艾略特太太又恢复成最初那副浅笑的样子,“就像你说的,知识应该有它的价码,我不会让聪明的年轻人吃亏。假如需要时,我在哪里能找到你?”   “慷慨的夫人,那时您只要找到瑞克就能找到我。”   道路颠簸,每驶过一个坑洼桶里的威士忌就发出咚咚的水声,给这单调的旅行配上悦耳的伴奏,守着这么多威士忌理应开心的瑞克却皱着眉头。   “你应该留下来的,我知道那个启示对你很重要,可是弗里兹,我们这样是走不到皮特堡的!”瑞克终于开口了,却让弗里兹更加疑惑不解。   “艾略特太太给的威士忌大概能值20美元,但这还是不够接下来的旅费,你不知道后面的路究竟有多远对吗?”   “你真的把我弄糊涂了,皮特堡虽然偏僻但离费城是没多远的,难道不是吗?”弗里兹是真糊涂,记得过去在地图上看同在宾州的匹兹堡离费城也就两三百公里吧,这能算远吗,地图上有道路直接连通,匹兹堡交通四通八达,这还有问题?   “非常远,而且路上还有麻烦!如果老凯蒂能长出翅膀带着我们飞起来,剩下的路是没多远了。可既然飞不过去阿拉巴契亚山脉,我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坎伯兰山口。”这下弗里兹稍微听懂一点,自己好像真的搞错了什么东西。   “顺着这路到河边,我们找船渡过去,前面卡莱尔镇过去不远就是马里兰州,,那边的人只会让奴隶种烟草,凭你做木桶的手艺怕是挣不到旅费。到弗吉尼亚过了坎伯兰山口就进入肯塔基,那里都是拓荒者和边疆猎人,这一路给养都要我们自己弄需要不少钱。”   “停~,下车,找个树枝在地上画图给我看吧!”弗里兹心里发慌,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中落入一个罗网,冥冥中有人把自己给坑了!马里兰、弗吉尼亚、肯塔基这三个州自己都知道,可是在宾州内赶路怎么要绕去三个州呢。   21世纪来的穿越者很难理解18世纪从费城去匹兹堡的道路有多困难,现代从费城沿着林肯高速公路可以直抵匹兹堡,然鹅一听高速就知道这起码是在汽车问世之后用炸药、推土机劈山架桥才建出来的。   事实上费城和匹兹堡之间横亘着一条2600公里长南北走向的阿拉巴契亚山脉,18世纪时候的马车是翻不过去的,步行的拓荒者和猎人可以沿着山间溪谷走个半个多月也就过去了,庞蒂亚克战争中皮特堡等来的援军就是腿着翻过山把给养驮在马背上赶到的;当然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向北去五大湖区绕道纽约州;困难的交通也使得宾州西部难以发展,拓荒者们无法无天,想当西部之门还早着呢。   两年后镇压威士忌暴动的一万多美军则拖着大炮、给养艰苦的直接翻越阿勒格尼台地,抗税者们在大军面前束手就擒,带头的去州监狱好好享受了一阵子免费住宿,这次艰难的行军倒是为未来的铁路和高速公路勘察好了路线,算是这场闹剧多少做出一点社会贡献。   然而19世纪的美国国运在三亿年前就决定好了,三亿年前一颗陨石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阿拉巴契亚山脉上形成了坎伯兰隘口,打开了一个马车可以穿越阿拉巴契亚山脉的路口,潮水般的移民从这里涌向西部,从弗吉尼亚州的隘口绕道肯塔基去匹兹堡比从北面绕道大湖区崎岖难行山路好走的多,可不就是绕了三个州吗(其实是四个还有个未来的俄亥俄州)。   这……这~!没想到世界上会坑人的不光有过期地图,还有未来地图也会坑人!弗里兹有点欲哭无泪了。这宾州也真是奇葩,怎么会把两片不能直接通行的土地划一块的!   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锅当然要落到殖民者头上,传统划分疆界一般考虑山脉分水岭、河流流域、居民的种族等等方面,那些按经纬线横平竖直的边界跟殖民者在谈判桌上地图分赃脱不了干系。   这种如同屠夫抡起斧子砍猪肉一般蛮干不考虑骨骼、肌肉的走向,当然会带来一些不太美好的后果。   美国地图上方方正正的州不止宾州一个,未来的麻烦也不止这么一个。比如宾州和康涅狄格州,就为了地图上带状的一片包含怀俄明山谷的土地归属从1769年断断续续打到1784年,死的人倒是没几个;宾州同时还和马里兰、纽约州、弗吉尼亚有着土地归属的矛盾;后来俄亥俄州与密歇根州也为了一块土地归属爆发过托莱多战争,想不到吧。   “等等,瑞克你其实早就知道不能这么走,对吧,为什么瞒着我?”弗里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发现了异常。   “是我的错,我本来不看好你去皮特堡晃荡想劝你留在费城,后来你告诉我说去皮特堡是启示,我知道贞德听从启示最后的下场,我一直劝说你又不听,我想你的旅费花光就会返回,现在我觉得艾略特太太会给你一份好的活计,留在哈里斯堡对你也不错。”   弗里兹几乎要把牙咬碎了,“我真该感谢你一直以来替我做出的安排,可是没有哪一个得到启示的人在没有旅费这样的考验面前会退缩的!”   “……”   “其实我想告诉你,这一路上我越来越清楚的看到了上帝指出的道路,我已经不再迷惑。当你寻找时,你将有发现,去皮特堡这个启示就是让我找出……”说真的,弗里兹现在也不想去皮特堡,做麦芽糖有哪里的环境比家里更容易保密呢,刚才艾略特夫人如果表现痛快些的话其实合作制糖也不是不行。弗里兹连熬麦芽糖下脚料的用途都打算好了,刚才还从艾略特家的发酵罐里用手帕蘸了些富含酵母的泡沫备用,据说名牌威士忌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独特的酵母。   啪~,道旁的树丛里传出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瑞克以一种不符合瘸子形象的敏捷动作飞快的把弗里兹推到车后,从车厢里拽出一个长长的布包一把剥掉包布,原来是一支火枪,他扳下火石击锤露出小半个身体用枪指向树丛大吼道:“是谁在那儿?出来!” 第五章 意外中的意外   火怪感到又累又渴,早上本来想在刚搭好的长屋里美美的睡上一觉,却被先知叫了起来,跟十鱼一起被指派去侦察营地周围十几座山的猎物分布和附近的白人定居者。   “不要让白人发现你们,遇到做奇怪事的白人靠近去看个清楚!”   先知是这么交代的,至于靠近了会不会被白人发现,火怪的脑子根本就没去想,任谁经过了十几天不停歇的漫长迁徙之后头脑都会变木的。   本来收获玉米之后原计划去的森林被讨厌的伊利诺伊人放火烧掉了一片,猎物全给吓跑了,他们为了让土地长出青草壮大野牛群年年这么干。   前几年冬季宿营的森林猎物数量还没有恢复过来,先知就提议和一部分人回到山脉这边的老印第安镇子“康内斯托加”附近来过冬。   酋长起初不同意,庞蒂亚克战争后印第安镇子就被一帮白人恶棍毁了,他们残忍的杀害了6个印第安人并焚毁了镇子,有好心人把十四个印第安人护送到兰开斯特镇的监狱里保护起来,恶棍们竟然闯进监狱将他们残杀肢解。   山脉那边太危险,然而先知保证说可以在远离白人活动的溪谷中隐蔽地布置营地,至于白人说的条约和土地边界,呵呵,肖尼人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既然白人说印第安人不能越过条约划出的边界去白人那边,那为什么白人老是跑到边界这边印第安人的土地上来打猎、种地呢,白人签条约只是为了捆住印第安人的腿吗?”火怪觉得先知说的太有道理了,只要小心不被白人发现,过完冬就走会有什么危险呢。   森林里的火鸡多的看不过来,吃饱了榛子和橡实肥嘟嘟的站在树枝上把枝桠都坠弯了。既然没有大的毛皮猎物白人猎手大概很少再走这么远,老人们口中曾经到处跑的白尾鹿连块鹿粪也没见到,河狸也绝迹了。   十鱼人虽然傻气可箭射的又远又准,没多久就射到两只山齿鹑和几只灰松鼠,也不生火一人一只就那么把山齿鹑撕巴着吃掉了。   森林里很少有人来过的痕迹,火怪心里又放心不少,两个人越走越远直到听见马蹄的嘚嘚声,拨开树枝一看原来林中有一条车道,“该回去了最远只能到这里,”火怪心里对自己说。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难道被发现了?”火怪赶紧打手势让十鱼不要动,尽量伏低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出。两个白人下车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西方白人蹲不下),看起来似乎挺有趣。火怪朝十鱼看过去正好十鱼也看过来,两人都一脸问号变成了好奇宝宝,有趣的白人也是奇怪的白人,先知说的对上了噢,两人蹑手蹑脚的靠过去打算看个究竟。   啪~嚓,身边传来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安静的森林里异常刺耳,哦~不~!十鱼这个笨手笨脚的猎人!   这个时候应该乘着对面的白人看不见赶紧走,可是火怪今天脑子发木,十鱼一向脑子不好使,两人做出了错误反应。   瑞克端着枪虽然大吼“出来~”,但其实一点也没希望真有人或者动物跑出来,开玩笑呢,这距离顶多放一枪然后就得肉搏,一个瘸子加一个半大孩子的组合毫无胜算,虚张声势罢了,所以当他看到灌木丛晃了一下一左一右真的钻出两个印第安人来时脸色都变了。   这是怎样的两个印第安人唷!   头发几乎剃光只留着后脑勺上的,这点头发编成许多细小的辫子束成一把,用染色的动物毛圈成一朵花似的围着再斜插一支装饰的羽毛。两个印第安人都只围着一块腰布,却穿着盖过膝盖,长的可笑的鹿皮靴,赤着的身上绘着奇怪的纹身,年纪都不大,小的跟弗里兹差不多,大的也大不了两岁。   年纪略长的一个脸上自人中以下直到耳根全都纹成了黑色,耳朵被割开挂着奇怪的坠子,鼻子中间插着一根豪猪刺,手中握着弓箭腰上别着战斧,面目狰狞,一看就令人肾上腺素加快分泌。   弗里兹只觉得口干心跳加速,与瑞克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跑是跑不了,要干怕是也打不过,要不……我来试试?   “ami?”(音同阿弥陀佛前两字,法语意为朋友。)   “ami!”   弄巧成拙的和脑子短路的齐齐松了一口气……   殖民地时代法国人比英国人对原住民友善多了,始终以传教、教授文明世界知识为主要手段,钱也挣却没英国人挣的那么带血,一代代法国探险家流血流汗的给法兰西探明诺大一片新大陆,最后一股脑全丢了,给别人做了嫁衣。   虽说现在原住民们许多在英美治下,与白人交易主要用英语,却也没忘记曾经的法国友人。   弗里兹又说了两句法语对面却接不上了,于是改回说英语配合手势,总算磕磕巴巴的可以交流。   “我,特拉华的弗里兹,他,费城的瑞克。”   “我,乌龟族的火怪(意指野火时发生的火焰龙卷风),”配上舞动的手和口中呜呜的声音,“他,浣熊族的十鱼。”印第安人说族别说到动物的时候其实说的是祖先氏族血脉源流,如同一个中国人说祖上是汝南周氏或是什么玄鸟之子,然后又是什么部落,几个部落再组成这个民族。   接下来既然是朋友又经过自我介绍似乎该赠送礼物了,可惜弗里兹和瑞克都是穷光蛋,身上不可能带着贝壳念珠和彩色玻璃珠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现在总不能把吃饭家伙送出去,而印第安人偏偏对收礼这个节目重视的不行。   曾经英国从法国手里夺取了一片土地,新派来的总督是个又臭又硬的家伙,认为给治下蛮族送礼是给大不列颠丢脸,这种陋习没有以后啦,然后土地上的各族印第安人都不依全起来造反,直到英国人派来使者劝说今后照旧,礼照送舞照跳,暴动才平息。   “嗯,瑞克,给朋友一人倒一杯威士忌!”酒这东西在历史上一直都贵,很长一段时期只有少数人能天天喝得起酒,粮食有富裕才能酿酒,人人都能把酒水拿来漱口跟大众担心自己身体肥胖一样在人类历史上存在时间极短。   美国人又尤以酗酒闻名,欧洲来的萌新移民看到新大陆居民把苹果酒当水喝不由咋舌,社会环境如此,造成一代比一代好酒。某美国长大的4V女艺人每晚必出门买醉,因此上了4V八卦头条,想必也是受了文化熏陶。   印第安人更贪杯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白人传教士的看法是他们逢酒必喝、喝则必醉,为了换来杯中之物一切能卖的都可以卖。   1729年有一次宾州的肖尼人酋长和总督约好会商,到了时间人却没到,翻译姗姗来迟赫然的解释说印第安人把行头跟干粮啥的都卖给商人换朗姆酒喝了,酋长出不了门。   喝酒已经把许多印第安人脑子喝坏掉了,无怪乎后来领导肖尼印第安人反美起义的前后两位领袖都是主张禁酒的“印第安林则徐”。   “都给十鱼,我……给我吃个果子吧,”居然有少见的不贪杯印第安人。   气氛彻底缓和了,印第安人一个端着杯子美美的啜着威士忌,一个挤眉弄眼的啃着酒苹果。   弗里兹眼睛余光却扫到瑞克手都不知往哪放,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奇怪,他为何这么紧张,弗里兹慢慢靠过去按住他肩膀,“你怎么啦?别打扰我们的客人。”   “他们是肖尼人!”   “肖尼人怎么啦?”   在边疆猎人和垦荒的新移民中流传着关于肖尼人的种种神秘恐怖传说,比如说肖尼人是食人的野蛮民族。移民中一个寓言故事会讲到一个屡屡不合群的移民一天独自进入森林,再被人发现时已经只剩下被食人族吃剩的头和四肢骨殖。   另一些故事里肖尼人是残暴无情的恶魔会残杀白人妇孺,战争暴行包括抓起婴儿砸死在树干上,把白人俘虏捆绑起来用烧烫的铜器和铁器烙烫虐杀取乐,基本上是三光的鬼子兵跟商纣王的形象合体。   这些当然是无稽之谈,肖尼人是东部最骁勇善战的部族之一,但不是魔鬼,就是这形象确实辣眼睛,要是他们有丹尼尔.刘易斯的颜值问题估计不大,然鹅肖尼人并没有这种美颜,相反他们丑的极为有特色。这就给某些人妖魔化他们提供了绝好条件,而妖魔化一个族群背后的黑手往往必有所图。 第六章 十日之约   “放轻松,如果他们有恶意,这会儿我们的肉已经串在树枝上烤的香喷喷下酒了。”   “你是真不知道印第安人袭击多可怕!我们去那边远一点地方,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瘸的吧,”瑞克压低了声音。   “战争结束之前我就把军饷里头的大陆票都逼着军需官换成了打仗时的这杆宝贝,法国沙勒维尔军工厂造的1774式燧发枪,后来那些拿着满手大陆票的退伍军人等于拿着废纸。我干回老行当参加了一个狩猎队,从大湖上划船去了俄亥俄的荒野,边疆猎人干一年就相当于别人在城市里累死累活干两三年挣的钱,虽然辛苦我乐在其中。”   “一天晚上我们宿营的时候被袭击了,四面响起了狂野的吼叫,我背着皮子边打边跑,黑暗中不断有同伴被击倒在地发出惨嚎。我最好的朋友就倒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可是我不敢回头去救他,那些嚎叫的魔鬼就紧追在我身后!   还在军队里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俩一起行军一起打仗一起分享杯子里最后一口威士忌。哪怕面对红衫军雪亮的刺刀时我都没有眨过眼,可是那个时候我怕了。他在地上不停的喊着‘瑞克~瑞克~’印第安人在用战棒砸他,我能听见战棒砸在身体上的噗噗声,能听见骨头折断咯的一声,每砸一下他就痛叫一声。”   “我朝他的方向开了一枪希望能仁慈的结束他的痛苦,马上左腿一阵剧痛,我被一支箭射中了膝盖。我脚下一软向左一歪倒掉进了河里,河水把我冲出很远,等我挣扎着爬上岸枪和背的皮子都丢了,只剩腰上缠着的几张河狸皮还在。   我在林子里走了几天才遇见定居者,他们送我到医生那里,医生帮我取出箭头清洗了伤口,他说再晚一点伤口发生坏疽我的腿就保不住了。养好伤我用皮子酬谢了他们,跟着一个商队走出荒野来到费城。   我再也做不成猎人了,每当四周安静下来我就会听见那个声音在喊着‘瑞克~瑞克~’,仿佛魔鬼又追在我身后,以前我是喜欢威士忌,现在我离不开威士忌,只有它能让我感到宁静。”   “我重新买了一支枪,却再也使不了它,我的手指一触到扳机整个手就会抽筋,”瑞克红着眼睛喃喃的说,很难想象这样一条大汉都快哭出来了!   原来瑞克你受过这样的创伤,这不是传说中的PSTD吗,药物配合心理治疗应该能治你的病,可是我仅仅是知道帮不了你啊,弗里兹默默的想。   “你是在后悔丢下朋友逃命吧,别担心,我们的罪终会有清偿的一天;但不是现在,要等到末日审判那个时刻,你将在你的朋友面前赎回你的罪。至于肖尼人……”弗里兹斟酌了一下用词。   “瑞克,他们不是魔鬼,他们是另一群需要被拯救的灵魂,你们捕光了河狸以后印第安人用什么去跟商人换东西呢。他们同是主创生的,一群踏入歧路的羔羊。”这个时候为了最好的效果应该配合上怜悯的眼神,唉,可那样以后瑞克看自己不是会一付看神棍的样子吗,不好~不好。   一般来说北方清教徒家庭都会有不错的识字率,因为他们要看懂圣经,而瑞克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宗教知识都来自布道,太容易忽悠了,这几句半懂不懂的道理就让他情绪稳定下来,无怪乎说宗教就是精神鸦片。   说拯救印第安人不过是糊弄瑞克的东西,弗里兹现在眼里冒着金星,这可是一群自带干粮、自己会安排安保工作、不要工钱的劳工,更棒的是白人避之不及,保密问题比自家父母兄弟帮忙还理想!   自己只有十五岁,想要说服家人拿出大半家当购置设备,去做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产业,很难!   而且自己能用的原料只有麦粉和大米,糖化效率会很低,父母的耐心可经不起几次失败来考验,去印第安人那里糖化失败了大不了酿酒,他们仍然感谢自己。   这可是一个起码值几百美元的机会,一个以后可以被写进书本流传的美国梦。   嗯,印第安人不是傻子,该怎么忽悠他们呢。   说起白人和印第安人合作的历史,就绕不过五月花号和感恩节,很多人认为印第安人似乎友好过头了,实际上呢,这些波卡诺基特印第安人主动找上门的目的是和清教徒移民结盟,借助他们的武力对抗敌人。   在一个晚上移民们带着火枪和印第安人一起荡平了他们敌人佩科特部落的村子,知道这段被白人大肆宣扬的黑历史后在感恩节白人还需要感谢印第安人么。   再比如说英法商人都在北美做生意,但是法国商人那要五张河狸皮才能换一支枪,而英国人刚来只要两张河狸皮就能换一支枪,于是印第安人都跑去和英国商人交易了,虽然平时法国人更朋友一些,印第安人算账还是算的很清楚的嘛,他们也相当的现实哦。   “嗨,火怪,你们的猎物可以跟我们分享吗?”还真让弗里兹琢磨出个主意,一路折腾这么久该考虑晚饭了。   “朋友,这几只松鼠肉太少了,你等一等我可以去猎一只火鸡。”   “不用了,车上有面包和咸肉、苹果、威士忌,准备柴火点上堆小火,足够我们对付一顿啦。”   五只灰松鼠扒皮去头和内脏,割掉箭孔边上的一小圈肉,印第安人用的还是燧石箭头难免会有些碎片。   松鼠整个用树枝串起来四肢撑开,弗里兹又把咸肉切成硬币厚的一片紧紧裹在松鼠肉上面,随手用小树枝削出几个木钉把培根肉卷钉住,这时用刀把培根斜着划几刀。   再把串好松鼠的树枝围着火堆竖着插在地上肚子一面向着火,不一会培根的脂油就烤的流出来把松鼠肉烫的滋滋作响。看看培根发卷发焦了把树枝拔出来,换一面向着火,一边烤弗里兹一边招呼瑞克切面包和苹果,两个印第安人看的眼睛眨了又眨只觉得大开眼界。   看看背面的培根也快焦了就撤去明火,用石头树枝搭了个架子把五只松鼠背面在下放碳火上继续烤。   “弗里兹,你们法国人都喜欢吃奇怪的东西是吗?”瑞克终于忍不住了,边疆猎人不屑于吃松鼠这样的东西,他们更喜欢鹿肉,也下套抓兔子,松鼠这鬼东西套不住,用枪打肉都没了还浪费火药。   “奇怪?这倒是没有啦,只不过法国的一些美味别人无法欣赏。嗯,差不多行了,印第安朋友自己选,瑞克这是你的。”   火鸡和松鼠两样野味让弗里兹选的话肯定是选松鼠,开玩笑啊火鸡肉是出名的难吃,烤熟之后又硬又柴,野生的肉质还要加上一个韧,如同嚼橡皮筋,属于后世美国家庭感恩节的忆苦思甜菜,无数美国孩子的童年阴影。如果有21世纪的厨房和嫩肉粉、大豆蛋白作弊当然有办法把它处理的味道尚可,可这荒郊野外的除了烤就只能生吃了。   凭良心说松鼠肉味道还不错,跟兔子肉差不多还嫩一点,难怪美国红脖子能吃松鼠一直吃到21世纪。   包上培根保证了鼠肉不会烤的过干,焦脆的培根外观不好看黑乎乎的,味道马马虎虎就着酸溜溜的苹果和干面包还颇为开胃,印第安人对这种烤法颇为新奇吃的两眼亮晶晶的。   “刚才我拾掇时从松鼠嘴里掏出一个橡子,火怪,你们是在橡树林里捕到它们的吧?”   “是的,树林里有很多松鼠,我轻易就捉到这么多。”   “那岂不是也有很多橡子吗,真可惜,有人手的话可以酿很多好酒了。”   “橡子能酿酒?酿出来是苦酒吗?”十鱼竖起耳朵插了一嘴,美国南方的克里克印第安人懂把苦橡子加工食用的办法,而这些肖尼人明显还不懂,其实苦酒甜酒印第安人都能一样的喝。   “这个很简单,我想要它甜就甜,要它苦就苦,”闻听此言两个印第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好打量起弗里兹来。   “弗里兹对酿酒懂的可多啦,刚帮酿威士忌的艾略特家解决了大问题,你们喝的这酒就是艾略特夫人送的酬劳!”瑞克这广告打的简直是神助攻,但看脸色变化他马上后悔多嘴了,印第安人的目光又扫向了酒桶。   “咦,瑞克你没吃饱吗?”   “是还差点儿,而且你知道吗,这种烤肉味道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味道真好呀。”   “那是当然啦,用培根包起来烤熟,英国菜里边就有这种做法,好像叫马背上的天使。”黑暗料理,你能不似曾相识吗。   “瑞克,今晚我们就在这宿营吧,明天再过河,”只见瑞克一脸不解。   “朋友,我们去树丛里帮你们守夜吧,你们只管休息。我以神灵的名义起誓保证你们的安全。”   瑞克和弗里兹只好答应下来,搭起了帐篷,两个印第安人则钻进了树丛中。   “你在搞什么?你不把他们送走,还告诉他们会酿酒,还答应一起宿营!他们不该到山这边来,被我们撞破他们晚上会把我们灭口!”   “你放心,我活着对他们更有价值。瑞克,我的道路也包括帮助这些印第安人,明天他们邀请我的话我就会跟他们走。而且他们不进我们的帐篷,不翻我们的东西,你不觉得这些印第安人还不错吗?”   “你疯了,费城不去,艾略特夫人家不去,却要去荒野里跟印第安人待在一起。”   “你不明白,他们也能帮助我,我有一个计划要靠他们完成。明天你也得帮帮我,我需要几样东西,去哈里斯堡就能采购到。”   “让你的计划见鬼去吧,”瑞克转过身裹紧了毯子。   弗里兹知道印第安人已经上钩了,他们对酿酒非常感兴趣,现在需要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商议的机会。至于瑞克,跟他讲“我见过最卑鄙的人类,也见过最高尚的兽人,”难道他就听得懂了吗。   “十鱼,先知说的做奇怪事的白人,就是他吧?”   “他会酿酒,一定要把他带回去帮部落酿酒!以后部落里想喝多少喝多少!”   “你这废物只知道喝酒,为了换酒喝男人女人打猎硝皮子一整年累的忙不过来,要是自己就能酿酒,可以省下好多皮子去买其他好东西啊。”   印第安人当然向白人打听过酒是怎么做出来的,甘蔗和葡萄都是他们似懂非懂的东西,现在知道原来橡子也能做酒这感觉不亚于天上掉馅饼,如果印第安人知道他们种了几千年的玉米可以酿波本威士忌那感觉恐怕又变成活见鬼吧。   “这个白人要给他什么东西才肯帮我们酿酒呢?”   “他衣服很旧,里边的还是破的,给他一件新衣服试试看,要不然让先知把珠宝送给他。”   其实肖尼印第安部落里一直有白人生活,他们有的是破产后生活无着投靠印第安人,有的是叛逃者只能托庇在印第安人中,还有些则是战争的俘虏作为奴隶。   这一夜各怀心思,好在平安过去。   “弗里兹朋友,我们有样礼物送给你,跟我们去到部落拿给你。”一大早邀请就来了,即使早有预料弗里兹还是不由得跟瑞克面面相觑。   “火怪朋友,我的东西很多,没办法带着爬山路,去你那能走水路吗?”   “可以的,河不宽但是可以划艇一直划到大河里。”   “那我们可能要先去大河边做个木筏才行,瑞克麻烦你去哈里斯堡跑一趟,买把锯子、斧子回来,别忘了多买点大麦,你的铁铲和镐头也借我用几天,我在河边等你。”   三个人于是步行向萨斯奎纳河走去,在火怪抄近路的劝说下三人离开道路穿过树林来到了河边,砍树的砍树,搓树皮索的搓皮索,小半天时间一个符合弗里兹要求的木筏就扎好了。向下游划去没多远就看到林中小道的出口,没一会瑞克也到了,两个肖尼人帮手把材料和工具都搬上了木筏。   “瑞克,这段时间赶路辛苦你,还欠着你雇车的钱,我身上除了这个再也没有了,你拿着吧,”弗里兹说着把哥哥给他的金币塞进瑞克手里,瑞克摸摸手里的金币咬咬牙像下了最后决定,一伸手把火枪和火药瓶递给了弗里兹。   “弗里兹你把这个带去吧,算我借你的,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没有枪的白人在印第安人眼里就只是个白人,而手里握着枪的白人就是个有枪的白人,他们不敢随意伤害你,你明白吗。”   “我肯定会好好的回来,哎瑞克我跟你商量个事,十天后你到这个地方来等我可以吗?”   “十天~,这算雇佣吗?你记着,你可又欠了我十天车费。”   看着木筏消失在大河上游拐角处,瑞克一拉缰绳调头驾车向哈里斯堡驶去。 第七章 谈判   萨斯奎纳河水缓缓流淌,木筏在三个人的使劲划动下缓缓的向上游漂去,这是一条美丽的河流,蜿蜒穿行于阿拉巴契亚山脉之中,据说上游有多重连续的瀑布、悬崖,固然是一道独特美景,但也使它的通航价值减少大半。   “你们部落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其实弗里兹有心问问还有多远,却担心被印第安距离单位搞的更糊涂。   “我们翻过大山,顺着武士战道就走到这里了,”十鱼一路上都很兴奋,“你听说过战道吗?”   梁平点头,他在21世纪从媒体上曾经多少了解一点战道,这是由于萨斯奎纳河的冲刷破碎了阿拉巴契亚山脉,形成了一些狭窄而相对平缓的山间小路,曾经印第安人就顺着这些小道从事商业、迁徙活动,等到英国人武装起易洛魁大联盟之后,他们的武士也顺着这些小路南下攻击其他印第安人,因此这些狭窄的道路又以武士战道闻名。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山的这边,可是路上我们遇到了几个列纳佩人的小村子,他们早就回来了。”高山密林又缺少皮毛动物,白人已经很少去山脉中主要穿行路线之外的地方了,印第安人也容易躲藏。   列纳佩人(被白人叫德拉瓦/特拉华人,因为他们生活在以白人名字命名的特拉华州,就悲剧到连名字都要被白人夺走)曾经是宾州和特拉华州等土地的主人,他们对失去故土同样抱有怨念。   按照他们的传说当时列纳佩人看见从船上下来一些精疲力竭衣衫褴褛的人,于是他们让这些疲惫的漂流者在自己的土地上休息,作为感谢客人向他们赠送了礼物,印第安人嘛当然乐于接受礼物啦,谁知道外来者后来竟然说他们用这些菲薄的礼物买下了列纳佩人的土地!   甭管愿不愿意,在疾病和火枪面前最终列纳佩人失去了故土。所以一旦爆发反对白人的战争,总少不了列纳佩人一份。   木筏拐进了一条溪谷,不断遇到浅滩肖尼人干脆跳进水里奋力推着木筏前进,弗里兹也跳上岸拽着绳索前进,虽然未成年可是干了这么多年木工活儿这具身体有的是力量。   帽子还在砍树时就不能戴了,他灵机一动用块大手帕把头包起来,既美观又方便,汗如雨下手帕不一会就湿了……   豁然间营地出现在眼前,一声唿哨一群肖尼男人只穿着腰布跳下水来,七手八脚的帮忙把木筏拖上岸。   弗里兹拄着枪打量着这群传说中的人,他们正兴奋的围着木筏又唱又跳,十鱼不断用土语大声嚷嚷着什么。   “带我去见你们部落的首领或者长老吧,总之是有权代表部落签下合约的那个人,”弗里兹朝打理好自己的火怪说。   肖尼人住的房子叫长屋,形状像从中间剖开的半个灯笼,用树枝搭起框架外边覆盖上树皮、干草,一个长屋可以住下20人,这个营地只有两个长屋,还有几个馒头形叫“威格万”的小棚屋那是供地位高的人居住和仓库、议会室等等公共建筑。   一路上只见肖尼女人们辛苦的举着沉重木棒在木臼里捣着玉米,几个小女孩在旁边帮着忙,从长屋门口露出几张稚气的小脸,弗里兹多看了几秒就缩了回去,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   “这就是我们部落的伟大先知”,半球形棚屋门口立着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瘦印第安人,头上戴着斑斓的羽冠,胸前是金的银的还有红蓝黄彩色玻璃珠串起的项链,身上并未像其他男人那样赤身而是罩着一件蓝色的袍子,绣着红色类似日式羽织的图案,相对比较华丽,更像电影里边的印第安人。   火怪上前低着头先用土语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先知的目光转向弗里兹上上下下审视一会儿,弗里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尽力站直身体把自己表现的端正一点。   先知“黑脚”心里这会正无比烦乱,昨天让两个小子出去侦查营地附近白人的活动保证安全,叮嘱的一句“做奇怪事情的白人”指的是否会对肖尼人不利,结果他们不但被白人发现还带回来一个古怪的白人。   肖尼人欢迎白人商人,他们会带来许多肖尼人需要的好东西,但现在是在白人夺去的土地上,一个意外出现的白人可能会给部落带来危险。   “这是黑脚长老”,火怪介绍道。   “我是从特拉华来的弗里兹,长老大人,”弗里兹行了个礼,他已经决定好自己的身份定位,大约和商人一致。   “白皮肤给黑脚带来了什么?”先知缓缓开口。   “白皮肤是有手艺的木匠,只带着他自己宝贵的工具,他给黑脚大人的是一个机会,以后让男人有酒喝女人不劳累。”   “白皮肤的酒从哪里来呢?”   “我有技术从森林里没有人吃的苦橡子里酿出酒来,黑脚大人刚才也听见武士们的欢呼吧,他们很渴望喝到自己酿的酒。”   “那么白皮肤为什么不自己酿酒,为什么要找到肖尼人,白皮肤想得到什么报酬?”先知无疑是部落里最智慧的人,直入重点。   “白皮肤愿意和肖尼人分享美酒,并得到酿酒过程中熬出的石蜜。用橡子酿酒要很多人参加,白皮肤一个人做不了。”   “白皮肤为什么不去找很多的白人,这世界上还缺少白人吗?”先知步步紧逼,曾经有许多白人商人想愚弄他,都被他一一揭破。   “因为橡子酒和石蜜在白人眼里没有多大价值,白皮肤付不起找其他白人的报酬,”弗里兹强忍着眨眼的冲动,相信印第安人听不懂自己现编出来的这个词“石蜜”是什么东西。   “进去威格万谈吧,”先知转身先钻进了小屋,弗里兹和火怪跟在后面,地上铺着鹿皮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火塘,主客面对面盘腿坐下。   “黑脚不要酒,黑脚要全部的石蜜,”先知这一招花枪耍的诡异,他说完死死盯住弗里兹的脸。   “哈哈,那样的话白皮肤就能够买下肖尼人手里所有的皮子,还有……”弗里兹终于还是没忍住眨了眨眼“全部的石蜜,我们现在就这样签下合约吧!”   黑脚当然不会这么傻,他费心试探了半天也不知道石蜜是什么,放弃酒的分成实在太让人不安了,甚至哪怕只放弃一丁点,白人也能用酒买走肖尼人的一切,馋酒馋疯了的印第安人会完全失去理智。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全部的酒,和一半的石蜜。”   “一半酒,一半石蜜。”   “八成酒,一半石蜜。”   “一成酒,九成石蜜。”   “成交!”黑脚终于看出来石蜜是这个白人渴望的东西,只要先把石蜜拿到手里就能知道白人为什么想要它了,至于酒,如果酒酿的多根本喝不完,那就不用担心白人会用来买皮子嘛。   经过一系列古怪的仪式,合抽了一袋烟,和肖尼人的合作就算定下来了,弗里兹没有感到一点放松,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黑脚叫人来帮忙啊。   “黑脚大人,你有多少人手派给我酿酒,现在什么都要准备,橡子、酿酒的罐和桶都要先弄好。”   “我只能给你几个女人,男人要出去打猎,女人要硝皮子要做饭都很忙,”黑脚说的很有道理,却不是弗里兹希望从合作中得到的劳动力数量。   “不行,凡是能动的人我都要,小孩子也能帮忙捡橡子,我至少要四个男人帮手,砍倒的树只有女人可搬不回来。” 第八章 酒与糖(1)   “最好现在就开始动起来,单是预处理橡子就要两天,酿酒要六七天的时间,再磨蹭希望你们能等得及,”弗里兹站起来,差一点碰到头。   “你们部落的女人会编篮子和筐子吗,如果不会我现在就要教起。”   “火怪你去找跳鹿,让他带三个男人帮助这位先生,再把眼泪湖找来,”黑脚终于发出了指令。   “跳鹿”是个壮年的肖尼人,耳朵上坠着的铜环更大,上臂套着两个花纹铜箍更显得肌肉虬结,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斗士,也就是武士,弗里兹大概讲了一下要砍什么树,至少要多粗,四个肖尼伐木工就出发了。   弗里兹看了一会舂玉米的女人,想到什么,不过要等砍木头的劳力回来才能动手。   火怪把“眼泪湖”找来了,她穿着肖尼女人的鹿皮裙子,小麦色皮肤身形苗条,黑油油的头发从中间整齐梳开扎成两束垂在肩上,眉目间看得出有几分混血,衣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手艺和审美算得上不错。   印第安女人会编箩筐,但是没有提手只有盆那么大不足以使用。   弗里兹只好跟她慢慢讲了一会儿背篓的样子和大小,又讲了一下怎么把箩筐改成篮子,怎么把树棍弯成背篓的骨架,怎么把皮索系在背篓上,得到白人的技术给这个肖尼女人以极大的启发,她眼睛发亮不断的发问充满了求知欲。   弗里兹不得不打断她,让她先安排人去捡橡子,越多越好,然后又教她编肚大口小的篓子,告诉她都急着用马上找人去编。   弗里兹这才注意到不是所有的肖尼人都能讲英语,仍然有许多只会说阿尔冈昆语,如果想向他们说什么还是需要翻译。   这时候四个男人也各扛着一根木头回来了,砍树容易,搬木头却吃力。   弗里兹又让四人去把木筏上材料、工具、什物搬下来,整个木筏解开,木头都搬进来。   弗里兹指挥他们将就木筏材料的搭建一个棚子,覆盖上带着树叶的树枝,弗里兹拿一个筐装上大约两斤大麦泡水盖上湿布在棚子下放好,东西暂时先这样能遮挡风雨烈日就好。   他刚已经检查过带来的财物,没有一样短少,弗里兹松了一口气,看来在21世纪了解的东西是真的。   在美洲以外的人看来,美洲原住民就是印第安人,但实际上有想法的原住民把这个称呼视作侮辱,他们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各自不同的文化,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他们民族之间的区别比英国人和美国人还大,至少有韩国人和日本人那么大。   在一些早期白人的游记、小说中印第安人是愚昧而贪婪的,乘着商人不注意会把货物偷窃个精光。   而对肖尼人的记述则如同污泥中的一朵奇葩,传教士和探险者说他们有强烈的集体主义观念,尊重公共财产和他人私有财物,在肖尼人村子里不关门财物也不会丢失,人与人之间又乐于互相分享。   当初要不是因为在屏幕前大战“印第安人是否有资格占据美洲土地”这样种族主义的话题,梁平也不会意外的了解肖尼人,所以他有底气反问瑞克:“肖尼人怎么啦?”   弗里兹挑了一根有小腿粗细的硬木,截断后在营火中烧掉一头,自己动手稍微修了一下形状像个写钝头的铅笔,又剥去树皮用火把表面烤焦。   让四个肖尼男人刨个坑把树干尖头朝上竖着埋进去,围着树干边上又埋进去四根粗树枝绑好交叉成一个X形,再铲土踩紧让树枝、树干都不能移动,把肖尼人搞的莫名其妙。   再从扛回来的木头中选了一根桦木,选好重心三两下凿出一个碗窝,把木头坑窝表面削的光滑后又用火烧了一回,看着一脸问号的肖尼人弗里兹轻松一笑,示意他们把桦木抬起来对准小土堆顶上露出的树干尖头放上去,帮着跳鹿坐上一头自己上了对面一头,两脚一蹬肖尼人历史上第一个跷跷板问世了!   虽然还很粗糙,没有装把手和靠背,跳鹿兴奋的尖叫声仍然把村子里的人都吸引过来,只听他一会儿啊~啊~一会儿噢~噢~一会儿呵~呵~,围观的肖尼人无不心痒难耐。   跷了几十下弗里兹停下游戏,检查了一下土堆是否裂开树干是否松动,又把桦木又搬下来安装扶手和靠背,对跃跃欲试的肖尼人说准备材料自己按照我刚才的做法再去做一个吧。   把碍事的围观群众忽悠走,弗里兹又选了根粗树干一边修出凹槽,一边修成圆头,中间刻出一道槽系上绳索时免得滑动,跷跷板两头都挂上这个东西。   是的,弗里兹所做的就是舂玉米的工具,用了踏碓类似的原理不过改造的带有娱乐性,适合肖尼人跳脱的性格。   弗里兹又给两边各系了根绳作为上翘角限位之用,找到复制跷跷板失败正抓耳挠腮的跳鹿,让他找人把肖尼妇女舂米的碓臼搬到完工的跷碓下面,由着他们去玩闹。   根据使用效果调整了一下索子长度垫上一些毛皮做缓冲,一个大幅提高舂玉米速度的工具就此完成。一个妇女可以同时看几只碓臼只要不时用木铲翻一翻玉米碎就行了,愿意出力的人现在多的要排队。   捡橡子的孩子和女人没回来,时间也不能耽搁,橡子需要去壳,寻常家里量少用榔头砸就可以,而想要用来酿酒动辄百斤千斤的橡子不得不考虑破碎机。   现在没有电力,只能考虑人力,其实中国农村常见的石碾子很适合这个用途,然而弗里兹是木匠不是石匠,做这么个碾子花太多时间就变得不划算。   做个碾苹果渣的圆形马拉苹果碾槽看起来似乎木匠也能胜任,但环形的碾槽如果不用石头来做就需要直径巨大的木头,这对肖尼人还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均衡考虑之后弗里兹的办法是采用两条压辊,21世纪的工厂里边压辊通常是用来将很薄的几张不同材料粘压在一起,压力很大结构简单,弗里兹现在看中的就是结构简单、压力很大这两样优点。   材料只能选择木头,弗里兹挑了一段又直又圆的橡木剥去树皮作为上辊轮,下辊轮就让跳鹿从同一棵树上去把树梢找回来就行啦。   另外还需要一根引导辊轮,到时候只要把橡子往上一倒引导辊轮就会帮助下压辊把橡子卷进去,这个只需要轻质的桦木就可以。   辊轮两边的轴只能用斧凿修出来锉圆,很花时间,弗里兹先画出轴中心的长方形,用锯子直接把多余的锯掉,剩下的由方修圆。   转轴分别架在V字形的树杈上,同在一个垂直面内两个辊轮受力方向一致,在辊子的另一端上辊比下辊长的多,这多出的长度上交错凿洞装上结实的木棍,一个人扶在上方扶手上就可以像踩龙骨水车似的让它转起来了。   不过弗里兹很清楚,这套压辊必须尽快把轴换成金属,否则折腾不了多久。   这会的功夫孩子们已经带回来几十斤橡子,弗里兹把橡子倒进引导轮和压辊之间的空隙里,上面的肖尼人一踩,压辊就转了起来,只听连续不断的啪啪声,压碎的橡子像雪花一样从另一边掉出来,落在下方铺的树皮上。   碎成这样的橡子剥壳可以人工也可以用筛子,如果下一步是放进大锅蒸煮用筛子去壳分离效率高些,可肖尼人这营地里边只有两口铁锅,煮肉大概刚够每个人分鸡蛋大一块,这个方法不可行。   弗里兹选择了简单一点的办法,暴晒之后用水浸泡去除苦涩的单宁,用手剥出来的仁会碎的不那么厉害可以泡进流水中。   天黑了,肖尼人回到火堆旁吃起晚饭,弗里兹的跷跷板和压辊都让肖尼人既好奇又兴奋,尝试过这两样的人更是说个没完,营地里充满了欢笑,弗里兹却对着面前一堆烤火鸡肉发愁,不喜欢吃这东西结果跑专门拿这当饭的地方来了。   许多不熟悉的肖尼人也热情的向他递上鸡肉,已经远远超过他能消受的地步,还好女人们烤的玉米面包说不上美味却勉强能下咽,看着肖尼人又唱又笑快活的样子,明天要干事的会更加顺利吧,弗里兹心里充满干劲。   把火鸡肉当礼物分给孩子们之后,弗里兹走到黑脚旁边坐下盯着他。   “白皮肤有什么事?”   “我需要这两天有更多的女人来帮忙编篓子,有我今天做的工具女人做饭节省下的时间可以多编些篓子,没有篓子就没有能用来酿酒的橡子,你们喝上酒的时间要往后推迟。”   “就这件事吗,白皮肤会得到他想要的人手。”   “还有几件事,你等我都说完。出去打猎的男人发现黑石头和白石头都要带一小块回来给我,记住在何处发现的,从山上什么地方掉落的。”   “明天还要搭棚子把破碎和以后酿酒的位置遮起来,再帮我建一个房子,按照我的要求来建。今晚上,就别玩了,让大家一起帮着剥橡子编篓子吧。” 第九章 酒与糖(2)   弗里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连续多日的野营之后他差不多已经习惯没有床铺的睡眠了,就是醒得早。   昨晚上黑脚朝肖尼人用土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在火堆前把碎裂的橡子仁和壳分开,几十斤橡子分到四十多个人手里就不多,不一会就剥完了。   弗里兹揉着太阳穴和起床气做着斗争,一边想着今天要完成的事情:   从麦粒到麦芽没有一两天时间是发不出来的,一旦麦芽糖生产上了正轨每天都要消耗,这个暂时还是自己的机密只能亲自去做。   橡子仁暴晒之后用清水浸泡至少要24小时,作为主料每天要大量消耗,这步可以指导肖尼人去做,每天形成习惯就好了。   最迟明晚就会有第一批处理好的橡子,这里没有,这个时代也没有不锈钢糖化罐和发酵罐,自己要用木工手艺做出代用品,眼下能做桶匠活儿的只有自己。   每天糖化处理量要超过百斤干橡子自己才有利可图,而这要求妇女和儿童每天带回几百到上千斤橡实,一个个用手捡效率低下,森林很大橡子并不少,给她们准备适当的工具才能解决这一瓶颈。   还有一个现在看似不紧迫但会影响到部落过冬的问题,等制糖做起来后男人采集燃料,女人去收集橡子,如果现在不大量捕猎积攒食物,单靠他们从山那边背过来的玉米够吃到春天吗,最好想个法子!   吃橡子面就算了,21世纪的人吃粗粮刮油水,肖尼人这一天忙个不停根本没有胖子,不到万不得已没人忍受得了橡子。   除开这些,自己也该搭个房子,睡在杂物棚下面凑合一晚可以,天天如此只怕会影响自己在肖尼人眼里的地位。   事不宜迟,弗里兹一骨碌爬起来,用清凉的溪水洗了洗脸,直接找到跳鹿,安排下饭后砍木头搭住房的事宜。   检查了一下昨天泡发的大麦,浇上一点水保持湿润再盖上湿布,把今天准备泡发的约4磅大麦装进篓子浸进水里。   给女人和孩子们提高效率的工具是耙子,其实非常简单,一片木块上凿出凹槽绑上树枝固定住作为木齿,有树枝折断能够非常简单的更换,在木块顶上钻出孔装上长木柄就完成了。   然而肖尼人从未见过这样工具,弗里兹指导他们用耙子把橡子耙拢到一起,再用篮子装起来,这个不弯腰不费力的工具又引来他们一阵惊叹。   早餐是烤肉和玉米糊糊,和坚韧乏味的烤火鸡肉搏斗了半天,弗里兹总算把这一顿对付过去了。   为了以后不再吃火鸡肉,弗里兹决定去问问火怪明明靠着河为什么部落没有鱼吃!答案让人哭笑不得,印第安人喜欢鲑鱼,大西洋鲑又大又肥美,然而鲑鱼从海里洄游到河里是有时令的,何况经过白人几百年来的滥捕,秋天洄游到美国东部河流里的鲑鱼也已经消失了。   平时用鱼叉在浅水也能叉到小鱼,可淡水鱼多刺少肉,在部落中并不受欢迎,像十鱼就不是一个好名字,那是他有一次跟人去比赛捉鱼,最终收获是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十条小鱼。   淡水鱼也许会被一些肖尼人嫌弃,但增加食物储备部落总还是乐于接受的。   “弗里兹你不爱吃火鸡肉吗?”火怪发现了一点端倪。   “是啊,火鸡肉太硬,我吃不习惯,你们还有其他猎物吗?”   “哦,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等等,我不是想吃松鼠,能换点其他鸟儿吗……”弗里兹就差吼出我要吃鸡,火鸡除外了。   “其他鸟儿都很小呀,没有火鸡肉多,我会让猎手们注意把小鸟带回来,”火鸡一只至少有20斤以上,猎获两三只就够部落吃上一顿了,当然是猎手们优先考虑的猎物。不管有没有奇迹,今天看来有希望不用火鸡肉果腹了。   叮嘱妇女们把树皮铺好,把去壳的橡子仁摊开晾晒,过几个小时翻一次面,眼泪湖把女人们做了分工,编篓子捡橡子舂玉米没有闲着的,弗里兹看了会儿就放心的去给自己建房子去了。   弗里兹挑了两个男人去伐木,留下两个男人带着去到一个坡上拿着镐和铲开挖。   弗里兹打算建的是类似中国古代的半地穴式房屋,优点是冬天防寒保暖,想的却是便于防御,他只有一支枪,火药和铅弹都不多,部落的武士虽然也挎着枪,但看肖尼人的经济状况弹药恐怕不会宽裕,这种房子一旦有人进攻卧倒之后流弹就打不着了,希望这优点永远别用上。   房基大约3米*5米,一直要挖下去半人深,房子地面点火烘干之后,把墙壁用一根根的原木垒起来,这种建法和白人定居者房屋区别不大,露出地面也是半人高,每面墙留出两个窗口,顶部覆盖上树叶、干草涂上泥,再盖上一层干草。墙壁外表面木头上也涂上泥,一是防火一是防风。由于位置处在坡地上,不用担心积水问题,雨水顺着斜坡就从门前流走了。   肖尼人修房子的时候弗里兹也没有闲着,他忙着挑选着木桶材料,21世纪酿私酒的人随便找个十几立方米的空汽油罐,顶上割开几个口子,拖去个隐蔽的地方,下面用乙烷加热,就可以糖化、酿酒了。   这个时代没有不锈钢用铜做出缸子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一个容器要花掉不少钱,五大湖区的铜矿被发现之前,美国用的铜都要靠从英国进口。   如果有陶土自己烧窑烧出陶制大水缸,比木桶更好能够直接加热,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天都能继续生产,可是这么大的陶土器物弗里兹完全没有经验,万一烧不出来就耽误事了。肖尼人不会烧陶,他们从其他部落交换来的陶器因为迁徙也没带过来。   酿酒的发酵桶弗里兹计划做成容积一立方米多点,这是个很大的木盆或者说木桶,美国禁酒令时期电影中那种半人多高的大酒桶容积仅仅才280多公升。   糖化罐(桶)不得不做小一点,因为没有抽水泵,只能靠人力抱起来倾倒物料,容积最大控制在50升左右还能两个人操作,再大可就不成了。给糖化桶加热保温弗里兹选择了水浴,等于是把糖化桶泡在热水里,用热水来提供糖化过程所需的热量,这又需要做出比糖化桶更大一圈的大木盆。   这一天弗里兹忙的昏天黑地,好在基本目标都完成。糖化桶和水浴桶都做好了,房子也及时完工把自己的财产搬了进去,收集的橡子估测有三百多斤全都破碎好了,等到晚餐后就可以动员全村人动手把仁分出来,肖尼人要是知道996的说法大概会炸锅,从来都是天亮就干活天黑就休息,一年除了节日完全无休,现在晚上还要剥橡子。   看着妇女们把晒过的橡子仁装在篓子里搁在浅滩上让流水冲刷,弗里兹没忘让她们系上绳子免得丢失,这十几斤东西来的很辛苦,丢了怪可惜的。   直到爬进自己的屋子睡觉弗里兹才想起个问题,晚餐到底吃了啥,好累哦,根本就没印象了。 第十章 糖与酒(3)   弗里兹是被溅到脸上的水点子惊醒的,睁眼只见十鱼提着两条不停挣扎的大鱼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得意洋洋。   “怎么回事,昨天火怪不是说溪水里鱼不多,只有小鱼吗?”   “是你的篓子,弗里兹朋友,天没亮就听见溪水里噗喇喇的响。天刚亮我们几个人摸过去一看,许多鱼围着您的篓子打转,几条大鱼冲来撞去的追着小鱼跑到浅滩上了。”   他把鱼提高一点,“你看多大的狗鱼啊,还有一条大鳟鱼也被我一叉子钉住了!”   原来如此,自己知道流水会把一部分橡子仁碎屑冲出去,不过没想到会随着流水一直被冲到大河里引来鱼群,猎捕小鱼的食肉鱼也不请自来,这么奇妙的事情从野生动物资源枯竭的21世纪中国来的梁平还转不过弯来。   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美国完全是躺在自然资源上混吃过日子,没办法野生动物就多到那么恐怖的地步!   19世纪被美国人灭绝的旅鸽据估计数量一度达到三十亿只,飞行起来遮天蔽日,像突然天黑了一样,有人曾经记录在这样的黑幕下等了四个小时鸟群才飞过去。   更别提中部大平原上那黑云一样的野牛群,有说法是估计总数达到过6000万头之多,此外还有供养了殖民地两百年的北美河狸,一直被猎杀还源源不绝,直到被高效的工业化产品——钢铁捕兽夹大批捕杀到几乎绝迹。   这一天弗里兹的任务仍然非常繁重,首先是发酵桶必须完工;到了下午就可以试着熬麦芽糖了,最早泡发的大麦已经出了大约一公分的芽。   现在既然有鱼情可利用,弗里兹打算向肖尼人们展示一下古老的智慧,顺便改善伙食。   其貌不扬甚至有几分凶恶的狗鱼味道非常棒,虽然烹饪手法单调又缺少调料,鲜嫩美味的肉质还是让弗里兹感到满意。   弗里兹想使用的捕鱼方法叫簖笼,印第安人在鲑鱼洄游时也会在河中垒起石堰把鱼阻挡在堰下方便捕捉,都是因为鱼太多了更有技术含量的捕鱼方法他们一直没发展出来。   而簖笼是中国独有的水中陷阱,在水中打下两排桩子,木桩间挂上帘子固定住使鱼不能穿过,整个簖笼呈喇叭形,入口很大越往前越窄,鱼儿游进来就无法后退只能继续向前游,直到鱼再也钻不过去被笼子卡住。   弗里兹不需要网帘,那些浸泡橡子仁的篓子大小就正好合适卡在木桩之间,很小的鱼儿仍然可以从缝隙间钻出去,大鱼追逐小鱼钻进陷阱之后则会一直碰壁只能向前游最后卡的动弹不得,守在旁边的人就可以把它捉起来了。   弗里兹把火怪、十鱼和两个帮忙的男人叫到一起,拣了一把石子摆出簖笼的示意图进行讲解。   他很欣慰的看到火怪跟一个叫“小火鸡”的肖尼人听懂了,自己要亲自掌握的事情应该是最重要的那几样,一个捕鱼的陷阱就让肖尼猎人自己去弄吧,这三天来自己让肖尼人的生活技术水平飞速向前进步了总得有个几百年,现在说建这个能轻松捕到鱼他们也深信不疑。   簖笼原理很简单,但砸木桩可是力气活儿,自己还是把气力留在做容积一个多立方米的发酵桶上吧。   太阳西斜,弗里兹把眼泪湖找来,让她再叫来两个女人,从溪水里把篓子捞上来,将里边泡的膨胀的橡子仁倒进碓臼中捣碎,等到捣的有点像浆糊一样发黏了才叫停。   这时候水浴盆已验过漏装上了大半盆热水,盖上盖搁在一边。弗里兹让女人们把橡子面糊均分成两份分别放到两口大锅中和水搓洗成一锅面汤,再加满水煮开,一边煮一边不停的搅动,乘着没煮开的功夫,将眼泪湖叫到一旁拿出发芽的大麦让她把麦芽全摘下来,用专门做的一个小木臼舂烂备用。   面糊颜色越煮越浅,很有一些冲开的藕粉质感,弗里兹就招呼女人们把锅里的东西都倒进糖化桶,不停搅拌让它冷下来,两口大锅又重新装上水烧开备用。   糖化的关键核心工艺是要控制物料温度在六十摄氏度左右,低了糖化速度慢,高了麦芽糖淀粉酶会失去活性。   弗里兹不停的用棍子从桶里蘸取料液点在手心和手背,手心感觉烫那肯定不成,手心觉得温暖手背觉得烫这温度就差不多正好,这年头屋里能找出个温度计的人不是科学家就是化学家,还都在旧大陆,荒山野岭只好因陋就简了。   弗里兹一试到温度合适就招呼眼泪湖把那一钵麦芽汁倒进糖化桶里搅拌均匀,把水浴盆的温度用开水也调到六十左右,几个人一使劲把糖化桶抬起来放进水浴盆里盖上盖子,过几十分钟开盖搅拌均匀,再试试盆里的水温是否冷了。   梁平当年没少到药厂糖化车间干活,制药厂的原料是最便宜的玉米粉。   这个东西想要顺利的糖化就需要加入一种特殊的生物酶进行“糊化”,将直链淀粉长长的分子切断变成小一些的糊精和低聚糖分子。   加入这种阿尔法-淀粉酶之后用玉米淀粉糖化的产率可以从最多60%上升到90%以上。   而这种好宝贝阿尔法-淀粉酶工业上是从多种细菌中提取的,弗里兹可不能随便拣根霉烂的树枝往罐里扔就肯定是阿尔法-淀粉酶。   工业上用的菌株是经过一代代定向挑选培育出来的高产菌株,跟自然界的土生菌株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所幸现在他用的橡子淀粉是很理想的糖化原料,比谷物淀粉支链淀粉含量多,充分搅拌煮沸就可以达到理想的糊化效果,更适合酿酒和糖化,效果跟糯米差不多。   如果不是有免费的肖尼人劳力可以使用,橡子淀粉的成本会比用米粉高很多。   搅搅看糖化桶里液体没有前面那么稠的感觉,弗里兹把自己上午做好的比重计放进桶里,记下现在的液体浸没位置刻好记号。   比重计样子像一个陀螺,上部有一根长长的杆子,液面浸没到哪儿比重读数就到哪儿,这个比重计的作用是通过记录比重变化来推测反应是否结束。   想控制反应连温度计都没有条件,什么糖度计啥的更别想了,唯一能用的就是现在这样用木头削出来封了一小粒石子的比重计,弗里兹清楚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虽然不起眼,意义却远远超越时代。   产品质量管理在后世是个说烂的话题,要是在21世纪有企业号称自己的质量是靠严格检验出来的,一定会成为行业笑柄,可放在弗里兹这当下有检验标准的企业就是当之无愧的一流企业了。   好还是很好,不太好和不好,有明确的数据标准才划分的明白,不能靠嘴巴尝说甜或者很甜,这不叫有标准。几年后美国陆军要购买一万支步枪,一个叫惠特尼的人接下这个单子,时间到了他交不了货,然而他吹嘘自己的产品有更大的优势,因为他生产的步枪采用标准化可以互换零件,这差不多是“标准”这个词在美国工业史上第一次露面吧。   搅拌、量比重、加热水搅拌、等待,一个循环又一个循环,终于比重刻度不再变化了,弗里兹招呼女人们把糖化桶里的上清液倒到锅里开始熬糖。   此时天已经黑了,好奇的目光从四面招呼过来。   火怪给弗里兹送来了两只烤鹌鹑、一条烤鱼,饮食条件进步明显啊,弗里兹感到生活惬意多了。   填饱肚子弗里兹用桦木条切出了许多小棍,散发给一脸茫然的肖尼人,这是准备让他们蘸融化的麦芽糖吃的。   糖化之前弗里兹尝过橡子淀粉,仍然略有苦味,这次就纯粹做做看能不能成功,不打算出售给白人,所以糖液也未经过滤就熬糖了。理想的操作条件下糖化麦芽糖三个小时就该结束,像今天这样都不知道用掉多少时间会赔本的。   铁锅里的水越熬越少,糖汁越来越稠,锅底逸出的气泡也越来越少,这时候要撤去柴火不停的搅动避免锅底的糖焦化。   一阵浓烈的麦芽糖特有的香气弥漫在营地里,肖尼人虽然未曾吃过麦芽糖光闻着这香气还是忍不住的咕咚吞口水。   弗里兹示范着用小棍挑起一小颗糖球,糖球上粘着发亮的糖丝越扯越长,弗里兹用另一个小棍绞断糖丝,举起小糖球对着火光照了照,琥珀色透明的糖里边还带着东一点西一点的杂质。   一阵阵诱人的甜香让弗里兹不自觉的口内生津,他急迫地把糖放进嘴里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叹息,我终于靠自己的知识又吃上糖了!   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弗里兹动作的肖尼人中有脑筋转的快的,也有样学样挑起一块糖球,含进嘴里眼睛一下子睁的大大的,脸上笑的跟朵花一样,嘴里也发出快乐的嚯嚯声,这不知是他此生第几次吃到食糖。   两锅糖一转眼就被分食光了,肖尼人们幸福的东倒西歪,从此他们热盼的东西除了酒之外又多了一样石蜜。但仅仅十分之一的分配比率让他们痛痛快快抱着糖罐大吃一顿的愿望很长时间都不能实现了。 第十一章 寻煤   往年这个时候肖尼猎人是很忙碌的,打猎除了储备寒冬中吃的干肉外还有个目的就是获得值钱的毛皮,毛皮是印第安人现在能够用来向白人商人购买日用品的唯一硬通货了。   当这个肖尼部落准备迁徙到山脉东面过冬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几乎收获不到毛皮的心理准备,没有毛皮明年就买不到生活用品,别的东西还能忍受,没有了火药和铅弹武士们连保卫土地都会变得无力,下面的日子将更加艰难,天杀的伊利诺伊人!   可是当他们尝到石蜜之后所有的肖尼人都生出了希望,能做出石蜜的白皮肤一定也能做出酒吧!   印第安人喜欢喝酒,但他们并没有机会天天喝,只有商人来的日子能够换到酒,划着独木舟来的商人会带来印第安人喜欢的衣物、铁锅还有酒,迁徙的这段时间里肖尼男人们就滴酒未沾,他们现在想酒喝想的要命!   听十鱼洋洋得意地说起遇到白皮肤的时候被邀请喝了两杯威士忌,有的人恨不得掐死这幸运的家伙,有的人则想当时要跟着火怪去侦查的是我该多好。   黑脚也喜欢喝几口酒,他则是松了一口气,收集橡子和砍树的人手没有白白浪费,部落多少会有些收获,这个叫弗里兹的白人真的几乎无所不能,从他做的每一样工具都能看出来他打算做的事一定能做成。   只要部落自己能酿出酒来,回去的时候没有皮子带着酒也行啊,短少的东西完全可以拿酒去找其他部落换来。   为了能赶紧酿出酒来猎手们甚至愿意帮着女人去耙橡子,肖尼人这么急切的时候弗里兹却说今天大家该干啥干啥,和前几天一样,只不过处理橡子的速度是要加快一点。   不是弗里兹不急,他是希望把制麦芽糖的时间调整到从早上开始,橡子仁多泡一夜并没什么关系,天天早上起来干木工下午开工制糖要干到熬夜,这么797久了人吃不消。   正好今天有其他同样重要的事情可以摸下鱼,火怪昨晚上带来了一个皮袋,弗里兹那时候疲倦的睡过去没顾得上看。早上摸出来一看,嘿,原来真的是黑石头,几块花纹美丽的玄武岩、黑曜石,还有一块东西黑的发亮仔细一看却是一块煤精石,搞半天猎人们收集时都是专门挑好看的拣。   当然,发现这个煤矿里边才有的煤精石,就等于已经找到煤了。   在进入工业革命之前煤的价值并不高,作为普通煮饭、取暖燃料它能量密度比木材高的优势体现不明显。   如果有可能弗里兹希望自己多少能烧点陶器用用,现在烧水熬糖完全依靠两口铁锅往后扩大生产怎么够用啊!   教肖尼人自己烧点陶罐用比从镇上铁匠那买铁锅要经济的多。   宾州地下多煤矿,1790年还有一个叫尼克.艾伦的猎人在野外点篝火结果引燃了地面的煤层,这个白痴的笑话瑞克路上才讲给弗里兹听过,电影《寂静岭》的原型也来自被煤矿火灾毁掉的宾州小镇森特勒利亚。   既然找到了煤矿当然要去看看,能不能开采,位置是不是方便运输,顺便再挖一些回来,熬糖的时候煤可比树枝耐烧多了。   找到煤精石的是个武士,肖尼人叫他“吼熊”,体格健壮个子高大肌肉比跳鹿还结实,胸前挂着一把刀鞘华丽精美的短匕,彰示着他的地位身份。   叫上火怪、十鱼,弗里兹带上工具背上火枪,四个人就出发了,三个肖尼人背上都背着背篓,经过试用他们都喜欢上这种方便的携行装备,不知分别向编织背篓的女人许下什么好处才提前把这东西弄到手。   爬上一道山丘远远的萨斯奎纳河谷呈现在众人眼前,吼熊哇啦哇啦的说起来,可是弗里兹听不懂,火怪只好翻译:“他说,他的祖先就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打猎,剥取鹿皮和河狸皮,卑鄙的卡托巴人胆敢冒犯肖尼人的村镇,他的先祖就在这条河边给了这些下流胚子狠狠的教训。”   作为一个中国人梁平对美国原住民的了解非常有限,最耳熟能详的大概就是好莱坞电影中出场的大平原印第安人,或者是西部片里边追逐邮车的阿帕奇人。   肖尼人在中国历史书中几无地位,但在美国历史中肖尼人绝非默默无闻,最广为人知的肖尼人典故大概是那个对美国总统的诅咒了。   肖尼酋长特库姆赛战死后他的弟弟——先知滕斯瓦瓦向美军将领哈里森发出了死亡的诅咒。   从哈里森总统开始每20年选举的那一届美国总统都会在任期内死于非命,这个特库姆赛诅咒一百多年里一连咒杀了七个美国总统,灵验的非常不科学!   直到1980年代里根遇刺却未死,小布什吃饭噎着被医生救回来,这个诅咒才算失效。   如果就此把肖尼人看作只会画圈圈扎小人的费拉民族可就大错特错,按照权利的游戏中摆资格列头衔的做法肖尼人至少可以获得以下头衔:太阳的后裔、韦斯托人的灭族者、卡罗来纳州的贩奴者、易洛魁联盟的阻挡者、坎伯兰隘口的看守者、坚决的反美战争参与者、七任美国总统的咒杀者。   来自太阳是一部分人肖尼人对自己部落的描述,其实考古发现证明肖尼人和俄亥俄、肯塔基等地的古代堡垒文明遗迹有文化上的联系,他们可能是在天花瘟疫大流行时离开了家乡,从此到处流浪迁徙。   韦斯托人是南方17世纪时英国人扶持起来的一个好战民族,专门从事印第安奴隶捕捉贩卖,当英国人无法控制他们的时候,英国人转而支持肖尼人,肖尼人很彻底的消灭了韦斯托人,取代韦斯托族的地位成为卡罗来纳州的贩奴者。   不过肖尼人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他们不主动捕捉印第安奴隶,只充当中间人。   于是有一天英国人转而扶持卡托巴人袭击了肖尼村庄,卡巴托人说肖尼战士作战是如此的凶狠连狼都会害怕!   他们是如此惧怕肖尼人进行报复,彻底投靠了英国人,可1762年一小队肖尼人还是在萨斯奎纳河畔杀死了卡托巴人的大酋长哈格勒。   易洛魁联盟是英国扶持的另一个与肖尼人敌对的部族联盟,英国人通过两张河狸皮换一支火枪的方式使其武力快速膨胀起来。   实力大增的易洛魁人不断攻击和法国人联盟的原住民民族,屠杀他们的人民破坏他们的农庄和农田,甚至从墓地中掘出死者斩首亵渎。   当易洛魁人南下攻击卡罗来纳州原住民后,英国人为防易洛魁人势力扩大到南方,邀请一支迁徙到马里兰州的肖尼部落到宾州居住,填补列纳佩人败北后的势力真空,从此易洛魁人止步于宾州。   历史上易洛魁人最秀的操作是把西到伊利诺伊州、南到田纳西州的广阔土地通过几个条约贱价“卖”给了英国人,这些土地他们曾经入侵过但是从未实际占领过,在这些土地上生活的印第安人当然不承认如此可笑的条约。   普鲁士能跟法国买下荷兰的国土吗,就单凭荷兰被法军历史上进出了那么多次,英国人却能把这些荒唐的条约煞有介事的写进历史书,说白了印第安人不是文明人就不当人。   因为英国人炮制的这些条约,肖尼人长期和殖民地人关系紧张,为了土地从美国独立战争到英美战争,冲杀在反美战争一线的肖尼武士狰狞形象一直是白人士兵的噩梦。   庞蒂亚克战争后阿拉巴契亚山脉南方的坎伯兰隘口一直被肖尼人控制,让无数猎人和拓荒者碰的头破血流,直到他们发现可以用向肖尼人缴纳买路钱的方法无害通过,这种交纳买路钱的办法后来在移民通过大平原印第安人领地时还在被采用。   讲集体主义,十分有信用(真正讲信用的人深恶痛疾的就是不讲信用的人),战斗力还很不错,本来肖尼人有条件成为一个崛起于北美土地上的强大文明,但是白人带来的瘟疫和酒精不断削弱肖尼人的实力,肖尼人所有五大部族加一起都凑不出两千人的战士,这让他们在人数越来越多的白人军队面前一败再败。   知晓美国东部印第安人社会几十年后结局的弗里兹心里充满说不出的滋味儿。   接下来整个19世纪由于欧洲的社会动荡和各种灾难大约有三千多万人口将会移居到美国;在这异族人口的洪流面前无论你有多么骁勇善战,多么善于学习,品德多么高尚,能活着被关进印第安保留地就已经很幸运了。   如果抛弃印第安文化向白人学习是不是能够避免呢?历史告诉印第安人这种主动的“文明化”也不可能逃脱迫害。   切诺基印第安人不但曾经为美国政府充当镇压印第安起义的打手,还积极学习白人的文化和技术,他们甚至是最早获得美国公民权的一批印第安人。   切诺基人不但像白人一样读圣经、种地、放牧、蓄黑奴、改了白人姓名,他们的首领还买了一条蒸汽船搞运输业,他们比白人更加白人!   最后呢,杰克逊总统的《印第安人清除法案》一出,切诺基人失去了一切被美军像赶牲口一样驱赶到中西部的保留地,途中因为饥饿、疾病死去五千多人,留下一段史称“眼泪之路”的血泪历史。   总之对印第安人来说就是信白人死路一条,当兵立功、归化入籍、融入美国社会,切诺基人干的只怕不能更好吧,最后还不是哪天总统一条法案就把他们办了!   荒谬的是总统这个法案甚至不是专门针对他们,他们只是因为出身就被风暴的边缘扫到,他们该不该被如此对待、能不能例外这个国家根本不在乎!   你个红皮肤举着圣经和勋章在国会山门口大喊“我为美利坚立过战功,我要见总统”也没用,白人老兵还一样挨揍呢。   单靠肖尼人自己将是无法破局的,就像历史上如果不是一些有良知的白人奔走努力,印第安人连保留地都得不到。   弗里兹不觉自嘲的一笑,想太远了,自己连脱贫都还没实现呢,就操心别人民族的未来命运。这键政局的毛病就老是改不了,自己现在也套着白人的皮,指不定哪天会有印第安人指着自己痛骂“兀那畜生,你也是条白狗!”   随口附和了几句肖尼人先祖的赫赫武功,弗里兹催促着三人继续赶路,翻过几座山头前边出现了一片稀树草地,看起来过去曾发生过森林大火,一部分树木被大火烧死倒下后形成了林间空地。   草丛中有一种羽状叶的野草吸引了弗里兹的目光,他拿起铲子铲开边上的草皮,沿着根部轻轻铲掉泥土,果然看到了乌黑的块根和边上嘟噜着的几个芽苞。   “你们认识这种草吗?”   “这种草有毒,不能碰的,碰了的人会生病!”十鱼那被毒虫咬过似的神情显示他不止是知道,分明早就体验过了效果。   “给我支你的箭,别担心我不会直接碰到它。”弗里兹跟十鱼要来一支箭,用箭头在黑色块根上划出几条道道,然后将流出的汁液涂在箭头两面,轻轻的递给十鱼让他单独收起。   “等下遇到火鸡你用这支箭射它,试一试效果。”   火鸡可不是一种容易捕捉的动物,这鬼东西肌肉厚实箭头难以穿透伤到内脏,即使用21世纪的狩猎枪支都不能保证一枪致命,一旦受伤它就会扑翅飞走。   后面没遇到火鸡,倒是不时枯草落叶丛中有些黄褐色羽毛的鸟类当人靠近时就惊慌的低飞逃走。   吼熊拣到煤的地方在一条山脊边上,地面上露着大片的黑色煤层,山坡下滚落着许多风化的碎煤块。   弗里兹对煤的了解不多,过去对煤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蜂窝煤了,看不出煤质好坏,话说回来好坏自己都是带回去烧火又有多大区别呢。   弗里兹让火怪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可借助的水路,背着煤炭要走很远的路,步行回去就太糟糕了,浪费人力还不如就近砍树来烧呢。   运气不错,翻过山脊山谷底下就有一条小溪,不深也不宽溪水非常平静,顺着溪水出去一公里多就能进入萨斯奎纳河支流。   麻烦的是附近的岩石太多树木生长都不好,跑了很远才看到粗细适合扎木筏的树,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扎好了木筏搬上煤块往回划。   “下次不能这样,木筏不能长时间使用,载重量又少,还是要做一条正规的划艇,”弗里兹想。 第十二章 酒与糖(4)   回到营地弗里兹马上找到黑脚打听造划艇和陶器的事情。   划艇好办,印第安人过去自己也造来渡河,部落里没人专精但帮忙打过下手的却还有几个,凑一起能完成个七七八八。   陶器这是好东西,肖尼人也喜欢,过去从其他民族的印第安人那儿也交易了不少,可怎么烧确实是不会呀。   弗里兹又成了关键的技术领军人物,帮着肖尼人把造划艇关键的龙骨这一步完成之后,剩下的印第安人自个就能弄了。   制陶说真的技术含量不高,仅仅是用来烧水的话找到合适的粘土就可以做了,烧制的温度也不高,全世界许多文明尚在蒙昧的时候都能烧,用木头就可以都不需要一定用煤炭,最大的困难还是太大的陶器烧制易裂,太小又失去使用价值。   事情还是得分头进行,安排下一些人出去挖粘土,一些人搭棚子用来阴干做好的器坯。   弗里兹自己除了做捣陶土的踏碓还要做一个风箱,这个不难,只是一个带活门的皮袋罢了,西方早期风箱都这个样,烧窑没有这个可不行,谁不希望烧陶时候的窑温高一点呢。   粘土不久就挖回来了,质地不好砂粒比较多,有时间挖个池子淘洗一下还是可以提纯去除砂粒的,弗里兹想想还是节省人力干大事儿吧,就指导肖尼女人们把土块先打碎舂细,筛一遍捡出里边的石子,加水揉成团再搓成长条。   弗里兹教给肖尼人的成型方法是比较原始的盘筑法,直接把筐子倒过来放地上包上一层树叶,将粘土条一圈又一圈的绕着筐子贴在外表面上,再用粘土补上泥条之间的凹陷处不留空隙,接着用硬物把粘土表面刮的平顺,等风把粘土吹的半干硬之后取出筐子、撕掉内表面的树叶,就得到了半边罐子,两个半边拼接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罐子。   这个办法适合毫无经验的新手,比如弗里兹自己,操作很容易上手,大人小孩都能干。   缺点就是外观不怎么好看,拼接处的曲线生硬,内表面也不够光滑。   以后如果有考古学家发现了这个营地,一定会为这些原始的夹砂陶陶罐迷惑不已。   人人动手效率惊人,天黑前竟然就已经做好十几个陶坯,还不包括那些做一半就被捏碎的,肖尼女人个个喜不自禁,看着自己的作品比别人塑的就是要顺眼的多,互相嘻嘻哈哈的品评一番,末了才小心翼翼的端着自己珍贵的宝贝放到棚子下吹干。   烧陶的窑技术含量比制坯高得多,最原始的也大概要有窑室、火膛、火道、烟道几个基本结构,肖尼人日常烧的是火堆连炉灶都没有,窑炉他们自己是琢磨不出来的。   建这个是纯力气活,弗里兹把砍树的四人聚拢,拿起一块泡软的粘土疙瘩当教具动手示范讲解。   要建的陶窑并非砖石搭起来的,而是利用土坡的地形直接从土壤中挖出来。   先刨出一个底部直径2米多往上面变小的圆锥形腔室,这是窑室;接着用小臂粗细的树棍劈出斜面在窑室尖顶上方小心的掏出烟道;再从另一个方向朝下开挖,在窑室下方挖出一个1立方多米的腔室这是火膛;在火膛和窑室之间掏出多条连通的火道。   如果一直没塌,就可以进入下一步烘窑了。   这个下午四个肖尼男人挖塌了两次,万幸没人受伤,他们第三次应该是总结出了关键经验,居然成功了,接着挖第四个窑也成了。   这边划艇接近完工,剩下的水密活当然是会制桶的弗里兹最擅长,这用皮革、树皮和木板一起制造的印第安划艇看起来单薄的很,然而印第安人使用划艇至少已经几百年了。   船还不能马上下水,至少要等到明天胶粘接牢固之后。   需要运输煤炭的话一条划艇太少,这又引出一个新的问题,弗里兹发现自己从家中带来的树脂少的太快了,填桶缝跟糊船这用量当然差的远啊,只好再向黑脚求援,黑脚承诺明天就会有人去采树脂。   煤炭的第一次使用充满了情理之中的意外,一开始肖尼女人们完全点不燃煤块;弗里兹检讨了自己的失误,教她们用石块和粘土搭建起土灶来,把煤块砸成小块码在木材上还用上了风箱总算把煤块点着啦,接下来它就烧的红红火火完全停不下来!   离开煤炉起码也有十几年的梁平是真的都快忘记煤炉有多么不听话了,好在物理和化学的常识还在,赶紧把灶下方的火膛开口封住大半,总算控制住了煤火的大小,没失败到需要泼水的地步。   但这也提醒了弗里兹:这个炉灶结构并不适合烧煤,煤块必须用炉箅(音同闭)子架空在灶中部,现在没处寻摸铁制炉箅子去,赶紧吩咐肖尼女人用粘土做几十个晾干,应该还赶得及烧窑。   “弗里兹朋友,你看我做的这个罐子行吗?”弗里兹疑惑的回头,发问的原来是眼泪湖,她手里托着一个带有卡托巴人陶器风格的小陶罐子,徒弟进步很快呀,这个罐子已经明显不是模具盘筑法捏出来的了,罐壁外刻出了抽象的肖尼人生活场景还带着一圈把手。   “做的很漂亮,可惜粘土土质不好,浪费你的好手艺了!”   “是吗,我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了,我小的时候就喜欢用粘土捏动物和人像,可是妈妈告诉我应该学着缝衣服、织布……谢谢你又让我找到了快乐。”   “明天我再教你另一种做陶器的方法,用陶轮做的更快,适合你这样有空间感的人。”   “那太好了!”   平时没注意,现在留心一看眼泪湖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笑声也很动听,看她年纪应该差不多三十了,也可能是混血的原因显得比别人老,眼角很多鱼尾纹想必是个有故事的人,教授的东西她接受比别人快和从小的教育有关吧!   晃晃头把疑问丢在一边,肖尼人的风俗弗里兹现在知道一点了,他们是一夫多妻的,平时对关系也很随便。   通常到印第安部落去经商的白人商人都会一人娶几个印第安妻子,印第安人也视为平常。   肖尼人在战争中也经常捉到白人俘虏,出于各种原因会有一些平民被留下来在部落中生活,常见的是因为神灵告诉他们这些俘虏是对他们在疾病中失去亲人的补偿。   肖尼男人对女白人没有特殊兴趣,视为普通肖尼女人一样婚配,不过也有个别人例外,酋长蓝夹克的妻子就都是白人或者混血。   晚餐递到弗里兹面前的是烤鱼和小鸟,还用不知名香草调过味,建好簖笼之后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一天也能收获够部落吃几天的鱼,吃不完的鱼可以熏干保存起来,虽然有些品种的鱼有讨厌的小刺,食物总归是食物需要时仍然能填肚子。   烘窑的柴草在噼噼啵啵的爆响,窑门弗里兹已经指导他们用树条编的盖子糊上粘土盖上了,缝隙也用湿沙土填好整整要烧一晚上,等到陶坯干透之后就可以入窑了。   完成每日的义务劳动剥橡子仁之后别人都能够休息,弗里兹却还要继续准备几套糖化桶和水浴盆的木料,既然烧水的陶罐近在眼前,弗里兹扩大糖化生产最大的障碍就是糖化设备数量了,今后自己是喝粥还是吃肉全看肖尼人返回山脉西边之前能够制出多少麦芽糖来。 第十三章 酒与糖(5)   早晨睁开眼的时候弗里兹就知道这又将是忙碌的一天,昨晚和黑脚谈过由于九比一分成的关系接下来糖化出来的九桶麦芽糖将属于自己,但黑脚也表示了对橡子酒依然没动静的关切,不管怎样酿酒是不能再拖了。   上次糖化剩下的料渣前天煮开之后就装进了发酵桶,这点儿料用来酿酒是远远不够,因此弗里兹决定让眼泪湖独立操作两次糖化过程,不管结果成功失败都倒进酿酒桶里。   糖是酵母菌喜欢的东西,充足的糖分能加快酵母菌的繁殖,但是细菌增殖除了糖分还需要充足的蛋白质,这正好是糖化残渣中含量丰富的东西,所以这次包括大麦粒也一起捣碎加进去。   后世中科院有位科学家在提高土豆淀粉制酒精的收率研究中发现加入尿素能够给酵母菌增加氮元素,低成本的提高酒精产率,这就是余占鳌一泡尿酿出十八里红的科学原理吧。此法弗里兹并不想仿效,想起来过于恶心,丢条多刺的小鱼干进去煮化掉那也是蛋白质呀还没有恶心感。   送走了划木筏和划艇的采煤人,检查过新泡进溪水中的橡子仁,弗里兹揉了揉脸。   糖和酒的吸引力让肖尼人爆发出极大的劳动积极性,昨天他们居然背回来近千斤橡子,这个数字今天估计无法再现,因为靠的近的橡子都拣光了。   这么多当然既无法全部暴晒也无法一次全部浸泡,而且这数量级的增加让女人们编织的篓子不够用,脱完壳只好先搬屋里面存着了。   “弗里兹朋友,你真的让我来做烫化(糖化)吗?”眼泪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非常激动。   “因为只有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呀,我还有其他事情,你会做了再教给她们我能轻松好多。”   人和人对温度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样的,眼泪湖对温度变化明显比弗里兹敏感,以至于第一桶糖化温度一直太低,第二次弗里兹让她先在热水里把手浸热了再去试调温,可也不知道是哪一次调温时候又把温度调太高,麦芽糖酶全失效了。   “弗里兹朋友,我是不是很没用,你教我的我一直学不好,你这么相信我,可是……都被我搞砸了!呜呜~”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名字会起错,绰号不会叫错,这印第安人的名字到底算绰号还是名字呢,都一把年纪的大妈了,别动不动就流泪好不好,哎呀真是……   “别这个样子呀,别人会误会我欺负你,你再哭我可走了啊,我还忙着呢。”   没有温度计是个很大的问题,毛细玻璃管也不是目前弗里兹自己能烧出来的,还能怎么办,继续独辟蹊径呗!   温度其实也可以用密度的测量来显现,于是弗里兹又做了一支比重计,这支比重计比重更小,陀螺形主体上方接的细杆子更细,表面涂满了松香避免木头吸水重量发生变化,经过几十次标定,在六十摄氏度左右水的密度大概刻度范围终于找到了。   摸摸发酵桶也已经不烫手,那么多锅煮开到糊化的橡子面倒进去光冷却都要半天,弗里兹不禁怀念起工厂发酵罐的好来,要加热有蒸汽管,要冷却有冰水管或者冷水管,一个电话开一下阀门的简单事情如今只能干耗着。   小心的把从艾略特家顺来的酵母菌种用凉开水洗下来,倒进发酵桶里用力搅拌均匀。液面上方还有大约四五英寸的空间空着,弗里兹把自己早就削好的木盘放进去漂在料液上,点燃一把干草丢在木盘上才盖好发酵桶的盖子。   发酵分为有氧和无氧两种,有氧的产物是醋,无氧的产物才是酒,而且有氧的环境下杂菌也会大量繁殖,给酒浆带上不可预测的腐臭味道,点燃的这把火可以大量消耗桶内的氧气,等到酵母菌发酵放出大量富含二氧化碳的泡沫就能自然的形成液封。   这么做不可避免的是酿出来的酒也会有股子燃烧的烟味儿,想到这个弗里兹耸耸肩,苏格兰威士忌烘麦芽的泥煤味更重,人家都成了特色卖点,没准肖尼人就喜欢这股烟味呢。   西方人民酿酒的历史也有几千年了,可是对这个发酵的科学也要到19世纪才能广泛掌握,啤酒为什么一定要加啤酒花呢,就是当初为了掩盖那股子谷物发酵中染了杂菌的恶心馊臭味道,修道士试验了几十种药物,结果发现酒花成分还能抑菌,歪打正着变成必须的风味了,最早的啤酒只有半天的保质期。   中国传统酿曲酒用的是曲霉,糖化和酒化这两步曲霉霉菌自个能完成所以不用加麦芽,不像西方酿酒少不了煮麦芽糖化这一步。   然而古人不懂微生物要悲剧一样会悲剧,酿酒过程染了其他霉菌酒糟甚至会有绿呼呼的颜色,搁诗人笔下就是“绿蚁新醅酒”,其实不光是绿的,五色的都有,这种被其他霉菌污染的酒多喝对健康是肯定有害呀。   凡是用发酵法的行业也都存在染菌的问题,发酵本身就伴随着有益的菌株和有害的杂菌繁殖竞争,哪怕是药厂的抗生素霉菌发酵也是一样,有时候个人操作失误导致染菌最后发酵出来的就会是一罐子黑粉,只能算报废。   杂菌繁殖速度通常比霉菌要快,细菌细胞直接分裂就可以了,霉菌要先长菌丝再长孢子等孢子成熟再散布出去,比速度天生落了下乘!   好比女性地位高的文明社会生育率必定下降,逛街、娱乐、格调晚餐再各种花式折腾下来劲儿都没了你跟别人anytime anywhere 的比生育率!   霉菌只好用分泌抗生素这种非常不费厄泼赖(公平竞争)的手段抑制细菌,可遇到不吃这套纯以子孙数量取胜的细菌就叫玩完。   酵母菌是细菌繁殖速度的冠军,多数情况下都能在拼子孙数量的发酵过程中胜出,可赢了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酒还是会给那千分之一杂菌坏了味道,所以控制好发酵环境不利于杂菌生长哪怕发酵速度慢一点才是安全的。   20世纪的时候美国因纽特人社区发生过一系列奇怪的食物中毒案,FDA经过调查原来是因纽特人在炮制一种重口的半腐坏食物时出了岔子。   按照传统工艺应该是在零度以下的低温中发酵大半年以上,不料这些人想当然的在吹着暖气的温暖室内用个把月的时间快速发酵,结果给肉毒杆菌造成了繁殖的机会,当然会被毒死咯。   知道太多发酵相关的东西,梁平喝啤酒只喝水果味啤酒呵呵。   威士忌发酵周期要六、七天,不像苹果酒是缓慢发酵的。发酵结束仍然是低度酒,需要经过蒸馏器蒸馏提高酒精浓度,这个罐式蒸馏器宾州的白人做的很多,多到什么程度呢,政府统计数字是平均六个人就有一台,所以才会有威士忌蒸馏器税的出台。   弗里兹不想自己废半天劲弄个土制代用品蒸馏效率还上不来,还是看看能不能买或者借到一套旧货吧。   因此发酵桶还得继续做,想要未来周转的过来,起码一个周期准备七到八个桶是必须的。包括小屋还要继续建,成品、半成品堆在屋里比棚子下放心。   弗里兹揭开陶窑的门,点着一根火把钻进去,里边一股很重的烟火味儿,用火把照着熏黑的窑壁还用指甲掐了掐,又摇了摇头,有许多地方还是泥土不是红色的火烧土,这窑还得继续烘啊。   “弗里兹朋友,你看这个,”十鱼提着一只大火鸡跑来了,火鸡的口鼻还滴着血。   “一箭就射死了吗?”弗里兹终于也想起十鱼为什么来啦,赶紧看看火鸡口鼻流出的血是不是黑色。   “没有,这火鸡中箭之后没飞几步就一头栽下来,在地上直扑棱,我拣起一根棒子砸死的。”   “可是……可是这次真的太容易了,”十鱼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还是说不到点子上,因为没有足够的火药肖尼人现在捕火鸡要靠陷阱,成功率不高还浪费时间。   “你放心吧,把箭头边上肉发黑的地方割下扔掉,剩下的火鸡肉可以吃,不会让人得病了,”弗里兹知道十鱼最关心的是什么,那个毒草就是全北半球分布很广的乌头,全草都有毒,汁液一直是猎人药箭的常用成分,通常用来射杀凶猛的大型猎物用,效果显著所谓中者立仆,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因为食用这些野牛、马鹿的肉中毒的。   造成肌肉麻痹、四肢痉挛的成分主要是生乌头碱,经过加热就被破坏了。   其实对于印第安人来说火鸡这样的大型鸟类只用弓箭猎取难度是高了些,投矛威力是够但射距精度都不理想,等有空还是想一想用什么帮下猎手。   “那个草汁你平时还是不要用,对你们太危险,而我没有药来治疗。”   很多土著部落都使用过毒箭来对付白人殖民者,比如南美土著的箭毒蛙吹箭,东南亚土著的见血封喉树毒箭。   但是他们最后都失败了,白人在战略上的绝对优势并不是一两件秘密武器能够改变的。   弗里兹不希望这个小发现让肖尼人错误的估计自己的力量。 第十四章 肖尼人的心事   肖尼人的夜生活现在一成不变的换成了饭后剥橡子,虽然他们的笑话和歌唱还是引发一阵阵欢笑声,弗里兹却有点担心他们还能憋得住几天,枯燥单调的劳动这么一天天的干下去占去了娱乐时间,总有一天会有人厌烦的,这也提醒弗里兹做去壳筛子的事等到陶器烧出来就不能耽搁了。   要烧陶器嘛,就得先做弗里兹现在正在干的事情——烘窑,今天烘窑的燃料不限于草木了,火膛里还码了三分之一的煤块,先点燃窑室中堆放的干草树枝,封上门从下面火膛里鼓进新鲜空气,等到窑室里边燃烧结束后再点燃火膛里的树枝煤块。   昨天看的不仔细,今天看明白了,烟道细小火膛燃烧时自然引风效果不显著,必须要靠不断的鼓风煤块才能猛烈燃烧,时不时从烟道顶还能看到吹出去的火星,今天这趟烘窑是烘彻底了。   扭过头却看见守着另一个陶窑鼓风的火怪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时不时的瞟向自己,不由觉得奇怪,于是慢慢踱到他旁边站定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火膛中跳跃的火焰。   “你心里有话要说,”弗里兹突然问道。   “我……弗里兹朋友,我们是朋友对吧。我心里有许多的疑问,可是我说不出来,”火怪心里的痛苦挣扎全写在脸上了,这让弗里兹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   “慢慢的吸一口气再慢慢的呼出去,就这样呼吸几次,然后再说话,你把我当成朋友对吧,朋友应该无话不谈。”   “弗里兹朋友,我看到你我感到害怕。我年龄应该和你一样大,在部落同一批孩子里面我是最能干的了,我会你们白人的语言在商人来的时候跟他们打交道从来没被欺骗过,狩猎、打仗我都会,所以我父亲给了我这么威风的一个名字,可是见到你这几天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你感到很害怕。”   “这有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学霸被一个真正的学霸成就碾压罢了,当真的哎,我这样的学渣也可以冒充学霸了,”心里这么想弗里兹嘴上却说:“狩猎、打仗我可不如你,朋友你想错了,有些东西只是你第一次见到,等你熟悉了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不,朋友你不并不明白,我以前也见过白人,他们带来的好东西我都能学都能用,可是经过你的手做出来的东西跟他们不一样,全都是我身边原来熟悉的树干石头,在我的手里它们都是死物,到了你的手里就变得不一样了,苦的橡子能做出甜的石蜜,黑色的石头能燃起烈火,只能点火的木头在你手里变成了让人轻松的工具,河里的鱼儿会乖乖游到浅滩上让人捉,只有先知说过的灵才会让这些死物做出不可思议的事。”   “原来你是想岔了,我这些技术只不过是古老民族的智慧罢了,神奇的效果完全当得起你们磕几个头,就算给你们做图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弗里兹不由腹诽。   印第安人相信万物有灵,是一种原始的图腾崇拜,庄稼丰收和事情成功说明你受到了大灵的青睐,如果发生瘟疫和灾祸说明大灵被冒犯了,大灵给出了启示——部落在遭受惩罚,早年很有几场印第安人和白人之间的战争就是这么打起来的,不过呢瘟疫确实是白人带来的呀,他们挨这个打不冤。   “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灵的神力,我教会之后你们也能做呀,你也是灵吗?”   “弗里兹朋友,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既然不是大灵的神力,那让它们变得不一样的是什么呢?”火怪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这就是技术和知识,只要学习你也能拥有它们。”   “朋友我又感到害怕,白人有技术和知识,肖尼人什么都没有,有一天他们来索要我们的土地,我们怎么能获胜呢!”   “嗯,其实我比较特殊,知识在白人那里可以公开学习,技术就不是人人都会了,有些人懂的比较多一些,还有一些技术能值很多钱,”可不是吗,如果白人都知道麦芽糖的制法,弗里兹还怎么赚钱呢。   “弗里兹朋友,你是说知识我也可以学习吗,对了,钱是什么,你刚刚提到的。”   “是的,只要在学校里白人就能从小孩开始学习知识,只不过学习不是免费的,需要用到钱。钱是什么啊,我现在很难跟你解释,在白人的世界里有钱能让你变得更强,你可以用它买到最好的酒,买到最好的燧发枪,甚至雇佣最好的战士为你打仗。”弗里兹挠了挠头,前面循循善诱说的还挺好,怎么后边变成毒鸡汤了呢,可别再问钱从哪里来了,我也想知道啊。   “弗里兹朋友,你是说我有很多钱就可以雇佣很多最好的白人战士来保卫我们的土地吗,可我这样没有知识也没有技术,什么时候我能有很多钱呢。”   “那不行的,白人历史上也有很多雇佣兵反叛的故事,他们为钱打仗根本靠不住。再说了,朋友,你想过为什么肖尼人要保卫自己的土地,为什么白人要从肖尼人手里拿走土地,还有,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几年前我还生活在南方大海中的岛屿上,可是奴隶暴动了,他们见着白人就杀,我们一家和许多白人一样逃到了这里,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我们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双手,我们渴望一块土地安居乐业。   几乎全世界的贫穷白人都为了土地朝着这里来了,你知道世界有多大吗,仅仅肖尼人的土地放不下那么多人,易洛魁人、列纳佩人、卡托巴人的土地统统都逃不掉,你是个清醒的肖尼人,你现在感到害怕吗?”   在白人与原住民的土地谈判中肖尼人一直处于被无视的地位,白人把肖尼人看作是一直迁徙居无定所的流浪民族,当地其他土著也说你们肖尼是外来的客人,所以决定土地归属权的时候肖尼人往往就被靠边站了。   而肖尼人又死心眼的很,如果他们被易洛魁人和白人一赶就向西迁徙去大平原,几十年过去能用充足的牛肉喂养出好几千号武士来,那样子白人征服西部的历史上全军覆没的次数恐怕要翻个好几倍。   沉默,火怪捏紧了拳头,嘴唇也抿的死死的,一时间只能听见火膛里树枝爆开的声音,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他的脸也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终于火怪松开了拳头,嘴唇也张开了。   “没有了土地我的族人去哪里打猎种玉米,肖尼人岂不是要灭亡吗!弗里兹朋友,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说自己不怕任何一个白人,肖尼人会战斗直到最后一个武士死去。你没有杀过一个人没有割一张头皮,我还是对你能做的事感到害怕,你能改变那么多东西,你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的对不对?”火怪恳切的说。   “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就算我给你帮助却要肖尼人放弃土地,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传统,男人穿上衣服擦去纹身解开头发,生活的像个白人,这样的代价你能接受吗,其他人能接受吗?   不要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你了解白人吗,不管过去的不怕还是现在的害怕,都是因为你并不了解白人的世界。部落的命运不是火怪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   我会和你们待在一起,直到你们回去山那边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再来告诉我你的选择好吗。”火怪是个不一样的土著,弗里兹对他期望也很大。   “弗里兹朋友,你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白人,在马车边遇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们。   虽然来交易的白人会笑嘻嘻地给我倒上酒,可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们,转过头他们就会把杯子擦了又擦,把肖尼人坐过的毯子抖了又抖。而你坐在肖尼人中间就像坐在白人中间一样自在,我感觉的到。”   弗里兹想想自己是有些贼大胆了,不说当初大大咧咧的跑到肖尼部落来,就是刚才这样把话说明了让火怪感到绝望,哎,换个肖尼人这会儿自己的头皮已经挂在他腰带上晃荡了吧。   自己以后应该多注意一下原住民族的想法,他们无知而敏感,如果因一些小事发生误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至于说在白人中间跟在印第安人中间一样,那是一定的嘛,自己作为一个文化和思想上的外来者跟白人本来就没有心理认同,这要是个魔法的世界自己肯定在想办法穿回去了。   “你也很特别,我还没想到会有不喝酒的印第安人,在马车边上宿营的那个晚上我发现你们不会随便动别人的东西,跟白人传说中小偷小摸的印第安人不一样,你的品格即使在白人中也会受到称赞!”这都是真心话,高尚的印第安人不应该只存在于历史记忆里。   “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其他肖尼部落的先知告诫过我们,酗酒会让大灵不悦,这些年来不断发生的灾难和瘟疫都是大灵对我们的警告,继续执迷不悟有一天大灵将会不再庇佑我们。   改变传统像白人一样生活这件事我的先祖还在山这边居住时就做过了,他们像白人一样住进小木屋养了许多猪和牛,大灵并未对他们降下灾难。”   白人对印第安人的歧视是多方面的,当他们来到印第安人土地上时印第安人基于传统与他们共享土地,而他们一旦占据土地却禁止印第安人进入,其中一个说辞是印第安人曾经猎杀定居者们饲养的猪和牛,然后竟然还把这些肉卖给它们的主人。这个传说中故意抹黑原住民的意味太过浓重,印第安人会认不清家畜和野生的猎物种类吗?!   差不多一百年后一个名叫道斯的参议员更是说出了恶意满满的话:“你不能抓住印第安人的脖子,逼他成为一个农民!”这句话因为潜台词印第安人完全是废物根本不配占有一丁点土地而非常有名,实际上颠倒黑白的厉害!   美国东北的易洛魁、休伦、列纳佩、肖尼和西南方的纳瓦霍、祖尼等民族都是传统从事耕作的,而且有记载肖尼人和南方的切诺基人定居后都饲养过大量的家畜,把从事农牧的印第安民族驱赶到贫瘠的山区去濒临饿死(因为不毛之地发现了矿藏有些倒霉民族还会被再驱赶第二次),反而讥讽印第安人不会种地,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   “你们的智慧让我惊叹,凡人不受惩戒则不知敬畏神灵,山脉那边的白人定居者中无法无天之徒太多了,白人的神有一天也将降下怒火,或是假手于人,”反正许下的是空头承诺,弗里兹也不怕暴露什么,何况十多年后肖尼酋长特库姆塞勾结英国人拉起印第安联军大肆烧杀报复定居者,怎么着话都能圆回来。   “弗里兹朋友,你能加入我们部落吗,你这样的好白人是大灵给肖尼人送来的救主。   很多年前有个叫马丁.夏尔提埃的白人来到肖尼人中间,他和你一样是法国人,后来肖尼人让他做了部落的首领,他带领肖尼人来到山这边定居,后来当白人不再欢迎肖尼人的时候他的儿子皮埃尔带着部落回到了山的西边。   你这样厉害的白人在肖尼人中一定能当上首领的,大灵让我遇到你就是为了拯救肖尼人。”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把弗里兹震住了,弗里兹心说,“开什么玩笑,我好手好脚的犯得上像杰克.萨利(阿凡达主角)一样去林子里当野人,我现在连自己都还没从穷病里救出来呢,眼下住林子里是暂时的,怎么会同意当酋长住一辈子林子。   带领一个部落?那么大的责任弗里兹这样的小肩膀可担不起,部落里不是人人都清醒的知道民族面临着危机,我出于私心更希望你们醒悟过后选择跟着我走,而不是我要求你们跟着我。   马丁.夏尔提埃是个放火烧了法国堡垒的亡命人,我来这里是利用你们的人力又不是走投无路,这区别可大了。”   “火怪,你遇到我该选择改变的是你的未来,我的世界在白人那边,在肖尼人的世界里生活只会把我变成肖尼人,那样下去我一点都帮不了你们!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你们的土地上会有越来越多不讲理的白人,用战斧、刀枪和白人解决争端肖尼人只会越打越少,使用白人的武器肖尼人永远不能战胜他们。和白人比起来肖尼人太少了,只有把肖尼人口变得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你们才有跟白人谈判的资格。”   “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我会记住你指引的方向,当我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火怪的神情彻底恢复了平静,两人又随口聊了些部落往事等到窑里明火熄灭就分头回去休息。 第十五章 酒与糖(6)   起床的时候弗里兹对这一天充满了期待,虽然限于缺乏烧水保温的容器,今天最多只能安排四桶糖化,但是这四桶糖一旦成功那就是自己在荒野里辛苦这么久的收获啊,结合第一次成功糖化的结果,推测每糖化一桶自己的收获应该在8~10磅糖,不算多但总是有里程碑意义的收获。   现在有了比重温度计,似乎调温度这么简单的事情弗里兹都不用自己去做,教给女人们后她们自己掌握就行了,然而在工厂里边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梁平可不敢这么托大。   21世纪经过教育的工人还会闹幺蛾子,一混蛋起来把自己都送回到18世纪!眼下自己面对的不是经过入职培训的工人,只是几个蒙昧部落中的女人,仅仅简单交代几句她们就能做的尽善尽美,那老天爷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你直接往我怀里掉金币好了。   别的步骤马虎一点点无所谓,糖化温度控制却是整个过程中最核心的工艺参数,一步错则前功尽弃。眼下没有化验手段不知道反应进行到什么地步,难以进行补救。   这几个女人中眼泪湖理解能力最强学习最快,然而昨天她才刚刚搞砸了两次糖化,以后或许可以把糖化交给她们独立操作,现在却不能不继续亲自盯着。   弗里兹停下手头的事情,看着女人们战战兢兢的把第二锅煮到糊化的橡子面汤倒进糖化桶里,然后抬进水浴桶中,因为耽搁较久水浴桶里的水已经凉到温温的地步,弗里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真的不是针对你们啊,我这也是紧张的嘛。   本来弗里兹不想变更熬煮的顺序,却难以抗拒产量一下子增加到两倍的诱惑,知道肖尼女人们会被弄晕头,但自己这不是还盯着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肖尼妇女拿起量热水密度的比重温度计咕咚一下就丢进了糖化桶里,弗里兹阻止的话只来得及说一个音节,大姐啊这个只能测干净热水的密度,你给我丢进淀粉浆糊里边去干什么呢。   弗里兹赶紧把那比重计捞出来冲洗干净,损坏倒是不会损坏,在高危环境里工作久了神经习惯性绷的紧紧的,一点小意外就能跳起来,着实被肖尼妇女的乱来惊了一下!   亡羊补牢,弗里兹限定只有两个肖尼妇女能用比重计,一个是眼泪湖,另一个叫泡泡花,想必泡泡果树的花给她家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个肖尼女人平时做事也比较靠谱,再培养一下就当技术员用吧。   每到要调温弗里兹就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亲自上阵再补测一次,和肖尼妇女测定的每次多少都有一点出入,热水搅拌不匀是她们最大的问题。   胡适说中国人做事是差不多先生,他真该到现在来看看,艾略特家煮麦芽汁比弗里兹这边还粗糙。   没有温度概念又没有测量工具的工人怎么知道最适合糖化的六十摄氏度是多少呢,等他掌握了诀窍就变成不传之密,其实他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说出来的都是玄之又玄的道道,只能带你跟着悟道,更别提长期处于宗教的影响下,自己煮过头或者染了菌试图解释都会跑偏到玄学上去。   最终让人不做差不多先生的是科学而不是态度,直观的数字或判断方法面前谁都知道自己的对错,还继续扯蛋的那不是差不多先生那叫杠精。   比重温度计其实是很不准确的东西,但比起手心手背的比较又要严谨一些,来来回回的倒腾了半天终于把糖化做完,弗里兹松了口气,让肖尼妇女们把糖汁用赶制出来的滤布框子简单过滤一下后倒到大铁锅里边熬干,挥挥手把眼泪湖叫了过来。   “昨天本来应该把这个东西完成交给你的,一直忙的没空,”弗里兹手里拿着的东西看起来很古怪,像是个大树墩,它还真是用一截树桩做的底座,树桩中间装着一根转动轴,最上面的圆板边缘挖着三个孔,把钻过孔的木板放上面对齐孔眼插上木钉销住就可以制陶了。   这就是一个陶轮,但不是先进文明国家的陶轮,而是一种简易的陶轮,没有脚踏动力这样复杂的机构,用手推动轮缘它就能转起来,一般是一个人拉坯塑陶,另一个人在下面用手推动陶轮,经验丰富的老陶工能够只用一只手塑陶而另一支手推动陶轮。   “这个工具交给你是为了做一种简单而量很大的陶器,”弗里兹根本没时间去注意眼泪湖眼里的喜悦,他把这个陶轮赶出来是为了能大量的制造小陶碗。   麦芽糖有个问题就是冷却后是块状的,无法做成砂糖,使用前需要敲碎或者加水熬化,所以弗里兹打算一部分麦芽糖就直接浓缩成糖浆的形式出售,而容器就是这种浅底敞口小陶碗,要是按照品脱或者升的来卖单位着实大了点,毕竟眼下在美国缺糖这种“奢侈品”吃的更多是普通人家。   眼泪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就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弗里兹讲解怎样使用陶轮,弗里兹叫来一个肖尼男孩帮忙推陶轮,不一会小碗就捏好了,但是弗里兹自己知道碗壁厚薄根本不均匀,不由小脸一红找个借口离开了。眼泪湖轻轻的笑了一声,跟肖尼孩子说了一句话大概是让他把陶轮推的更快一点,也坐到陶轮前,也许是因为原理太简单她几乎是把粘土团放上去眨眼的功夫就把一个小碗做了出来,不得不承认找有天分的人来做这些手工活是事半功倍。   真的有几个肖尼男人在找弗里兹,他们正在造第二条划艇,有了更多划艇不止可以运输更多煤炭,肖尼人们还可以渡河去大河北边的山里打猎采坚果和浆果,因此肖尼男人们在造船上也都很积极。树脂昨天黑脚找人采了许多回来,现在一切齐备就等着大忙人弗里兹完成最后收尾工作。   弄完划艇回到糖化现场肖尼女人已经把锅里的水差不多熬干了,弗里兹教她们封住炉火用木勺子把锅里的糖舀出来倒进自己昨天做好的木板模具中,等到凝固后翻转过来啪的一拍模具背面,一块块口袋书大小形状的麦芽糖就掉了出来。   等糖块完全冷却后用薄薄长长的树皮把糖包起来,再放进凉爽的木屋内存放就没问题了。   不知什么时候边上围上了一圈孩子,他们刚又拣了一趟橡子回来,麦芽糖的香味飘荡在营地里孩子们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过来。   昨天黑脚当众宣布当初和弗里兹约好麦芽糖的分配问题,所以孩子们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着一勺又一勺的麦芽糖浆被舀在模具里变成淡黄色的糖块,他们光是默默的看也不吵闹。   锅里还剩下一点点粘勺子的糖,再倒模具里不够做一块糖的,弗里兹看着围在边上的孩子笑了笑,劈出几根小木棍交给泡泡花让她把糖蘸起来,自己走到孩子们面前大声说道:   “谁能告诉我你们中今天谁拣的橡子最多,谁又是第二多第三多。”   这两句话等到有人翻译之后孩子们才听懂,于是分别把前三名指了出来。弗里兹向泡泡花招招手,从她手上拿起三个糖块说:   “我现在要奖励拾橡子最勤劳的三个孩子,其他孩子也同样还有机会,今天下一轮拾橡子的前三名也有石蜜吃!”然后把三个糖块分别递给三个孩子,还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   三个得到奖励的孩子兴奋的拿着糖块舔了又舔,有馋嘴的孩子围上去想分一杯羹,得到糖的孩子可不这么想,这不止是奖励这是荣誉啊,荣誉是能够分享的吗,直接跑去找大人了,弗里兹看着孩子们打闹着散去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没处理坏。   虽说按照约定今天的糖都是自己的,可是有很多事情合理却不合情,差一点就把自己弄得很尴尬。   直接给每个围着的孩子一块糖会让他们形成乞讨就会被满足的错误认识,以后有的是麻烦,一个小小的奖励却可能让他们养成只有做了正确的事才有奖励的思维方式,至于会不会有几个孩子串通起来把其中一个孩子的数量推到前三名得到奖品后瓜分,这么有想法的孩子就不是弗里兹管得了啦。   “你们几个人辛苦帮我做了这么久,这几块石蜜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小礼物吧。”泡泡花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上因为这意外的惊喜绽开了笑容,她轻盈的跑跳着去把糖分给了众人,女人们先是茫然随后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有的人直接把糖塞进嘴里,有的叫来了孩子一起分享。   弗里兹摇摇头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麦芽糖现在对她们还是珍贵的食物,等到陶器烧出来糖化生产扩大之后,肖尼人应该就很快能人人都分到糖了。   下午的第二次糖化有弗里兹盯着有些小波折但还是顺利的结束了,交代女人们照着老办法来熬糖、倒模,弗里兹现在忙着去准备烧陶,已经做过这么多次应该再也出不了乱子吧,他实在是抽不开身继续盯着了。 第十六章 陶器(1)   烧窑不但是个辛苦活也是个技术活,首先陶坯的摆放就极有讲究。   陶窑内部温度分布非常不均匀,涉及复杂的流体和热辐射原理,一个理想的窑需要有经验的技工来建造,弗里兹模仿的这种比较原始的陶窑只烧陶不烧瓷对温度要求不高马虎能凑合,窑室边缘空间空气不大流通温度较低,所以只能放一些简单的小件,中间温度较高适合放需要烧透的大件。   陶坯下面应该垫上陶土制作的陶垫,可这是第一次制作,一切还不规范,只好先搬上几块石头代用。为了避免烧制过程中发生粘连,每个陶坯底下还抹上草木灰。   陶坯码放的层数也有限制,这次量并不大倒是不用在意,弗里兹仔细的检查一遍看看摆放时有没有挡住火道出口,稍微的调整几样陶器的位置更合理,退出窑室把刚才检查的内容向小火鸡、火怪等人又转述了一遍。   盖好窑门用湿的细沙仔细封好缝隙,弗里兹转过身来看见肖尼男人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会心的一笑,自己心里也非常激动啊,这穿越过来十天不到把多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都经历了。   肖尼男人点燃火膛中堆积的柴草,这第一阶段称为烘烧,因为陶坯中还残留着少量的水,用较低的温度烘一段时间,让陶土内部的水分蒸发干净,如果一上来就直接高温灼烧,陶坯不可避免的会发生破裂,这段烘烧的时间大概要五个小时。   在火膛中加入一点煤炭,略微鼓风,只需留下一个人看火保证火焰不熄灭。   烧窑是很长时间的过程,人歇窑不能歇,弗里兹弄了个简单的抓阄,选出熬夜的倒霉蛋现在先去睡觉,剩下的男人继续砍树搭房子。   要说最倒霉还是弗里兹自己啊,别人晚上能休息,自己可歇不了,还得熬到明天。   弗里兹转悠去熬糖的地方看成品,却见女人们一脸羞愧的样子,低着头不敢与自己目光交接,登时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一把捏紧了,看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模具里倒出来的糖块颜色很深,看来是有些熬过火被熬焦了,见是这样弗里兹反而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能拿去卖大不了留给肖尼人嘛。   原来女人们做到熬糖的后段时把怎样判断水分是否熬干的叮嘱全忘光了,弗里兹只好再教她们一遍观察糖液中逸出气泡的技巧,重点强调不能等到气泡全部消失,等发现水分全熬干肯定晚了。   弗里兹想了想还是找到了眼泪湖,“我需要你的帮助,做两个粘土泥板,上面把糖化的温度调节方法和熬石蜜过程中气泡的变化分别画出来。”   北美印第安人都没有文字,大部分肖尼妇女们连说英语都不行,就更别提读了。弗里兹实在是对这个落后的时代忍无可忍,以后会有更多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可不能出现分身乏术的情况,因此必须克服语言和教育的障碍。   现在弗里兹打算采用的就是后世标准操作规程管理中的现场操作看板,没有文字那我就用图画,印第安人脑子并不笨,然而自己叮嘱那么多回搞不好她们根本就是鸭子听雷一点没听懂,那我让同是肖尼人的翻译画出来的看板总能理解了吧。   “对了,要表现出变化过程来,你就画成四格……四格每一格画出一步的变化,“弗里兹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田字格,随手画出一棵树落叶的过程,”就像这样表现出变化,能做到吗?”刚才好险说成四格漫画。   “这样很好懂,我这就去画,这两块泥板也要烧吗?”   “不用了,只要干燥变硬就行。唉,你还要找人编几个大一点的筐子,我需要烧更大一些的陶器出来,”弗里兹比了一个双手合抱那么大的圆圈,有这种大型陶器之后遇到阴雨天橡子可以直接用热水泡去苦味,不用非等到出太阳才能晒橡子仁了。   糖熬完接着就是准备熬酿酒的橡子面糊,第一桶酒发酵已经过去一天,有多少变化呢,揭开盖子一看液面上没被木盘遮住的地方已经充满了丰富的泡沫,接下来已经不用担心有氧发酵,这么多富含二氧化碳气体的泡沫足够隔绝空气,这个木盘隔绝空气的效果其实也很好呀,简直是一举两得!   弗里兹还在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小发明,眼泪湖跑来报告看板已经画好了,走过去一看帮忙做糖化的肖尼女人们正围着两幅四格“漫画”指指点点。   咦,这是什么意思,太过于抽象吧,我怎么都看不懂,弗里兹实在对泥板上的图案摸不着头脑。   “她们能看明白?”不由得满腹狐疑的问道。   “她们看过图画之后就明白自己前面是怎么做错了。”   这也行!到底是不是真的搞懂明天再做糖化就能弄清楚,弗里兹给女人们交代了一下还要熬出两锅橡子面糊倒进二号酿酒发酵桶之后就要去做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睡觉。   现在不睡足,晚上加温预烧那一段更加重要,一直要盯到明天白天停火为止,30多小时不闭眼不休息神仙也受不了啊。   大概是不习惯白天睡觉吧,弗里兹倒在床上一时却睡不着,脑子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人员素质来。   应该说肖尼女人们的表现在这个时代叫做正常,大部分美国作坊和工场使用的都是毫无经验的工人,据说在纽约新下船的移民会比费城一个月还要少拿一美元的工资,这点差距就足够移民们继续往费城流动了。   这样高的人员流动性自然是无法进行太有技术含量的工业生产,没有标准也不懂什么是标准这就是当下美国工业企业的日常。   就比如说美国的火药厂吧,他们的产品质量是怎么检验的呢,一批火药混合好之后称出一份来,装进燧发枪里打一枪,能把子弹打出去就是合格产品。   如果混合的比例不对,比如说嘭的一声把枪管给炸裂了呢?哎呀客人,这么强大爆发力的火药怎么能算不好呀,你可以少装点药的嘛!   信了你的鬼,这种劣质火药膛压过高打不了几枪就会把枪管胀变形,那时候的枪管都是熟铁做出来的经不住这种折腾,成了枪口内径最细,越往内膛越粗,往后再用时枪管根本不能闭气,子弹还没出膛火药气体就被漏掉了,子弹射出去根本没有足够动能。   美军吃了不少这种美国产伪劣火药的苦头,以至于账目上武器库里步枪数目很大,结果一大批是这种胀坏了枪管的枪,从外观完全看不出有问题,这种暗疾不到使用时发现打不死人根本注意不到。   政府最后不得不把这些废枪低价拍卖处理给民间,民间猎人买回去把它当成霰弹枪用,点75口径的霰弹枪——接近最常用的12磅口径,这简直是完美!   质量如此凑合安全生产就更是没人关心了,这么说其实也不对,一旦发生事故损失很大老板们也会肉痛的嘛,他们只是不知道生命也是宝贵的。   此时的美国工厂里面有技术有经验的工人实在少到可怜(造船厂例外),招募、走私有经验的技术人员是总统都重视的一门大生意,比如萨缪尔.斯莱特在英国不过是普通纺织技工,来到美国之后他重新改造了水力织机,成为纺织行业举足轻重的技术领军人物。   多数移民是大字不识的贫困农夫,有的甚至还不会说英语,真没比肖尼男女们强到哪儿去,把他们训练成梁平在21世纪已经习惯的工人难度可不低。   18世纪的农夫们习惯了自由散漫,像工人一样遵守时间遵守规定对他们是相当难受的事,要他们理解什么是质量也会让自己大脑爆炸。   假如自己有建国后办工厂那样的人力条件就太棒了——几十万从军队中退伍下来经受过扫盲教育的青壮年可供选择,他们有组织纪律意识,令行禁止不会随便整出幺蛾子,不管理不理解都会一丝不苟的去执行;从社会招工也是优中选优,能选拔上的都是公认最好的青年。   弗里兹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了出去,一个是语言一个是教育,自己总还是要从这两个方向下手去解决困难,既然能教出几个“技术员”其他肖尼人也总有学会的一天。此时的美国想直接找到训练有素的工人难,想找到有组织纪律的工人更是笑话。   脑子思考越来越慢,终于弗里兹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第十七章 陶器(2)   弗里兹是被火怪推醒的,天色已经黑尽,晚餐也已给他准备好,看见玉米面包弗里兹猛然想起来自己承诺过要给下午拣橡子优胜的孩子奖励,被糖熬焦这事一打岔全都忘记了。   赶紧取出一块深色的麦芽糖敲碎,挑出三块大小看起来够体面的吩咐火怪帮自己把奖品送去,不出所料的听到了孩子们兴奋的叫声。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糖来到第二个发酵桶边上,一摸桶沿已经只是温热,从一号发酵桶中舀来几勺富含酵母菌的酒浆倒里面,又把糖丢进去搅拌均匀,再从一号桶拿来木盘做了一趟隔绝空气的操作,剩下的就由酵母菌来完成了。   糖对发酵前期酵母菌快速增殖是很重要的,酵母菌自己能够分解淀粉,但有现成的低糖它的繁殖速度会更快。   自己前几天准备的发芽大麦太少,只够糖化这一头用,为了后面每天酿酒考虑还要多准备些麦芽才行。   别人酿威士忌的麦芽是一次发好许多烘干磨碎方便随时取用,包括梁平原来的药厂也是这么做的,生产时直接投料买来的干麦芽粉。   然而自己再要烘麦芽结果只怕又是累死的下场,弗里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身边有几个21世纪水平的技术员。   几口填饱肚子,来到陶窑前这里只有孤零零的看火人“郊狼爪子”,火膛中的火苗不大不小正合适,说了几句他都听不懂,用手势比划让他把更多的煤搬过来放窑边上方便取用,他倒是懂了。   估算了一下已经烘烧的时间眼下还不到开始预烧,弗里兹向他比了个好的手势,回到屋里将深色的麦芽糖块都用绳子捆上,拎着就去了黑脚的棚屋。   “白皮肤是还想要更多人吗?你也看得到,部落里边就只有这么多人,能给你的我都给了你,打猎的人再减少肖尼人冬天就要饿肚子了。”   “这些石蜜都归你们,但是我又多了十八桶的份额喔。下面等陶器烧出来我要扩大制石蜜的数量,真的还需要人手。我记得你们在山这边遇到过列纳佩人,你们可以带着酒和石蜜去找他们借人。”   列纳佩人也是说阿尔冈昆语的民族,和肖尼人没有语言交流的太大障碍;此外由于历史上肖尼部落广泛的迁徙和奴隶贸易活动,整个美国东部的印第安人和他们都打过交道,以至于美国东部印第安人把肖尼人的语言当作是一种贸易通用语。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几个肖尼酋长可以顺利的串联起多族泛印第安联盟,语言沟通没有困难+外交属性max。   “白皮肤说的酒黑脚还没有看到,白皮肤能对着空空的两手喝出酒来吗?”   “我答应了你会酿出酒来,你就一定会喝到在自己部落酿的酒。我来是想让肖尼人开始学说我的语言,我放手一次今天的石蜜就成了这个样子,先知你不希望有一天快酿好的酒也被女人们因为听不懂我的话弄坏味道吧。”   黑脚并不想惹怒这个年轻的白人,这几天和他在一起待时间长的肖尼人都学到了有价值的技术,哪怕是十鱼那么愚蠢的家伙也学到了制作一种毒箭,他一个人打回来的火鸡所有人吃上几天都吃不完;更何况制陶和酿酒的知识更加宝贵,自己这次冒险的收获将会让部族里所有首脑都嫉妒的发狂。   黑脚发现这个白人就像有一个装着许多神奇玩意的大口袋,如果只是让他自己来可能就只会摸出需要的那一样,自己可不止想要他摸出来的,黑脚希望给他一点压力,让他把口袋提起来往外倒!   但是像石蜜被肖尼女人熬坏这类事情确实不能再发生了,今天听到消息的时候黑脚也生了半天的闷气,白人又没有藏着掖着什么她们怎么就学不会呢!   “白皮肤想怎么安排她们学白人的话都可以,记得不要耽搁酿酒的事情。”   “先知可以放心,还有五天肖尼人自己酿的酒就可以喝到了,”说完弗里兹就打算离开。   “等一等,这里是你要的白石头,你带走吧,”黑脚拿起脚边的一个皮口袋递给弗里兹,自从知道这个白人不是想要猎人搜集漂亮的石头之后,他就让猎人们重新去搜集一些跟白色沾边的石头。   白人离开棚屋后黑脚心痛的拿起一块糖,好好的怎么就熬焦了呢,真可惜啊!   不知道受影响会难吃成啥样子,他用小刀敲下一小角放进口中。嗯?黑脚顿时一愣,肖尼女人报告说熬坏了白人也说坏了,这味道是坏了吗?!   他当然不明白甜味能够完美掩盖苦味,比如果仁糖如果是自己家做的可以放心大嚼,而街头摊贩卖的那种混进去霉烂的果仁都根本吃不出来。   另一边弗里兹把袋子里的石头都倒了出来,不出所料大部分都是好看的长石和石英,有两个比较致密已经玉化了的在国内大概还能当玉石换点小钱。   倒是有一块灰扑扑带白色斑点的石头像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弗里兹举起斧头一敲,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敲断成两截,这石头很脆,断面也是灰色,没问题的话就是自己想找的石灰石了,自己居然要他们去找白色的石头,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想的,要是山里没有白色汉白玉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到。   本来晚上抓阄抓到烧窑的是跳鹿,但深知烧窑技术必须传授出去的弗里兹把火怪也叫来了。   两人替换下已经看了几个小时火的郊狼爪子,按照弗里兹的要求各自往火膛里面加煤,预烧阶段的温度比烘烧要高,但又不能过于迅速升到高温,如果升温太过猛烈可能会因为温度不均和粘土中一些不稳定物质的分解不彻底导致陶器变形和起泡。   不时的加煤鼓风让煤烧的更旺有明亮火焰的同时没有烟,这样要一直保持到天亮。   弗里兹当然不会只靠眼睛看是不是炉火纯青来判断温度是否升高了,他扛着铁铲爬上坡顶,把铁铲侧着架在烟道口子上观察,窑内温度梯次升高,烟道口是最低的,一旦铁铲变成红热则代表着窑室温度应该已经超过500摄氏度,具体的温度差距有多大还跟陶窑结构有关,铲子不过是一种参考。   这些道理他也掰碎了讲给火怪和跳鹿听,当然是以不科学的方式,比如火焰颜色就有红色和亮眼的红白色的区别,从橘红到亮度越来越高接近发白代表着温度一步步升高,什么是温度概念根本没法教给他们,就说热这个模糊的名词吧。   火怪听了之后在地上画着一些看不明白的图形,跳鹿则搔着头请教弗里兹。   “弗里兹朋友我还是不懂颜色代表热是怎么回事?”   弗里兹忍住没翻白眼,“我打个比方,就好像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是红色的,你感觉是不是温暖啊,等到它越升越高的时候红色越来越淡,阳光越来越亮是不是晒在身上都热的发烫呢。”   “原来颜色和热是这样的关系,分开我都知道放一起就糊涂了,你打的这个比方真好,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呵呵,能不好吗,老夫子两千多年的经典辩论借用来给你上科学课,这比喻都听不懂就真难办了,弗里兹越发感到自己穿到这样一个时代太糟糕。   此时的美国在国际上就是咸鱼一条,商船被北非海盗扣留收买路钱政府只能乖乖交赎金,贸易战打的国内民生艰难,联邦政府背着独立战争的巨额国债无力发展经济,从南到北拓荒者跟印第安人的矛盾正处于激化中,几场战争眼见得不可避免。   而自己眼下就想安安静静的做点实业,过上天天有白面包和牛排吃的日子,靠谱点的工人却很难找到。   现在美国大量识字的定居者只能到北边的新英格兰清教徒聚居地区去找,自己跟他们一没交情二么信仰也不对路,想忽悠点人过来困难重重,也难怪美国工业首先在北方发展起来。   “弗里兹朋友,你来到部落之后我们的日子比过去更快乐了,你是肖尼人真正的朋友,为了表示肖尼人的友谊让我给你起个肖尼名字吧,就叫——‘烧头’。”   弗里兹眼角的余光瞟见火怪张大了嘴想说啥没赶得上,好么这跳鹿也是个傻子,要说自己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飞来横祸把头发烧成那样自己本来就不希望别人注意,这傻子倒好非得把这事情挂在嘴边上。   不过呢,自己何必和他生气,不妨逗他一逗。   “跳鹿朋友,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知道印第安人可以有不止一个名字,我可以给自己起一个,比你起的这个更合适!”眨了眨眼弗里兹继续说道,“你看我给你们带来了石蜜,印第安人过去也经常叫尊敬的白人爸爸,你不如就叫我糖爹(Suger Daddy)吧!”   历史上印第安人在很多时候称总统、国王或者有身份的白人为白爸爸,他们自己并不觉得是侮辱。   他们也极爱给别人起印第安名字,比如被苏人杀死的卡斯特将军就有个印第安名字——辰星之子,也有起的没这么拉风的,大陆会议汉考克议长的印第安名字叫“伟大的树“。   糖爹这称呼相当于中文干爹的意思,但另有更深一层的涵义,特指大龄男性和女孩建立在金钱、物质上的暧昧关系。现在弗里兹把这个词先占用了想必以后人们会继续发掘出什么甜爹、蜜爹的第二涵义,有人自甘堕落,弗里兹消灭一个词能影响啥呢。   “这名字意思很好,读起来也顺口,糖爹、糖爹……”跳鹿没有反对,还大为欣赏,把这个称呼念了一遍又一遍,弗里兹快要憋不住笑啦。   弗里兹拼命忍住笑意,对跳鹿说:“以后你可以这么叫我,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弗里兹,在其他白人面前时也别这么叫。“   “糖爹你真是一个好白人,我的一个祖先曾经跟随马丁.夏尔提埃来到山这边,他也是一个好白人。   那时候这里有许多的白尾鹿,肖尼人可以用鹿皮换来许多的朗姆酒和白兰地尽情痛饮,可惜他去世后他的儿子是个禁酒份子,要在部落里禁止肖尼人喝酒。”跳鹿舔了舔嘴唇,“真想过一天祖先那样痛饮的日子啊!”   弗里兹心里对跳鹿这样贪杯的肖尼人无语的很,酒精和天花毁掉了北美印第安社会的根基,可是他这种糊涂蛋还沉迷于酒精的诱惑不能自拔,白人根本不需要用枪炮仅仅用朗姆酒就征服了北美印第安人,谈判时用不再卖酒做威胁就能使印第安首领们妥协让出大片土地。   “酒你们早晚会有的喝,那些坏白人已经跑你们的土地上去盖房子了,你还光想着喝酒,”弗里兹打算再逗逗他。   “肖尼人根本就不怕那些白人胆小鬼,即使他们派来军队肖尼武士也不会认输,我妻子的父亲就打败过红外套的白人军队,从那以后他们的军队再也不敢在肖尼人面前出现!”   这话信息量太大,弗里兹还要消化一下,红外套指的是英军,再没出现很正常因为独立战争爆发了,这大概指的是英军最后一次跟肖尼人作战;看跳鹿的年龄他的岳父参加的不是庞蒂亚克战争就是邓莫尔战争。不过自己听说他们走印第安战道推测他们来自北方,邓莫尔战争却是在南方。   其实这是弗里兹不了解肖尼人的风俗,肖尼人不能和同一个氏族的人结婚,类似于同姓不婚的传统,所以他们四处迁徙也有一个作用就是为青年人找到婚姻的伴侣,父系社会的肖尼人部落成员交换是很频繁的,他们可以自由加入到其他远方的部落。   而跳鹿提到的邓莫尔战争是英军在13殖民地和印第安人打的最后一仗,也是邓莫尔勋爵无视1763年皇家条约中对土著民族的承诺进行的战争独走,他费尽心思夺取俄亥俄河以南的土地到头来不过是为新生的美国做嫁衣,战后几个月独立战争就开始了。   1774年英军加上民兵一共出动两千三百人,他们的对手pekowi部族肖尼武士仅有将近三百人。   肖尼人诱敌深入,选择路易斯上校这一路英军进行歼灭,他们乘夜色扎好木筏渡河接近英军营地,还分出人手埋伏在英军可能败退的几个方向务求一网打尽。   肖尼人原计划黎明时发起奇袭,却被两个溜号去树林打猎的英军撞见,枪响了,一个英军乘着夜色逃回去,按计划奇袭已经不可能!   天亮后肖尼武士将出营的三百英军彻底击溃,可是追击中的武士完全失去了指挥,这时英军的另一支两百人援军却恰好赶到,他们列好队拯救了溃败的英军。   战斗从对射打到肉搏,连骑兵冲击都能挡住的步兵线列也挡住了勇武的肖尼武士。   亲历者心有余悸的回忆说:疯狂的肖尼武士迎着弹雨发起了绝望的冲锋,直到撞在英军枪口上。   战斗打到中午,为了保存实力酋长玉米根决定撤退。   这一仗打死英军75人另有70多伤者,被震惊的殖民地人不愿继续打下去了。要知道此战英军阵亡数字比在整个第一次鸦片战争中阵亡的还多。   肖尼人也损失40多人,这样的损失肖尼部族根本承受不起第二次!精妙的谋略、英勇的武士缺少组织也撼动不了步兵线列,pekowi部族首领们痛苦的决定进行和谈,肖尼人没有输在战场上仍然输掉了这场战争,而其他未参战的四个肖尼部族将之视作耻辱不承认这一和谈结果。   值夜是很枯燥的,单纯为了解闷的话跳鹿倒是个不错的伴儿,满口的印第安色段子,他还是个肖尼吹,把自己和祖先的赫赫战功吹嘘了个遍,弗里兹听了哈哈大笑,没有文字的传说真实性就当是听封神榜吧。 第十八章 陶器(3)   “弗里兹朋友,能过来看一下吗?”   火怪这里并没有发生异常,他是有话要说。   “请你原谅跳鹿,他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他除了肖尼人的笑话不懂得白人的规矩。”   “我没把那个当作是冒犯,他简直是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呢,我已经捉弄回去了,你别跟着他叫那个名字就好,我听你那么叫会尴尬的,哈哈哈。”   看见弗里兹真的没有生气火怪放下心来,于是又小心的问道:“朋友,你觉得跳鹿讲的故事不可信是吗,可是他们真的杀了很多白人,让白人看到我们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害怕。”   “我并没有不相信他的故事呀,作为战士肖尼人是让白人非常畏惧的,但让人畏惧并不代表着强大和别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残暴卑鄙的人也会让人畏惧,可人们对他更多是厌恶,一个真正伟大的战士应该是他的敌人也会由衷的尊敬他。所以跳鹿跟我讲起杀了多少人割了多少头皮,我只能笑一笑。”   “跟你谈话我总是觉得学到了许多,你明明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弗里兹朋友,你知道这么多,究竟有没有办法让肖尼人和白人和平的生活下去呢?我已经想清楚你上次的话了,肖尼人无法依靠从白人获得的武器来打败白人,白人一停止贸易我们都无法忍受,一旦和白人开战我们就再也得不到火药和铅弹,一支不能发射的火枪能干什么呢,还没有弓箭和投枪好用。”   “你这就像问我能不能让狼不吃肉,能不能让鱼离开水,新来的白人肯定会看中你们的土地,除非让你们待在那块土地上能让他们更有利,我想不出你们怎么才能既保有土地又让穷白人满意。我只知道没有土地其实白人也能够生活,但是过的很糟糕,你们绝不会想试试那样的生活。”   “弗里兹朋友,你在白人的城市里过的就是你说的那种糟糕生活吗,等你有了土地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弗里兹真想捂脸,想说好话千万别揭短,火怪小朋友你比跳鹿也没强到哪去啊。自己穿这身旧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都是暂时的,还不是因为便宜老爹不给力吗,我把脑筋都动你们身上来了。   “白人的世界比肖尼人要残酷很多,你永远也不知道身边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这几天老听你们提起马丁.夏尔提埃,在肖尼人传说里他是个伟大的友人,你们一定不知道在白人的世界里他会遭遇什么。”   “马丁去世之后就葬在山这边他自己的农场里,参加他葬礼的来宾中有个叫詹姆斯?洛根有身份的白人,他后来当过费城的市长,还在葬礼上发言:‘马丁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但这个人太慷慨,所以发不了财。’接着他就用行动告诉大家怎样才能发财,葬礼之后洛根就强占了马丁留下的农场中250英亩土地,理由是马丁欠了他108英镑19先令3又3/4便士的债,有零有整十分具有说服力,转过头30英镑就把这些土地卖给其他人。你能相信吗,一个有身份地位的白人就这样把‘朋友’这(两)个字作价30英镑卖掉了。”   火怪挤了下眼睛,“弗里兹朋友,你说的英镑就是钱对吗,虽然听不大懂,但我觉得这个詹姆斯和马丁不是朋友吧。我知道在肖尼人的部落里哪怕是有过节的人也不会这么对待一个死去的人,我是不能理解抢走别人土地自己又不使用这种行为。”   肖尼人的三观还真是正啊,文明和野蛮究竟谁是谁怎么分得清呢,谁要想让他们去干湿活儿估计是很难,不过自己是那么卑鄙的人吗,怎么会让视荣誉为生命的战士去干这种下作的勾当,战士的归属始终是战场啊!   弗里兹对火怪的正义感还挺欣赏的,这样正直的人可以放心跟随在身边不用担心背叛,这个年头的美国仍然不太平。   “你如果想去白人的世界长见识,最好早一点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还有啊在白人的世界里你该叫我萨瓦兰先生,”弗里兹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天逐渐亮了,又一天崭新开始,经过一晚上的升温煤越加越多火焰也越来越高,弗里兹让两个肖尼人去休息,改让其他人早餐后来接手,火怪却不同意,执意要坚持烧下去。   弗里兹找到糖化的女人们,又交代了今天的安排,继续糖化两轮每次两桶,再多这加热的铁锅也忙不过来,怎么控制糖化温度怎么安全的熬干,只能偶尔有空来看一眼了。   今天真正的重头在眼泪湖这里,弗里兹打算让她用陶轮制做大型的陶缸,烧好之后就能作为水浴桶,下方可以直接点火再不用把热水倒来倒去。   里边仍然用木制的糖化桶,现在没有材料上釉陶缸会吸水,这就不适合糖化用了,况且提出来倒物料的时候陶器有太重、容易被撞破这两样缺点。   此外还有两种陶器也要试做,一种是大型陶罐可以直接加热橡子仁,眼看着往冬天走太阳会越来越少,不能再暴晒的情况下就只能考虑用热水浸泡去丹宁了。   另一个是煤灶的配件,陶制封火的盖板,水浴时调节温度直接盖在灶口封火。用铁板当然更好,可是这全部壮劳力不到二十个人的小部落上哪去弄铁呢?   采矿石、粉碎、采煤或伐木烧炭、垒高炉、烧炉时再分几个去鼓风,这劳力需求量人口翻一番还差不多。别说弗里兹对冶铁一知半解了,就算是精通也没那心思去搞,美国的铁现在出口不了英国便宜着呢,有人力不如多制糖。   眼看着火膛中的火焰颜色越来越淡,弗里兹知道加温灼烧的时间就要到了,整个烧窑过程中灼烧的温度最高,可以使陶器表面局部烧结。   进一步升温没什么诀窍,多加煤多鼓风,这种比较原始结构的陶窑温度始终到不了高温能把陶器烧塌变形的地步。   临时多拉来的肖尼男人卖力的鼓着风添着煤,弗里兹爬上坡顶看到铁铲边缘已经被高温气流烧到发红,换到另一个窑的烟道也是这样,默默计算了下时间,让人打来水浇在烟道出口上,这个主要作用是给窑室中央降温,避免陶器温度不均烧的出现瑕疵。   看火的间隙弗里兹还是跑去看了下糖化的温度调节情况,似乎一切正常,起码两个比重计没有用错。   眼泪湖这边的问题要复杂一点,盖板很好做,陶罐也足够简单绕着筐子绕就行,陶缸需要陶轮上表面积更大,而且这么大而重的陶坯壁厚相对很薄是拿不起来的,唯有连着陶轮的底座一起端走晾干。   好在弗里兹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更换一个从更粗大的树干上锯下来跟墩板似的座子,同样上面钻孔可以固定其他木板,陶坯做好之后只需要更换木板就行了。   回到烧窑现场,肖尼男人们一个个干的大汗淋漓,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从火膛看进去火焰底部也发亮,什么时候停窑完全只能靠估计,这个时候弗里兹又想要是有个钟表就好了,灼烧时间并不需要很长一到两小时都可以,现在只是烧陶没有烧瓷器那么复杂。   等糖化桶里的液体都不再有胶质感,弗里兹估算时间足够长可以停窑,他挥挥手已经等待许久的肖尼人就拿起盖子封住了火膛口,火灭之后还要自然冷却,今天白天是见不到陶罐烧的咋样了。   眼泪湖正在为制作陶缸苦恼,她已经失败了三次,粘土太稀做的高一点自己就会塌下来,干一点又不能容易的塑形,正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弗里兹也不懂怎么做,不过他可以提出建议,中下部用盘筑法成型粘土可以干一些,上部再用陶轮来塑形。这样花的时间比直接推陶轮塑形要慢的多,但效果不错,眼泪湖试到第二次就顺利的做了出来,弗里兹倒是担心会不会缸壁太薄使用中稍微磕碰就碎了,   肖尼女人们又开始熬糖了,弗里兹也不过去,就那么远远的瞟一眼,总不能凡事都要自己操心,还是等着看结果吧,再说自己熬了夜正头昏脑胀呢。   女人们拿着粘土泥板叽叽喳喳的争论着什么,弗里兹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啥,昨晚说好要让肖尼人学英语!好在这不用自己亲自教,跟几个会英语的说了一下,把现阶段跟工艺相关的几个英语句子先教下去,后面生活的词句再慢慢来吧,自己说不来阿尔昆冈语当老师还是得依靠肖尼人自己!   这一个白天安排的事都非常顺利结束了,肖尼女人今天连着两轮无论糖化还是熬糖都成功的完成,弗里兹按照惯例用多出的小糖块酬谢小孩和女人时她们也骄傲的昂着头坦然接受。   弗里兹把泡泡花叫来再做了一次糖化,做完后全部倒进三号发酵桶,然后又指导她怎么加入有酵母的浆液怎么隔绝空气,这些技术对弗里兹来说意义不大。   酿酒这行在白人中竞争已经过于激烈,但对肖尼人来说却如同天上掉宝贝,学会酿酒技术以后肖尼人将再不受困于商人之手。   泡泡花有不懂的只要提出来弗里兹还会解答,肖尼人答应了的事情不会轻易反悔,至少明年春天离开前他们会帮自己制糖。   晚餐的气氛无比的热烈像过节一样,黑脚把公有的石蜜拿出来一半加水熬化,就那么一大锅摆在中间共同分享,肖尼人们跳起狂热的舞蹈献给带来甜美食物的大灵,这种欢乐的时刻要是有酒就更美好了。 第十九章 积累   弗里兹没参加肖尼人的庆祝,他正窝在自己屋子里边补觉呢。   睡的早结果醒的也早,天没亮弗里兹就已经醒来,他揉了揉还略有酸胀的太阳穴慢慢的坐起来想着心事。   要达成自己大量制糖的目的不传授一些技术出去是不行了,自己当初判断失误低估了在眼前这样原始的条件下大规模生产的难度,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根本做不下来那么多。   眼下唯有核心机密糖化温度因为自己搞的那一套比重计肖尼人可能还弄不明白,但他们若有心的话也只是早晚的事。   如果让这个肖尼部落带着糖化的秘密离开他们最初可能也会保密,但是就像自己在他们面前的操作避不开有心人一样,制糖的方法扩散开去需要多长时间呢!   现在唯有两个办法,一是想办法在核心机密曝光前大量制糖,赚到最大一笔,自己当初定下的目标是几百美元,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看起来似乎很难,马上冬天冰天雪地难以收集橡子;另一个就是让他们选择不再回去山脉那边,留在自己这里继续制糖酿酒,至少是让掌握了糖化技术的人不要回去。   自己来到这大山里已经七天了,虽然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制糖酿酒工坊颇值得人骄傲,可这并不是自己的目的,自己并不想一直窝在山里,让肖尼人学会独立操作自己才能从劳动中解放出来,暂时离开这里去哈里斯堡或者卡莱尔镇,自己的理想可不是靠做麦芽糖或者酿酒过一辈子。   身为一个白人内里灵魂却换成一个200多年后的华人,弗里兹的理想也好尴尬,短期理想是摘掉穷帽子存下开一个工场的本钱,中期是把知识逐渐套现成财富地位,远期嗯等翻过近期这道坎再说吧。   生为华夏子孙为何不回去驱逐鞑虏,这想法很好可是看看自己身上的皮先,身为洋夷谈什么驱逐鞑虏这是要演西洋滑稽戏呐!何况经过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一轮又一轮国耻带来的思想启蒙,共和成功之后依然有要把皇帝请回来的遗老遗少,一个21世纪的人还不清楚这两千年的封建思想枷锁只有大破大立之后才能砸碎么,多少要给这个民族做点啥却不能做太多弗里兹也很为难呀。   眼下或许自己可以借助一下艾略特家的能量,他们在这个镇子的白人中间有足够的影响力,十多年的威士忌生意应该让他们也有足够的支付能力,只要拿的出足够的筹码,进行一次小小的合作大概不至于被地头蛇吞下去。   弗里兹数了数屋里堆放的糖块,迄今自己只分到六桶糖化的产品, 100多块糖合50多磅,一个人吃是不少作为一个产业的产量来说实在过于寒酸。今天打开陶窑后就有了烧水的陶罐,自己准备了六套糖化桶水浴盆应该都能运转起来吧,那样的话以后需要准备更多的麦芽,可是麦芽的秘密暂时还是别让肖尼人知道。   陶窑要打开了,肖尼人们都一脸迫切的围过来,昨晚上火膛就已经打开确认碳火是否熄灭,现在打开陶窑的门仍然感觉得到一股热气,弗里兹拿着一根火把先钻进去,如果通风不够窑内还充满窒息性气体火把就会熄灭,人赶紧退出再往里鼓风就好了。   火怪跟在弗里兹身后,窑室里边的情景让他也呆住了,九个陶罐只有四个还立着,其中一个上面还布满起泡后的窟窿,倒下的都裂了。   “出去吧,我们再看看另一个窑,让大家都进来看一看再搬。坏的陶器叫人别乱动,等会我仔细分析下找找原因。”   另一个窑室里面情况好一些,坏了的罐子只有两个,这让弗里兹也舒了口气,坏的不一样多就证明不是自己设计的整个体系完全错了,个体操作的差异可能性更大一些。   好的罐子搬出去后让女人们认领各自的作品,有个女人面前居然有三个都是好的,这让她得意的不行,举着罐子像开屏的雄孔雀一样转来转去。   可这只是开始,弗里兹让肖尼人让把罐子都搬去溪水边,直接漂在水里,这时就看得出罐子的做工是否均匀了。结果只有一个罐子是正正的漂在水面上,其他的都东倒西歪,刚才得意的那个女人也不得意了,撅着嘴低着头摸着自己做出来的罐子不语。   弗里兹没评论,直接让女人们把罐子再装上水放在岸边,查看是否漏水。谢天谢地,没有漏水的,否则肖尼女人们的脸色会更难看。   他向眼泪湖招招手,“你去跟做出三个罐子的那个女人好好谈一谈,她能做的又快又好已经很不错,一点小瑕疵是她第一次做没有意识到,你做的罐子能那么均衡有什么诀窍教教她。往后部落里还需要做很多陶器,光是你一个人做肯定忙不过来。跟先知说一声,我认为你和她负责做陶器就够了。   其他人暂时先打下手,再有想要学做陶器的人,也等你们熟练到不会出错了教吧。”有些人真的是在某些领域特别擅长,与其大家一起上结果良莠不齐,弗里兹选择让靠得住的人多干些。   比如泡泡花糖化时比较水浴和物料的温度就比眼泪湖准确,她就算做别的不行,有这一样突出就无法替代了。   眼泪湖先去了黑脚的棚屋,出来又找到那个肖尼女人,嘀咕了一番话之后对方情绪明显大好。弗里兹给她们正式安排了攻关大型陶器的任务,做好水浴陶缸和大型陶罐,就拉着火怪去陶窑继续分析破碎的原因。   “你发现了吗,这些碎掉的罐子主要集中在窑室中央,另一个窑则是里外都有,”弗里兹发现了一点问题,耐人寻味啊。   他捡起一块陶片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表面,比较光滑说明灼烧这一步温度到了,已经出现部分矿物质烧结,手指摸到茬口上忽有所悟,再捡起几块陶片对着光一看,心里有数了。   再多翻看了一会儿,弗里兹丢下手里的陶片走出窑室,让火怪找人把碎陶器都搬出来,一个一个的用筐子装着捡出来不要弄乱,至少要能拼起来大部分。   “你可以看到,这些陶片的边缘都是光滑的,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弗里兹看着面前的肖尼人问道。   “是火把边上的毛刺烧掉了吗?”虽然不是这个道理,思考大方向是对的。   “那你再看看这块陶片,”弗里兹递了一块碎片给火怪。   “这块陶片里边有空洞,断开的地方有翘起变形,弗里兹朋友你是说它是从这里自己碎掉的?”   “你观察到症结了,但还没把原因找准。边缘光滑说明灼烧之前它就碎掉了,但这还不能说明它是什么时间碎的;空洞的地方外表面翘起变形说明内部粘土还没有完全烧硬时它变形了,这只有第一阶段预烧才会出现。”   停了一下弗里兹接着说道:“这暴露了两个问题,第一做陶坯的时候盘筑泥条补空隙的时候留有太多气体,第二个问题是烧窑的人曾经把预烧的火烧的太大,两个窑都是郊狼爪子一个人烧的也会有这种预烧火焰差太大的毛病,你看是不是每一步都不能马虎呢。”   “弗里兹朋友,我现在懂它为什么碎了,可是有办法让两个窑预烧火焰一样正好吗?”   “这个只能从第一步时投的煤和柴数量上想办法了,现在我和你一样对制陶没有经验,但是我对自己能做好深信不疑。下一次烧窑时就先减少一些煤,每次加煤不要加太多,多少合适由你来拿主意。我把这个交给你来办,你肯定能办好找出合适的数量对吗,让自己在一次次的操作中积累经验,有一天我不在身边你们也能做的非常棒。   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做个小盒子做量具,每次加正好是几满盒子的煤,这样你和其他人心里就都有数了。”   弗里兹现在最想交给别人办的事情是做木工活儿,然而这真是需要时间积累的技术工,肖尼人最多帮着把木头锯成桶材,其他无论是刨平还是弯折成弧度,暂时还没有能让他满意的人。   想想也是,当年那位马丁.夏尔提埃就是个木匠,他的手艺明显没有传下来,原因肯定多种多样,木匠手艺不能速成也是个原因吧。   然而越是这样越该收个学徒,既然需要积累那更应该早点开始。   弗里兹看中了小火鸡这个肖尼人,知识接受能力强,方案一讲出来他总是前两个理解的,做簖笼和挖陶窑他都参与了,空间立体感确实比较强,现在砍树的事情可以让其他人去干把他换出来专门锯桶材刨板子。   这一天糖化改用新的安排的确出现了一些混乱,好在泡泡花已经能搞清楚每一步操作的目的,个别人的糊涂没有造成损失,有一桶糖化效果不是太好,弗里兹决定直接把它倒进发酵桶里给酵母菌享用。   一天下来总共完成了十一桶的糖化,糖化效率提高到令人咂舌的地步,以至于回到屋里看着堆成小山的糖块弗里兹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圣母娘娘,这才是我想要的制糖效率嘛! 第二十章 瑞克   瑞克很早就驾着车来到河边,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有偶尔河上传来水鸟叫声,他解开了皮带让老凯蒂自己去啃食青草和树叶,自己睡在车厢里等待。   这些天瑞克一直在哈里斯堡找活干,帮人翻过草垛、运过牛粪、拉过木头、收过玉米,这都不要紧,有那半桶威士忌在就可以解决瑞克的一切烦恼。   那个小老弟弗里兹不知道会不会来。   自己当初就不该同意送他去皮特堡,连皮特堡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的傻家伙,不知道从哪个猎人或是拓荒者那儿听来一些牛皮吹上天的冒险故事,他被那些野蛮人带回去大概会像奴隶一样整天干活吧,今天要是他一直没出现自己就去镇上报告这伙印第安人绑架了一个男孩!   斯坦威克斯堡条约之后印第安人应该都退回到肯塔基和西弗吉尼亚以西,虽然这是英国佬和他们六邦(易洛魁六邦联盟)签署的,可是他们别想跟白人赖账!   老凯蒂停止咀嚼打了个响鼻,瑞克警觉起来,一手攥住猎刀把子小心的探出头,“大个子瑞克!是你吗,见到你在这等我真高兴!”远远的一个声音喊了起来。   河上游漂下来两条吃水很深的独木舟(划艇),站在船头向自己挥手的不是弗里兹那个小法国佬还能是谁。   瑞克忍住心里的激动跳下车迎上前去,弗里兹还是跟十天前分手时一样穿戴打扮,只不过现在包着头也不戴帽子了,整个人有哪里跟过去不一样,可是看了又看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同。   “瑞克你在找什么,放心吧,他们对我好着呢饮食都是独一份的烹饪,专门给我盖了木屋,再养上几个月我非长的白白胖胖不可。”   “呸,你这种傻瓜就不该回来,他们告诉你那儿是皮特堡你不开心的飞上天,他们是害怕你有傻病跟你吃住在一起会变傻。”   “哈哈,神说我愿意你们在善上聪明,在恶上愚拙。瑞克你对我的认识可不准确啊!”   两个肖尼人听了两人的拌嘴一头雾水,弗里兹用先圣经的段子让瑞克吃了个瘪,接着又把瑞克和新来的肖尼人介绍了一下。   “瑞克也是朋友,火怪你见过,这个大个子肖尼人是跳鹿。好了赶快把东西都搬上车,日落之前我就带着蒸馏器回来,你们还是在这接我。”   从船上搬下来一框框的东西,里边装着瑞克没有见过的淡黄色方块,还有两个大桶和一叠陶碟似的奇怪陶器。   “这个是我送你的,打开看看,”弗里兹把一个南瓜大小的小木桶塞给瑞克,打开一看是一桶散发着奇怪香气的粘稠液体,用两个手指蘸起来一尝,味道很甜是糖浆!   看着弗里兹一脸快来问我的表情,瑞克偏不问他糖浆的事,把桶一放把手一伸,“说好了这十天也是雇佣的,我的车钱准备好了吧?”   弗里兹当然付不出车钱,他这十天都在大山里边窝着,除非他有点石成金的魔杖。“就冲着你等我这十天,我发财了一定有你一份,现在还是去镇上吧,有什么话边走边说。”   傻孩子又说大话,不过看起来肖尼人没拿他怎么样,发什么财,这山里难道真的有金子?   欧洲移民们最早来到北美大陆的目的就是寻找传送中的黄金国,现在他们当然还找不到,很多人因此破产。   另一些人却找到了绿色的黄金,他们靠种烟叶、靛蓝、棉花等发了财;另一些人找到了活的黄金,从河狸皮贸易中赚了大钱;北美殖民地还有着最宝贵的资源,几百亿棵上百年树龄的参天大树,为英国造船成为另一样金钱滚滚的产业,从新英格兰船厂驶出的大船也培育了美国庞大的商船、渔船队,北美洲还没有找到现成的黄金可是却有许多黄金的机会被找到了。   几十年后新英格兰甚至出了一位夏天往世界各地卖冰块的能人,把水发掘出了金矿的价值。   “你发的财在哪儿呢,让我看看,我现在就要那一份,”瑞克嘴上不饶人,还是套好马驾车顺着林中小道返回。   “就是这个,你也尝过了,一定不愁卖对吧!”弗里兹充满自信的从筐子中取出了一块淡黄色的块状东西,瑞克看了几眼笑起来。   “这也是糖对吧,你准备怎么卖呢?像我们现在这样直接到哈里斯堡把车一停开始吆喝吗?一天下来我相信你能卖出去几块,可要想发财我建议你找点别的路子。”   “不会的,人人都爱吃糖,怎么会没有人买呢!”弗里兹脸色变了,这才是瑞克熟悉的那个样子嘛。   “我在哈里斯堡待了十天那里什么样我可比你清楚多了,”瑞克灌了一口酒,“哈里斯堡只是个两百多人的小镇子,有几个商人、工匠和做短工的人家,周围的农夫会过来做点买卖,糖他们会想吃,可是他们没几个人有钱啊!只有木材商人付过我钱,其他人都是包我吃喝就当抵工钱了。”   此时的哈里斯堡还只是个临河的小镇,居民寥寥商业也还不发达,可是萨斯奎纳河水系的航运价值将来会让它兴旺起来,并成为宾州的首府。   至于美国人没钱这个事还得怪英国人!   美国独立后头几年每年要从英国进口275万英镑左右的货物,这个金额其实很少要知道1760年代的时候英国每年光从茶叶上收税就能收600万英镑(到了1800年英国茶税的年收入是2000万英镑),但是同期美国的对英出口只有560万美元约合120万英镑。   此时的贸易不可能用美元结算,付账要付金镑、金埃居、先令等金银币出去,这一进一出的贸易逆差累积下来就有价值几百万英镑的贵金属货币到了英国,如果没有英国贸易制裁的影响在过去这北美13殖民地进出口收支不但平衡还有得赚。   没有贵金属支撑美国各州发行的纸币严重贬值,这使得人们更不爱用纸币,雪上加霜的是一些州的议员还要求税收也只收硬币,政府自己都对纸币失去信任。   此时的美国既没有金矿也没有银矿、铜矿自己铸币困难重重,啥值钱资源都没有也难怪英国人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放弃了。   其实美国国内经济还是很健康的在1786年左右就自己摆脱了衰退,但是货币流通不足的问题却困扰着美国人,买付不出钱卖也收不到钱,美钞谁也不敢用,少量银币、铜币和商人签发的汇票成了乡村的主要支付手段,一些地方甚至退化到了像印第安人一样易货贸易的程度。   “还有啊,老弟你这糖是怎么来的,跟市场上的糖块颜色、质地怎么都不一样呢,来历不明的东西谁敢乱吃,哈哈。”   弗里兹皱起了眉头,的确没考虑到麦芽糖在美国市场上还是生面孔商品,会有一个产品推广被市场接受的过程。   但糖就是糖,没有人能抗拒甜味的诱惑,这是人类从猿类祖先那里继承的本能,被子植物花了几千万年才给灵长类留下这样的基因记忆,糖是人类大脑需要的高能量物质,它能让大脑感到愉悦,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没有比糖更容易被人接受的商品了。   弗里兹眉头舒展开来,看着瑞克笑道:“既然直接卖有困难那我就找一家商人委托售卖好了,本地卖不完商人可以运到外地去卖。我也不一定要收现钱,粮食、铁器、衣料、毛皮,有价值的我全都可以换。”   瑞克盯着弗里兹看了又看,“你这十天经历了什么,以前找不到人买桶的时候你沮丧的像只猫,缩成一团。现在的你一会一个主意,不对,打从你坚持要去皮特堡就不一样了,执拗的要命。”   弗里兹内心很想装酷的说:“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可瑞克肯定听不懂,还是老实的说:“我的经历说出来怕你不信,在肖尼人那里我不是个找不到活儿的小桶匠了,我能帮他们做很多有用的工具,他们都很尊敬我,我帮他们酿酒,他们用糖来酬谢我。   酿酒,对了,我们直接去艾略特家吧,我今天不管是借是租一定要弄到一个蒸馏器带回去,他们家在这镇上酿酒的里边做的最大,直接找他们应该有办法。”   “艾略特家可不是酿酒最大那么简单,你看这条路,哈里斯堡镇就在河边也有现成的码头,为什么他家还需要一条路单独通到河边?”   弗里兹第一次注意这个细节,两世为人的经历让他知道艾略特家底下路子野的很。不过这个年代在美国能被禁止贩卖的东西几乎没有,毒美国佬和英国佬正在往大清卖,武器那是猎人和拓荒者的生活必需品,只有逃避关税的走私商品能解释这种鬼鬼祟祟了。   既然不是杀人放火买卖人口的勾当,艾略特一家基本的规矩还是有的。   “我记得尤金.艾略特是在巴尔的摩做进出口生意,看来他们也顺便做一些帮大家省钱的生意。”   瑞克回应了一个你懂的眼神,其实弗里兹一点也不在乎尤金.艾略特的生意,或许还求之不得,这意味着他有一条灰色的下游分销渠道,说不定还能帮弗里兹也省下一些税。   道路两旁的树叶已经被秋风染成金黄,没有风也会自己掉下,一圈圈打着旋儿的飘落地上。看到这弗里兹就自然的想到凌冬将至,留给自己大量生产麦芽糖的时间可不多了。   水浴陶缸今天回去就应该能够出窑,有这个东西冬天也能继续生产,但是在皑皑白雪下收集橡子,河流结冰之后运输煤炭都已经不再可能。自己眼下需要大量人力,来储备冬天需要的物资,酒精蒸馏器只要付出代价合适今天就要带回去,有酒肖尼人就能够向其他民族印第安人借来人手了。 第二十一章 糖的价值   艾略特夫人抱着猫坐在树荫下,心中十分的烦闷,今年威士忌酒生意眼看不好做,每酿一升威士忌税务官要征收去7美分消费税,喝威士忌酒的顾客大多数是苦哈哈的农夫,一下子涨这么多收入菲薄的他们直抱怨太贵了喝不起,更别提许多人买酒的时候掏出来的都不是现钱,自己却要拿出真金白银交给税务官。   那些酿私酒的农夫可以把蒸馏器藏到山里,可是自己家的威士忌生意做的远近闻名,躲也躲不掉。   二儿子尤金.艾略特在巴尔的摩的生意也没有起色,自己家没有入股跑加勒比群岛的大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拳头商品,每次只能分些别人的残羹冷炙。纺织品、茶叶、咖啡等等都是好东西,可是消费得起这些货物的圈子就那么大。尤金很努力,没日没夜的到处推销,人都累瘦了,当妈的想起他就一阵阵难过。   三儿子卢伯特更让人操心,从学校回来就在家里酿酒坊帮忙,如今酿酒业都这个样子了他还有什么前途。   怀里的猫咪像是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卖力的蹭了过来,摩挲着猫咪的皮毛,艾略特太太感到心情放松了一丝。   这时候梅林走了进来,“母亲,上次那个会做果汁酒的法国小桶匠又来了,你要见他吗?”   “是他呀?让他进来吧。”艾略特太太点了点头,十天前这个外地来的小桶匠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是个精明小伙,虽然年轻了一点。   原计划里弗里兹也会来拜访艾略特老夫人,她那种处事大方广结善缘的作风真不是一般人物,弗里兹前两天就做好了准备。   “尊敬的太太,我回来的太晚想必你们的苹果汁已经入桶了吧?这里有我带来的一点礼物,请笑纳。”   “小伙子,我们试着按照你的办法去处理果汁,的确颜色已经淡了很多,你现在还有办法?”   “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只要你信得过我,就让我来为您变个戏法吧。”弗里兹的确准备了很久,但直到肖尼猎人从大河对岸带回来石灰石,一切才进入实质阶段。   有戏法看那就看看呗,让帮工们送来弗里兹需要的器具,想了想艾略特太太让人把卢伯特也找了过来。   只见弗里兹从一个陶罐中取出一些白色粉末,轻轻的撒入苹果汁中,然后使劲的搅拌,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桶里的果汁,然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弗里兹抱歉的笑了笑,再次取出一些粉末撒入苹果汁里面搅拌,这回好像有了变化,果汁变得十分浑浊,出现了很多深色的渣滓,弗里兹敲破鸡蛋,把蛋清滴入果汁,搅拌了一会儿,静置下来苹果汁明显的出现了分层,舀出一小杯来,颜色接近于无色。   “夫人,祝您身体健康,”弗里兹扬了扬手里的杯子。   “就这么简单?真的像是变戏法一样!”   “嗯,当然这一桶还需要过滤,之后才是真正的浅色苹果汁。”   “太不可思议了,这究竟是要什么样的头脑才能想出这么神奇的办法!”   看起来很容易,包含的原理可一点都不简单,氧化的三价铁离子其实很容易水解出来,但是苹果汁里面的苹果酸含量太高使果汁酸性太强PH值太低,弗里兹加进去的白色粉末其实就是些碱性的石灰粉,会和苹果酸生成不溶性的钙盐,当PH值升高之后三价铁离子就会自动水解成氢氧化铁。   有部分氢氧化铁沉淀物会形成胶体溶液,加入大分子的蛋白质可以破坏这种胶体溶液。加入碱性物质是欧洲布列塔尼酿酒师们发现的,而加入大分子蛋白质使得胶体溶液沉淀更彻底是中国古代劳动者发现的。   “夫人您不妨尝一尝现在的味道。”   艾略特夫人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酸味少了很多还有隐隐的甜味,苹果香味更加突出,风味已经完全不同了。   “是的没有错,这应该就是来自欧洲的高级西打酒做法。”   “年轻人,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的秘密会有一个价码,你今天跑来变戏法肯定不是为了讨我这老太婆开心的对吧,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夫人,难得你一直记得我的话,其实我的要求不多,请看这个。”   艾略特夫人发现弗里兹指的是他送来的礼物,打开盖子里边是一罐橙黄色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甜香,看起来像是枫糖浆。舀起一小勺放进嘴里,没有枫糖浆那么甜,香味也不一样,但同样能勾起人的食欲,这究竟是什么呢。   “这段时间我都和印第安人在一起,我帮他们酿酒他们就用这种糖酬谢我,这种糖人们并不熟悉,我需要人帮我打开市场。”弗里兹又拿起了一块糖,“糖其实是一样的,夫人您刚才尝的是精炼过的,这种是粗糖。”   橡子面毕竟不是精淀粉,糖化完之后会残留一些微小的纤维组织,无法直接用织物过滤掉,一开头弗里兹并没为这个瑕疵操心,先把产量搞上去才是重点。   这种含有杂质的麦芽糖外观看起来像牛奶糖,颜色是淡黄色略有些透明。   从甘蔗制出来的砂糖也有粗糖和精糖之分,艾略特夫人对此很好理解。   “年轻人,你有多少这种糖呢,不多的话我可以直接全部吃下。”在有销售渠道的人手里糖并不愁卖,因此艾略特夫人没有犹豫。   “以后会有很多,一周会有一千多磅的样子,您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再去镇上问问其他商人。”   “一周一千磅这并不算多,就不用麻烦其他人了,那么年轻人你的糖什么价格呢?”   “我需要一个长期的合作者,夫人您是愿意跟我销售分成还是直接固定价格买下?”   “还是直接说你的卖价吧。”   “我希望是一磅10美分。”   糖在历史上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奢侈品,但是到了18世纪它已经成为一种大宗的廉价消费品,18世纪中叶从加勒比群岛运到英国的精糖大约是每磅六便士,约合每磅10美分,随着砂糖生产规模的扩大后面越来越便宜。但对美国人来说后面再便宜也没有用,因为英国殖民地出产的糖全部供应英国国内消费,18世纪的一百年里英国人的砂糖消费量翻着跟斗往上升。眼下人均年消费量是12磅,世纪初是人均4磅,过十年是18磅,再过一百年会达到可怕的90磅!不管英国市场上糖有多便宜,从英国再运销到美国廉价的蔗糖价格仍然会上涨许多。因其过于廉价,舱位有限的走私船主们每次只会捎带少量的食糖。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18世纪的食用糖比粮食更廉价,在加勒比海地区的奴隶种植园里,一英亩甘蔗田就可以收获5.6吨粗砂糖,还有1.35吨糖蜜,制糖过程中的甘蔗渣可以作为熬糖的燃料还有富裕,因为主要是采用奴隶劳动无需开工资,喂养奴隶主要用制糖剩下的糖蜜,砂糖的价格在殖民者手中低到令人发指。英国需要这样廉价的砂糖来供养国内赤贫的城市底层人口,因为人口大量增加和同时期涨了几乎一倍的谷物价格,平时低收入者们只能靠大量吃糖来提供生存所需的热量,保证廉价糖供应在英国不但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一个社会问题。   “这个价格我再贩卖出去几乎没有利润,7美分怎么样?”   弗里兹几乎就要答应了,一周利润70美元,冬天到来之前能够至少拿到200美元,比起现在一文不名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可他想了想说道:“夫人每磅10美分不能少,我听说过没有糖的药剂师,不知道人们怎么评价一个没有糖的进出口商!”   “可恶的小鬼!”艾略特夫人在肚子里咒骂道,“每磅10美分必须是精糖,粗糖每磅仍然是7美分!”   没有糖的药剂师是一句英国谚语,用来形容缺少某些必要东西的人,弗里兹说没有糖的进出口商意指的是尤金.艾略特,作为走私商人缺少某些必要的渠道,连糖都不能给家里弄来,这么揭老底稍微有点恶毒吧。尤金需要糖,即使不赚钱也能借此敲开更多客户的大门。   “你如果没有异议,那么我们就这样签下合约吧,一美分我都不能再加了!”   “夫人,签合约之前我有两件小事请您帮忙,我酿酒需要烘干的麦芽,今后请允许我从梅林这里购买,另外我还需要一台蒸馏器,你能帮我借到或是租用一台旧的吗?”   “干麦芽好办,你有需要就提前一周告诉梅林。蒸馏器你要租多久?这样吧,我家里有一台蒸馏器去年当着税务官面砸破了,签约之后你只要拿去找铁匠修好就是你的。我们的来往账目,以后让卢伯特帮忙照看吧。”   弗里兹没有异议。   梅林起草完合约,弗里兹扫视了一遍没有问题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艾略特夫人,艾略特夫人也签字画押,合约有效期到明年九月这个时候。   “对了,还有一样事,如果你们现金不够我能得到在费城兑换的汇票吗?”   “这方面请你放心,尤金在费城也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他们的汇票能够保证在威明顿也换成钱或物,”梅林接道。   “梅林,我刚才操作的过程你都看清楚了对吧,这粉末就是石灰,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渠道也能买到。”   梅林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艾略特夫人,苹果酒这个秘密其实不值一提,既然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了,我有个设想你不妨考虑一下,明年我打算回家在费城附近开一间生产啤酒的作坊,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弗里兹打算借搬迁的机会把掌握核心工艺的几个肖尼人忽悠到威明顿去,原料当然没法继续用橡子,却可以利用便宜的玉米和大米,后者由于英国的贸易制裁现在南方大量积压已经很便宜了,借助啤酒厂的掩护还能继续制麦芽糖,糖化利用不完全的渣再酿造啤酒,一点都不会浪费。   “既然是明年才开始,那么明年到时候我们再讨论吧,”艾略特夫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弗里兹让人把糖都搬下车告辞离开,艾略特夫人想一想把帮工们都叫拢来,用麦芽糖块跟他们结算了之前的部分工钱,用紧俏商品糖来抵充部分工钱帮工们是一万个乐意,粗糖也没关系,自己家过去也只吃得起粗糖和糖蜜嘛。   “母亲,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把糖的来源控制住呢?”   “梅林你就是不喜欢动脑子,他的糖是从印第安人那弄来的,你能控制的住印第安人?”   “那我们可以用威士忌和他们换吧,”梅林仍然没想通。   “你好好想一想,糖不是毛皮,糖是很廉价的东西。一个部落给他一百多磅才值十美元的糖,他要供给这个部落几十口人的威士忌酒少说也要有五、六个加仑,你算算这要值多少钱!”艾略特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这个精明的小鬼才会跑去直接帮印第安人酿酒!”   “卢伯特你都看到了吧,有些人赚钱靠汗水,有人赚钱靠头脑,还有人不得不冒一点险。”   “是的母亲,我会靠汗水来养活自己。”   艾略特夫人听了不自觉地又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家里三个男儿都没学到他们父亲那样的胆大呢!要是他还在,恐怕真的会试试控制印第安人。   “梅林,方才弗里兹给苹果酒去色的方法你学会了吗,他说酿啤酒的事你也算下账,要是酿啤酒划得来我们以后也酿些啤酒。” 第二十二章 渎神   弗里兹和瑞克拖着满满一车的货物离开了哈里斯堡小镇,铁匠修补完蒸馏器又卖给弗里兹两口大锅,几条他自己也不明白弗里兹用途的薄铁片,还有定下几个薄铁皮桶的制作,看完弗里兹跟艾略特家的合约铁匠放心的让他记了账。   弗里兹送了他一碗糖浆,他高兴的回赠弗里兹一把小刀。接下来弗里兹还采购了盐巴、几蒲式耳大麦和许多玉米,直到把车子塞的满满再也装不下才罢休,看到弗里兹倒出来的糖浆和合约后商人都痛快的让他记了账。   “大个瑞克,我要回肖尼人营地去,你什么时候回费城呢,这么久不回家会有人惦记你吧。”   “如果我有一笔财产还会有远房亲戚惦记,可是我这些年过得只剩老凯蒂陪着我。有时候路上也遇到军队里的老相识,大家都没发财喝完两口威士忌就散了。在这哈里斯堡我待的还挺惬意的,比起嘈杂的城市还是野外的空气更适合我,”瑞克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小子倒是真要发财了吧,艾略特家跟你买糖,商人不认识你也让你赊账,嘿嘿,商人的鼻子比狗还灵光!”   “早上不是还有人说一天都卖不出去几块吗,眼下这个情况发财还谈不上,如果你要回费城我倒是可以把你的雇佣车费结清了。”   “暂时等等吧,现在这里还能找到活儿干,晚上住帐篷不冷,我也还有喝不完的酒。”   “既然这样,我给你找个活怎么样?你看我准备的这两桶糖浆,本来今天我打算去集市上卖的,不过修完蒸馏器看来没有那个时间了。不如你就驾着车去乡下帮我卖给农夫吧,我知道他们没有现金,你就跟他们换粮食,什么玉米、大麦、南瓜、土豆都行,如果有果蔬和毛皮你看着办。换来的东西我们一人一半,你觉得好不好。”   瑞克犹豫了一下,不过当他发现弗里兹是以挑战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倔脾气又冒出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让我去办,我就当是出去遛马了,你等着瞧吧,我换回来的东西会让你大吃一惊!”   “好吧,我相信你能从农夫手里换到比我换的多的东西。你借我的枪我还给你吧,你这样整天喝的烂醉没把枪丢了也真稀罕,”弗里兹也笑呵呵的说。   “别人的武器是不能随便动的,边疆人都懂这规矩。对了,枪在你手里放过几次?那帮印第安人难对付吗?”瑞克停下马车接过枪摆弄起来。   “怎么,你带着一次都没用过?”瑞克闻了闻枪口,“那火药池里边的引火药换过吗?”看着弗里兹发愣的表情,瑞克已经知道答案。   弗里兹哪里忙得过来玩枪啊,再说了,他比较了解的枪炮是后世各种定装金属弹壳武器,燧发枪的各种使用习惯那是一点都不熟啊。   瑞克换上新的引火药还是把枪递给了弗里兹,“既然没打过枪总要来上一次,枪膛里边的火药这么久了没换过,要是潮了才叫麻烦,你就对着路边那棵大树放一枪。”   弗里兹接过这杆长枪,是真的长,这老式步枪光枪管长度就有44英寸,枪托却是不协调的小,照门准星三点一线瞄准,脑子里一片空灵扣动扳机却没反应,瑞克止不住的摇头,手指点点火药池上面,原来火石机头还只是半张呢。   弗里兹小脸一红,把机头扳到位,这次扣动扳机啪的打出一片火花,瞬间点燃了火药池里的引火药,嘭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弗里兹只觉得右肩像被人用大锤狠狠地锤了一下,身子顿时一歪,还好枪握的稳才没脱手,再看瑞克一脸坏笑,分明是等着看第一次用枪的人笑话呢,弗里兹真是对这家伙无语了。   “还行,擦着树干,打掉好大一块树皮!你的表现对第一次放枪的人来说算很好,”瑞克还若无其事的报告观察结果。   这时从镇子里和和艾略特家的方向都跑过来一群人,瑞克像没事人一样解释就是担心火药潮了试枪。   “没事别在镇子附近放枪,大伙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说话的居民右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从眉角到颧骨,再偏一点右眼就没了,他跑的气喘吁吁。   “我没考虑到这点,连累各位白跑一趟,对不起大家了。我们车上有威士忌,请各位都喝一口润润喉咙怎么样?”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即使威士忌其实润不了嗓子也没人在乎,不对,瑞克挺在乎。   “你让他们一下子喝掉那么多威士忌,真见鬼!”   “一点酒啦,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天你再去河边等我,我送你一桶!”   “少拿小桶糊弄我,要送就送我一大桶!”   “贪心鬼!这个你恐怕要等了,我回去专门给你酿一桶,大概再过十天有结果。”   其实弗里兹也想熟悉一下玉米威士忌的酿法,要不然大冬天的肖尼人想喝酒发现橡子全部在制糖没有原料酿酒会发生什么,不敢想。   河岸到了,跳鹿和另一个肖尼人划着划艇从芦苇丛中钻出来。   “瑞克,我真的要谢谢你,本来萍水相逢你肯在这等十天我的消息,这份人情我会记住的!枪你还是带着吧,我没时间照管它。”   “好吧,把它借给你我心里也空落落的,身边有枪有威士忌我才安心的多,现在的你确实不用担心肖尼人了,他们该担心你,哈哈,两天后再会。”   “再会。”   带回来的蒸馏器、铁锅、粮食让肖尼人欣喜万分,再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今后没有足够粮食看来可以从白人那里购买。   肖尼人是农耕民族,饮食中大约68%是玉米,一个人一年要吃掉9蒲式耳玉米约合一天2磅,来到冬季营地这一路上人们只带了背得动的粮食,猎人一直没有捕到鹿和大型猎物,玉米吃的比预想的要快。   怪模怪样的蒸馏器更是吸引了许多人围观,那参差的管道就像怪物的触手,黑乎乎的开口像怪物吞噬生灵的大口,铁匠为了赶工外观就没仔细处理,原来敲破的地方补上之后就像一块丑陋的疤痕,一个孩子靠的近了点被身后的孩子向前推了一把马上像被火炭烫到似的尖叫着跳回来,引来人群一阵大笑。   “我回来履行我的承诺,一切顺利的话今晚上先知就可以喝到橡子酒了,明天再给它搭个小棚子今后就不怕下雨,那么我说过的列纳佩人的事……”   “知道,知道,你还是快把酒用你那个什么器做出来吧,”虽然知道弗里兹不会欺骗自己,黑脚还是要见到酒才放心。   蒸馏器其实就是一个大金属缸,上面伸出冷却水出水管和出酒的冷却管。   一号发酵罐里边的发酵昨天就停止了,不再发出噗噗的泡沫破裂声,酒浆中酒精浓度升高到一定之后发酵就不再继续了,酒精对酵母菌也是有抑制作用的。   弗里兹指挥肖尼女人用罐子把酒浆盛出来倒进蒸馏器的大缸,然后大火加热烧到沸腾,一边不断的从上面倒下冷却水,从冷却管口开始有一滴滴的液体滴落到木桶里,肖尼男人们盯着这滴落的酒滴已经急不可耐。   最开始蒸出来的这段叫酒头,酒精含量特别高,弗里兹专门收起来另有他用,给人喝只怕会喝出酒精中毒;后面的中流和酒尾含有更多的风味化学成分,跟曲酒一样,威士忌其实也要进行勾兑。   弗里兹严格说来只熟悉抗生素霉菌发酵,对发酵出来的烈性酒该是什么味道毫无概念,瑞克灌给自己那一口劣质威士忌不能作数,好在肖尼人只要是酒就行对味道并没那么挑剔。   蒸馏出的第一罐酒被送到黑脚面前,黑脚戴上面具举起酒罐绕着火堆跳起了古怪的舞蹈,火怪介绍说这是春秋季肖尼人都要跳的面包舞,答谢大灵对肖尼人的看顾,现在跳是答谢大灵对酿酒收获的照顾吧。   越来越多的肖尼人加入进来,气氛愈来愈热烈,随着越来越多的酒罐被送到黑脚面前,气氛从热烈转变成为狂热,男人们唱着歌疯狂的舞动身体和四肢。   “你不喝酒我能理解,可是庆祝舞蹈不是你们民族的活动吗?你怎么这么淡然的样子?”弗里兹看着火怪一脸淡定的坐在蒸馏器前烧火好奇的问。   “我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大灵真的那么有神力,他就该扫除那些脏污土地、亵渎他的白人;而不该只是对信仰侍奉他的肖尼人降下灾祸,我这些天对他怀疑是对他不敬,可是我的族人反而有了石蜜和酒,冬天也不再会挨饿。虔诚的时候得到灾祸,该被惩罚的时候却被奖赏,萨瓦兰先生,你说我该如何选择呢!”   没想到火怪说出这么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弗里兹感到头疼,自己是对他做了一点思想启蒙,可是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快。自己要是教徒的话这个时候把他拉进教会一定很容易,法国传教士发展土著信徒估计就是这么搞的。   这些离经叛道的话要是被其他肖尼人听见,火怪估计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逐出部落,要么被当做触怒大灵的渎神者处死!   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其他人要么正陷入狂热,要么离得远,弗里兹松了一口气。   “你这些话很危险,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无论什么人面前都不要让人觉得你在怀疑神灵,我真担心开导你是不是反而害了你!”   “我明白了,萨瓦兰先生,我感觉得到你也并不信仰你们白人的神灵。”   这冲击比刚才那下还大,弗里兹在白人面前一直伪装自己有信仰,时不时拿圣经怼一下瑞克,没想到却会被个肖尼人看破,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是无信者就麻烦了。虽然17世纪美国新英格兰烧烤巫师的盛况已不再有,他们不和你来往总归是个交流的障碍。   “我有信仰,我信仰的是知识和科学,但是在不信仰这两样的人面前我只好做的像他们一样啦。”否认三连是没有用的,这种时候还是把话说清楚避免误会比较好。   “知识我上次听你说过,可是科学又是什么呢,听起来也不是神灵?”   “的确不是神灵,这个以后再说。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对信仰的态度。”   “萨瓦兰先生,第一次我们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准备好了,”火怪的眼睛放着光。   自己在肖尼人中点起的这颗火种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焰,未来是照亮同族人前进的路还是把自己烧成灰烬,就看自己的小心引导了。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天亮了营地静悄悄的,有几只胆大的红雀还落到棚屋上鸣叫,肖尼人们仍然宿醉未醒,昨晚他们喝了个痛快,直接就躺倒一地。   刚开始弗里兹还让火怪和自己一起把醉倒的人抬到长屋去,可是火怪只是抿嘴笑着摆手示意不用。很快弗里兹就懂了,所有人都醉的稀里哗啦,根本没法抬。   印第安人嗜酒,可是酒量真不怎么样,一斤酒不到就醉倒了。   蒸完酒的酒糟无处处理,弗里兹也是大意了就让火怪在营地边上刨坑埋掉。   没想到半夜跑来一只负鼠吃酒糟吃的醉醺醺,在营地里乱窜还打破了两个陶罐,气得火怪一个飞斧掷过去结果了它。   这鬼东西临死还喷了一股恶臭的液体,没醉倒的人可就受罪喽!   今后要跟他们说清楚,不能一次全喝倒,昨晚问火怪要是全喝醉了敌人偷袭或者有人拿起武器发酒疯怎么办,他笑笑说每次都会有人不喝酒当看守者。   可是工人全醉了,自己难道泼凉水把他们叫醒?   昨天弗里兹虽然出门,制糖仍然继续进行,十二桶糖全部成功,肖尼人做这个也是越来越熟练,这么多糖化完的残渣用来酿酒根本都不用再加麦芽进行糖化了。   艾略特夫人惯性思维认为自己的粗糖和精糖工序区别很大,其实就差了一道多级过滤,自己只做了三个料斗形的漏斗,一级是滤布,一级是包木炭粉的滤布,最后一级是多层滤布。   过滤完糖液就变得澄清,不像蔗糖的去色那么复杂,这样一来自己赚头就大了。   糖的包装也不能再用树皮,产量这么大扒光几匹山的树都不够祸祸,弗里兹想到了饴糖常用的包装材料——糯米纸。   自己当然弄不到糯米,可是橡子淀粉糊糊跟糯米的效果近似,只要刷在高温的陶器表面上等干了揭下来就是一张像薄饼多过像糯米纸的东西了,用来包麦芽糖块效果接近于纸。   弗里兹努力的回忆当年了解的美国私酒小作坊资料,结果被他们的粗陋不堪震惊了——玉米粉煮开之后加干麦芽同煮,然后就那么丢在露天发酵,树叶、鸟粪都会掉进去,运气特别棒的甚至会有偷吃玉米糊糊掉进去淹死的浣熊!   这样的私酒味道不用问一定很糟糕,但也说明仅仅是酿威士忌酒的话其实没什么难度,自己按照规矩来一定会搞的更好。   蒸馏酒说什么口感来自优质矿泉水泡大麦啥的都是忽悠,发酵过程却真的来不得半点马虎,19世纪后半叶西方研究者还从酿酒厂的酒浆中分离出了不同的酵母,这些才是品质的保证。   弗里兹酿酒目的是为了满足印第安人的需要,不是要做威士忌行业的US NO.1,这酒啊~,差不多就得了。   弗里兹从镇上回来也带回两品脱干麦芽,足够折腾两三回的。   假如自己做烘干麦芽的话,小火上烘15~18小时,再热风吹48小时以上,以肖尼操作者的手艺自己恐怕不要活了。   等到饥肠辘辘的肖尼人纷纷醒来,弗里兹已经检查过了水浴缸,重新规划好糖化方案,整天变来变去弗里兹也很烦啊,可是想要增加产量这些改动必不可少。   弗里兹走到还有几分醺然的黑脚面前,还没开口对方就忙不迭的说:“派人去联系列纳佩人对吗,我让几个人都带上酒和石蜜,马上就出发!”搞的弗里兹无话可说。   黑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第一桶酒浆蒸出来接近300品脱橡子威士忌,虽然味道跟过去喝的不太一样,但也不难喝,还有一种草木的清新香气。   第一口下去身体就明白的反应过来这是烈酒,一直渴望酒精的神经立刻爽到爆发,几大口下去就醉到现在。   光这第一桶蒸出来的酒就够整个部落的人醉倒几天,剩下还有那么几桶没蒸的咋办呢?   既然酒已经是自己手里可以随意支配的财富,黑脚心态就不同了,仅仅换人力不算什么,印第安人用酒也可以对印第安人做很多事情。   “我希望你们饮酒节制一点,昨晚哪怕是一只野兽溜进来也能轻易的杀死你们最好的武士。”   弗里兹想了想还是把那只捣乱的负鼠提了一下,“最少要有半数人保持清醒,守着这么多酒你们就不该再那么馋。”   把酿酒教给印第安人颇有些像大清的种土烟驱逐洋烟,对于解决酗酒问题毫无用处;但是却会改变白人-印第安贸易的形势,那些白人商人将不得不拿出些真正有用的商品来进行贸易。   未来靠着大量走私烈酒赚取暴利的几个毛皮大王还会再出现吗?   事实上由于印第安酋长们的抗议,很多州都曾经通过禁止向印第安人出售烈酒的法规,宾州的这条法规还是1722年的时候就通过了,然而印第安人都管不住自己就更管不住白人了。   一起生活了十多天,虽然当初就说好是一场互利的交易,对这些友善的肖尼人弗里兹还是很想做点什么。   也许学会酿酒能把他们拔出泥潭一样的未来,也许他们没有大毅力摆脱酒精的毒害,但至少不会再卖尽最后一点财产就为了换来一口烈酒吧。   正说着火怪冲进了棚屋,急切的用肖尼语说了一通,刚才还有一些迷糊的黑脚一下子清醒了,也急切的用肖尼语说了几句话,火怪立刻转身跑出去。   弗里兹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询问:“这么慌张,出了什么事?”   “营地周围的树林里有很多人来了,发现的时候已经离的不远,我让他把所有男人都召集起来。”   “让他们不要急着冲上去,所有人赶紧进木屋防守!清点一下人头,看有没有落单在外边的。”   弗里兹当初设计木屋时就考虑过遭遇进攻时怎样守卫,六个窗户射界可以控制三个方向,三座品字形坐落的木屋能够保证后方的大门也在其他木屋射界内。   最大的弱点是屋顶,只是覆泥的草叶搭在椽子上,但是想必敌人一开始并不会直接跳上去,这些特点木屋还在搭建时弗里兹就告诉过帮忙的肖尼人。   黑脚点了点头,同意了弗里兹的意见,敌情不明,先把实力隐藏好最重要。   男人们都分别钻进木屋,很快从窗口就能看见一杆杆火枪伸出来,山坡上刚才还不停晃动的灌木丛一下子停了。   女人和孩子也赶紧躲进了长屋,一时间寂静无声非常的诡异。   弗里兹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还是对潜伏者身份不明,最糟的情况就是艾略特一家杀来了,梅林的莽撞超乎自己想象!   另有一种可能是类似“帕克斯顿男孩”的边疆人民兵来了,他们几十年前血洗了康内斯托加印第安小镇,这些苏格兰-爱尔兰裔边疆人组成的民兵极为仇视印第安人,不相信白人和印第安人能够和平相处。   “对方停下了,估计不出他们有多少人,看刚才的反应他们不是只会拿农具的农夫,里边有经验丰富的边疆猎人,”弗里兹说道。   “从刚才的动静来看他们不少于四十人,他们发动袭击之前肯定侦查过我们一段时间弄清楚我们的人数。边疆猎人也不可怕,一个肖尼武士能打他们两个。”吼熊的发言充满了对敌手的蔑视,也高估了己方的战斗力,听完翻译过来他的话弗里兹感到不点醒他要出大事。   “不行,这是山脉东面,打退他们一次,还会缠上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被围起来吃食不足撤退时被对方追杀怎么办,”弗里兹的发言得到了黑脚的首肯。清点人头结果也出来了,因为昨晚的宿醉,往天这时候出去打猎采煤的人都还在营地里,真是万幸。   “对方现在没动静可能是在包抄我们防御的弱点,三个木屋都在坡上,女人孩子躲避的长屋隔得远靠着河边照顾不到,那边应该找几个人去增援。”   吼熊大吼一声,十鱼和另外两个肖尼人背着弓箭提着战棒跑了过去,他们钻进长屋没多久树林里响起一阵小号声,挨着河边的一丛灌木一阵急摆,对方潜行接近的人撤走了。   经历这两番不动刀枪的交锋弗里兹心里反而更加踏实,对方很谨慎不愿出现伤亡,哪怕是隔这么远被蒙中一枪都难的情况下仍然避免暴露位置,这不是边疆人民兵的做派,他们肯定是跟瑞克一样喝的醉醺醺骂骂咧咧的放完枪就往上冲。   梅林带来的人也不像,做灰色生意的人手下几乎都是乌合之众,找不到这么一言不发仅凭号令就完成指挥的人,对面一定有几个军人或者是曾经的军人。   弗里兹没去考虑正规军,肖尼人又没有为非作歹,突然冒出来一支美军的可能性为零,州政府也穷的叮当响,不会没事花冤枉钱。   想到这里弗里兹整理了一下衣服,翻出来帽子戴上,使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对面前被他奇怪举动弄得莫名诧异的肖尼人说:“把火枪机头都合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开枪,我去跟他们解释,放心吧只要我把话说清楚就不会有事了。他们现在没有行动应该是等着我出去。”   等肖尼人完成沟通之后,弗里兹再掸了掸衣服上永远弄不干净的灰,回头笑了一下,掏出一张浅色的大手帕一角系在小手指上,举高朝对面慢慢走过去,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   “都别开火,我可以解释这一切!”   对面沉默了一阵,约摸是半分钟,灌木向两边分开,一个穿着没有军衔的蓝色军服的人走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斡旋   弗里兹先脱帽行礼,“上午好先生,我叫弗里兹,请问你们为何而来?”   “我是查尔斯下士,你为何在这?昨天有打猎的人报告说这里发现了一个印第安部落,镇子附近这一个月来有许多人丢了牛和猪,听说这事后都很愤怒!”他抹了一下胡子,“如果是他们干的,一定会被狠狠地教训一顿。”   “原来是这样,我可以给这些印第安人担保,他们没做过小偷小摸的事情,更别说牵别人的猪和牛。”听说是这样弗里兹安心了,肖尼人来了半个月不到时间对不上,这个民兵下士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边疆人,“我在这儿是因为我在这里建了一个工坊,这些印第安人都是我的雇员啊。”   本来肖尼人选择这个溪谷建营地还是挺隐蔽的,可弗里兹来了之后又是烧窑又是熬糖整天烟火不断,河面上划艇进进出出,被人发现只是迟早问题。   该来的早晚要来,想通之后弗里兹深吸一口气,心情也平复下来。   “掩藏的事没有不显出来的,隐瞒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查尔斯一脸镇定的说,弗里兹听了却想笑,这老兵他居然憋了一句新约里的话出来,要不是原来的弗里兹比较虔诚跟他还对不上脉。   在荒野里艰苦的生活中唯有信仰才能让这些初来时挨饥受冻的拓荒者找到精神支柱不至于发疯,宾州是贵格教派的大本营,里边多的是自称听到过上帝声音的人。   哎呀,自己在瑞克面前装神弄鬼也很像个贵格。   “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并且要多给你们。”跟这时代的人老打这种机锋,弗里兹是真心累的很,可不如此又怎么隐藏自己科学信徒的身份呢。   “我以为威廉.佩恩先生虽然故去,但他对不同信仰种族和谐共存的理念还植根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心中,为何还没有任何证据就认定是肖尼人的不是呢?”   弗里兹这可是放了个大招,宾州最早是贵格教徒威廉.佩恩的领地,此人的自由主义思想之前卫后世的白左拍马都赶不上,他关于建立一个“理想国”的理念和宪政的思想被美国建国者们奉为圭臬,抬这尊菩萨出来就是说下士你没证据就怀疑肖尼人偷牛是政治不正确了。   “什么?是肖尼人!”下士的脸色变化之快弗里兹也没想到,而且明显不是因为自己搬出来的佩恩大神。   下士此时大脑混乱的也快宕机了,对当下美国军人来说肖尼人可是非常的不安分。   殖民时期的旧账就不说了,1776年切诺基人发动第二次切诺基战争,肖尼人也参与进去,并在第二次肯塔基战争中俘虏了著名的冒险者丹尼尔.布恩等人,并把定居者全部赶出了肯塔基。   但最惊人的灾难就发生在去年的瓦巴什之战,肖尼人和迈阿密人、列纳佩人三族联军保卫迈阿密人的核心城镇,在11月4日黎明时分以1000多武士突袭西北地区总督-圣.克莱尔少将麾下1120人的军队(出发时2000人大量非战斗减员)。   他们先攻击火炮阵地杀死炮手,战斗两小时后美军败退,联军追杀出去三公里夺取了全部辎重。   此战共杀死832个美国军人和民兵,其中920人的美军伤亡率达到了97.4%,阵亡率则是69%,印第安联军只阵亡21人。   消息传出震惊朝野,国会不得不通过了“民兵法案”授权总统召集民兵,并投票通过了增加陆军数量的决定。   “肖尼人愿意为你工作?”回过神查尔斯又再次被震惊了,让桀骜粗野的印第安人进工场做工,太难以想象了!   “我们是朋友,虽然他们实际上是我的雇员,”弗里兹也品出下士眼神不对来,像是在看……怪物!   “我需要向上级报告,你放心,我们不会进攻,”查尔斯终于搞清了自己该做什么。   进攻肖尼人营地,开玩笑吧?先不提进攻三个木屋时己方可能的损失,印第安人复仇的传统让他们一定会为这几十号死伤报复回来,宾州都有一代人的时间没闹印第安战争了,谁也不想承担肖尼人复仇的怒火。   帕克斯顿男孩也就欺负下被疾病和酒精折腾的只剩几百口人的萨斯奎纳人,换成列纳佩人他们就不敢。   没有钟表等待显得十分漫长,估计实际就过了十几分钟,灌木丛中又走出两个人来,查尔斯身后的人穿着一件灰色外套脚上套着皮靴小腿上还扎着印第安式的裹腿布,年龄大约四十多岁头发略带卷,目光犀利的像能把人刺伤。   “这是镇上的治安官乔治.弥尔顿先生,”查尔斯介绍道。   “上午好弥尔顿先生,”弗里兹再次行礼。   “听说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让肖尼人给你做工!”弥尔顿先生走上前说道,山坡下除了两间长屋和几个棚屋外的一片奇怪棚子他早就看到了,尽管心里觉得奇怪仍然要盘问。   “他们既是我的雇员也是我的朋友,平时都很规矩。”   “他们是不是守规矩我自己会去看,你在这做些什么?”弥尔顿加重了语气。   “我会酿酒给他们喝,他们的先知用树林里采集的资源做一种糖,然后我就和同伴运到镇上的艾略特夫人家里交易。”弗里兹知道这种时候透露一点自己和当地人很熟的信息会有好处,一个在本地完全没有联系的外乡人身份在穷乡僻壤出刁民之处容易惹来麻烦。   弗里兹从身上掏出昨天的合约,把下面的签名展示给治安官看,弥尔顿看到艾略特夫人名字时略微眯了下眼。   “你难道不知道肖尼人和美利坚是敌对关系吗,去年的战争里边死了那么多人,乖乖,一仗就把全国总数四分之一的美国陆军军人打没了呀!”   “弥尔顿先生,我只知道美国陆军越过与印第安的边界之后是与他们处于敌对状态,可没听说来到白人土地上做工的开化印第安人也是敌对分子。”   以自由民身份从事白人工作的印第安人其实相当多,政府并没有规定过不许雇佣印第安人。   “那谁允许你在这里开工场了,”治安官似乎铁了心要找出个理由来驱逐肖尼人。   “这里本来是片公地,我的伙伴已经去询问买地事宜了,他是独立战争的老兵,从萨拉托加起就一直在丹尼尔.摩根将军麾下战斗。”   治安官的咄咄逼人让弗里兹很不爽,但自己这边的小辫子也确实多了点,一样样都要补上,这地看来是必须要买下。自己还没有入籍虽然也能买,但是年龄在这不够吓唬人,只好便宜同伴了。丹尼尔.摩根已经解甲归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瑞克,虽然是假靠山还是搬出来做个幌子吧。   “是这样啊,你的同伴是纽约州的老兵怎么跑到宾州这个角落里来了呢?”听说是独立战争老兵,治安官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   “战后他参加狩猎队去荒野中捕河狸,营地被印第安人袭击,逃生后瘸了一条腿就跟着一支商队返回到宾州,”类似这样的故事美国独立后实在太多了,这些年在俄亥俄流域冒险送掉小命的白人据说已经超过1500人,所以总统才会派出美军越界打击土著人。   弥尔顿想了一会儿才说:“既然这样你们在这开工场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但是印第安人我一定要检查,我的人要进去查看有没有偷窃的证据。”   “为了避免发生误会,弥尔顿先生您最好只带三个人进去,不带武器,我会一直陪您检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况且因为肖尼人的宿醉今天工场里也没开工,弗里兹真不怕他们看到什么,他们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弥尔顿同意了这个提议,查尔斯回头叫来了两个民兵,其中一个疤面的昨天在镇外头试火枪时还见过。   “你好啊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弗里兹伸出手去,对方却偏过头去往地上啐了一口。贫穷的苏格兰-爱尔兰裔讨厌印第安人,这是把自己也讨厌上了。   “洛根,你要是这个态度就别进去了!向弗里兹道歉!”查尔斯训斥道。   洛根不情不愿的道了歉,弗里兹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全体听令,后退100码,”弥尔顿大声命令道,四周的灌木又摇晃起来,民兵们都后撤脱离了火力接触范围。   “请稍等,我先进去跟肖尼人解释一下,免得他们误会做出过激反应,”弗里兹离开了空地找到黑脚。   “他们想干什么?怎么一直来来去去的,”黑脚表现的不像平时那么镇定。   “小镇附近的农夫这段时间一直在丢牛和猪,他们怀疑是你们偷走了,别急发火听我说完,”赶紧按住要爆发的黑脚和吼熊,眼角余光扫到火怪也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我已经帮你们解释了,他们也知道你们没有杀过牛和猪,所以只有他们的首领带三个人进来看一看,都不带武器。”   “那还是不行,没有被邀请的客人肖尼人决不允许他进入肖尼人的屋子,那些白人才是贼,他们偷走了列纳佩人的土地和名字,现在又来侮辱我们!”   弗里兹急的快翻白眼了,这样一根筋的民族居然也会出擅长外交的人物,像酋长蓝夹克等人都是游说结盟的高手,不过好在刚才弗里兹已经有了准备。   “严格来说,这片山谷的土地是我的,昨天我已经让同伴去把这里从白人手里买下来,所以肖尼朋友和外面的白人现在都是在我的家里,你们都是我的客人。”   这个转折倒是一时间把肖尼人忽悠晕了,在好白人家里做客当然要注意主人的意见,如果这里不是自己家好像让民兵进来看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啦。   “我去把他们带进来,你们继续监视民兵有没有异动,轻易不要开火。”乘着肖尼人脑子还绕成一团,弗里兹赶紧做出了决定。   “让火怪跟着你吧,”黑脚补充道。   “也好,他能做好翻译和向导,”弗里兹实在不想再耽搁时间。   “先生们,进入肖尼人营地之前抖一抖衣服,原地跳两下,互相信任嘛,”弗里兹这要求有些无理,弥尔顿横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剩下三人也有样学样。   “你们就用这些酿酒?”看到大片棚子下面的陶罐、木桶还有橡子白人们啧啧称奇。   “是啊,用粮食酿酒不如用橡子实惠,各位都来一点吧,”弗里兹随口应付着,倒了四个半碗递给他们,这种无色的烈酒风味大异于传统的威士忌,四人咂摸了一会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接下来的检查四人还是很认真的,翻看了垃圾坑,陶窑都打着火把钻进去看过,几个盖着盖子的发酵桶自然也没有落下。   等到看到肖尼人的粮仓时,弗里兹发现自己过去是小看了他们的准备,昨天买回来的玉米不说了,还有一串串吊着的鱼干和成堆的一片片淡红色肉干,一个民兵拿起来闻闻撕下一小块嚼一嚼,肯定的说是火鸡肉。   没有发现牛肉和猪肉的痕迹,长屋和木屋里也没有跟猪牛相关的东西,如果几张野牛皮也算的话。弗里兹注意到治安官的靴子在地上狠狠的搓了几下,屋里的土地很硬实,他当然发现不了什么。   肖尼人和民兵放在一起久了一定会发生危险的化学反应,弗里兹催促着让他们离开。   弥尔顿治安官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记住看好你的雇员,要是让我发现他们有一点不老实,就统统给我滚到山那边去,也包括你!”   弗里兹能说什么,只能让查尔斯招呼外边的几十号民兵都喝一碗橡子威士忌再回家。 第二十五章 地产   “你是说你要买块地,然后还要把这块地送给我?”瑞克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你没疯吧!”   弗里兹苦笑了一下,前天解决潜在冲突危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肖尼人营地那块地买下来,自己的私有土地里边别说收留几个印第安人,就是养头弥诺陶洛斯外人都管不着。但是呢钱包又要受苦,挣得没有花得快。   即使山地理论上可能便宜一些,但州政府可不会只卖营地这一小块出来,连可耕地他们过去都是划成640英亩一块起卖,自己这制糖生意开张不久就要把记账之路走到底了!   从长远来看这块土地当然是小钱,终究是只花几百美元,但可怜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连一百美元都还没见过。   买土地的资金当然不用担心变成不良资产,不动产可以向银行抵押,借出钱来搞新项目。   自己的年龄太小又还没有入籍,去做抵押有很大的可能银行不借贷,交给瑞克去办容易得多。   只是既然考虑把地主变成瑞克,让他去借款也要考虑他的感受了。   “我当时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想,我不能眼看着那些可怜的老弱妇孺被民兵驱赶出去,他们路上要走十几天,马上冬天到了还可能无处安身,要是不阻止民兵进一步逼迫的话他们很可能当场就打起来。”   弗里兹现在遍瞎话是越来越顺溜了,说谎就像女装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我如今还没有入籍,联邦政府的税又越来越重连威士忌都要征税,买完地之后还要想办法把它再抵押借贷出钱来扩大生产。政府在打击国外资本上想尽了办法,你知道去年的《吨位税法案》吧,如果船东不是美国人就要被课以重税。只有以你的名义去买地和抵押未来才能少掉很多麻烦,我们可以一起当合伙人,瑞克我可以信赖你的对吧,我忘不了没有钱的时候你一直都很照顾我。”   美国独立之后英国的《航海法案》排他原则也适用于美国商船,美国商船不能再向英国运输货物,1791年美国针锋相对的出台了《吨位税法案》,规定进入美国港口的船只,如果是外国制造和外国船主那么就要按照排水量每吨收取50美分,如果是美国造和美国船主几乎一分税都不用交。这样一来就把英国商船排除出了美英贸易之外的航线,连带着北方捕鲸捞鳕鱼的英国船也不再进入美国港口。即使如此,港口中仍然有接近40%的商船是英国船,此时的美国对英国商品和技术移民的依赖还非常大,英国也同样需要来自美国的毛皮和原料,两个国家就这样保持着互相伤害,直到拿破仑战争。   瑞克嘴唇蠕蠕而动,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弗里兹告诉他的信息量太大了,还有很多他听不懂的名词,什么不动产抵押借贷,什么吨位税他都听不懂,可是再问弗里兹又挺难为情的。不过听起来对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坏处。   “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帮你,你就尽管讲好了,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一样。”   瑞克没有兄弟,这在每个家庭平均生育8个孩子的美国也是不多见的,连母亲也在独立战争期间的天花大流行中去世了。   他没反对也没不高兴,弗里兹松了一口气,把话题转到其他方向。   “没想到你这两天能用糖浆换回来这么多东西,看起来我的糖浆在农场主那里很受欢迎啊!”   “哼,还不是因为我善于跟他们打交道,那些农场的主妇们被我一通吹捧,就兴奋的买下了糖浆,一碗糖浆可以跟她们换四到六品脱玉米,大麦少一半,她们还认为占了便宜呢。”   因为肖尼人的劳动几乎是无偿的,所以制糖的收入几乎就相当于弗里兹的净收入,在21世纪这样做很不好听,但在18、19世纪的美国这不但正常还会被夸赞一句真有本事!   毕竟此时的美国连种植园都不稀罕,那是真正的奴隶制啊,性命都掌握在主人手里,肖尼人起码还是自由的不是吗。   即使这些糖浆换来的粮食还要跟瑞克瓜分,也很可观了。   品脱是体积单位(约等于公升的大小)而不是重量单位,全世界这时候还广泛的用体积单位来计量粮食,大清用的单位还是升和斗。   以瑞克大大咧咧的性子有酒万事足,吃不掉的粮食多半也会拿来跟自己换酒喝,从成本上自己肯定还是走玉米威士忌的酿造路子合算。   前天民兵撤走之后有惊无险的肖尼人继续蒸酒和制糖,光是增加了两口铁锅增加的效率真不是盖的。弗里兹赶制了一套滑轮组,方便把糖化桶从水浴缸中吊出,一个女人就能轻松的吊起沉重的木桶,这又让火怪两眼发亮啧啧称奇。   玉米威士忌的单独酿制一开始就把肖尼人震住了,玉米也能酿酒?那过去的白人不是说要糖蜜、葡萄才行吗,他们是不愿告诉还是不会呢,不管肖尼人是怎么认识这一点的,弗里兹的声望在肖尼人中都上升了一截,他自己还不知道。   酒糟越来越多,再乱堆放惹来上次一样的乱子会很讨厌,丢河里让鱼儿大吃一顿它们就不来簖笼里边转悠了。后来弗里兹想了个办法,做个模具把酒糟压紧摊平晾晒到半干,用一个齿轮一样的木轮压过就制粒成一粒粒像饲料似的颗粒,找个远离营地的空地堆上,猎人过段时间去检查下有没有醉倒的鸟兽,起码能废物利用。   “你现在肯定拿不出买地的钱吧,我们是不是还要去找艾略特夫人借钱?”瑞克的话打断了弗里兹的神游。   “哎,现在我也只有找她能商量下借钱了,虽然她也不见得很宽裕,你觉得如果我有多的酒和糖能够抵押出去借钱吗?”   “你是个笨蛋,你要是有许多酒和糖直接就可以当钱用了,何必拿去抵押借钱,只不过州政府可能不愿意收这两样东西罢了。”瑞克说话从来不懂得客气,相处一久弗里兹也习惯了。   看来制糖规模要继续扩大才行,糖化完的残渣继续用来酿酒。   这个年代没有电话和网络做什么都慢,要买地的话一时半会儿是完不成的,从申请到派人来丈量土地到最后一切落定,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办不完的。在这之前自己还能多弄出些糖和酒来,起码少借一点。   艾略特夫人对时隔两天弗里兹就带来四百多磅糖没有什么惊讶,她对这次全是精糖和包装用的伪糯米纸倒是表现出了好奇。   原来这两天她也没闲着,先是连夜给目前滞留在费城的尤金送去了一批糖,又让帮工们把树皮解开用干玉米叶重新包好,就在刚才还收到尤金送回来的信。   他拜访了几位著名的药剂师,拿到了他们的鉴定结果:“这种印第安糖较之加勒比海的砂糖味道和性质更为温和,更适宜肠胃虚弱的儿童和成年人服用,对健康更为有益云云。”   后世拿麦芽糖做麦乳精坑人的事情弗里兹看来是要提前赶上了,不过也让他对艾略特一家的操作感到佩服。   自己最多就是让别人试吃证明味道不比砂糖差,瞧瞧人家这操作——“对肠胃虚弱的儿童更适宜,对健康更为有益,”再拿着这么多著名药剂师的亲笔鉴定信上门推销会是什么效果,尤金这趟是肯定赔不了啦!   “那我要祝贺尤金了,他这一回不但能打开销路还一定能大卖!”没有任何虚伪的吹捧,弗里兹是发自内心的服。   “我也要祝贺你啊,我们的合作将给彼此都带来让人满意的利润。”   “夫人,我上次来在哈里斯堡镇上买东西记了许多账,到时候商人们会到您家来结清。”   “这个没关系,卢伯特会处理好的。你该不会买了什么连我也付不出账的东西吧?”   “哎,夫人您消息真灵光,我是准备买一样东西,也确实没钱,先在您这儿说一声。”   艾略特夫人脸上似笑非笑:“哈里斯堡这小地方,商人们手里的东西我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是我也付不出的呢?”   “我准备买一块地。”   “你如果想在本地安顿下来是该买一块土地了,你看中哪一片田地我可以让梅林帮你去谈价。”   “我想买一块山地。”   “……”   费了好些力气弗里兹才让艾略特夫人相信那块山地确实不出产金子,全是出于一时情急之下决定要购买。   听说船只可以到达溪流汇入河口的地方,艾略特夫人有了计较:   “十天之内你能拿到多少糖,我有一艘运威士忌的船会去巴尔的摩,如果你拿得出两千磅那么我们可以让船直接等在你那块地的外边,你不用运过来了,到时候直接装上船。”   弗里兹苦着脸计算了半天,肖尼人那边现在对温度的操控已经越发熟练,一个白天做3趟糖化时间紧一点还是能完成;收集的橡子积存下来的也有几千斤;大麦芽才是大问题,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   “您一下子要这么多,他们会跟我要很多酒啊,我要跟梅林买很多干麦芽才行了,而且是现在就要。”   “这个你不用担心,梅林会全力支持你,如果还不够的话尽管来梅林这里直接拿威士忌过去,”艾略特夫人的决断总是让弗里兹也心生佩服。   “这个镇上我最服气的就是她,”跟瑞克去镇上铁匠处取了定制的薄铁皮桶,弗里兹还送了铁匠一小桶橡子威士忌聊表谢意,路上两人又聊开了。   “哈哈,我听说当初是她自己选的老公,在这镇子上一直是奇谈呢。”   “我还没跟你说前天的事儿吧,一看到她送我的蒸馏器民兵就议论开了,一个说:‘当时税务官说要按台数交年税,她二话不说抡起铁锤就砸破了一个蒸馏器,把税务官吓得面如土色,同意改了征法。’”   “哇哦,她真是生猛啊!”   “这只是一种说法,另一个民兵说:‘哪儿啊,我听说是这样——她说,梅林,这样子的话这生意我们不做了,把蒸馏器砸了,然后梅林就带人砸了一个’。”   “真逗啊,还有吗?”   “没了,第三个民兵没来得及八卦,治安官怒吼了一句‘都给我闭嘴!’”   “对了,这个治安官可能也是独立战争的老兵,那小桶酒和小桶糖浆你带着去拜访下他吧。” 第二十六章 大船   为了掩饰,弗里兹除了跟梅林借上十几品脱干麦芽还拿走一大桶威士忌,做戏做全套嘛,大不了留着给瑞克喝。   进入营地弗里兹就发现了几个生面孔,一打听是一天多路程外的列纳佩人,他们的首领尝过黑脚派去的使者倒出来的橡子威士忌之后,立刻就决定让八个男人到肖尼人的营地来做工换酒。   据说带去的橡子威士忌并不是原版,黑脚让人把熬焦了的麦芽糖掺入酒里,勾兑出一种色泽和味道都跟朗姆酒接近的液体,一些肖尼人更喜欢这种调配过的酒。   除了法国人喝葡萄酒比较原教旨以外,喝干白加糖和喝威士忌加糖在此时的英国人中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英国人还会用糖和香料调出一种叫希波拉的甜葡萄酒。   反正双方是按数量分成的,肖尼人爱怎么把糖熬焦也没关系,只要自己交出去的糖别焦就行。   “先知大人,我们的营地里来了几个客人啊。”   弗里兹有些事必须要跟黑脚沟通一下。   “白皮肤不是老是吵闹要更多的人手吗,现在他们已经到了。”   “先知让他们来是做工呢,还是把做石蜜和酒的办法带回去呢?”   “他们只干采煤、背橡子、破碎橡子、筛橡子仁、打水和打猎的活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您是部落里边的智者,但总会有一些愚者说出不该讲的事情。”   “我已经告诉过他们,关于营地里在做的事情都是大灵赐给肖尼人的,只有肖尼人才能知道,如果想要打听就要先成为肖尼人。”黑脚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对弗里兹的问题早有预料。   弗里兹则是琢磨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这先知有野心呀!   印第安民族对外来成员的加入并不排斥,他们没有种族主义,一些在瘟疫中失去亲人的印第安人会接纳白人孩子作为子女,把他们教育成印第安人(例如最后的莫希干人中被莫希干人养大的“鹰眼”)。   其他民族的印第安人就更容易被吸纳进来,17世纪的易洛魁“悲痛战争”中被俘的其他民族印第安人都被易洛魁联盟吸收成自己人,补充在瘟疫和战争中失去的人口。   不管怎么说,黑脚的想法是正确的,肖尼每个部族每次打仗最多只能出兵三百人,整个民族合起来才1500左右的武士,而实际上五个部族分布地域相距遥远,从来没有可能合兵一处。   即使前年的维恩堡和去年的瓦巴什战斗都给美国陆军以痛击,肖尼人仍然是一个力量相对较小的原住民族。   没有巨大人口基数的印第安民族连谈判桌上坐正面的资格都没有,易洛魁六邦过去能够充当北美印第安民族的代理人,一方面是白人需要这么个“夜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随时能拉出一支两千人以上的军队发动远征。   独立战争中他们为支持谁的问题联盟分裂后,瞬间就被美军打回原形。   “今天外边卖给我工具和粮食的白人说十天之内他需要两百桶石蜜,我计算之后觉得可以做成,但是需要好好筹划筹划,这阵子肖尼人都不要喝太多酒,新来的八个人可以让他们去外边帮忙。”   肖尼人过去到底是农夫、猎人还是武士都不重要,现在弗里兹需要他们都是工人。   “我觉得一开始就被你欺骗了,现在哪怕有了酒我们也不能随便喝,你不觉得这对肖尼人很过分吗!”   “我向白人的神灵发誓,制这批石蜜一结束你们可以喝个痛快,而且你们会看到白人坐着渡过海洋的大船,这可不是哪个肖尼人部落的先知都能遇到的。”   好在工场的设备已经接近完善,很多事务也能找到人代劳,不再需要弗里兹亲自盯着了,即使是制桶这样离不开弗里兹的技术活儿小火鸡也给他缩减去三分之二的工作量。   小火鸡不但学习快,还复制了一个集跷跷板和踏碓特点于一体的新工具,只要一个人坐在一头翘起另一边的重杵就可以了。   弗里兹现在主要做的就是压缩制糖生产中的不必要等待时间,例如十个糖化需要同时开始同时结束吗,即使是21世纪的企业也不会这么安排;因为整个制糖过程中最消耗人力的是转移料液、过滤、熬糖、入模几个阶段,糖化过程中这些人力却等于闲着;增加糖化桶数量让完成的糖液可以等待,合理安排投料顺序减少工人闲着的时间。   咳咳,弗里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资本家了!   这样明显比过去劳累的后果是什么弗里兹比肖尼人清楚的多,所以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让肖尼人愉快。   先是利用列纳佩人带回来的山胡桃开发了琥珀桃仁这种新奇食品;再就是晚上休息的时间引入了套圈游戏,不同的套中数量可以兑换成不同奖品,从喝一碗没蒸馏过的淡酒到哈里斯堡买回来的小玩意。   经历充满煎熬的十天之后,两千磅糖只多不少的准备好了!   为了庆祝这一胜利无论肖尼人还是列纳佩人都痛饮到醉倒在地,其中有些列纳佩人是后面陆续来的,也一视同仁的享受到了肖尼人的待遇。   “萨瓦兰先生,我一直很奇怪你会这么多技术,可是酿酒却从不为了自己喝,制石蜜自己也吃的很少,这是为什么呢?”   整个营地里边没醉倒的又只剩下两个人,说些平常不方便的话题正合适。   “我知道酒是怎么来的,比大多数人更了解他对人的害处。白人的神其实也教导他们,醉酒会让人失去理性变得道德败坏;我更见过许多酗酒的人因为失去理智毁掉自己或者他人。   甜的蜜我也爱吃,但是我知道凡是好的东西也有限度,超过一定的数量它就变的有害了,要是一个人只吃甜的东西不久肚子里也会泛酸难过。”   火怪被这充满哲学的回答迷糊了,没发现弗里兹真实的想法。   糖制出来就不是为自己吃的啊,能有机会喝醉自己难道不想吗,现在睁开眼睛就记着要赶紧挣下来买地的钱,哪里放松的下来呢。   醒来后知道大船要来的消息,肖尼人和列纳佩人都难掩自己的兴奋,肖尼人从几代人之前就远离了海岸,列纳佩人更是被迫从海岸边上一步步退到了内陆。   他们总会在传说中听说陌生的白人驾着大船来到这里,带来了苦难和各种新奇的东西,传说中的大船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今天自己也将能亲眼目睹,传说和现实交融形成了一种又是期待又是惧怕的复杂心理。   接近正午的时候一条两桅船缓缓的走着之字形路线抢风逆流而上,多亏萨斯奎纳河流速缓慢,否则逆水行船更加困难,船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吨的排水量,许是因为已经装满了烈酒操纵起来更加笨拙,船长和领水员紧张的满头大汗,这要是不小心搁浅就麻烦大了。   忽然桅杆顶上传来一声叫喊,看到印第安人了,两人不由都松了口气,这难熬的旅程终于快结束了。   布置在山坡上瞭望的肖尼人是弗里兹安排的,这时候营地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大船抵达,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男人们忙着把货物搬上划艇,女人们则和小孩涌上山坡去看没见过的大船。   在这些第一次见到两桅船的孩子心中白人的大船是这样子的:一条像山一样高大的船在河水中划开波浪前进,高大的船桅上挂着云朵似的风帆,落帆的声音像轰鸣的雷声一样震耳,一条划到它边上的划艇像是一条游到大鳟鱼边上的食蚊鱼,衬托出两者巨大的尺寸差别,以致多年后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当初留下深刻印象的七叶树号居然是条小不点。   火怪也是第一次看到白人的大船,那高大的桅杆,复杂的绳缆索具,船楼上奇形怪状的设施,样样都如此神秘超出了火怪的理解范围,每一样都散发着奇异的魅力呼唤他靠上去触摸。   “萨瓦兰先生,我在这!”船头上挥手的是卢伯特,合作中的货物来往数量都要他亲自过手。   “这是我哥哥尤金,尤金这就是萨瓦兰先生,”卢伯特对顺着软梯登船的弗里兹介绍说。   “萨瓦兰先生,很荣幸见到您,家母对您的才能一直赞誉有加,我听说你做出的事业后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热情的尤金脸色苍白身材高瘦衣着时髦,说着一口南方口音的英语,不知情的人会把他当作花花公子。   寒暄过后,让船员们快把糖吊上来,弗里兹和尤金走到一边开始商议。   “费城的消费能力这么强?每周要一千磅!”   “市场还未完全打开,目前是只有一千磅,未来……”   “别~别,为了你这巴尔的摩的两千磅,我的肖尼朋友们喝酒都……”弗里兹说不下去了。   生意火爆按理说是好事,产量上不去的问题如果是在自己这里,那该怎么抓住有限的时间解决这个头疼的麻烦呢,钱自己可没理由不喜欢啊。   在榻上翻滚了许久从梦里醒来的弗里兹一拍大腿翻身坐了起来,自己思维一直局限在印第安人身上,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尽快尽量多的积攒原料固然很重要,但这些不等于都要肖尼人来完成啊,只要成本能够接受完全可以用合理的方式来解决。 第二十七章 吃不了亏的地产   弗里兹非常非常的郁闷,州政府派来的测量员昨晚上到了艾略特家住下,他们带来的是很不好的消息。   根据1785年土地条例规定,私人只能以每英亩一美元的价格一次性购买640英亩联邦土地。而且州政府只能用拍卖的方式出售土地,拍卖之后需当场以现金的方式缴纳1/20土地款,半年后付清一半,一年之后全额付清。   这个土地条例主要针对的是肯塔基、俄亥俄、西弗吉尼亚等美国新获得的土地,立法者企图借此杜绝土地投机者。因为开国元勋里面很有几位吃相过于难看,独立战争中就大肆侵吞亲英派人士的土地,例如佩恩家族价值40万美元的土地被没收最后只赔偿了13万美元。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人会去购买不适合种庄稼的山地,想想弗里兹这下有多倒霉吧,没有价值的山地抵押给银行能抵押出多少来呢!   不过艾略特夫人让卢伯特送来的条子暗示说“因为这个土地条例针对的是新获得的联邦土地,所以测量基准线上面规定的很严格,哪里建城镇边上划出哪几块作为农地,方方正正一块正好640英亩,还要留出多少面积作为政府和公用建筑用地,一条条规定的清清楚楚。然而对联邦原来已经有的土地这个640英亩该怎么划就没有规定了,测量基准线设在哪里有很大的活动空间。”   所以弗里兹如果不想吃太多亏的话现在要赶紧行动起来,醒悟过来的弗里兹按照自己的打算写了个回信交给卢伯特,就立刻带着肖尼人一起出外勘察去了。   凡是山地太过陡峭又没有矿物产出的山头肯定要尽量排除,土层较厚多少能种点树必要时也能种玉米的地最为理想,小煤矿和出产一些石材的小山则能放进来尽量放进来。   测量时旁边的萨斯奎纳河不免会被包进去吧,那么沼泽地和汛期会被洪水淹没的河滩地也是河的一部分,需要排除出去对吧,要是把一段河也当土地卖给了私人,那地主岂不是可以对往来的船只收买路钱,联邦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三个测量员前前后后操作了三天,最后的结果双方都很满意,测量员们满载而归,弗里兹也获得了这块横跨大河两岸的土地,包进去两个带有大片河滩地、沼泽的河湾,测量员还贴心的给弗里兹把土地类型标注为不可耕地,这样以后税务官也不会来找瑞克收农田土地税。   半个月后的拍卖基本上不用担心,任何人都不会对这样一块缺乏价值的山地感兴趣,谁要是想捣乱最后一定会心痛自己白白贴进去的三十二美元。   这些天陆续还有一些列纳佩人过来,弗里兹阻止了肖尼人按照传统方法给他们盖长屋,马上土地就是自己的,扒掉树皮的树都会死掉;还是按照新办法盖大木屋吧,树木从这次丈量范围之外的山上伐嘛。   首桶玉米威士忌也发酵好了,之前先说好这是给瑞克酿的,但肖尼人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   比如有的人就疑惑为什么弗里兹的威士忌都是无色的,弗里兹大笑不作解释,威士忌的色泽本来就是经过橡木桶长时间陈化才会有啊,后世做私酒的和不诚实的酒商会把一块烤焦的橡木泡进酒里,几个月就能速成这种效果。   东部乡村的自酿威士忌也有不经木桶陈化直接饮用的客户,总有红脖子厌恶商业化之后的威士忌。   肖尼人对这种没有橡木味却有玉米香味的威士忌并不反感,毕竟他们更喜欢喝起来有一丝甜甜的酒。   黑脚也试探着问过玉米威士忌和橡子威士忌有什么区别,弗里兹当然回答是没有区别,不同风味都是靠后来调整的,酿酒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进入十月气温明显比前几天更冷,一些列纳佩人背着橡木桶或者陶罐离去,弗里兹问过黑脚他们这几天干的活能抵得上这么多酒吗,黑脚笑而不语。   直到跳鹿说漏嘴才知道这些人是黑脚雇佣列纳佩人组织的商队,他们将前往各族的冬季狩猎营地换取毛皮。   烈酒能够在寒冷的冬夜带来温暖,这又是一个支持印第安人饮酒的理由。。   委托卢伯特.艾略特办的事也有进展了,据说镇上的小孩知道能够捡橡子换糖块之后都很踊跃,虽然在大人看来二十品脱的橡子才能换一块棒棒糖或者一美分这种收购价格着实不高,熊孩子们却很高兴,农闲之后把过剩的精力无论是换成零钱还是糖块都很好呀。   卢伯特准备稍后把这种收购活动也扩展到河对岸的卡莱尔镇去。   解放出来的肖尼人劳力加入制糖之后,单个人的劳动强度是大大下降了,后世的人会很愤慨于使用童工,可是在这个年头用孩子做工天经地义一样。英国工厂主更喜欢雇佣儿童,因为他们的工钱可以给的更低。   弗里兹感觉自己也在慢慢地被这个时代同化,对有些事情渐渐不再感到不道德了。   自己所做的革新也降低了他们的劳动强度,比如薄铁皮桶比木桶更轻导热更快,糖化过程需要的时间也更有规律,配合水浴陶缸一个白天做三轮糖化已经不再吃力。   弗里兹把瑞克接到了营地,他这阵子四处卖糖浆换回来的玉米和大麦足够一家人吃上一年,天气已冷再让这个把自己当成弟弟的苏格兰人露天睡帐篷弗里兹很过意不去,何况理论上过几天等土地拍卖之后瑞克就是这片地的地主了。   老马凯蒂就寄养在艾略特家里,隔天会有人驾着它去河边拉走糖块运来橡子,因为橡子空隙太大一般需要跑两趟。   这天久雨初霁弗里兹带着瑞克攀上山顶,扫视着不久将成为他家园的土地。   “小老弟啊,你为了这么一片山地花六百多美元值得吗?”   “我刚开始也觉得很不值,可是我随后就想通了,拍卖之后我只要付三十二美元马上就可以成为这里法律上的主人!这儿的资源其实非常丰富,从矿产到鱼类、野禽应有尽有。只要我还能和肖尼人在这里制糖酿酒,一个月做的糖换到三百美元是很简单的事情,这样半年后要付的买地钱也有了;剩下两个月哪怕他们做的糖只换得到四百美元,我用这四百美元做本钱半年内也可以挣得比六百更多。”   “你别看那里是河滩沼泽夏天会泛滥种不好庄稼,现在秋天把草割倒,洒上一粒粒的湿酒糟和泡过烈酒的玉米碎,傍晚迁徙的雪雁落在那儿贪吃酒糟醉倒,每天早上都能捡上一群。”   “你早上吃的炖鸽子知道是哪儿来的吗?看那块林地中的岩石,肖尼猎人也是把酒糟放在那里,转天就能在树下捉到许多迁徙来的哀鸽。那些隔三差五到营地来蹭酒喝的民兵没有不惊讶这里猎物的丰富。”   “那是你的法子让人想不到学不来,好吧在你的手里废物也能变成金子。你可是连肖尼人都能使唤的法国佬啊!”   “我现在这么出名了吗?我教你个法子吧,过几年这片山地的变化能让你也出名。”   “只要不是跟魔鬼打交道,什么法子你说吧,我真的想听听,”瑞克难得这么认真一回。   “你看这几座山上有许多树已经被肖尼人剥去了树皮,他们过去在树林里开荒习惯了这法子,等树死后你把它伐了,种上苹果树和桃树,山腰以上的树别去动它们,留着涵养水土。”   “种果树我不会管理啊,你想的倒是挺好的。”   “这次轮到我说你笨了,镇上有会种果树的人,你一个月把他请过来照看几天行吧。树下也不要空着长野草,种些苜蓿和豆子,用这些东西你能养上好些头牛,牛粪腐熟又可以做果树的肥料。”   “苜蓿是什么我知道,豆子又是啥?”   中国特产的大豆早就漂洋过海被引进到英国,1765年又被从英国引进到北美大陆,但只是作为一种饲料作物种植面积不大,始终没有登上美国人的餐桌。作为一个这辈子就没干过农活的人,瑞克不清楚也很正常,弗里兹向他解释了一通。   “为什么你一定要提到这个特别的豆子,你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个我真没什么特别想法,你到时候种下就好了,它跟苜蓿一样可以肥沃土地。”停了一下,弗里兹继续说道:“我会想办法让几个肖尼人留下来,到时候再去雇几个移民,春天过了我们还能继续制糖和酿酒。” 第二十八章 梅蒂斯人   瑞克昨天就和卢伯特一起赶去州府兰开斯特等拍卖,驾车去镇里采购铁器的任务就落到弗里兹肩上,火怪也想去见识一下就跟着来了。   艾略特家的帮工已经驾车到了,等他卸下橡子装上糖块送去艾略特家再装上橡子折返后,弗里兹和火怪就坐了上去。   这趟只剩四桶糖浆要送去,一些斤斤计较的客户更喜欢购买时能够讨价还价多讨半勺的糖浆。   “萨瓦兰先生,昨天你教的杠杆和滑轮力臂计算我还是不太理解,一定要会乘除法才能计算出来吗?”   马车轮碾过厚厚的落叶发出断折的轻微噼啪声,这样的诗意环境其实不说话最好。   “是的,懂道理和能做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难度层级,在生活中数学也很有用处。譬如我估计几天之后需要装多少酒和糖浆要做出几个桶,为了这几个桶小火鸡至少要给我准备多少根木条,没有数学我只有几天后才知道准备的东西够不够。”   “你说上次民兵包围营地时人之间的间距也用了数学,我倒是听懂了,军事上数学的用处很大呀!”   “那是当然啦,现在你见到的都是火枪,美军威力最大的武器是火炮,火炮打的更远,打更远的目标需要装多少发射药,通过怎样的发射角来调整弹道,这些都可以通过数学来计算,否则就只能浪费火药一次次的试验了。   美军训练越多,组织越强,肖尼人跟他们在战场上获胜的机会就越小。   一个肖尼武士和一个美军相遇,肖尼武士一定会胜出;十个肖尼人和十个美军在战场相遇,很大可能是肖尼人获胜;但是三百个肖尼武士和三百个美军在战场上正面对战,结果会倒过来,美军获胜的可能更大。”   弗里兹剽窃了拿破仑的理论,这会儿的拿破仑还没去埃及,否则弗里兹会直接说他的名字。   “萨瓦兰先生我相信一直打下去肖尼人不是白人军队的对手,但白人的军队去年不是打了败仗吗,他们的人数和三族联军相差不多。”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那样的胜利非常特殊是难以重复的:美军后勤没有做好,一路上不断有人生病,接近一半的人就被留在路上的营地里,而继续行军的人为了搬运火炮和辎重要出更多力也变得疲惫不堪。   因此他们违反了扎营一定要建起围栏挖出壕沟的规定,再加上联军发动突袭是在黎明时分,直接就消灭了美军威胁最大的火炮连,军官也伤亡了三分之二以上(88%),美军士兵中有许多是没有完成训练的新兵,没有军官指挥他们自己就陷入混乱了。   瓦巴什惨败之后,白人给了他们总统更大的权利组建更多的军队,和召集民兵组织的权力,那次弥尔顿上尉带着民兵来包围营地,他们就有很强的组织性,因为总统让召集的民兵一年要训练30天以上,现在的白人军队和去年的乌合之众已经不一样了。”   火怪猛然在弗里兹肩膀上一推,猝不及防之下弗里兹向左跌下车去,这时十几米外树丛中爆出一团火光一股白烟,一股热风带着呼啸掠过耳边撞碎在木桶上,那份炙热让弗里兹的几根头发都散发出了焦糊味,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弗里兹很久以后还能记得很清楚。   此后发生的事情在弗里兹回忆里就像慢动作一样,老凯蒂受惊了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起来,火怪一个翻身跳下车正要去扶摔的七荤八素的弗里兹,树叶哗啦连响一前一后从树丛里钻出两个人来。   火怪拔出战斧怪叫一声掷了出去,前方端着枪的人胳膊一举想格挡没格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时后面的强盗已经赶到了,他一刀刺向火怪,却看见火怪一弓身子像只捕食的老虎向他一扑,两个人倒在地上翻滚、扭打着扬起满地的落叶。   听着两人打成一团不时传来嘶吼和惨叫声,弗里兹蜷起身体努力想要爬起来。   这时只听咚咚脚步声,一个人从前面跑了过来,看打扮和跟火怪扭打的人一样,白人衣着却戴着太多印第安风格的饰品,原来前面强盗至少还留有一人拦截马车。   眼看着他就要加入战团,弗里兹猛的两腿一蹬,正踹在他的膝盖侧面,这人扑通一下倒了。弗里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翻身骑上去,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使劲的把他头摁在落叶堆里,另一只手从地上摸到一个棍子捡起来劈头砸下去。   弗里兹记不清砸了多少下,底下这人不挣扎了才丢开他,浑身无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跳的厉害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此时扭打的两人也分出了胜负,火怪两条腿夹住对手,一手揪着头一手握着小刀从对方喉头移开,满身是血。   “你怎么样,没事吧?”弗里兹着急的问。   “我没大事,就被刺了几条口子,这几乎都是他的血,”火怪说着用手在身上抹了抹,确实几条伤口长是长但流血不多,他并不在乎留下疤痕,这些将是他一辈子的勋章。   “火怪,谢谢你刚才救了我的命,”弗里兹想起那一枪还后怕。   “不,我没能保护好你,如果后来的这个强盗先对付你,我们就都完了,我还是经验不够!”火怪仍然在自责,弗里兹刚才一击得手确实非常侥幸。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一下斧头掷的可真漂亮,要没这一下,三个人我们绝对应付不了!”   “我很想割他们的头皮,可是你一定会不让我这么做吧?”   “你可以割下他们的一把头发,或者从他们身上取一样东西做纪念品,这么做白人不会见怪的。”弗里兹深知灵活掌握政策的重要,反正火怪将来也是美国人,有个找纪念品的习惯不是很正常么。   前方传来许多人跑动的声音,弗里兹反而放下心来,应该是民兵到了。可是这伙民兵看见满身血的火怪吓了一跳,都把枪指向他,急的弗里兹大叫一通才放下武器。   “就你们两个小子就对付了这三个壮汉?”发话人正是脸上有疤痕的洛根。   “当然,而且是他们偷袭在先,我差一点被子弹击中!你们从前面过来看到我的马车吗?”还有点小喘的弗里兹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偷袭得手是有多幸运。   “是的,桶被打破了,糖浆可漏出来不少呢,”他的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马没丢就好!他们都还活着吗?”   “这个快了,伤的太重,趴着那个还活着,另一个早就死了,”说话间弗里兹也看清快了这个什么情况,火怪的战斧伤了他锁骨靠脖子的位置,这会儿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脸色白到发灰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被自己砸了一顿的家伙捡回小命倒正常,那个木棍已经很多朽坏之处,越砸越短最后只剩下一小截。   “他们是什么人,过去这样抢劫过马车吗?”弗里兹非常疑惑,这条林中小道除了艾略特家的帮工平时都不会有人走,莫非这是处心积虑针对自己的袭击。   “他们是梅蒂斯人,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抢劫马车倒是第一次听说,”另一个翻看着死者遗物的民兵接话说,这会儿功夫那个活着的梅蒂斯人已经被众人捆起来往镇上拖去。   梅蒂斯人不是印第安民族,他们是法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后代,他们的父亲可能是商人也可能是士兵,他们从小在印第安部落中长大,却往往有比印第安人更多的见识,这不见得是好事,往往也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民兵们拿走了梅蒂斯人的武器和值钱的东西,弗里兹叫来藏到树丛里去的火怪,眼下可不是收敛他们的时候,先办自己的正事吧。   往前面过去没几百米老凯蒂停在那里安静地啃着路边的干草,弗里兹检查了一下果然车上有一个糖浆桶碎了,之前自己没条件用铁条把桶箍紧全用的是绳圈,子弹一钻进桶里被糖浆一冲击桶就散了架,一桶糖浆流的车里到处都是。   火怪却蹲在地下看了看痕迹,转身进去树丛,随后发出一声快乐的喊叫,“萨瓦兰先生,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他手里拎着一支英国造的褐贝斯步枪和火药瓶。   很显然,如果在第一个伏击点未能得手,第三个梅蒂斯人就会在这向死里逃生的驭手开火,不过他刚才放弃了射击跑出来控制惊马,又以冲刺的速度跑了几百米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竭,这才让弗里兹抓住了机会。   “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个武器,英勇的武士,”弗里兹可没忘记老式火枪打起来有多难受,火怪一直没有步枪正好借花献佛。   乘着火怪兴奋的折腾火枪,弗里兹检查了一下马车的情况,除了糖浆没有更多损失,不过这趟要是有运糖块估计剩不下来,分明刚才有人跳进车厢里搜寻过。   感叹了一下人心难测,稍微清理一下车厢后,两人继续驾车朝着艾略特家赶去。 第二十九章 私刑   “听说你们遇到袭击了,本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一进门艾略特夫人就关切的问,出了这样的事梅林和大部分帮工们都带着武器出去了,房子里只剩下少数人还在忙活。   “我没事,擦破些皮肉,我的肖尼朋友受了几处不太重的伤,今天多亏有他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弗里兹仍然感到后怕,往常瑞克在这条路上走都是一个人,换成他遇到袭击一定躲不过去,这些梅蒂斯人究竟有多疯狂才会大白天袭击路人。   “你的名气以后会比过去响亮,这并不是坏事,在法外之地有些恶名比起会酿好酒在狂徒们中间更管用,”艾略特夫人讲的东西似乎跑偏了,不过她说的又有点道理,除了一点,自己没想过去什么法外之地。   火怪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所措,只好向四处张望,打量着白人的工场和院落中各种奇怪的装置。   一阵犬吠声从门口传来,却是男人们把镇子附近的猎人和猎狗都集中起来,浩浩荡荡的去找梅蒂斯人的老窝。   “母亲,那个贼骨头嘴巴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附近丢过牛的人得到消息都赶来了,他们一个个气的要命,”梅林带着帮工路过时向门口的艾略特夫人报告了事情的进展。   “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去镇上找铁匠,过两天再来打扰您,”看着人流远去,弗里兹向艾略特夫人行了礼带着火怪牵着马往哈里斯堡走去,这会儿心里非常烦乱就想好好说说话。   “虽然我不害怕他们,可是他们的那种狂热劲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火怪评论道。   “这些人欺软怕硬,看准了对方如果还有人也已经不多了才会这么起劲,”弗里兹想的是另一方面,“如果是你们去路边伏击马车想要抢夺马车上的货物,怎么也不会才安排三个人吧,只有三个人抢到货物要从树林里撤退也根本搬不走多少。”   “所以这伙梅蒂斯人之前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火怪也明白了。   “梅蒂斯人并不多,而且应该分散在每个部落里头,怎么会聚在一起,像你们部落里也只有眼泪湖跟其他人不一样,”弗里兹心里隐隐有一个推测。   “但不管怎样,他们偷了白人的牛却差点让肖尼人背黑锅,还竟敢向肖尼武士捅刀子!”   这些梅蒂斯人如此胆大妄为,偷定居者的牛已经算是小儿科了。黑狗偷吃白狗遭灾,如果不是因为肖尼人凶名在外,如果不是因为肖尼人遇到了自己,那天民兵们肯定会大打出手。   这些梅蒂斯人也不懂要换换地方,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其实梅蒂斯人英语和法语应该都懂一点,他们如果到白人城镇打短工应该比一般的印第安人要顺利,但是这个年代白人中的种族歧视链已经很严重了,混血的梅蒂斯人一定会受到歧视。   英法荷移民当初大部分是因为避难搬家或开展生意来殖民地,经济、政治地位高上那么一截;爱尔兰、苏格兰人穷的叮当响,独立战争前最早的移民多半是以契约奴身份到的殖民地,没钱又不是契约奴的还有犯罪流放的机会,这是鄙视链第二层;印第安人和黑奴等有色人种自然是歧视链底层,梅蒂斯人这样既不是白人又不像有色人种的还会多背一句骂。   这个疯狂的世界就是这样因为你出身的肤色和口音决定了你的地位。   教堂前面空地上竖起了一根木头,那个被捉到的梅蒂斯人就吊在上面,已被鞭打的遍体鳞伤,一群顽童不停向他扔着石子,但他已经连眼皮都不再睁一下,弗里兹两人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开。   “你今天的历险真了不起,幸运的先生你的身上必定有主的恩宠!”一见到弗里兹,这个爱喝酒的铁匠说起奉承话来也像嘴上抹了蜜,想必前几天跟卢伯特结账的过程很顺利。   “我今天已经太过出名了,认识我的人都会谈起这件事,能否改天再说这个。我们还是好好谈谈生意上的事情吧,我想向你订一批箍桶用的铁条子,”弗里兹只想早点把事办完返回,不想再回答别人好奇的询问。   “我早就听说你也会酿酒,等着你问我这个已经好久了,你放心,镇子周围酿酒的人家做桶的铁条都是从我这买,你需要的话我这其实有现成的,”铁匠没注意弗里兹的心情,今天反而特别健谈。   “对了,再加上三十把剥皮的猎刀,这个不急,你可以慢慢交货,”今天火怪立功的刀子就是自己上次在铁匠这带回去的,肖尼人应该都会喜欢,就作为明年分别前纪念的礼品吧。   酿烈酒始终有个税务官找上门来的麻烦,只要肖尼人搬的动到时候蒸馏器弗里兹情愿送给他们。   啤酒是个不错的替代产品,特别是今后如果要用玉米和大米来做糖的话,直链淀粉糖化反应效率低还会剩下很多,通过酿啤酒能都利用起来,现在没有过去那么忙已经可以开始做试验了,虽然手头没有酒花但主要试一试淡啤酒的酿造过程而已,今天的木桶爆裂也提醒弗里兹该注意要把桶做的能耐压一些了。   装好了各种铁器,弗里兹又带着火怪驾车离开,可是这回没来时那么顺利,教堂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马车艰难的从他们中穿过。   “他们已经抓到其他人了!”火怪吃惊的说。   弗里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定居者举着几根带子站在梅蒂斯人面前说着什么,不对,仔细再看那不是项链或者带子,那是带着发丝的头皮!   火怪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就变了想要站起,弗里兹分出右手按在他肩上,小声说:“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你忍耐一下,他们现在情绪都不对。”   火怪顺从的坐了下去,此时那个梅蒂斯人大概知道了其他人已经不幸,趴在地上喃喃的说着什么。   另一个定居者搬来了一个牛拉车时套的轭锁在梅蒂斯人的肩上,“既然偷吃了我的牛,那就拿你来拉车吧!”他一边高喊着一边抽起了鞭子,围观者发出一阵嗤笑声向前围拢过去,路被让了出来,弗里兹赶紧催促老凯蒂快步通过这里。   气氛非常沉闷,两人谁也不想说话,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碾压枯叶的声音。虽然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见过更惨烈的现场,相比之下刚才所见算不得什么,弗里兹心头还是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他们虽然犯了错,但也不应该被这样残忍的折磨,”良久还是火怪打破了沉默,“萨瓦兰先生,你过去和我讲过白人的世界是多么残酷,我今天终于亲眼看到了!”   “梅蒂斯人比我们肖尼人更像白人,却仍被这样对待,一个落单的肖尼人落在几十个这样狂徒中间会遭到怎样的处置,我已经想象不出来了。那个夫人说的真对,这些人就是狂徒,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神灵看了也会羞愧。”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弗里兹突然说了一句火怪听不懂的话。   “我跟你一样只想快点回到营地,离这些疯子远一点,那样我才感到安全。”   来到河边把马车交给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帮工,交代了两句,两人划起小艇朝着营地行去。 第三十章 余波   回到营地火怪急匆匆的向黑脚报告了伏击和镇上随后发生的事情,黑脚沉吟了一下立刻召集肖尼人会议:晚上安排下人手守夜;在事件的影响平息之前妇孺不再离开营地;外出的列纳佩人一次也不能再少于十人。   黑脚并不惧怕战争,现在部落有了更多的期盼,他仅仅是尽量避免主动引发冲突。   在邓莫尔战争之前,就曾发生了黄溪大屠杀,三十多个定居者毫无理由的屠杀了一家拜访白人友人的明戈人,连婴儿都没有放过;暴怒的肖尼和明戈印第安人随后驱赶了定居者,由此引发邓莫尔战争。   在俄亥俄河流域白人定居者和土著的报复仇杀非常频繁,肖尼人日常习以为常,一切防备照旧就行。   防御外来突袭最好的办法是在营地外围间隔十几米处修起一道栅栏,天色将晚今天是修不起来了,而今天却是袭击发生概率最大的一天,消灭梅蒂斯人后一些狂妄的定居者可能被酒精激得丧失理智打算顺手消灭眼前的肖尼人。   如果梅蒂斯人有幸存的来投奔肖尼人怎么办?一个肖尼人问了一个多数人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不论他们原来是什么民族的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了窃贼和抢劫者!肖尼人的长屋可以庇护任何人,却容不下一个行为肮脏的人,他们去冒犯别人之前为什么不来投奔我们呢?”黑脚非常愤怒,一旦爆发敌对冲突肖尼人将不得不狼狈的离开,今后也再难踏足此地。   肖尼人会议的时候弗里兹正坐在自己的木屋里想心事,与印第安人的合作还是太困难了,自己就像坐在一个火药桶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火星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难怪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利用印第安人做工发财的。   苏格兰-爱尔兰裔的乡巴佬们鄙视黑人、印第安人都好理解,可是对印第安人这么强烈的敌意就很难办了。   这就像一百多年后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一样,为了把社会积聚的怨气找一个地方发泄出去,控制这个国家的WASP们需要给头脑简单只会流臭汗出死力的乡巴佬们找到一个可以转移矛盾焦点的靶子,那一次他们选择了黄皮肤的亚洲移民(同一时间进入美国的日本移民同样被迫害和驱逐);眼前最理想的靶子当然是印第安人,日常就跟乡巴佬们打红了眼,不需要多高明的煽动手段乡巴佬们就会把自己受的罪归因到印第安人身上去。   为什么你们要忍受贫瘠的土地,因为印第安人赖在肥沃的土地上不走;为什么你们不能再向西去富饶的森林里打猎,因为印第安人不让开道路,诸如此类。而联邦政府也需要不断向西夺取新的土地拍卖给新移民以解决财政困难,独立之后英国不但失去了13殖民地也因为这13殖民地的阻隔失去了对抢来不久的伊利诺伊、印第安纳、俄亥俄、密歇根等地的有效控制,大量美国冒险者在这些土地上出入,为了向这些“无人的新领土”上移民,联邦政府向肖尼、迈阿密、列纳佩等土著民族发动了西北战争,眼下暂时土著联军占上风。   过了冬天肖尼人还是不能再待在乡巴佬们的眼皮底下,他们能接受自己和瑞克发小财,却绝对不能忍受印第安人过的比自己还滋润。眼下自己能想到的去处除了没有这些族裔的威明顿就是奴隶州马里兰了,那里的土地早已大量开发成种植园,没有乡巴佬们的生存之地。   沿着营地外的萨斯奎纳河顺流而下即可进入切萨皮克湾,马里兰州的精华城市都在切萨皮克湾沿海,如巴尔的摩、安那波利斯等等,顺着汇入切萨皮克湾的波托马克河逆流而上还可以到达未来的华盛顿特区。   很明显一旦美国海军挡不住外国军舰,对方可以随时杀去华盛顿。   “弗里兹先生,我们会议上判断如果有人袭击就在这几天,你有什么意见吗?”火怪找上门来,他今天一下子成为了部落的英雄,还多少有些惶恐。   “这样最好,你们这几天要加强防备,我去镇上找人宣扬一下瑞克拿下土地拍卖的事情,再跟治安官说一说。”现在弗里兹担心的是有蠢货瞎闹事,要真来了他也不怕事。   “作为一个木匠我其实有一个小小的防御建议,今天也来得及布置!”   弗里兹的建议是木签阵,贴着计划中栅栏的位置挖下几排小坑,坑里插上削尖烤硬的树枝,明坑套暗坑,一部分木签要露出地表让人看得明白此营地有防御,另一部分坑要用细树枝和落叶搭好盖上浮土,坑那些知道有防御还往上闯的二愣子。   这一天的生活都被意外搅乱,肖尼人们失去了笑脸,只顾忙着布置木签阵,弄完后也没有人想喝酒,草草散去,只留下火堆边的两个守夜人。   实际上在木屋中却有肖尼人爬上房梁从烟囱旁钻出去,躲在烟囱的阴影中做暗哨。   夜半时分果然从树林中钻出几条鬼祟的黑影,火怪轻轻的扳开机头将枪口指向黑影,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他们更靠近一点。   突然其中一个黑影身子一矮,发出了半声惨嚎,后面的变成了呜呜声,也不知道是谁捂住了他的嘴,其他黑影拖着他飞快的消失在树林里。   大多数心里保持警惕的肖尼人还是被这半声惨嚎惊醒了,几支火把绕着黑影踩中陷阱的地方画了一圈,又都各自回去休息。   黎明前黑影又从另一处方向的树林接近营地,他刚亮起一点火星黑暗中迎面就飞来一支箭,黑影再次惨叫一声飞快的跑了,天亮后在树丛中只找到折断的箭尾和几点血迹。   不管他是想纵火还是炸毁房屋,这一晚都没能得逞。擅长观察足迹的肖尼猎手看过陷阱边的足迹后断定这是分别穿着木鞋和鹿皮鞋的脚留下的,怀疑对象范围顿时缩小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夜晚非常平静,吃了两趟亏的愣子们再也没来骚扰,等到栅栏完工所有人都彻底放下心来。   其间弗里兹去了镇上几趟,除了散布消息还向艾略特夫人请求砍下些一两年龄的苹果树枝条,带回去种植,并从镇上捎带着买了几条小狗,等喂的大一点就再不用担心有人晚上偷袭。   这一天瑞克和卢伯特终于把买地的事办好回来了,登记时卢伯特帮瑞克登记了一个姓——亨特,倒是跟他很配的。   两人听说梅蒂斯人的事后都大吃一惊,瑞克见了弗里兹更是把经过前前后后问了几遍,谈到假如那天只有瑞克一个人时两个人都不甚唏嘘,对肖尼武士的能耐也啧啧称奇。   弗里兹又将他带到营地陷阱边上细细讲了来犯者的特征,瑞克听完气呼呼的去了镇上一趟,回来时看脸上像是打过一架,不过衣服后背是干净的,起码他没打输。   “今后你尽管放心,那些畜生不会再来找事了!”瑞克干掉一大杯玉米威士忌后满足的打着酒嗝说。 第三十一章 出猎   弗里兹不可能因为瑞克去把几个笨蛋打了一顿就相信麻烦都过去了,能做的自己已经全做了,对那些顽固的脑子真是毫无办法。   他们吃了两个小亏估计在同伴里边已经成为不自量力的笑柄,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自己总不能让肖尼人那晚上一个埋伏把他们全干掉吧,那样的话治安官绝对会带着几个县的民兵拖着火炮找上门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火怪随着弗里兹又去了几趟镇上,大概消息已经传播到位,没准还加了几倍的料,镇民们看着两人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惧怕。   弗里兹有一次停下车想跟一个小孩打听件事,结果对方一看到弗里兹朝她走去居然吓得大哭着跑掉了,回过神的弗里兹也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赶紧离开。   只有商人对弗里兹始终态度未变,每次见面都热情的欢迎,也不知背后对自己的评价是怎样的。   托尤金的便利,从他那里能买到便宜的英国棉布,弗里兹教肖尼人们把雁身上的短绒毛收集起来,缝进双层的布料里,虽然这种羽绒服做的嘟嘟囔囔外观并不理想,但对肖尼人来说已经足够暖和了。   这一天弗里兹正在教肖尼女人们做高能量食品,把火鸡肉切薄加盐炒成肉松状,加入炒熟的玉米粉和山胡桃仁拌在一起,倒入融化的麦芽糖胶结在一起,趁热压成块状,再切成片冷却。这个东西就是目前条件下的压缩饼干了,糖本身有防腐作用也能大量提供能量,坚果仁和火鸡肉含有足够的蛋白质,做好之后只要保存条件合适能够储存很长时间,把它看做一种印第安版的能量棒(士力架)好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出门的方便食品就是泪,咸肉、干面包、咸鱼干几乎就是全部了,后世的罐头食品连雏形都还没发明。   其实弗里兹现在就可以发明,可是拿什么装呢,玻璃瓶的产量还没有达到工业化可不便宜,马口铁皮也还没有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做出来的罐头非常昂贵可不是普通人消费的起。   最早的罐头专利是法国人发明家为了领取拿破仑的奖金发明的,他用了融化的蜂蜡来封口,请问现在北美洲弗里兹上哪儿去找蜂蜡呢!   海员和出门的探险者没有罐头可吃要么生病等死,要么满世界祸害各地的鸟兽,北极大海雀、白令海大海牛就是这样被海员硬生生吃绝了的。   法国人是食品变质最大的受害者,波旁王朝多次组织起人数和船只装备都占优势的舰队,但往往就碰到一个奇葩的问题,船上带的食物进水变质了。大部分船员要么吃变质食物生病,要么挨饿有气无力,最后被英国舰队打的一败涂地。拿破仑也是这样的倒霉受害者,所以才颁下奖金寻求保存食物的好办法。   即使有了原始的罐头也不保险,1845年英国富兰克林探险队带了足够吃3年的食物,但是很不幸这些罐头都是焊锡封的,在北极的严寒下焊锡变成了粉末,罐头转年全坏掉啦,活到最后的人饿的连同伴的遗体都没放过。   弗里兹当然不是打算去探险,他只是受够了跟瑞克来的路上没完没了的干面包、咸鱼、咸肉,做好这种干粮他好在回威明顿的路上充饥。   “萨瓦兰先生,列纳佩猎人在附近的深山里发现了一群白尾鹿,肖尼猎人们邀请你一起去狩猎,”火怪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轻松的似乎是邀请弗里兹去吃一顿饭。   “你说什么?白尾鹿?”弗里兹确认了一遍,白尾鹿是一种曾经广泛分布于美国东部山林的动物,据估计曾经有至少4000万头白尾鹿在林中出没,但是随着毛皮贸易的大肆捕杀,现在的宾州已经很少能看到它们了(两百多年后白尾鹿再次多的成灾,成为最容易撞击汽车的动物之一)。   “是的,有六、七只,值得猎人们一起出动把它们全捉住!”火怪很兴奋,肖尼部落分开建立冬季营地的目的就是狩猎动物,今年猎场被毁没有办法只能来山这边,鹿群稀少心理上已经对狩猎不抱希望了,如今却有一个如同天上掉下来一样的好机会。   弗里兹对这个没有太多兴奋,毕竟后世的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深入人心,弗里兹现在的食物也不再缺少热量和蛋白质,赚钱的速度还可以接受,狩猎真的可有可无。   但拒绝这种邀请也很不明智,这明显是增加好感度的机会,弗里兹想了想还是问道,“地方远吗,今天能不能回来?”   “不远,现在出发明天早上就能打到鹿,”看来远近的概念也是因人而异的。   也就是说至少要准备三顿的食物,弗里兹招呼火怪把包装好的印第安士力架装进背篓中,收拾好燧发枪和羽绒毯子就跟着猎人们出发了。   他们穿过几片树林走在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印第安战道,因为人们千百年来的行走土壤变得非常密实以至于寸草不生,据说人类踏上这些小道之前上面行走的是北美野牛这样的大型动物。   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林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枝丫还是遮蔽去了大半的光线,地上厚实的落叶踩上去非常松软直没到脚踝。猎人们以一种速度很高的快步走行军,没多久弗里兹头上就见汗了,据说荒野中探险的白人猎人们一天能走几十英里,但为了补充高强度的运动消耗他们也需要食用大量的肉类,因此射程远精度又高的线膛长枪才那么受猎人欢迎,很多时候你只有一次机会,否则接下来几天的食物就跑掉了。   但是肖尼和列纳佩猎人背的都是普通滑膛火枪,有许多还是锈迹斑斑的褐贝斯,估计还是当年和英国人交易或者交锋时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良策。   路过一股泉水猎人们停下来休息并用餐,各人取出带的肉干和玉米饼就着泉水吃起来,弗里兹取出能量棒分发给众人,这种简单的加工食品获得了一致好评,口感比起玉米饼和死硬的肉干好不少,甜中带咸味觉也不至于过于单调。   重新上路一直走个不停,多亏弗里兹的这具身体非常年轻,又一直没有缺少过锻炼,走下来并没有觉得疲劳。   天色黄昏时带路的列纳佩人停了下来,在路边的树干上仔细的寻找着标记,不久他指了一个方向就带着猎人们钻进了树林。   火怪看见弗里兹一脸的疑问靠过来解释道:“还有一个猎人现在还一直远远的跟着鹿群,我们现在去找他汇合。”   翻过一座山顺着记号列纳佩猎人找到了同伴,他可饿坏了,抓起肉干和玉米饼就是一顿大嚼,吃罢用阿尔冈昆语说了一气,猎人们互相交谈了一阵交换了意见,互相点点头。   “他说他根据痕迹和跟踪的情况发现这群鹿会每天去一处有盐碱土的地方进食,那儿地形特殊只有两头可走,我们去那里设下埋伏就能把鹿都捉住。”火怪翻译道,弗里兹听罢也不由点点头,这个计划听起来成功的可能就很大。   那个叫“白鸟”的猎人善于跟踪寻路,带着众人不停的在山上像是饶圈子,不久就来到他说的埋伏地点,果然是一道一线天似的地形。   白鸟连说带比划让众人知道了他的安排,天亮后等到鹿群进入峡谷,三个人从下风方向进入峡谷,把鹿群从另一头赶出来,埋伏的猎手们乘机把鹿一网打尽。   这一夜弗里兹没有睡好,他从肖尼男人们对狩猎的狂热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来回翻滚,直到快天亮时才睡着。   火怪轻轻推醒弗里兹,原来已经晨曦初露了,猎人们正在忙着进食,埋伏过程中要避免发出响声,白尾鹿是一种很警觉的动物,一有异动就会飞一样的跳走。   通道两头各埋伏下一个猎手,他们的作用是等鹿群进入峡谷后尽快堵住出口,避免大队人马行动的噪音把鹿从另一个方向惊跑。   就这样默默的等待,树林里沉寂了的虫鸣鸟叫渐渐又响起来,忽然火怪轻轻的抓住弗里兹的手,做了个手势,鹿来了不要动。   弗里兹被猎人们的兴奋感染,也有几分跃跃欲试,那个叫“踢倒树”的列纳佩猎人用舌头舔了下手背判断下风向,带着大队人马就直奔上风向出口而去,另一边的猎人则背着石矛端着燧发枪进入了通道。   站在出口一侧,猎人们最后检查了一次引火药和火石,扳开机头做好了射击准备。峡谷中响起了枪声,随后是猎人的吆喝声,几个黄褐色的影子像风一样钻出了出口,嘭~嘭~持续不断的射击声和巨大的烟雾把鹿们惊的晕头转向,竟然还有掉头跑回去的,突然一个影子矫健的跳出了烟雾,猎人们的枪都发射过了来不及装填,弗里兹心里一紧端起燧发枪对准影子就扣动扳机,嗤啦~嘭,又是这样尴尬的感觉,弗里兹再也不想用这枪了。   硝烟散去,地上只有几滴鹿血,弗里兹觉得更尴尬了。   踢倒树跑了过来,看了下血滴,哇啦说了几句,火怪翻译道:“他说这只鹿被打中要害,流出的血告诉他,鹿跑不远了,快追上去。”   弗里兹也走上前去一看就明白了,原来这鹿流出的血是鲜亮的红色,它动脉已经破了,难怪猎人这么有把握鹿跑不远。   和火怪一起寻找着断断续续的血迹,果然没走几百米就在草丛中发现了躺倒的白尾鹿,这只雄鹿有着美丽的皮毛和优美雄壮的鹿角,换个时间一定会被人把整个头挂在屋里作为狩猎纪念物。   火怪走上前去喃喃的念了几句肖尼话,把猎刀刺进鹿的心脏结束了它的痛苦,然后娴熟的把鹿吊起扒皮剔肉。   猎手们愉快的点起火堆炙烤起鹿肉,这样丰盛的收获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过了,有人带了酒囊传递着一人一口分享这令人激动的猎获。   “各位都是伟大的猎手,一定捕捉过比这还要巨大的野兽,”弗里兹适时的挑起话头。   两族的猎人七嘴八舌的讲开了自己的历史战绩,但是他们捕捉过最大的动物也就是驼鹿和北美野牛。   “真遗憾,你们没有机会去海外的荒野上捕捉巨象,或者是狩猎比白人大船还要大的海兽。”   一听完翻译猎人们炸了,什么是巨象,什么又是比船还大的海兽,弗里兹心中暗笑,鱼儿上钩了。 第三十二章 巨兽的传说(修)   弗里兹瞄了一圈凑过来的人头,最近自己要求肖尼人学英语,应该多少有点效果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一边在地上画图、打手势一边讲了起来:   “在遥远的大海那边的草原上,有一种巨兽足足有两个男人那么高,长着两只弯弯的獠牙,因为它长的太高了啃不到地上的草,所以它会用自己的长鼻子像手一样卷起草和树上的果实送到嘴里。这种巨象的长牙在白人中比河狸的毛皮更珍贵,但是这巨兽脾气极为暴躁,一发起怒来一脚就能把人踩扁!很多猎人都因此送了命。”   弗里兹故意停下来,让他们开始议论。   印第安人对大象这种未知的动物好奇心非常强,美国小说家库柏的作品《猎鹿人》中对此有描写,特别是对那个灵活的鼻子感到不可思议,但似乎没有人想到要去试一试捕猎它们。   “那么比白人的大船还要大的海兽是什么呢?”终于一个肖尼人问到这个问题。   “白人把这种海兽叫做鲸,样子长的像一条大鱼,个子有大有小,大的比那天那条白人的大船还要大,小的也足有几个人那么长。”弗里兹张开双臂,把猎人们的视线引向那想像中的巨兽。   “大鲸的巨口一张开来一口就能吞下一条划艇,它的巨尾一拍足以掀翻一条白人的大船,可是它的一身都是宝贝!”   “北方的新英格兰海边有许多白人坐船出海捕猎它们,捕捉到一条大鲸可以收获几百桶灯油,相当于上百头野牛的肉,鲸骨还可以出售给商人做女士的衣物。”(鲸须也被早期的捕鲸人叫做鲸骨,鲸须具有类似玳瑁一样的热塑性,在塑料普及之前是很重要的轻工业原料,除了做裙撑也可以做雨伞等生活用品。)   印第安人们比刚才对大象的兴趣更大一些了,新英格兰这地方比遥远的大海那边听起来要近的多,来到肖尼人地盘上做生意的商人有许多就是从新英格兰来的。   捕捉到一头就能得到上百头野牛那么多的肉更让部分人垂涎欲滴,这么大的一座肉山,够让部落所有人都放开肚皮好好吃个饱。   在原始的民族中,猎物的分配也有着严格的规矩,猎到猎物的人得到最多最好的部分,妇女老弱只能分到些差肉和杂碎,即使是肖尼人这种原始公有主义比较强的民族也是如此,出力的猎人和武士、部落贵族多少还是有点特殊待遇的。   打猎也是一件非常看脸的事情,很可能一段时间内你总是和猎物失之交臂,仅仅靠打猎的运气很难保证部落的人不被饿死,所以肖尼猎人也不得不拿起农具才能一年到头始终有东西填肚皮。   而一座肉山一样的猎物就意味着不但人人都有好肉吃,整年的时间里部落都有充足的食物,还让猎手们有了几个猎人就能养活整个部落的荣耀感,自然让猎手们心向神往。   北美印第安人的玉米农业无论易洛魁还是肖尼,种庄稼的主力都是部落里的女人,男人们看不起种玉米也得靠玉米才能吃上饭,再不情不愿还是要去帮忙,这让男性猎人的地位十分尴尬,易洛魁男性猎人比肖尼人还不如,他们甚至是母系社会。   发现猎人们很有些意动,弗里兹也不藏着掖着了:“顺着营地门口的萨斯奎纳河坐船向下走,到了切萨皮克湾渔场就能看到许多鲸鱼,等到春天来了我会和上次那条白人的大船一起去那边,你们中真想去捕猎鲸鱼的可以一起来看看,”接下来就看有几个人的决心比较强大了。   弗里兹还真没有乱讲,虽然北方的新英格兰是美国捕鲸的主力,但特拉华州的路易斯港也是以捕鲸闻名的地方,切萨皮克湾渔场虽然没有让特拉华渔业发达起来,却也带来了洄游的过路鲸鱼。   至于弗里兹的兴趣为何一下子从工业跳跃到了捕鲸上当然是因为钱闹的,这几天酿啤酒的试验让弗里兹认清了一个事实,啤酒这东西比威士忌酿起来要麻烦!   不但需要制作大量的酒桶占去许多成本,而且相同价值的酒运输的货运量也比威士忌大许多,在哈里斯堡这个山窝窝里酿啤酒再往外运自己的那点赚头都贴补给马车夫和船主了。   因此很遗憾,哈里斯堡的居民们,大规模的啤酒生产弗里兹肯定是要转到费城或者是威明顿去了,如果能在巴尔的摩附近找到机会那自然也可以考虑。   然而啤酒的进账速度终归还是太慢了点,毕竟是小打小闹,并且市场竞争也会比较激烈,不利于弗里兹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资本积累。   所以当弗里兹把注意力投向北方的新英格兰之后发现了捕鲸这个利润可观的行当。   都是一起从英国独立出来为什么新英格兰能最早进行工业化,除了拥有较高文化素质的人口之外,一百多年来新英格兰地区的捕鲸业积累了可观的资本能为工业化进行投资也是原因之一。   捕鲸积攒的财力不但支撑了新英格兰的工业发展,后来连宾州的石油开采,大型全国零售企业的建立背后都有捕鲸者财富的影子。   在21世纪捕鲸被渲染成了一种破坏环境、道德低下者的行为,然而翻开IWC(国际捕鲸协会)的记录本,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在捕鲸问题上都有那么几笔账不得不提。   比如,五国中过去唯一没有实现工业化的某国从五十年代开始捕鲸之后年捕获量就快速上升,因为没有捕鲸加工船捕获量一直在一百头左右徘徊,但在进入七十年代承诺停止捕鲸前年捕获量却飞涨到605头,最后一年的猎捕量是498头,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某国捕鲸是有物质需要的,二战后化学家发现鲸油经过硫化之后能制成一种高级润滑油,可供航空太空领域中耐高温和极寒条件下精密的机械装置使用,其中抹香鲸的鲸脑油制成的润滑油最佳。   某国专属经济区内缺少抹香鲸,历年捕猎的大头是小鳁鲸和布氏鲸,几十年下来也积攒出了3269头的捕捞量。   真正不道德的捕鲸者是某英和某美,一个曾经在本土海岸上就能看到洄游鲸鱼路过,硬生生将其杀的精光,建立新大陆殖民地后又把北美洲海岸附近就能看到的鲸鱼捕了个精光,工业革命之后去南极南乔治亚岛建立捕鲸基地把南极海域的多种大型鲸鱼捕到濒临灭绝。   另一个参与了灭绝北极露脊鲸的竞赛,然后把全世界大洋中曾经有一百多万头的抹香鲸杀的下降了29%,因为抹香鲸的产出比须鲸更高,只是因为其国内石油工业的快速发展才使捕鲸业衰落下去。   他们捕鲸都只取鲸油,而鲸油只占一头鲸鱼很少的部分,例如捕猎一头蓝鲸可以获得九到十吨的鲸油和九十到一百五十吨的鲸肉,他们竟然就把这超过九十吨鲸鱼肉直接扔掉了!扔掉了!   捕鲸也是渔业的一种,这样做和只留鱼翅把割掉鱼鳍的鲨鱼丢海里有什么区别呢?   舆论的火力炮轰鱼翅消费时故意忽略鲨鱼更多是死于渔民的误捕,没有鱼翅消费这些死鲨鱼会被整个丢回海里,把个别族群妖魔化,把西方渔民几百年来将经济价值低的渔获丢回海里这一恶劣的传统掩盖起来,舆论制造真相就是如此简单。   直到二战后因为殖民地纷纷独立肉类供应紧张,某英才考虑过把每年浪费掉的这接近六十万吨优质肉类供应到国内市场,但是国民不接受,后来食品部长才转而要求把将要浪费的鲸肉制作成宠物罐头,而且该国后来一直在考虑恢复商业捕鲸。   因此被谴责的不道德捕鲸者实际上是从头到尾的完全合理利用了鲸鱼资源,而真正在几百年里把全球鲸鱼资源大量浪费到让鲸鱼变成濒危的责任人却躲在一旁给自己立牌坊(20世纪最大的捕鲸国家是挪威)。   即便弗里兹不参与捕鲸,鲸鱼们也躲不过工业化之后高效率的蒸汽捕鲸船追杀,反而成了那个“在奶牛身上攒奶”的笑话,这次不去挤下次去挤也不会多出来。   弗里兹的道德感显然比新英格兰的扬基们强,他设计的捕鲸活动将为肖尼人获得食物,为自己获得金钱和原材料。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肖尼人,除了肖尼人有狩猎需求之外,船员叛乱一直是18、19世纪的海上周期性新闻,对弗里兹来说有什么船员能比肖尼人更可靠呢。   而且在弗里兹手里鲸油将不只是用来点灯的燃料,食品工业、化学工业都需要这种能够大量出产的油脂,领先这个时代的知识让他成为一个点石成金的魔法师。   捕鲸船也不只是杀戮鲸鱼的工具,航迹遍布四大洋的捕鲸船是地理大发现的探险者,也是远洋贸易的工具,这对弗里兹未来的计划将有很大的帮助。   唯一可虑的是航海不是过家家,与风浪、恶劣天气战斗几乎是捕鲸者的日常,新英格兰每个港口损失的捕鲸船都代表着几十个失去亲人的家庭;比天气更凶恶的是其他航海的人,一旦卷进与大国的争端之中美国捕鲸船的命运就是跑掉和没跑掉被焚毁两种了。   清理完猎获物之后,猎人们背上鹿皮,用木棍扛着包裹好的鹿肉欣快地返回了营地,久违的狩猎丰收让猎人们的嗓门也大了三分。   而弗里兹一回到营地,就有人等着了,黑脚有事想和他商量。 第三十三章 三个条件   “先知大人,您有事?”从来都是弗里兹找黑脚商量,如今第一次倒过来还有点不习惯。   “昨天我就找你,听说你不久要离开,那么我们之前说好一起做酒和石蜜的事怎么办呢?”黑脚的想法弗里兹从来都猜不透,所以也懒得猜。   “最近的橡子都是从大河对面的镇子上运来的了,马车一天只能运两趟,本地的橡子几乎用完,再做下去太不经济,等积存的橡子做完今年当然就不再做了,除非先知大人你能变得出橡子。”   弗里兹也实话实说,生产速度上去之后效率高的可怕,积存的橡子都只剩几千斤,仅够四五天的量而已。   “那么你走了之后还会回来吗?”黑脚很少过问自己的生活,杂事平时他都交给火怪去跑,今天是怎么了。   “这是自然,我和同伴买下了这块地,明年春天我会回来这里,部落里还有几个猎人会跟着我一起坐船去大海里开开眼界,”弗里兹还是没搞明白先知到底想干什么。   “白皮肤,你来到我的部落里一直只要石蜜和酒,没有向我要过毛皮,现在我手里有了毛皮你想要吗?”   黑脚这番话透着古怪,让弗里兹更加弄不清他葫芦里边卖什么药。毛皮当然比麦芽糖值钱,对缺钱的弗里兹来说毛皮价值更大,运到费城找到英国商人卖出去可以换来真金白银的钱,而不是商人的汇票。   “如果先知大人您是要送给我,那我还真想,”弗里兹笑了,“可是白人的神说过,他多给了谁,将来就向谁多取。我可不想劳烦你我的神灵们为这些皮毛的事起争执,你还是说清楚究竟为什么找我来吧?”   黑脚没说话,拍了几下巴掌,泡泡花走了进来把一个陶罐放在两人中间,黑脚把手向罐子一挥,弗里兹明白他意思了。   走上前一看里边盛着许多玉米糊糊,再一闻不得了,一股发酸的馊臭味儿直冲脑门儿!   呸~呸~,弗里兹跑出棚屋吐了半天唾沫肚子里仍然翻江倒海,差点就呕出来,这都什么呀!   不过呢回想一下这罐子的内容物,弗里兹明白黑脚在搞什么名堂了,于是他一缓过来就慢吞吞的走回棚屋坐下,盯着黑脚也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咳,白皮肤你带着泡泡花酿了那么多次酒,为什么她自己就酿不出来呢?”黑脚已经让人搬走罐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   弗里兹哪知道呢,自己对这帮肖尼女人是真一点都没有藏私,只不过就是工艺流程变化也确实频繁了点,那是因为原料、设备条件变化了嘛。   “先知大人,我不记得自己教过她酿酒呀,我只是告诉她下面要怎么做,可没教过谁酿酒要怎么做。”   “这……好吧,那么白皮肤到底肯不肯教她酿酒呢?”   “先知觉得让她学会酿酒值多少毛皮呢?”   弗里兹坚持不开价,这就像是两条撕咬在一起的鳄鱼,谁先松口谁准输。   “我把回来的商队换来的毛皮都给你吧,只要你能教她学会酿酒。”   “黑脚大人太没有诚意了,列纳佩人出去多少商队我一清二楚,光是这几支商队的收获可不够啊。”   “白皮肤的胃口这么大,怎么这会儿不怕你们的神从你那里多取了呢!”黑脚气坏了,如果不是酿酒的事太重要,他一定要把这家伙轰出去。   酒究竟在印第安人社会中有多重要呢?说它是酒鬼们的生命之水一点不为过,比如说1763庞蒂亚克战争的英雄庞蒂亚克究竟是怎么死的呢,仗打完他其实还活的好好的。   可是作为英国人的报复,英国商人向皮奥里亚部落的一名印第安人支付了一桶朗姆酒做报酬,让他去刺杀庞蒂亚克,一个号召起印第安联军反抗殖民者英雄的命在酒鬼那就只值一桶朗姆。   是不是很有瘾君子的既视感,对殖民者来说朗姆比枪炮的威力更大。   1763年英国军队的指挥官亨利?格莱德温少校曾经这么说:“如果阁下仍然打算进一步惩罚他们的野蛮行为,这很容易做到,而不必王国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允许朗姆酒的自由销售,这将比烈火和刀剑更有效地摧毁他们。”   只要用停止烈酒贸易做筹码,不管多顽固的印第安民族也不得不在谈判桌上妥协退让。   这么看的话黑脚想只用一点毛皮就从白人那换来酿酒技术,这生意可赚大发了!   弗里兹看出黑脚已经阵脚大乱,此时不提出自己的要求还等什么时候呢。   “先知只要能先满足我三个条件,我就把酿酒的法子教给一个肖尼人,泡泡花不行,我对她另有安排。”   “有什么条件,你讲出来吧,我听一听,”黑脚的眼睛都发红了,弗里兹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   “我的工场要继续做石蜜和酿酒,缺了人手可不行,所以这阵子帮过我做石蜜和酿酒的肖尼女人都要留下来,我不会一直留着她们,最多三年后她们就可以离开,他们的丈夫孩子怎么安排你就看着办。”   “第二个条件是我需要十到二十个猎手,他们要跟着我去海上冒险捕捉巨兽,我不会亏待他们,巨兽的肉我和他们按照一和九的比例来分配,巨兽身上的其他部分都归我,我要另外雇佣一帮有经验的白人海员一起出海,开销可不少。这些猎手要为我服务五年,这五年期间他们要完全听从我的指令,如果他们发生不幸,我会给他们的家人满意的抚恤赔偿。”   弗里兹慢悠悠的提出了第二个条件,他忽然想起黑脚还不知道什么是巨兽,正要解释黑脚挥挥手同意了。   “还有什么条件你就快讲吧,猎手的家人跟你一起去好了,她们多少也能干点活。”   黑脚比自己想的还痛快,也是呵,一般都是开头最难,只要他答应了一条其他条件似乎都差不多,继续同意也就没什么了。   “第三个条件就是你的商队交换回来的毛皮都要分给我一半,这条也设个期限吧,五年为止。”   “你的胃口比狼还大!你就不担心拿走太多财物招来强盗吗!”黑脚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可又对弗里兹没奈何。   “嗯,你说的很对,所以我要十到二十个猎手保护我呀!”   看见黑脚气急的样子弗里兹决定还是给他点甜头,虽然他过去对自己态度冷冰冰的,可也没拖过后腿不是吗。   “我可不是只会索取不知给予的人,你的部落成员会得到一样莫大的好处,你还记得抢劫我的梅蒂斯人吗?”   “怎么,他们留下的财物被你发现了?”   “你怎么是这样的财迷!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会都是梅蒂斯人,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吗?”   “跟你说话我累的慌,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别再绕来绕去的。”   “哎,因为他们原来的部落可能发生了瘟疫,这些人都是逃出来投奔其他部落的,但是不久这些投奔的部落也发生了瘟疫,所以他们又被收留的部落驱逐出来。”   “这些梅蒂斯人没办法再加入其他部落,别的部落都惧怕他们会带来瘟疫,他们只好自己聚集在一起,”弗里兹看了看黑脚,他听的很专注,瘟疫不是小事,先知往往也是部落的巫医,对这个话题黑脚也算得上业内人士了。   “他们也没办法在原来的土地上生活,其他部落厌恶他们可能带有的诅咒,一直向外驱逐他们,于是他们就一步步的跑到白人的土地上来了。”   “你这个推测是说的通,可是你到底要给我们什么?”还是绕圈子,黑脚有些不耐烦了。   “给你们能抵抗痘疮瘟疫的治疗仪式,但是除非你们彻底信任我,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就不灵了。”讲解天花病毒和抗体都是白费力气,还是忽悠吧,反正肖尼人不多。   弗里兹来到的是牛痘还未被发现的年代,别说印第安人了,白人一样躲不过天花的侵袭,弗里兹自己遇上了能不能活命也要看运气。   独立战争期间美国也发生过一次天花大流行,死者无数。   当时正在费城外不远处福吉谷练兵的大陆军同样遭遇了天花瘟疫,大陆军统帅花生屯做了一个足以令后世医生冷汗的决定——从病人的脓包中取出浆液刺破上臂皮肤种在健康的士兵身上,竟然就这么把疫苗弄出来了,这明明是韩大锤的人痘法嘛,这么搞都不翻车只能说是天命所归花生屯儿了。   其实瘟疫从未走远,弗里兹也是在随时担心自己的小命。   黑脚则是被震惊了,多少毛皮都比不上生命重要,刚才那个让人讨厌极了的弗里兹现在简直跟神灵的使者一样可敬可畏,只要能让肖尼人远离天花这个病魔,别说五年了,五十年交易来的毛皮全给他都行!   “你向你的神灵发誓,你不是在戏弄我,”黑脚严肃的说。   “我才不发誓呢,需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也不知道,你只管耐心的去等。”   黑脚差一点又被气炸了。 第三十四章 回归   到了后来弗里兹也没有发誓,本来好好的事情跟上边那位没关系,一定要发誓心里觉得挺膈应,又没有让肖尼人多付出什么,他们对自己真的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人类的求生欲足以让他们失去理智相信一些荒诞不经的谎言,自己就这样把生存的机会无偿的赠给肖尼人是否理智?也罢,自己的初心就是为了让这些个被自己培训过的肖尼人能保命,还谈什么报酬呢。   关于自己春天要带着一些肖尼人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部落里就人人皆知了,他们没有担心和忧虑,弗里兹在许多人的脸上看到了期待,难道是因为肖尼人真的习惯了流浪一样的生活么,去一片未知的世界反而让他们充满好奇。   晚上弗里兹正在木屋里盘点着自己要带的东西却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眼泪湖轻轻的敲开了门。   “萨瓦兰先生,听说你要带一些肖尼人去白人生活的地方,能带我一起去吗?”   弗里兹很诧异,这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消息怎么还是出现了偏差呢。   “我只会带着猎手和他们的家人一起去海上冒险,风浪颠簸人会容易生病,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你们这些会酿酒和制石蜜的女人我和先知说好另有安排,如果哪个猎人要带你去的话,我还是会建议你不要去。”   “可是萨瓦兰先生,我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很久了!请原谅我的无理,我有迫切要去的理由。”   怎么会有这么死脑筋想去船上吃苦的人呢,此时的海船一般很少带女客,没有21世纪的卫生用品女人在海船上生活非常非常的麻烦,跟船跑的都是些不体面女人,每天船上点名的时候伸出一条穿长筒袜的腿那种。   明明她继续帮着酿酒制糖不是很好的吗,她想去追求那未知的远方,自己又要培养一个人代替她做技术员了,头疼啊!   “你的理由能说服我吗,我还是真的建议你别跟着船出海。”   “是的,让我试一下吧。”眼泪湖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她的理由。   “我的母亲是一个白人,是在大概三十年前的战争中来到肖尼人中间的,不久她就有了我,她对肖尼人也非常好,可是她过的并不快乐。   我完全记不得父亲的模样,他在一次进攻白人定居者堡垒时中枪死了。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母亲也生病去世了,那一次部落里还有很多人也因瘟疫病死。   母亲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她一直念着一个名字,格洛斯特,这个名字她之前从未告诉过我。我曾经问过来交易的白人,他们有的说这是一个人的名字,有的说这是一个地名。”眼泪湖抬起头来直视着弗里兹,“母亲一直记着的这个人或者地方我想找到它。”   “这像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理由,你应该还有自己的理由吧?你可以写一封信把你母亲有关的事都写下来,我交给其他白人帮你去打听,对了,你会写字吗?”虽然她说的很动人,但弗里兹不为所动。   眼泪湖叹息了一声,“在部落里我已经嫁过两次,可是后来丈夫和孩子都离开了这个世界,部落里的人都认为我被诅咒了!”   “我曾经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一个躯壳在部落里游荡。这时候萨瓦兰先生你来了,你教了我许多奇妙的东西,世界才重新变的有意思起来,这我要谢谢你。”   “你好像并没有必须去白人的世界生活的理由吧,相信我,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你既然知道我的姓,火怪应该也告诉过你他所遇到见到的白人们是怎么对待可怜的梅蒂斯人。”   “是的,可我还是想自己去看一看,我早就失去了能够失去的一切,一个心里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再无畏惧。”   这种固执真不像白人女人,也跟眼泪湖平时脆弱的样子完全两样,她躯壳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人格吗,精神分裂呀!弗里兹腹诽着,最后还是决定合适的时候给她一个出去看看的机会,她执意要离开部落的话黑脚也拦不住。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白人名字,你今天说话真的一点都不像肖尼人!跟我一起去的猎人都要完全听从我的指令,外面对你们很危险,你既然想出去,出去后千万别自作主张。”   “私底下母亲叫我彭妮。你说的我都明白了,萨瓦兰先生。”   送走了她弗里兹只觉得头大,其他肖尼人可别也有什么想法,出海的事八字都还没划一撇呢。   次日早上黑脚让人送来了毛皮,里面杂的很,既有最值钱的河狸皮也有各种貂、鼬、松鼠的皮,还有几张鹿皮,看他这么有诚意弗里兹决定还是去见下他。   “三个条件你都答应了?不反悔?”   “昨天我就已经答应你了,你后来说的那件事真的能行吗?”黑脚的声音有些发抖。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是办正事吧。”   两人又重新进行了约定,毛皮对弗里兹来说是笔意外之财,去荒野中寻找印第安部落进行交易也充满了危险,被抢劫、被盗窃还有在河上随时可能发生意外,老实说弗里兹也曾有过去做毛皮生意的念头,但后来和肖尼人打了一阵子交道后认识到自己不是那块料,自己完全做不出一直讨好他们的态度。   随后弗里兹让黑脚把小火鸡找来,当着黑脚的面开始传授起用玉米酿酒的诀窍。   其实从泡泡花搞砸的这一罐子东西就看得出肖尼人是根本没有理解发酵的道理,没准他们还以为一切都是大灵施法完成的呢。仅仅两个多月在酿酒作坊里头学徒根本出不了师,真怪不得自己工艺变化太频繁啊。   重点是卫生灭菌,酿酒的桶、盆都要用开水冲洗干净;其次是糖化,这个就不能也不用跟制糖那么严格了,先做好糊化,加入粉碎的麦芽小火煮,尝到汁水变成甜津津的就行了;最后加入酵母用各种办法隔绝空气。   盯着小火鸡把全套通做一遍,弗里兹伸了伸懒腰对脸色难看的黑脚说:“我会的都已经教给他了,到春天你们要种点这个,如果没有大麦其实也能发酵,可就难免会有怪味了。”   跟他们说酶也是玄学,都推到大麦上边好了,控制好发酵条件,酿酒玩不出花来。   回家的这一天终于到了,要带的东西塞满三条划艇,弗里兹、火怪和瑞克各划一条,向山坡上送行的肖尼人挥挥手告别,弗里兹又跟瑞克交代起事宜来。   “我离开之后别让其他白人进来,你也别和肖尼人争吵,一切照旧,你只要过段时间带人把买的粮食运回来就好。”   “你放心吧,我可以从天亮醉到天黑不跟他们说一句话,这么惬意的日子我快活还来不及。”   “你让我帮你的老朋友捎礼物过去,地址却不清楚,我可不保证能寻到人啊。”   “你尽力去打听吧,我也有些日子没遇到他了。”   “你给我的那个牛贩子地址对吗?我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嗨,你放心,有钱人可比穷人好打听多了。”   登岸后弗里兹从艾略特家帮工手里接过老凯蒂的缰绳,把东西都搬进车厢盖好,跟瑞克拥抱一下,说了几句客套的告别话,目送着小舟消失不见。   转过头只见火怪也换上了一身白人的打扮,他的头发是个麻烦,先学着弗里兹用头巾包起来应付着吧,除了肤色黑一点乍一看印第安人的特征已经不再明显。   “在白人的世界里我们只能做的跟白人一样,你准备好了吗,尼奥?” 第三十五章 人在旅途(1)   第一站是艾略特家,虽然以后留在本地继续制糖的可能性较小,但尤金的销售网络以及去马里兰州转转的事还非借助他不可。   “听说这么快那些印第安人就没有糖了,真是可惜,明年他们什么时候能继续呢?”   主要是无偿的橡子没了,继续做成本太高赚头不大,而且自己离开期间麦芽的秘密仍然要保守,但这不能告诉别人,弗里兹就推说天气冷印第安人没法从树林里采集了。   这理由艾略特夫人倒也接受,也许她一开始就以为这是一种类似枫糖的东西,印第安人能够采集枫树汁熬糖的时间一年中只有几天,用时令性来搪塞一下倒不怕穿帮。   森林里橡子很多,能免费用的劳力可不多,肖尼人虽然不跟弗里兹要工资,但这个冬天的吃喝问题也要帮他们解决,因此合作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意外之喜是从肖尼人那儿分到了毛皮,价值多少弗里兹只有个大略的数,但用来支付买地的第一笔支出该绰绰有余。   “这我也说不准,他们答应和我继续合作,明年有糖的时候会找我交易。我会从他们部落里挑几个人,去啤酒工场里边干活。”   “像你一样让印第安人做工能省下不少工钱吧!”   “夫人您说笑了,我支付给他们的酒也是钱呀,不要工钱的劳工就只有奴隶了,可现在买一个能干活的壮年奴隶要300美元,要这么多钱我还不如把自己卖了呢。”   “听说你对马里兰和航运很感兴趣,正好尤金可以带你认识许多人。”   “是啊,我回来后还会继续跟尤金合作,这里有我写给他的一封信。   虽然还没到新年我们还是把今年的账先结了吧。”   艾略特夫人笑笑叫来了卢伯特,他出示了账本上这段时间的账目往来,弗里兹几个月来卖掉的糖大约能值近一千四百美元,但扣除掉弗里兹买地和各种采买的记账,以及后来收购橡子、雇佣车夫等开销,七扣八扣下来弗里兹还能拿到七百九十多美元。   弗里兹想了想希望拿到值十个美元的先令,其他的七百八十美元抹去零头换成能在费城和威明顿兑付的汇票。   “前几天我和肖尼人一起去打猎,打到了一头大鹿,它的皮毛很美丽,就送给艾略特夫人冬天做个坐垫吧。”   “你的礼物还真是温暖啊,这样吧,我也送你个礼物,就是按你的法子做的苹果酒,还没完全成熟,等你到家再放一放大概就差不多能喝了。”   客气的互相告别出来,弗里兹心里喜滋滋的。怀里揣着的钱并不多,也就相当于别人四五年的收入吧,但是谁也不可能四五年不吃不喝攒下这么些钱,自己这趟回家可以轻松的有个交代了。   心情愉快的驾上马车,弗里兹和尼奥讲起了笑话,主要是关于神父和修士,算是打点预防针吧,自己教导出来的苗子可不能被神棍们随便忽悠跑了。   “前面就是州府兰开斯特,这算是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大一点城镇了,和你们肖尼人也有一些关系,一百多年前几个民族的印第安人都在那儿和商人交易,马丁率领的肖尼人村庄也在附近。”   “可惜今天肖尼祖先生活过的痕迹已经看不到了吧,白人每到一处都会毁坏印第安人的坟墓和生活遗迹,”尼奥愤愤的说。   “的确是让人遗憾,总有些人无知又蛮横的破坏历史遗迹,”弗里兹不由想起了许多小贼为了蝇头小利毁掉一段历史遗存的遗憾,“大一点的城市始终会有值得你了解的东西,要理解白人最好什么都不要放过。”   州府的确比哈里斯堡有更多值得看的手工业者,尼奥很快就入迷进去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悦耳。   只是天色已然不早,弗里兹带着他去面包房买条面包,在城外蘸着自己用南瓜、洋葱、肉干煮出来的浓汤晚餐。   “你对工匠们很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是啊,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种工匠,他们每个人几乎都能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白人是因为有这么多工匠才比肖尼人强的吗,他们做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很喜欢。”   “你觉得如果肖尼人也把孩子送到工匠家里做学徒,学会这些手艺肖尼人会强大吗?”弗里兹呵呵一笑,尼奥的想法还很肤浅,他了解越多越应该学会思考。   “这个,我刚才是想错了,首饰虽然漂亮可是不会让人变的更强,铜器比陶罐好用结实,但煮出来的肉吃起来是一样的味道。”   “你说的有对的地方,可是也不全对。”弗里兹呼了一口气,“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们的土地下其实有很多金属的矿石吧,白人的枪炮和刀剑都是用这些矿石做出来的。如果没有做日用金属器的工匠,就没有人去冶炼金属,即使有人想到了一个非常犀利的武器他也没有金属可以打造出来,印第安人用燧石箭头能射穿白人武士的盔甲吗?”   “你再看那些首饰匠能做出精细的图案,如果让他去制造燧发枪的精细零件,他一定能做的很好,这些金属加工的技巧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掌握。你也知道小火鸡在跟我学木匠,一开始他进步很快,但始终不能再进一步,他缺少时间的积累来磨炼技巧。”   尼奥沉默不语,为这复杂的联系沉思着。   “这些工匠就像一支箭的箭杆,没有他们箭头再锋利也无法发射出去,但是如果没有箭头,这些箭杆再华美也毫无意义。”   “那么萨瓦兰先生你觉得我们学这些工匠的手艺是毫无用处吗?”   “不,有的人适合当工匠,而有的人适合当猎人,每个人最好做他擅长的事情,对你们的部落贡献最大。”   “白人其实也一样,只不过他们有几百万的人口,可以从里边挑选最合适的人进行分工,他们不是因为某个工匠强大,他们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挑选出合适的人,让这些人去做工匠或者做海员做士兵,单单某一个人都不能叫强大,可是把他们放在一起就很厉害了。”   “这个挑选就是从小孩就开始的学习和测试,白人的工匠分工越多,他们在某一样上面就越擅长。你看我其实是个桶匠,我其他木工活儿也能做,但做的只能说是一般,但我做的桶却又比做箱子的木匠做出来的结实好用。”   尼奥一整晚都喃喃念着学习和测试两个词,想要从中琢磨出白人强大的秘密。   他没想到的是弗里兹又习惯性跑了火车,这么强力的白人政府别说18世纪,19世纪美国也没有啊,普及教育然后根据特长进行分流,这种执行力只有控制力度大的政府才做得到。   自由放养的美国人还是托了人口基数大的福才能碾压土著民族,他们有比旧大陆人更好的营养条件,更低的人口密度,因此传染性疾病更少。真要是比学手艺,土著民族未必就输了。 第三十六章 人在旅途(2)   北美印第安人与白人竞争中最大的软肋是他们一直没有形成文字,经验只能口口相传,不过这个并不难,因为有很多印第安民族后来以英语注音的方式保留了自己的语言,切诺基人还第一个模仿英语发明了自己的文字。肖尼人的劣势是多方面的,最容易改变的是教育和文字。   尼奥一路上对白人的生活都很好奇,白人的吃、用、房屋和牲畜养殖简直让他着了迷。   弗里兹只好向被打扰的人道歉,没想到别人往往会说:“这是你的印第安仆人吧?”这些远离边疆的居民已经好几代人没和印第安人发生战争了,对少见到的印第安人毫无敌意,但是却丢不掉根深蒂固的歧视。   弗里兹正为难怎么解释这个误会的时候,没想到尼奥却说:“是的,我叫尼奥,是萨瓦兰先生的仆人。”   “你怎么会懂什么是仆人?你是我的朋友,我并没有当你是仆人呀!”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弗里兹问起这个让自己困惑的问题。   “我向眼泪湖打听了许多白人的事,好多是她妈妈告诉她的;部落里边曾经有个白人,他在被赎回去之前经常和我们小孩子讲话,所以我们部落里会英语的人比较多,白人的故事也知道一点。   眼泪湖告诉我在外面要忍耐,听从你的指令做事,不能再用刀子和战斧来解决白人的欺辱,那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如果我直接说是你的仆人那些白痴反而就会闭嘴了。”   “那真对不起你了朋友,只好委屈你一下,我为他们的愚蠢无礼向你道歉,”弗里兹苦笑着说,有知悉一些白人习俗的眼泪湖在好像也挺好。   “我不会介意的,眼泪湖告诉过我一个故事,有一个白人的国王为了振兴国家妆扮成低贱的卫兵,去其他国家增长见识,向有学识的人请教。我只是个普通的肖尼人,仅仅忍受一点无礼和这个尊贵的国王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弗里兹发现自己是太不了解彭妮这个人了,她的母亲能知晓这么多礼仪、历史典故绝不是普通的村姑,也罢,到时候让她跟着上船,她也就没有向其他白人泄露麦芽糖机密的机会了。   不过尼奥很快就给他自己惹了麻烦,这天中途休息的时候弗里兹也向路边的农夫讨了一些去脂牛奶,倒给尼奥的却是罐子里的水,这让他有些生气。   “萨瓦兰先生,为什么你喝的是奶,而给我的却只是水呢?”   “这个我要问问你啊,你过去喝过牛奶吗?如果没喝过,你喝了会不舒服!”   “为什么没有喝过的就会不舒服呢,难道奶比酒更会毒害肖尼人?”   “嗨,我给你少倒一点吧,你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弗里兹真的是没法子跟他解释。   “萨瓦兰先生,你如果不是轻视我就请把杯子倒满吧,你能喝多少我也能喝多少。”   弗里兹只好以看壮士的眼神看着尼奥把一杯子牛奶喝了下去,他抹抹嘴还意犹未尽的说:“牛奶并不难喝的嘛,比清水还是好喝的多。”   再次上路没多久尼奥就腹响如雷鸣,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弗里兹停下车苦着脸把他扶到草丛里找个树桩子坐下,然后数了会儿蚂蚁,看了会儿天上的云彩,修了下指甲,好一阵子尼奥才哼哼唧唧的拎着裤子走出来。   “朋友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就是知道你不能喝牛奶,你以后还是相信我吧,”弗里兹借着这个机会继续向尼奥施以暗示。   印第安人为什么不能喝牛奶弗里兹当然是知道,可说出来没人会信呀。   印第安人因为一直没有从小喝牛奶的条件结果有严重的乳糖不耐受问题,牛奶喝进肚子里乳糖却不能吸收,最后变成了肠道细菌繁殖的培养基,被细菌分解出大量的气体造成腹胀、腹痛甚至是腹泻。   曾经有好心的白人给保留地中缺少食物的印第安人送去了奶粉,结果当他回访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奶粉被印第安人倒在地上当打球时画边线的白灰,如此好意肠道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为什么这牛奶有毒你吃了却没事呢?”尼奥还是不明白。   “牛奶其实没有毒,只是你不能喝,这个道理现在还解释不清楚,其实白人也有很多不能吃的东西,而你吃了却没事。”   美国白人的食物过敏忌讳也是非常奇葩了,有对坚果过敏的一粒花生就能要他的命,有对蛋白质过敏的连鸡蛋都吃不了,还有些对麸质过敏的更离谱,普通的谷物吃下去都会要命,面包必须买特殊的。当然了,在18世纪有这类奇怪毛病的人都活不到成年。   尼奥捂着肚子一路懊悔,弗里兹忽然又停下了车,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片来递给了他,“这个送你,马蹄铁,在白人的习俗里马蹄铁可是吉祥符,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祛除你的病痛。”   这说法当然是真的,至少原来那个弗里兹的记忆里是这样,传说里边在路上捡到的旧马蹄铁效果最好,甚至能抵御巫婆的法术,带回家钉在门上会带来好运。   弗里兹没忘了赶紧检查一下老凯蒂的四个蹄子,也赶了这么远的路啦,千万别给人送吉祥去,还好没有。   作为马车驭手弗里兹是非常不合格的,根本不会照顾动物,瑞克若知道该心痛了。   后面弗里兹跟尼奥提议交换位置,既然他要扮成印第安仆人,那就没有让主人驾车的道理嘛,尼奥也要学学驾车的本领,再进城镇可别在人前穿帮了。   尼奥一声吆喝,老凯蒂驯服的迈步走起来,她真是匹听话的好马,不论谁来都容易上手。   可是在传说故事里边有些马会表现的神神道道,最常见的故事就是马走着走着突然僵住,无论车夫是大声吆喝还是使劲的鞭打就是一步都不动,然后某人一指忽然又行动如常,结果就被联系到捣乱的女巫和一些人借着有法力的道具作怪上去了。   还有一种马语者就更神秘了,他们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让暴躁的马儿平静下来。美国驯马师约翰.S.拉尔雷就是这种马语者,他曾经什么器械都不带,独自走到有暴怒伤人记录的烈马克鲁舍面前,轻轻的说了几句话,冲过来企图再次伤人的马儿竟然就低下头浑身发抖!   再次休息的时候尼奥抚摸着老凯蒂的脖子,老马也侧过头在他肩上来回蹭,伸出舌头舔吃他手里的草料,看的弗里兹脸上发烧,这么通人性的马儿前面跟着自己太可怜了。   想了想他打算给他们加点料,“尼奥,”他摸出来一枚六便士银币,“到下个镇子你给马儿买点胡萝卜吧。” 第三十七章 父与子   日头快要升到头顶,马车沿着白兰地河边的便道一路急行,跟萨斯奎纳河相比白兰地河就是弟弟,河道窄的多流量也非常可怜,然而由于它有许多河段水流湍急却吸引了需要长期稳定动力的工场主们,现在的白兰地河两岸充斥着面粉加工厂,把宾州过去直接出口的小麦磨成面粉再出口到英国,这可是门大生意。   弗里兹的便宜老爹布雷顿平常就靠着接面粉场主们偶尔急需的几个木桶订单维持着家计,看着这“熟悉”的景象弗里兹知道离“家”不远了。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自己家的烟囱飘出的青烟,弗里兹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似乎想闻到母亲准备的饭菜香味,虽然马上就意识到这样做有几分荒唐,但另一个念头马上覆盖上来,现在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做一个“弗里兹”呢。   “尼奥,你把马车停在这儿等我吧,我打算给他们个惊喜。”   “好的,”尼奥停下车,给老马擦了擦汗,又拿起刷子给它刷毛,自顾自的忙起来。   从车上取下一个篮子,装上几块糖和两只腊雁,弗里兹提着向离开了几个月的屋子大步走去。   屋门半开着,刚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叫喊,弗里兹的母亲奔出来一把抱住了他,“弗里兹,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   “我这段时间一切都好,你看看我是不是还长高了,”弗里兹也用左手揽住轻轻啜泣的母亲,安慰着她,“你的炉子上是不是还煮着什么?”   “啊,我去看看,快进来吧孩子。”萨瓦兰太太掀起围裙一角擦了一下眼睛,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屋里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没有添加新家什,母亲在锅里搅着什么,弗里兹把篮子放在她旁边,“我带了些特产回来。”   “怎么没看见父亲,”弗里兹探过头看见锅里熬着的是黑麦粥,大约是三个人的分量。   “他们今天去码头上了,啊,弗里兹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还有野雁,这真是太好了!你喝点东西吗,我这还有点李子酒。”   看来大哥也回来了,几个月来弗里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无比的轻松,安静温暖的小屋,母亲忙碌的背影,算不上丰盛的饭食却是舌尖上亲切不过的味道,这些就是自己几个月来渴望的感觉。   过去的梁平已经回不去了,梁平的家人已是真的天人永隔,但是梁平的灵魂仍然渴望着亲情,这一份感情的需要只能落在弗里兹的家庭上面解决。   否则弗里兹为什么要回来呢,橡子成本再高一磅糖能赚个一美分仍然是赚啊,停工之后冬天岂不是要白白养着肖尼部落?   解决了温饱之后对家庭的渴望让弗里兹的心不安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将来只有以弗里兹的身份才能存在,弗里兹的家庭就是自己的家庭,在新年前回来团聚,这才是作为弗里兹这个人的本分。   “对了母亲,你该见一见我的朋友,”弗里兹简单的说了一下尼奥的身份和自己的经历。   “天哪,你的胆子真大!可是他会不会吃不惯我们的午餐,而且你回来的真突然,所以……”萨瓦兰太太有些为难。   “没有事的,我们在路上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对付这一顿绰绰有余,”萨瓦兰太太没有介意尼奥的身份,这可比餐桌上有没有足够的面包重要的多。   向尼奥招招手,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大门口,弗里兹拉着尼奥就要介绍。   “尊敬的太太,我叫尼奥,是萨瓦兰先生的仆人,”尼奥却把这背熟的话先倒了出来。   “不,尼奥,这是我的家里,你就不用这样说了,在这里你是我的朋友,我邀请来的客人,不是仆人,”弗里兹连忙纠正。   尼奥拘谨的坐下,端着弗里兹母亲倒的一杯李子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时一声喊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这是谁的马车堵在我家大门口,快点挪开!”   这么大嗓门不用说是布雷顿,弗里兹连忙迎出去,“父亲、法贝儿,是我回来了。”   弗里兹牵着老凯蒂把门口通道让出来,好让法贝儿把雇来马车上装着的材料卸下来,布雷顿却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弗里兹车上的两个大桶,末了用指甲掐了一掐,再把指甲闻上一闻。   “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呀!刚砍下来的木头怎么能做桶材,等木头一干就会变形漏水,树汁的味道也会污染酒的香味。弗里兹,你这样糊弄可是会砸了萨瓦兰家几代人的招牌!看来你还不能出去闯荡,继续在家里学徒个几年吧。”   要是过去的弗里兹这会儿大概会喏喏的向父亲道歉,然后不声不响的翻出工具把次品拆掉,但这会儿他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弗里兹吗?   “你说的都对,可我现在不是桶匠了,在外边这三个月我做的最多的是桶,但我没有从桶上面赚到一个美分。”用新砍的树做桶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怎么解释呢,不用解释,印第安人用户是等不到酒变味桶变漏那一天的。   “你如果担心萨瓦兰家木桶的名声大可放心,我这次回来需要订下很多正宗的萨瓦兰木桶,我现在有个合伙人,”弗里兹自信满满的说。   布雷顿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弗里兹看了一刻,迟疑的说:“你也能做合伙人,小心被人骗了,你没签下什么合同吧?”   “要不是这倒霉的年龄,我根本用不着合伙人,”弗里兹在肚子里咕噜道,不过对便宜老爹解释再多也不如让他亲眼看到。   弗里兹走到马车旁掀开上面蒙着的篷布,把下边的东西亮出来。   那几十磅糖和腊制的肉食都是小把戏,码了整整半车厢的毛皮把布雷顿下面要说的话堵回了肚子里,即使是不识货的人也知道毛皮会值许多钱。   “原来你是跑去和猎人合伙狩猎去了,我听人说狩猎很危险!你明年还是别出去了,有这些毛皮做本钱你跟法贝尔明年可以做点小买卖,要是本钱太少我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诚实商人和你合伙。”   听了便宜老爹的话弗里兹心里本来准备在家办啤酒工场的那点火苗彻底熄灭了,自己现在需要的是突飞猛进,这个老爹却只会墨守成规;把工场建在家里他能让自己不亏本吧,却难以达到自己在哈里斯堡这样的致富速度。   “这个以后再议吧,我前面这些日子都和这位朋友在一起,他叫尼奥,”弗里兹介绍起了自己的客人。   “尼奥先生是哪个部落的呢?我对你们的部落真的很不熟悉。”   “我们是肖尼的Mekoche部族,”尼奥回答的很平淡。   “肖尼?就是去年和迈阿密人一起打败了克莱尔将军的肖尼?”   “是的,不过我们部族去年没有参战。”   “咳,弗里兹,到外面来一下,帮我搬一样东西,”他这个装模作样的把戏恐怕谁也骗不了。   “弗里兹,你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能挣再多钱都不行,他们给联邦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联邦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父亲,我不但会和他们在一起,还会继续跟他们合伙做我的事业。”弗里兹的回答是这样的坚定。   “哎,你~”老布雷顿沮丧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天的晚餐是如此丰富,主菜是红酒洋葱烧野兔,在新大陆红酒可比在法国贵多了,属于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五个人围坐在桌前餐盘里盛的满满当当,但是人人都各自怀着心事,再好的美食吃到嘴里头也食之无味。 第三十八章 大人物(1)   “弟弟你不给父亲再解释一下吗?危险好像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我那个懦弱的小弟不见了,他现在不但自己能做主张,还变得更有出息。   这么多年父亲习惯替我们做决定,可他这种一辈子和木桶打交道的人根本不知道外边的变化,对他来说生活就那么一成不变最理想,哎~。我真的很羡慕你!”   法贝儿拉着弗里兹的手送行,待在家里话不投机,弗里兹决定带着尼奥去费城把毛皮卖掉,顺便逛逛费城市区,那里可是真正的“大城市”,上一趟自己忙于奔波在去各个酿酒坊的路上,这次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自己的心愿。   “其实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同样是做木桶,只不过呢是换一个地方,换一种生活,法贝儿你有兴趣吗?”   “你让我跟你一样去印第安部落里冒险?”法贝儿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是去印第安部落,只是让一些印第安人来我们的土地上做工交易罢了,”弗里兹还是没意识到这个说法有多惊世骇俗,毕竟没有人如同弗里兹一样能平等看待土著人。   “不一定是印第安人,我也可能和南方种植园主人合作酿啤酒,那样你来吗?”   “如果是这样让我考虑几天,去了是只做木桶吗?”法贝儿有些意动了。   “当然不止是做桶匠啦,你要代表我管理好我们所有的利益,因为你的弟弟有可能长时间不在啊!”   送行总有分别的时候,弗里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商人的汇票递给法贝儿,“把这个交给母亲吧,昨天本来想突然拿出来让大家高兴一下,没想到呵呵……上边可以去商人那换五十美元的东西。”   “天呐,弗里兹你早点拿出来多好,父亲就不会……等一等,你是不是赚到的钱不止这些,你想要酿啤酒需要的本钱可不少,噢~上帝呀!”   弗里兹咧开嘴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把这个交给母亲就好了,其他的你别多想,我会在费城多住上几天,不要担心我们。”   其实不知该谁担心,弗里兹和尼奥一人抱着一支燧发枪枪口冲着天,这付打扮在工商业为主的威明顿一看就不好惹,特别是尼奥的相貌跟良善一点沾不上边,路人皆侧目而视。   此时的宾州道路也很难走,如果不是因为运输的货物价值高,从威明顿用马车运货到费城一定会赔本。因此宾州山区的农夫那么热衷酿烈酒也不是没有道理,同样价值的一车威士忌换成粮食要装十几车,偏远些的地方往费城卖粮食的话雇马车的钱都收不回来。   为了连接匹兹堡这扇西部之门,后来的宾州在全美第一个整修拓宽道路,一步步建成联系全州的运河网络成为富庶的东部大州。   一路问路前行,沿途的风土人情让尼奥大开眼界,途经一个小镇他还看到了制造宾夕法尼亚步枪的小作坊,工匠辛苦的手工打造出六棱形的枪管,看着经历重复烧红锻打枪管一点点的成形,他叹服着白人工匠造物的强大。   “三年前Chalakatha的武士首领黑鱼就是死在这样的枪下面,那个白人一定是夏普射手,他打的又远又准!现在那些白人猎手偷袭肖尼村庄的时候更像狡猾的易洛魁人,放完枪就跑的不见了。”时代在变化,对土著民族来说白人也越来越难对付了。   一路翻越山岭花了更多的时间,经过两天的旅行后才来到费城。弗里兹直接往码头的方向驶去,靠近码头的地方会有最多的商栈和商行,此次来这里他打算直接找到英国商人交易。   虽然独立后亲英的保皇派富商带走了大笔财富,英国也对美国经济重重扼杀,然而新大陆出产的毛皮却是英国其他殖民地完全无法替代的,逐利的商人可以践踏一切道德和法律。你不是对美国毛皮征重税吗,那好办,把它们变成从加拿大运出来的不就结了。   一家接一家的慢慢问询,弗里兹已经钱包鼓鼓心里并不着急,尼奥则有些焦躁,不过当听说是寻找一家能多卖点的地方他也镇定下来。印第安人对出售毛皮的价钱一向锱铢必较,英国商人曾经在日记中挖苦他们为了值六个便士的货物差价情愿走上二三十英里去另一个交易地点。   老实说弗里兹对这批毛皮的价格该是多少毫无概念,各种动物毛皮的价格差异很大,不同季节捕猎到的价值也不同,有没有残损又相差一个等级。还好瑞克多少是个猎手,弗里兹让他大概估了一个价格,因此狡猾的商人喊价过于离谱的他直接就排除掉。   “这些河狸皮尺寸还不错,而且是今年的冬季新毛,加上其他杂皮总计二十四磅七先令六便士,这是最终的价钱,你应该清楚费城再也找不到比我给的高了。”   弗里兹眉头一扬并不相信,瑞克的价钱是在大湖边上贸易点卖掉的,而自己带来了费城码头边上,刨去马车运费什么开销,商人只会赚的更多。不过呢,他说的没错,的确没有比他给的价钱更高了。这里是文明的中心地带,暴力是无用的,蛮荒中那套规则行不通,只能进行老实的交易,尼奥样子再凶也唬不住这些老狐狸。   “出发前我问过老猎手这么多皮子该是什么价钱,这些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换来的,让我赔本可不行!如果你真的想做成这单生意,那就把桌上那个送给我做添头。”   “这个?它起码值一磅半!也罢,这也是我今年最后一单生意,都便宜你了!以后再换到毛皮记得继续来找我。”   如果和美国皮货商人交易当然有可能卖的更多,但弗里兹想换来一些硬通货,商人的汇票和跟废纸一样的纸钞使用起来太麻烦了。   把金镑和银币小心的收好,接下来弗里兹打算去给自己置一身体面的行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以后自己免不了要和一些富有的投资者打交道商谈合作事宜,再穿着旧军装一副猎手打扮未免给自己掉价了。   拉了一下看着码头上那些两三百吨的大船入神的尼奥,弗里兹指点着马车驶向费城的商业中心“市场街”,两支碍眼的枪这时已经收了起来,车上没有显眼的财货也就不用给自己壮胆了。   第一样要换掉的是鞋子和挎包,此时的皮挎包跟几百年后的样式已经非常接近,鞋子更不用说也是能够从质料上判断出收入水平了。这两样东西订做就花掉了弗里兹22美元,然而这是必须的,花掉普通人一个月收入这才基本上算得上入门级的体面。   跟皮匠打听了附近比较好的裁缝,弗里兹道谢后直奔裁缝店,没想到却遇到一个熟人。   “萨瓦兰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费城遇见你,你是来做衣服的吧,正好我也送来了一批衣料,你可以直接挑一挑看得上的。”   没错,正是尤金.艾略特,自己还给他带信,人家却跑费城来了。   “艾略特先生你现在生意做的真是红火啊,我以后还想跟你进一步合作,我们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弗里兹现在也看不上尤金的这点小意思,自己想要像个体面人就不能老想着占小便宜。   “对了,萨瓦兰先生你今天运道真好,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位大人物。考克斯先生,这就是我说过的弗里兹。   萨瓦兰先生这位坦奇.考克斯先生可是财政部的助理部长,他向我问起过你的印第安糖的事儿,他对这很看重哦!” 第三十九章 大人物(2)   考克斯?这个不是那么常见到的姓让21世纪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考克斯报告,和美国众议院的初衷相反,很多国人私下的反应是原来我们已经这么厉害了呀!   而18世纪的这位考克斯先生做的事情写成另一本考克斯报告也会很有趣,他是最早企图窃取英国阿克莱特纺纱机技术的美国工业间谍之一,他和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共同起草的1791年美国制造业报告影响更为深远,报告中鼓吹了发展美国制造业的三项原则:一对本土工业企业进行补贴或者奖励;二用关税等手段保护本国企业;三鼓励引进人才和技术,具体怎么引进呢?   通过奖励那些从别处带给我们改善和非凡价值的秘密的人,直白点就是拿钱给二五仔让他们去偷嘛。   不仅如此,考克斯先生还是费城制造协会的组织者,可是自己却没有一家工厂,他这是纯粹的爱国者和大好人?   如果看看他的另一段履历恐怕会有不同的结论,独立战争期间他是保皇派的同情者,并向占领费城的英军销售物资,后来因这段表现被清算投入监狱。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有政治污点的人变成“爱国者”呢?   弗里兹可了解不到这么多,他只知道一个财政部助理部长在自己面前确实是一个够大的人物了,虽然现在的财政部还不值钱,可是自己只要能搭上线很多之前头疼的麻烦就将变成一阵清风。   自己这暴富的速度不找点靠谱的大腿抱抱可是非常的危险,差不多三个月就收入八百多美元,如果这挣钱的速度不变,一年下来自己将收入三千多美元,那么相比起北方捕鲸和渔业的收益如何呢?   举一个被人们记录的丰盛收获的例子好了,1820年一条新贝德福德捕鲸船经过30个月的航行之后返港了,他们这一趟远航的收获是价值六万五千美元的鲸油,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可是实际上捕鲸船的收获分成是很明确的,船东承担船只建造成本和装备的投资、保险以及出航的费用,最后却只能和船员瓜分收益,这条三百吨左右的三桅船成本在三到四万美元之间,出航的费用又是一万美元左右,按照文献统计船东的平均收益率是26%,也就是说船东投资了四万美元平均下来一年只能回报一万,一个入股一万美元资金的富翁一年才能有两千六百的收益。   最关键的是别忘了弗里兹的成本几乎是0,而捕鲸船的船东还有损失船只的风险,如果不幸请了个非酋船长两三年的巡航下来收获寥寥无几还会赔本。艾略特家吃相好看,不等于所有知情的人吃相都好看,一个酿酒工场想一年三千美元利润跟做梦一样。   坦奇.考克斯一个眼色,他的随从就招呼着裁缝和尼奥都去了另一间屋子,一挥手示意两人也坐下。   “原来是考克斯部长,您的制造业报告真让人茅塞顿开,就像深夜里的航船见到了灯塔,三百万联邦人民这下有福了。”不会拍马也得硬拍,这是态度问题。   “弗里兹你竟是这么的年轻,真是后生可畏!这段时间商人们都在说起你的糖,本土自己制造的糖这对改善人民生计的意义可不小呀,有一天能够完全代替加勒比海的砂糖就好了。”   “我也是幸运,遇到了一个机会,能够和肖尼印第安人进行交易,我发现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改变劳动的方式给联邦制造出价值,可如今还有许多人对他们存在着敌意。我也想扩大这种糖的产量,但非得有更多印第安人参与进来不可,那样子的话他们的安全又成了问题。”   弗里兹说着没营养的废话,其实和印第安人的毛皮贸易也养活着许多小商人,真让印第安人丢下猎场进工场又会得罪许多人,不过呢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把酿酒方法扩散出去,要得罪的其实已经得罪了。   “这个糖扩大生产难吗,似乎还有时令的限制,”考克斯了解的不少,看来尤金说他比较看重是真的。   “我听他们说秋季多一点,春天还有一些,其他季节就很困难了。不过其他季节我可以安排他们干别的,不会给周围的人惹麻烦。”   “这个糖你跟他们相处了很久,知道是怎么来的吗,有没有办法自己生产?”   考克斯轻轻的搅着杯子里边的咖啡,抛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我已经从他们那里了解的差不多,需要有大片的老橡树林才行,我试过用粮食也可以,但是成本就比较高了,比起加勒比的砂糖成本还要高一些。”   美国现在啥都缺,偏偏粮食不缺,非常粗放的种植模式下面每年仍然有大量谷物可出口,因为和英国的不正常贸易关系,一部分输出的谷物现在要往法属、荷属加勒比群岛中转一圈才能销往英国和英属加勒比群岛。   弗里兹当然算过用粮食制糖要怎么样才能赚钱,答案是扩大规模减少雇工,还有就是减少浪费,酿酒必须要做才能收回一部分成本。现在看起来考克斯的兴趣很大,一些自己犯难的事情在他们这样神通广大的人面前都不是事,看起来他差不多要试探鱼饵了。   “用粮食真的也可以?我听说你和印第安人之间是没有工钱的,如果用雇工还能盈利吗?”   “考克斯部长,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我计算过在费城和威明顿雇工的话工资都太高了,用粮食来制糖我会养不活我自己,不过后来我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工人工资太高,你还有什么办法?弗里兹,我要提醒你,想办法降低支出可以,但千万不能用不道德的方法!”   考克斯严肃的说:“走正道的人,才能步步安稳,一旦他走上歪路,必会身败名裂。”   又打机锋,没办法,再接着呗。弗里兹赶紧站起来说道:“行为纯正的穷人也胜过行事不端的富人。”看了一下考克斯的眼色,继续说:“部长先生您误会了,我绝不是要压榨工人应得的工资,请听我讲完。”   “印第安人的办法只能在春秋两季用橡子制糖,其他时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然而冬夏两季正是农夫和种植园的劳动力相对比较闲的时候……”弗里兹故意顿了顿。   “好主意!你坐下说吧,种植园的农闲劳力,不错,这想法不错。”   显然考克斯的道德观只是白皮肤的工人不能压榨,但是印第安人和奴隶可以例外。   “这样我就可以用比较低的价格从种植园主那里租用一部分劳动力,再雇佣一些无所事事的农夫,其中一部分雇佣费用我甚至也可以用酒支付。”   “好,非常好!弗里兹,你有认识的种植园主人吗?我可以帮的上忙,我写一封信让他们支持你。”   大腿主动靠过来了,弗里兹哪有不配合表演的呢。   “谢谢部长先生,用粮食制糖的前期投入比我在山林里和印第安人制糖大很多,所以我现在急需找到投资者,找到合适的场地,而且还需要几个专门的技工,制桶的人我可以解决,打铁条和酿啤酒的技工一定要信得过才行。”   “啊,你真是年少有为,一样一样条理这么清晰,让我做个纪要,种植园、投资者、技工,嗯,还有吗?”   “我的事太让部长先生费心了,如果能有渠道买到便宜一点的粮食利润更有保证一些。另外这个场地如果能离萨斯奎纳河口再近一些就更好啦,这样我方便沿河调动印第安人和运输燃料,如果能给他们一个身份证明他们是开化无害的印第安人,以后就会少许多麻烦。”   “你的想法有道理,但粮食是商业自由的买卖,我不能代表政府插手,那样子我们岂不是和英国佬一样了,让合作者去给你找渠道吧,他们不能整天坐着拿钱嘛。困难就这么多吗?”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现在还是法国移民,没有在美利坚入籍,这让人怀疑我对这片热土的归属感,我并不是那种在新大陆赚到钱就跑掉的外国人,此事还请部长先生成全。”   想挤点泪水,失败了,今天一直赶路,又不停的去谈交易,水都没顾得喝一口,真糟糕!   看得出坦奇.考克斯对弗里兹的表现非常的满意,他收起了纪要本,笑着说:“美利坚需要每一个人一起努力来让她变得伟大,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有技术有想法的人才,请相信美利坚的大门始终会向你敞开。”   技术猎人坦奇今天得到了一个很棒的猎物,他满足的离开了,给弗里兹留下了名片和会见投资者的时间地点。   “你就这样就把印第安糖的秘密送了出去?”尤金挺吃惊的,可能他认为弗里兹应该多谈些好处,也可能他为失去垄断印第安糖的销售地位不知所措。   “你放心,这一年内你仍然可以继续销售我的糖,我只担心你的胃口不够大,不能全部吃下,”弗里兹笑着说,“其实我们还能有更多合作的,萨斯奎纳河上的航运量以后很大,我们可以弄个联合航运公司,你如果有知道的金主也可以把他拉进来。”   实际上这个合作里边弗里兹有得到有失去,还有多少自主权这个要谈,而分出去的利润就当买个平安了,只要生产规模够大,自己的分成并不会变少。   选择种植园作为合作者当然有弗里兹的道理,此时的南方棉花种植规模还比较有限,因为棉花去棉籽还仍然停留在手工剥除的方式上,一个奴隶一天也只能剥出来一磅棉花,所以种植园经济不但没有发展甚至还有一些衰落,对奴隶主来说给自己增加收入的好事情答应岂能不答应。   而南方富庶的人口不论是糖还是啤酒,都是良好的消费对象。 第四十章 有一必有二   尤金给弗里兹介绍了一家旅店住下,衣服和皮具都需要等,此时的成衣店卖的多是二手服装,找裁缝帮做的话需要等几天,正所谓好饭不怕晚。   有了上得台面的衣服就要有搭配的衣箱,与衣服搭配的装饰品,一样又一样花钱如流水,弗里兹看着账单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发的为什么叫“小”财,“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穿着体面了还不能继续坐运货马车,又得买马买车,去他的吧,消费主义就是个无底洞大坑。   在浴室里好好的洗去一路的疲劳和脏污,弗里兹倒头睡了个饱第二天才满足的起床叫上尼奥去填肚子。   如果说18世纪的费城有什么给弗里兹带来的最强烈感受,那就是它的多元文化。这里居民的祖先有瑞典人、荷兰人、德国人,当然还有英国人和法国人,基督教信仰五花八门,基本上就是异端大集合。   费城之父威廉.佩恩也是个英国来的贵格教派异端,被排斥的经历让他决心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一个理想国,所有种族所有信仰者都能和平共处。因此佩恩是真诚的邀请流浪的肖尼人定居在宾州的土地上,给他们土地居住,和他们交易物产。   宾夕法尼亚实际上就是佩恩的姓和另一个词结合起来,意思是佩恩的领地,但是他的理想国不久就破灭了,他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土地,贫病交加的死去。   直到19世纪末这位人间的圣者才又被抬出来,铸成铜像立在了费城市政厅的尖顶上,不过非常不科学的是自从有新的建筑高度超过了市政厅上的佩恩像之后,费城的球队就一直输球,直到又一座刷新高度的摩天大楼建好之后人们在上面放了一个佩恩的小铜像,当年费城球队就洗掉了几十年的霉运赢球了,也不知道圣者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眼。   弗里兹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白面包和白煮(牛)肉,这是道知名的法国菜,用牛臀肉伴以高汤煮的白菜丁,盖上小香肠和肥膘肉一起端上桌,牛臀尖要正正的置于盘子中央,这么久了也该小小的奢侈一下慰劳自己。   尼奥则坐在桌子对面专心的对付一只肥嫩的烤鸡,两人的衣服都已经去成衣店换了一套相对成色比较新的,否则衣衫不整可能都进不来这家知名的餐厅。   弗里兹过去吓唬瑞克的美食多半是后世的,这个年代的珍馐要朴实刚健的多,不会只有些眼睛吃冰淇淋的摆盘。   “萨瓦兰先生,您原来在这里,艾略特先生替您约到了一位大亨,待会下午就有会见,餐后就请随我过去吧。”尤金的随从找来了,一付火急火燎的样子。   仅次于睡觉被打搅的就是正在享用美食的时候被人打搅,弗里兹的好兴致全没了,不顾邻桌诧异的眼光匆匆的把美食塞进肚子,登上随从驾来的马车,究竟是谁打搅了自己的兴致呢?   这是一座带花园的三层精致小楼,仆人直接把弗里兹迎进了吸烟室就坐,尤金已经候在那里了。   “你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怎么这么着急的安排下来,我做的衣裳和行头都还没拿到,跟大亨约时间不是一般都要等候几天吗?”一见面弗里兹没好气的向尤金抱怨道。   “哎,一个本来约好的会见者改时间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通知到我这里。不要紧,弗里兹你就是典型的不能以外表和穿着来衡量价值的人,你一开口他就会被你说服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外表不好看咯,我觉得更难过了。”弗里兹随口跟尤金胡扯,心里却在思索这个所谓的大亨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没头没脑的,别尽说些闲话,你该告诉我这位大亨是谁,你跟人约请会见说的要谈啥。”弗里兹正式考虑以后要不要带上尤金了,这么重要的会见什么信息都没有。   “你不问我也正要告诉你呢,这位大亨可是开国元勋,担任过大陆会议的财政总监,人称‘革命的金融家’,现在你知道是谁了吧。”   “我还是不知道,我来美国才两年啊,你把他的事迹好好告诉我,别以为我什么都该知道。”弗里兹快火了,头衔再多不如直接说名字和职位。   “注意下你的涵养,法国绅士先生。别打断我,我好好跟你说说这位大亨的故事吧,”尤金终于开始老实的介绍起主人。   “这里的主人就是罗伯特.莫里斯先生,”尤金看了一下弗里兹,他面无表情,显然听了名字还是不认识,只好接着说:   “莫里斯先生是位航运大亨,他从学徒干起,23岁就成为了威林和莫里斯联合航运公司的全职合伙人,他一手把公司打造成了行业中的佼佼者。   独立战争期间他走私了火药和武器供应独立战争的需要,并捐献出自己的船给海军,他还组织私掠船队对英国佬的航运进行了沉重的打击。   但是这位先生为独立做了这么多,却一直反对殖民地独立出去,虽然他最后还是在独立宣言上代表宾州签字,他说这是因为:‘我既不希望看到我的同胞死在战场上,也不希望看到他们生活在暴正中’。   他的财富多到你难以想象,花生屯总统就一直住在他的一处房产里边,把那里当作总统官邸。”   弗里兹还是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位大亨的财富已经满的要快溢出来,地位、声望也已经不比总统低,自己要找什么来说服他呢,尤金真的知道应该向什么样的人游说最有效果吗?   这是因为尤金没有说到这位大亨的原罪——贪婪,他辞去政府财务总监之后把兴趣集中在了地产投机买卖上,考克斯看中的是制造业源源不绝的财富,莫里斯看中的是地产投机的暴利。   他大量买入土地再分割成小片加价卖给新移民,第一次土地投机非常的成功,于是他玩大了,跟人组建一家名叫北美土地公司的公司发行股票筹集资金,以百万英亩为单位购买土地,然后准备快速出售获得暴利。   显然他太信任政府的测量员们了,不久就有六百万英亩土地因过于贫瘠而无人购买,而每年需要付的税金和股息都是庞大到让人眼晕的数字,这让负债进行土地投机的他债台高筑,很快负债达到了一千两百万美元之巨,巨富最后落了个破产的下场,顺便说一句美国的第一部破产法就是议会里的老朋友们为了让已经搬进债务监狱的他脱身突击制定的。   弗里兹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莫里斯大亨当然也不可能,因此今天这段会见很可能要劳而无功了。   “你不是希望和我联合进入航运领域吗,莫里斯先生的航运公司有最丰富的远洋航运经验,八年前他就组织了中国皇后号大帆船远航中国,贩卖的植物根茎有上百倍的利润,”尤金还在继续鼓吹着,可弗里兹已经快失去兴趣。   中国皇后号帆船运送了成吨的西洋参到广州,因为这是首航所以发了大财,但是后面的帆船们再运西洋参过去就发现中国已经消化不掉这么数量夸张的药材,为了巨额的利润他们转而向大清贩运金花土。   “好吧,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一位真正的大亨,你还没告诉我约定会面时你打算跟人家谈什么呢?”   “当然是借他们的船来办我们的航运……”尤金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昨天过于兴奋根本没动脑子,你和最富有的人说能让他一月多挣十个、百个美元,别人怎么会搭理你,以萨斯奎纳河眼下那可怜的航运量还是回头找家快揭不开锅的公司谈合作吧。   “哪位是萨瓦兰先生?”仆人终于来了。   “那么我呢?”尤金发现自己被排除在会面之外了。   “莫里斯先生只想见萨瓦兰先生,”仆人再给了尤金一记重击,他沮丧极了。   “不要紧的,你等着我好了,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吗!”弗里兹还是给了他一个安慰。   莫里斯先生坐在会见室的桌后,一手握着烟斗,一手端着杯威士忌,对仆人点点头,大门关上了,把空间留给弗里兹和莫里斯。   “莫里斯先生,今天是我的荣幸,向您介绍我的一个设想,这将为我们带来滚滚的财源,”来都来了,还是忽悠一波吧,总不能说:莫里斯先生吃过午饭没有,吃过啦,啊,我也吃过了,再见!   尬聊岂不是对不起外边坐冷板凳等候的时间。   莫里斯笑了一下,盯着弗里兹说:“这样的开场白我一天要听上七八回,你能说的简短些吗。”   “我需要一条或者几条大船,开辟一条新的航线去中国,船上搭载着新大陆的工业品,沿途向土著人出售交换他们的药材和毛皮,再到中国换取瓷器和丝绸、茶叶返回。您只要提供船和船员,而我带上一些适合跟土著打交道的人,”弗里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个三四十岁年纪的莫里斯态度明显是拒绝,这次会面更像是他饭后的消遣。   “我听说考克斯昨天和你见了一面,后来他说你有很多非常棒的想法,原来也不过如此,类似你说的这个想法十年前就有人对我哥哥讲过了,”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铃铛摇了摇。   仆人请弗里兹离开的时候,弗里兹还陷入在内心的愤怒中,这个莫里斯是谁啊,这个年纪明显不是那位大亨嘛,竟然如此狂妄。   这个莫里斯当然不是大亨莫里斯,他是罗伯特的同父异母弟弟,罗伯特父亲的风流债。成年后被大亨扶持做了合伙人,独立战争期间被罗伯特派去欧洲管理私掠船队,结果因为酗酒和对资金管理不善误了事。有个这样的弟弟,扶弟魔的大亨想必也很无奈吧!   尤金少不了被弗里兹一顿埋怨,“尤金,我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而不止是合作伙伴,这两次会面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可不想再遇到这么突然袭击式的见面了,有一有二可别再弄出个第三回来。”   尤金脸红到了脖根,托马斯.莫里斯的态度是如此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萨瓦兰先生,以后请您继续信任我,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情我绝不会再做了。” 第四十一章 费城的尾声(1)   “尤金,我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向你提一点建议,虽然你在商业这一行已经做了不短的日子,可是我觉得你离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有距离。”私人马车车厢里弗里兹对还很丧气的尤金说。   “你在费城和巴尔的摩的社交场上想必是如鱼得水,能够认识很多人,包括许多大人物,可是这中间能够帮你扩展生意的并不多。也许有些人会帮你写一些推荐信,可他们不是你要打开市场的对象。”   “你也许会说拿着介绍信某某人会买下你的商品,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用介绍信也能推销出去商品利润才是最大的呢?”   “弗里兹你说的都没错,可是利润大的东西都已经握在别人的手里了,我这样一个从山窝窝里来的小商人根本就拿不到货。”尤金的脸色很不好看,接近莫里斯这样的大亨是他争取了很久的机会,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坐了冷板凳。   看来尤金还是没开窍,弗里兹打算再点醒他。   “你家里是酿威士忌的,一大桶威士忌卖给商人能赚多少钱,把这一大桶倒出来分成一杯一杯的卖能赚多少钱,尤金你有数吗?”   “这两种卖酒的方式赚头确实不一样,可是弗里兹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我来费城也有两天了,我原来以为到处都能看到我的糖,可是没有,我只在很少的杂货店里面看到大块的糖摆在那里。尤金你想过那些普通市民他们如果偶尔想要买点糖尝尝的时候对着这大块的糖该怎么办吗,他们的数量比费城的所有富豪要多上百倍,可是他们对着糖望而却步。现在你懂我为什么举威士忌的例子了吗?”   尤金一个机灵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我懂了,弗里兹你真聪明,大众偶尔也想消费奢侈品,可是他们的财力有限,因此他们没法像商人买威士忌那样整桶整桶的买,但是他们买得起一杯杯的酒,所以我如果想要把货尽快卖出去多赚钱,就要找到愿意也能够把糖和咖啡豆、茶砖分成一小份一小份卖出去的人,我过去忽视了他们。”   弗里兹点头,虽然想法不完全一样还是比较接近了。   “你今天想见到莫里斯没有错,他这样的大亨的确只要肯为我们说一句话,在商业上你就能前途光明,可是他为什么要资助我们呢,有能挣钱的航运路线他自己就能做。”   弗里兹咧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所以要向钱包鼓鼓的外行人吹牛皮他们才会脑子发昏的把钱交给你,而且以后还没法弄清楚你究竟怎么花掉的!”   “哎,弗里兹你比我年轻,思考问题上却可以做我的老师,”尤金心悦诚服的说。   弗里兹也放下心来,尤金的问题还不少,但是作为沟通费城和马里兰阔佬大亨们的人物,自己一时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后天我要去快驹俱乐部和部长先生联系来的投资客见面,把你的马车借给我用一天。”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见面吗?”   “那样也好,不过记得等我问你你再发言好吗?”   尤金没有犹豫的答应了,这使得弗里兹对他好感大增。   回到旅店和尤金分手后弗里兹叫上尼奥驾上货车又出了门,瑞克拜托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呢,打听他的这个老战友确实费了点事,几年来他从不同的工场换来换去,有因为工场倒闭的,也有因为活苦钱少实在做不下去,在城外转了很久,天色黄昏了才寻到他住的地方。   杰米.布兰顿,这个比瑞克大不到十岁的人已经两鬓花白,背部也佝偻下去了,接过瑞克送来的酒和干肉之后他欲言又止,看着破旧的木屋门口露出一圈孩子的小脑袋和布兰顿妻子灰白的脸,弗里兹有了一点猜测。   “布兰顿先生,我是瑞克的朋友,你有什么难处我能帮得上的吗?”   “我和瑞克也很久没见了,本来不想开这口的,先生您也看到我家里孩子多,老大鲍勃还上过三年学能识会写,后面几个就养的越来越不像样子了,我不想他们饿死,瑞克现在过的还有酒有肉想必能让鲍勃和格雷格有口面包吧。”   “瑞克帮助过我,但是呢他没有产业,我就这么帮他应承下来也不好,能让我看看他俩吗?”   “鲍勃还在工场没有回来,这就是格雷格。”   格雷格是一个九岁大小的孩子,身子瘦弱极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格雷格,这是尼奥.梅克奇先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他是印第安人,还是您的仆人,”这小孩倒是很大方。   “很好,他是印第安人你怕他吗?”   “不怕,印第安人中也有好印第安人,梅克奇先生看起来就是好印第安人。”   “他上个月还杀了两个人呢,你真不怕?”   这次格雷格露出了畏惧的神情,“别害怕,他杀的是两个强盗,”弗里兹哄着他。   让尼奥从马车上拿出一包干粮,弗里兹接过递给了布兰顿先生,“这个一次吃一小块能吃个几天的,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拜访您,顺便看看鲍勃吧。”   回去的马车上弗里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使用童工的现象在美国也是由来已久,且不说道德和经济,这些孩子错过了受教育的黄金年龄,一代一代下去除了成为WASP们的炮灰已经无路可去。   叛徒斯莱特建立的美国第一家棉纺织工厂里边的第一批员工七男两女全是小孩,年龄从七岁到十二岁。实际上美国厂主并不会比英国的工厂主更加仁慈,对工人来说在美国唯一的好处是市场上食物价格更低一些,19世纪的纽约工人住的群租房叠床架铺跟蜂房一样,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萨瓦兰先生,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终于明白那些白人为什么会源源不断的来强占土地了,如果这是战争的起因,印第安人确实早就已经输了。”   “好吧,我其实没多少难过,那个格雷格很聪明,以后给你当徒弟吧,我教你的你再教给他。”   “一切照您的吩咐就好,原来白人的生活可以富足到想不到的地步,也可以贫困到肖尼人都要同情他。”   “你别同情他们,他们一翻过大山就变得跟饿狼一样了。你注意过大街上有没有其他印第安人吗,你们如果进入城市对你们其实很危险,凡是人多的地方就容易传播疾病,一些疾病白人得了没有大碍,却会要你们的命,等事情办完我们就离开吧。”   “这么说您跟长老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啦?”   “噢,我心里当然有数,但是找到防治疱疮瘟疫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一样很特殊的东西!”   接下来重要的事情就是应付考克斯找来的那帮白手套了,考克斯本身并没有多大能量,但是他可以串起一大堆大佬,白手套们背后是谁不值得琢磨。   麦芽糖技术自己也并不是多看重,其局限太大难有大的发展,作为挣到第一桶金的手段现在作为交换来为将来获得更多利益也是值得的。   自己肚子里虽然有许多的技术可以用在现在的美国,让美国工业水平往前跳上一大步,可是别忘记这是18世纪的美国,自己要合作的对象就是考克斯。   他可是曾经亲自出马收买英国工人用铜做了一套阿克莱特纺纱机的模型,当然没能带出来,被英国海关在码头挡获了。   自己就算有什么先进技术能向他展示的都要等到入籍办好之后,因为美国的第一部《专利法》实在是吃相太难看了。   1793年的美国这部《专利法》只保护美国藉的专利发明人,换句话说只要你能从欧洲弄到技术,在美国声称是自己的原创发明去申报发明,你就受到保护,而这种事情政府里边的各位大佬都是默许甚至亲自上场进行盗版。   花生屯在1790年1月发表的第一次国情咨文中就宣称:“我不能不向你们暗示给予有效鼓励以及引进国外新的有用发明的便利。”   时间过的飞快,催着裁缝和皮匠提前完成了衣帽和鞋履,弗里兹上下焕然一新,看起来确实像个上等人了,当然加急的代价也是沉重的,为这弗里兹多付了一半的钱。   这天早早的弗里兹就和尤金赶到了郊外的快驹俱乐部,这里看起来是某位大亨的庄园地产,在门口出示了考克斯的名片和条子,自然有侍者带两人来到一个小厅,里边已经等着两个人了。   “两位绅士早上好,我就是弗里兹.萨瓦兰,我这位同伴是商人尤金.艾略特,”弗里兹主动的介绍起自己。   “早上好,我是米勒.弗莱彻在宾州经营着几处矿产,听说萨瓦兰先生今后需要购买煤,我可以提供最有吸引力的价格。”米勒是个三十多的健壮汉子,眼角颇多风霜留下的痕迹。   “早上好,我是希尔.鲍曼,在费城做一些进出口生意,”希尔比米勒更干瘦年龄也大一些,眼睛骨碌碌的。   “还有几位与会者没来,我们就等一等吧,”希尔说道。 第四十二章 费城的尾声(2)   “鲍曼先生知道今天是由谁来主持吗?”弗里兹问道。   “应该是费里亚斯.格林先生,他是南方种植园主,正好在费城,在种植园主圈子里影响很大,他可以代表其他种植园主做一点决定,不过他脾气不大好,你要当心一点,”希尔倒是回答的很痛快。   “鲍曼先生和弗莱彻先生也是代表其他人来的吗?”弗里兹想多打探一些背景出来。   “我是代表着几个矿主,我们的闲钱都不多,大家凑一凑吧,”米勒老实的回答说。   “我本钱也不大,要是不够可以跟朋友凑一点,”希尔的话弗里兹就不会当真了。船是很贵的,如果有入股一条船的话这位的资产少说也有五位数。   这时候又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的行头价钱看起来介于弗里兹和尤金之间,大家依次自我介绍,原来这位是从新英格兰来的航运合伙人,叫约翰.斯塔克斯。   人越多反而话头越少了,大家悠然的啜饮着侍者送来的甜茶,偶尔才交谈一两句。   门开了,这次是三位一起进来的,高壮的那个正是费里亚斯.格林,另一个胖子是凯尼.阿金森,南方来的粮食商人,还有一个老头是费城制造协会的代表。   扫了一眼在座各人,费里亚斯满意的说:“人都到齐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吧,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清楚,萨瓦兰先生的制糖和酿酒厂需要融资,此厂的前景非常看好,下边先请萨瓦兰先生来详细介绍一下吧。”   弗里兹走上前去,后来的两人表现出吃惊,显然他们把尤金当成今天的主角了,弗里兹的脸显得太过年轻。   “此番融资的目标是一万两千美元,每两千美元为一股,我个人带技术和装置入股另算一股,”顿了一顿弗里兹继续说道:“工厂的占地为大约四英亩,所以我不打算专门购置地产,就按照地主其他土地每年的种植出产价格向地主租借,至少租借十年,格林先生,这样的租地方式不会有问题吧?”   费里亚斯摇了下头,对此疑惑不解。   “糖厂采用印第安人的方法制糖,由我来管理熟悉制糖方法的印第安人,糖厂的产量目标是每个月三万磅糖,一年生产大约八个月,剩下四个月如果有便宜的劳动力可以用的话也能生产,糖的价格目前非常好,用玉米和大米作为原料的话差不多能有三分之一的利润,副产品啤酒由于购买大量木桶的初始成本非常高,运费也很高短时间内几乎没有利润。”   弗里兹说到这里看了一下众人,阿金森敲了一下杯子示意有问题要问,弗里兹点头致意。   “请问萨瓦兰先生,您是用什么地方的粮食价格来计算成本的呢?”   “当然是用费城的玉米、大米和大麦价格啦,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很好!”   “我有一个问题,这个糖厂为什么要建在南方种植园里呢?能搬到北方吗?”发问的是北方来的约翰,其心思昭然若揭。   “这个问题我之前向部长先生解释过,制糖需要的人力非常多,当初印第安人老老少少四十多人用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才制出来一万四千磅糖,他们我是用酒付的工钱。即使我现在设计的新生产装置需要的人能少三分之一,用白人雇工我们无论如何是用不起的,南方除了播种和收获季节其他时候会有一些劳动力的闲暇时间,这些劳动力正好进入糖厂干活。”   弗里兹在劳动力的问题上打了埋伏,肖尼人要采集橡子要预处理花去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力,现在把需要的劳力数字放宽一些没有坏处,算的紧巴巴把人累趴下了怎么办。   “这么说如果不用价格非常低的奴隶工这个糖厂就不能盈利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我放弃,祝各位先生们愉快,再见。”约翰就这样离开了。   劳动力成本的确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剩下五人中有四人开始了计算,在面前的纸上划来划去。   “格林先生,种植园主在非农忙的季节能用来借给萨瓦兰先生的奴隶价钱能低到什么样的程度?”这回发问的是费城制造业协会的老头。   “这就要看主人是想赚奴隶的臭汗钱还是香喷喷的糖钱了,哈哈哈,”格林得意的笑了起来,显然这对种植园主来说就是一回事。   “好吧,那我也退出,祝你们愉快,”老头也走了。   “萨瓦兰先生,这个成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再降下去的可能吗?”米勒为难的问。   除了格林之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弗里兹,弗里兹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说:“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留在这的人,如果选址的时候能有一条流速刚刚好能推动水车的河流,那么我们还可以省下20到40人的劳动力,不过装置价格上升,还要再增加一股。”   “我承购一股,”米勒最先下了决心。   “我承购两股,”希尔抢着说。   “我承购三股,”费里亚斯漫不经心的道。   “我承购一股,”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人,尤金。   “哎,我的呢,诸位你们怎么能不给我留一份子,”胖子凯尼发现股份都分完了,开始着急。   “咳,鲍曼先生能让出一股来吗?阿金森先生在这个工厂的运作里边也很重要,”弗里兹开始劝说希尔。   “唉,萨瓦兰先生,我真有不得已一定要拿下两股,”希尔这话说的是非常明白了。   弗里兹犹豫了一下,抓过张纸头开始计算,半天他抬起头来,“那么这样子吧,我们再增加一股的资金来改良设备,增加一成的产量,这个结果诸位股东能够接受吗?”   “那太好了,”凯尼这次的反应倒是很快,其他人也都没有反对。   “那么阿金森先生,您既然成为股东就应该为工厂做一点贡献了,我们到这边来详谈一下,”弗里兹把凯尼叫到一旁低语起来,只见一会儿胖子摇头,一会儿弗里兹摇头,其他人面面相觑。   终于胖子和弗里兹达成了协议,两人握了握手。   “嗯,格林先生,您请看这个,”弗里兹递给他一张小纸条,格林展开看完楞了有两三秒钟,忽然大笑起来,“这办法不错,你是故意等他们都走了才这么一套套的掏出来的吗?”   “您误会了,这上面的内容本来就只和您相关,降低成本事关所有股东的盈利状况,”弗里兹眨了眨眼,“您不做,还有谁来领头做呢。”   这一次的融资就这样成功的结束了,各家入股的款项新年之后就会进入到希尔那里,弗里兹到时候再从他那里支取各项设备、材料的制造采购费用。   离开俱乐部之后尤金激动的说:“弗里兹,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最后再增加一份招股,我就拿不到这一份股份了,有了这个我在费城或者巴尔的摩的圈子里又能多拉拢几个紧要的人。对了,你和胖子、格林都说了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胖子那边我告诉他可以把快要霉坏的大米陈粮送过来制糖,格林那边我告诉他如果有大牲畜可用还能再少用些人,另外休耕的田地里种的甜薯和土豆制糖的时候也用得上,这个原料的投入只有我和他知道,所以利润归我俩一三分润。”   “呀,弗里兹,我还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商人呢,”尤金吃惊不小。   “我确实是诚实的商人呀,我和格林多用的原料多用的人工都是我俩的,并没有损害到其他人的利益呀!”   尤金被这样的歪理噎住了,想说不对一时也找不出来。   “你只要知道甜薯和土豆的水分很多,糖产量其实很小,并不会影响其他股东的利益就好了。”   好吧,尤金终于自己说服了自己,弗里兹能够当着自己面说出来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差劲吧。   弗里兹考虑的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用奴隶吃的杂粮另外制糖的目的是喂饱格林代表的种植园主们,让这帮贪婪的人别在今后的劳动力价格上找麻烦,如果大家干不成,他们会损失私下的小利益,贪婪的人总是会把私下的小利益看的比大局更重。   弗里兹回到旅店就关着门画了一下午蓝图,天快黑了才叫上尼奥出门去。   这次布兰顿一家早早的就候在了门口,“萨瓦兰先生,感谢你给我的孩子安排一个好去处!鲍勃,格雷格你们要好好帮萨瓦兰先生做事!”   弗里兹密制干粮的味道和营养不用多说了,看这一家人今天眼睛都有了神采,糖能够作为一种药材对营养不良的人健康有所改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鲍勃也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同样很瘦弱,但行动起来却显得很灵巧,弗里兹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回答的口齿很利索,也有他自己的思考,弗里兹很满意。   “今晚你们两个小子在家再住一晚吧,明早我们就出发,把你们的衣服和身体今晚都好好的洗一洗,洗的干净些。”弗里兹吩咐道。 第四十三 牛佬   鲍勃和格雷格穿着连夜洗净烘干的衣服把头埋在母亲肩上抱着她哭泣不松手,弗里兹也不急这一会儿,便朝手足无措的布兰顿问道:“虽然在工场里边干活是苦一点,但不是人人都像你家里这样窘迫,两个孩子挣的虽然不多但多少也是收入,你们是怎么变成这样困难的呢?”   “仁慈的先生,这都怪我前几年害了一场大病,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借了些钱,后来一直还可一直还不完,眼看着就要还不上了!”说起这个布兰顿的眼睛里又蒙上了阴霭。   “你到底欠了别人多少债?”   “一开始只借了两个月的薪水,后来利息一直还不清,现在涨到四十多美元,”布兰顿一脸的无奈。   生病、借钱,好吧这个年代借钱又还不上是最快把自己送进债务监狱的一种方法。四十美元对现在的弗里兹来说也不算多了,但是呢,还钱有还钱的技巧,让他自己带着四十美元去找债主未必是个好主意。   “这样吧,布兰顿先生,我有个考验交给格雷格,看看他是否合适当我的小听差,假如合适的话你的债务以后将从他的薪水里边扣,出发前你可以去告诉他债务的详情,”弗里兹轻轻扬起眉毛说道。   等到两兄弟在车厢里坐稳,弗里兹让尼奥把车往希尔的住处驶去,半路上弗里兹进一家烟纸店借用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叠好后递给了格雷格。   “那所房子就是鲍曼先生的寓所,你的第一个考验是把纸条交给希尔.鲍曼先生,我不会给你任何身份证明的东西,然后你想办法让他帮你父亲解决债务,最后把纸条和他的回执一起带回来。”   鲍勃咬着牙看着弟弟,格雷格接过纸条敬了个礼,就向鲍曼家的门房走去。   “鲍勃你下车在这等你弟弟,到时候一起到那所房子背后来找我们。”既然是考验,弗里兹就不会给他留下容易过关的漏洞。   “萨瓦兰先生,他们对你很重要吗,我知道四十美元如果买糖的话也可以装上一车厢了。”尼奥好奇的问。   “小的那个孩子如果合适,今后他就是我的仆人,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仆人吧,有他在你可以从被误会成仆人的烦恼里边退出来了。”   “大的那个我没想好,也许先让他和你们的猎手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能经过考验也许他可以当我的助手。”   差不多是弗里兹估计格雷格该办完的时间,两兄弟走了过来,格雷格将条子交给弗里兹,上面的回执地方写着:“君托事可,仆甚良,希尔。”(想不出翻译腔怎么表达简短语句,只好用文言腔。)   弗里兹满意的一笑,收起纸条,“走吧,下边我们去寻那位牛佬。”   牛对早期的定居者家庭是很重要的,耕作、运输、提供副食都少不了牛,可是牛跟人一样也会得病,母牛产小牛对它同样是一件危险的事。以后科学能够解释的事情此时让养牛人弄出些黑魔法一样的忌讳,比如什么养牛圈里的灯不能放在桌上,一这么做母牛就会流产啦,什么小牛一生下来就死掉那把它整个钉在墙上,再下牛犊就不会死啦。   这个时候懂一些兽医知识的人可就大显身手了,他们不但能繁殖出比别人家更多的小牛养大用于贩卖,还可以收购来别人家已经瘦巴巴的病牛养肥之后再转手卖出去。   瑞克给弗里兹介绍的就是这么一号人物,名叫威利.富勒,靠着买卖活牛发了家,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牛佬,弗里兹需要一些特殊的牛,跑他这来找比满山挨个农场跑打听要容易的多。   正如瑞克所说,打听一个有名声的人可比找一个普通人容易多了,几乎没走弯路就找到富勒的牧场,宽阔的山地牧场上远远看见牧群围成一圈嚼吃着干草。   可栅栏的门紧紧关着,视野里却没有一个人,主人好像出门了。   弗里兹只好下车带着格雷格和尼奥沿着栅栏走看能不能找个人打听一下,鲍勃留在原地看好车马行李。   如果是普通种玉米的农场翻栅栏进去也没什么,可是养牛人忌讳那么多,弗里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一片小树林,栅栏上背对三人骑坐着一个男孩,两脚正像踢水似的一荡一荡的。   “你好,富勒先生在家吗?”弗里兹大声的招呼道。   那男孩却被这一声惊吓到了,忙不迭的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指向十几米外的三人,咦,居然是支燧发手枪。   尼奥条件反射的往背后一摸却摸了个空,在费城这几天怎么可能随时把战斧别在背后呢。   “你们是谁?呀,还有个印第安人!”对面的声音又轻又脆,却原来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孩,辨别出尼奥的身份,女孩更紧张了,枪口朝着三人的方向不停画着圈圈。   “女士请冷静,我们这有三个人,我们要是企图对你不利,你只有一支枪,完全无济于事的,你把它收起来行吗?”   “你骗不了我,枪声一响,附近农场的人和我家的帮工都会赶过来,”女孩还是没把枪放下。   “原来是富勒小姐,这样吧,你不如现在就朝天上放一枪,我们是来找人的,正好要寻他们过来,那么重老端着你也怪累的。”   女孩考虑一下,还是把枪收起来,却气鼓鼓的瞪了弗里兹一眼。   “你们是来找我父亲的?他出门去了,改天再来吧。”   “你哥哥在吗,我跟他谈谈也行,”弗里兹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跑来跑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女孩感到奇怪。   “哦,我猜的,你现在肯定是穿着他的衣服对吧,”这要分析起来其实很简单。   “你可不能告诉他我穿过他的衣服,你要发誓!好,你们回去大门口等着,我去叫人来给你开门,”女孩看着弗里兹发了誓翻身跳下栅栏一溜烟的跑了。   弗里兹只当念了个牙疼咒,带着两个人又回到门前。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一个少年骑着马跑过来,给大门卸下闸栓,“让各位久等,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没错,这有什么说道吗?”   “如果是本地人都知道去前面的农场借一只牛角号,只要一吹我们在里边就都听到了。”   “我是弗里兹,从特拉华来费城办点事,顺道过来。我也是从朋友那里听说牛佬的事迹,才上门想购买一种特别的牛。”   “我是詹姆斯,刚才要不是琳赛在山坡上看见,你们可要一直等下去了。”   马车跟在詹姆斯的马后面驶入牧场,去的方向是一处远离大屋的小木屋,弗里兹没话找话的套着他的话,“你们这牧场防备可真森严啊,过去遇到过偷牛贼?”   “可不是吗,大白天的也有人敢翻进来偷!上次的小贼没出息的很,被琳赛放一枪就吓跑了!”   弗里兹冷汗,自己刚还撺掇那假小子放一枪,要是不明真相的义民把自己当偷牛贼上来就动手,可怎么说得清。   “你妹妹可真厉害,比她大一倍的女人不会放枪的都很多,”话出口弗里兹知道说错了,可詹姆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嘿,她还是别再这么出名,要不然以后只有远远的嫁个外乡人。”   詹姆斯对自己的俏皮话很满意,全然没注意到外乡人正好有两位就坐在他面前。   其实詹姆斯完全多虑了,长期以来移民到美国的移民都以男性为主,造成美国人口中性别的极不平衡,娶媳妇对低端移民人口来说是一种奢望,反过来讲女性根本不愁嫁。   门忽然开了,穿着裙子的琳赛走进来把盛着茶水的托盘往桌上一顿,转身就走,临走没忘记朝弗里兹翻个白眼。   刚才詹姆斯的大嗓门估计让她全听去了。   弗里兹自觉比詹姆斯还尴尬,赶紧说起正事:“我此来是想寻找一种健康有些小问题的牛,是有人接到启示需要宰杀这种活牛,”面朝詹姆斯说着话眼睛却往尼奥漂去,詹姆斯秒懂。   按照欧洲养牛人的传统,牛群生病需要宰杀一头健康的牛作为牺牲,据说其他牛的病就会马上好,这里边有非常多的巫术味道。   富勒家养牛这么久,对此传统十分了然,宰杀病牛据说并不能停止其他牛的疾病,弗里兹只好让肖尼人出场担当有这奇怪需求的人,宰杀生病的畜生虽然奇怪倒也不打紧,毕竟拿病怏怏的畜牲献祭即使是邪神也会不悦的吧。   “这种牛身上生了许多如同人患病时身上发出来一样的疱疮,”弗里兹过去没机会见到这种牛,只好按照想象胡扯了。   “喔,你说的这种牛是有见过,脓包很难看,一看就让人不舒服很不好卖,害怕那浆疱传染到其他牛身上,我父亲直接就把它卖给屠夫了。”   “那下次再遇到这种牛请务必留下来,我会出比正常牛还高一点的价格买下它,你们把这种牛单独圈在一处想必就不会影响其他牛了。”   乘着詹姆斯没有反对,弗里兹取出了十个金镑,“我愿意先支付订金,想必富勒先生回来应该是不会反对这笔生意的。”   詹姆斯眼睛快要被金镑晃花了,有人出高价买病牛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下次遇到寄养在别人家就不影响自家嘛,把这事答应下来绝不会有错的。   弗里兹乘着他迷糊签下了白纸黑字,留下希尔的地址作为通知弗里兹货色已到的地址,还约定一年内如若不能交货则订金退还。   此事只要办妥弗里兹的心病就又去了一块。 第一章 切萨皮克湾的风   北风劲吹,波涛摇撼着七叶树号,弗里兹站在船艏楼边上攥住栏杆看着大副操舵,船头方向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船的右舷方向隐隐还能看到一线陆地。   布兰顿两兄弟虽也是第一次出海却无半点不适,攀在桅杆上大呼小叫,堪堪将浪涛在船壳上的拍击声压下去。   尼奥则抱着卧在甲板上的老凯蒂闭目不语,一起上船的人里边数他最难受了。   新年刚过七叶树号来到威明顿靠泊,装运一些面粉,顺便接上了弗里兹四人。   弗里兹在码头把一包绘好的蓝图交给一艘去费城的快船,里边是送到希尔处去的部分钢铁零件的加工图纸,此时的费城不止是首善之都,还集中了大批手工业匠人,要找制衣、鞋帽、五金、木器行业的能工巧匠没有比费城更合适的地方了。   因此眼下要加工一些精密点的设备零件只能在费城寻找优秀的工匠,上次离开前自己就把一些图纸留给了尤金委托他去订购,完工的第一批零件现在就装在船底仓里。   “快看,大鱼!大鱼!”布兰顿兄弟又大叫起来,原来是一小群大西洋瓶鼻海豚靠近船舷捕捉被惊吓的小鱼,还不时跃出水面横切过船头的方向。   船长嗤笑一声,对两个陆上土包子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个年代的西方人对海洋生物的认识也离可食不可食不远,种类、生态全是一塌糊涂,生物学都是钱包鼓起来的一族才有闲心去关心,大众关心能怎好更实际一些。   弗里兹也不去纠正,这两兄弟原本的生活轨迹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跳跃的海豚,自己的活动改变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运,眼前这三人都将有不一样的人生。   不对,不止他们,法贝尔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从费城返回之后老布雷顿不再干涉弗里兹的活动,对弗里兹提出让法贝尔去马里兰就近开一个制桶工场的建议也听之任之,他熟悉的那些老套路和老规矩在几天之内变得陈腐可笑起来,他的尊严让他索性什么也不说。   要不是法贝尔正忙于学习啤酒桶的制作,这次会一起上船。   此去马里兰任务很重,勘察场地,监督施工,在马里兰找一家钢铁工场订做大型钢铁制件,就近制造减少运输的困难,此时的船可没有后世散货船或者水泥驳船那样敞开的大口子,稍微大一点的设备只能绑在甲板上,能不走风急浪高的大西洋就少些船只倾覆的风险。   糖化罐现在可以奢侈一点使用铜,但大铜罐长途运输同样困难,所以还是只能在本地用铁制作罐体,然后从费城请来的铜匠会在罐子的内表面包上一层铜板。   虽然考克斯也很贪婪,但是他无疑对这个国家做了很有实际意义的事,一旦制糖工厂运转起来,一年至少可以减少两万六千多美元的贵金属货币外流,而且这只是开始,一旦效果显著很快就会有第二家第三家糖厂出现。   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慷慨的人,自己凭技术入股相当于得到了价值两千美元的股份,加上分红这一年所得也等价于三千美元了。   设计这个糖厂对弗里兹来说也是一次挑战,虽然自己了解最现代化的制药设备,可是要用原始的设计把各种装置还原出来,这还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而且先进性还要适度,毕竟专利窃贼盯着的可不光是国外。   所幸的是威明顿就住着一位机械方面的大发明家,他设计了美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第一条“自动化面粉生产加工流水线”,这个自动当然不是后世的PLC控制中心,只是把过去需要用人来扛和拖的面粉加工中间环节全部换成链条、齿轮、皮带来完成,避免了中间环节工人的漫不经心对面粉的污染。   1790年威明顿第一家采用他发明的面粉厂大获成功,除了面粉质量大幅提高之外,工场主人欣喜的发现这一年他省下了三万七千美元的人力费用!于是白兰地河畔迅速的建立起一百多家面粉厂,给了萨瓦兰一家苟延两年的机会。   因此弗里兹在参观了一家面粉厂之后果断的向这位发明家奥利弗.埃文斯下了部分磨粉装置的订单,自己省点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1790年埃文斯就给他的磨粉机械申请了三项专利,有花生屯和杰斐逊等大佬亲自审核通过,花股东的钱就能过的事情何必等着吃官司呢。   虽然有大风的吹拂,七叶树号仍然只能以十节不到的速度航行,对船舶水下线型的研究还很落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商船的稳性、适航性比速度更重要。   此时的马里兰就建造出了著名的巴尔的摩飞剪,可是这种船固然能以很高的航速轻易的甩掉缉私船,一遇到大风浪却很容易倾覆。   船可是很贵的,能修修补补用上五六十年才算正常,只能用几次的船除非每次冒险运回来的都是金子,因此巴尔的摩飞剪这一船型很快就退出了主流快速帆船的行列。   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七叶树号才慢悠悠的驶进切萨皮克湾,此处海湾的海水由于有多达五十条大小河流的汇入富含营养物质,浮游生物大量繁殖养育了大量的鱼群,是仅次于新英格兰渔场的美国第二大渔场,一些小型鲸类也在此进食嬉戏。   “萨瓦兰先生,那头野兽就是你说的鲸吗?”   经过三天的船上生活,尼奥已经适应了风浪和颠簸,这会正指着不远处刚刚喷水的一个动物大叫。   弗里兹连忙登高一望,不错,这条在尼奥眼中很大的野兽确实是一头鲸,但却是鲸鱼中的小不点——小须鲸。最大也只能长到十来吨,英、美的捕鲸船向来不屑于在它身上浪费力气。   “是的,尼奥,但这是头小鲸,外面的大洋里边还有比它大十几倍的巨兽呢!”   七叶树号已经是重载不堪了,不要说去捕捉鲸鱼,就是跟上鲸鱼的游速也是很困难的,尼奥攀上桅杆目视着鲸鱼游的越来越远,眼里流露出来自血脉中猎手对猎物的渴望。   “尼奥,我该提醒你一件事,在海上船员都有自己的岗位,不能随意的跑来跑去,航海是一件一点都不能马虎的事情,你可以向他们打听。如果肖尼人不能做到完全听从指令,那在大海上可能会送掉一整船人的性命!”   弗里兹适时地敲打起肖尼人来,总的来说让他们理解纪律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自己不愿也不能像其他船长一样用上九尾鞭,靠自觉是不靠谱的,先把尼奥教好了用他来对其他肖尼人加以影响,荣誉感强烈的肖尼人自然会跟上,以后去了海上才不容易出乱子。   尼奥真的向各个水手打听起来,七叶树号这样的小船连船长才九个船员,不多久他就问了个遍,然后坐在一边开始思考,弗里兹也不去打扰他,只是把鲍勃叫来让他也去熟悉驾船的各个岗位如何操作。   未来的海上捕鲸活动既有白人船员也有肖尼船员,由于肖尼人和自己都不熟悉航海,势必要雇佣高级船员,而在普通的海船上船员的等级森严超过最黑暗的封建社会,高级船员对待低级船员差不多是活阎王,虐待、鞭打都是家常便饭,只有高级船员才有在桌子上吃饭和享用肉食的待遇,低级船员只能缩在风浪打不到的地方啃干面包。   因此弗里兹发现自己好像又只能把一件最难的事情揽在身上了,除非自己把船长这一职务戴头上,否则其他高级船员自己单凭着船东身份是指挥不动的,而自己未来准备跑的一些油水足足的新航线是商业机密,也只有以船长的身份才能制定这种神秘航线。   这么想着弗里兹的眼睛不由的就溜到了船长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盯得他一阵发毛。   好吧,不止是鲍勃和尼奥要补习航海知识和船上的管理方法,自己也跑不掉啦!   剩下的两天航程对七叶树号的水手们来说是苦不堪言,代理船长弗里兹把他们折腾的够呛,为了进行练习他常常发出一些自相矛盾的指令,除了让水手把帆缆搞的缠起来几回之外,倒也没有多大毛病,毕竟这还是很安全的一条深水航道,光是乱打舵还不至于把船弄沉掉。   这天七叶树号的航程终于接近尾声,水手们看着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巴尔的摩城市剪影松了口气,入港和靠码头这种容易发生意外的阶段,弗里兹自是不敢代理了,虽然平时对船长也有不满,船员们此刻觉得他那长满胡须的脸都非常可爱,恨不能亲上一口。   码头上尤金的随从已经在等待了,和他一起的还有格林派来的助手,名叫布莱克.戴恩,过去可能是某个种植园的管事,挂着一脸的精明能干,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随时陪同弗里兹勘察符合条件建设糖厂的几个地点,并给找寻定制特殊大型设备的钢铁工场提供方便。   “对了,戴恩先生,我可以从格林先生这里借支一小笔款子对吧,请您支给埃利船长四十美元,勘察和运输结束之后再支给他四十美元。”   “萨瓦兰先生,埃利愿随时为您效劳!”现在埃利船长的礼貌是一丝不苟了。   一边的水手们变成了苦瓜脸,原来代理船长的实习期还有的几天才结束啊!   从北方来了个滑稽的法国佬,他有自己扮船长开船的怪癖,这个八卦不久也像风一样在城里不胫而走。 第二章 新的蓝图   弗里兹并没有住进巴尔的摩,实在是因为这座城市不卫生的名声太过于响亮,在费城也能听到。   戴恩把弗里兹四人安排在郊外的一个庄园里,此时的南方种植园还没有享受到棉花这种白色黄金带来的那种让人炫目的财富,让奴隶主们能够享受生活的经济作物是靛青和烟草、水稻,可是烟草对土壤肥力如同掠夺一样的汲取用不上几年就会让土地变得非常贫瘠。   因此不断开垦新的土地就成为南方烟草种植园主的必然选择,一掷千金买下大片肯塔基肥沃土地的不止是莫里斯那样的土地投机者,也有许多烟草种植者。   没钱去买的那就拿命去换,带上枪和烟草种子,几十人一伙强行进入印第安人的猎区开荒种烟草,不向政府交税也不履行义务,彻底成为开拓中的炮灰,这些人有个名字叫僭(读贱)居者,只要他们还能活到政府从印第安人手中夺取这片土地,政府默许他们只要交上一笔土地登记费用就承认他们的土地所有权。   也不是所有的烟草种植园主都这样贪婪,还是会有人在已经贫瘠的土地上种上其他作物,或是休耕个几年。   弗里兹没拿定主意该不该告诉他们要种植固氮植物进行轮作,这些白人来到新大陆的时候英国本土都还没学会轮作。土地一变贫瘠他们就丢下不管了,以至于大量种过烟草的土地抛荒造成水土流失,几百年间萨斯奎纳河口向前推进了7英里,切萨皮克湾有两个早年的港口都已经被淤积的跑岸上去了。   可持续发展还是要注意的,找个机会劝他们种豆子吧,未来自己有一天会大量需要油料作物。但直接说植物油他们可能不感兴趣,只能以种植马和奶牛饲料的名义推广。   说起推广新作物的波折,法国人偷土豆的段子最为有名,政府出资推广没人要,把田地派兵围起来弄得神神秘秘的,故意引诱农夫偷去种,他们种下不久就发现是真香。   “萨瓦兰先生,您提议的种植土豆和甜薯,格林先生向大家一说就得到了响应,马里兰抛荒的土地今年都将种上这些作物。过去这两样的收成很大却不耐储,除了给奴隶吃点根本毫无用处。这些年烟草的年景一年比一年差,许多人已经打算把奴隶卖去加勒比的甘蔗园,如果制糖能成,孩子们就不会被卖掉了。”   席间主人却说出让弗里兹始料不及的话来,弗里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蝴蝶效应,自己为了贿赂南方的大佬提议了一下土豆和甜薯的利用方案,结果却可能从此改变马里兰州的农业结构。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在去除棉籽的惠特尼轧花机发明之前,因为出口型农业受到英国打压,种植园已经开始不赚钱了,土地变得过于贫瘠的马里兰尤甚,即使是别人都开始发棉花财了,马里兰也仅是个还保留了奴隶制的州而已,棉花也是需要肥沃土地的啊!   可随着制糖业的推广开来,马里兰的奴隶种植业不会被削弱没准还会进一步发展,那未来的内战中他们还会选择中立吗?这想太远了,当下还是劝告下主人吧。   “我认为全州的土地都换成种植这两种作物并不好,眼下只有一个糖厂根本消耗不掉这么多,我听说南方有一种从中国传来的豆子,根上有许多小疙瘩,它不怕土地贫瘠。这种豆子可以用来喂奶牛和马,比最好的牧草更有养料,您不妨一试。”   大豆的推广种植可以这样开始吗,自己不用再忽悠瑞克去淘弄啦。   第二天应弗里兹的要求首先去考察钢铁工场,然而本地大多数作坊只能承接打造农具这样简单的活儿,只有一家工厂光听介绍就合弗里兹的心意,不过呢是给军方铸炮的,想要劳动他们,一点普通的东西可不行。   “没关系,我相信你家主人能有这个影响力,而且我要拿出来的东西也只有他们能做了。”   弗里兹还真不是吓唬布莱克,他准备加工出来的器物类似后世的模样,一个两米多高一点五米直径的反应罐,上面敞口下面圆锥形罐底有一阀门开口,这么巨大的容器再加上内容物的重量,非得钢铁结构才能把它架稳了。如果没有钢架结构用高强度砖和水泥砌一个台子也行,但是这两样造出来似乎也不比铸铁结构更容易。   所以只有找到能用铁铸炮的火炮厂才有能力铸造出弗里兹想要的铁架,铸好的铁件外形神似工字钢或者叫槽钢。此时没有焊接但已经有了铆接的办法,将铁条烧红烧软之后穿过几块铁件上打的孔,两头一起敲打把铁条砸扁填进空隙里冷却后就铆住了,做的好的话接合的强度甚至比焊接还高。   用铁架把糖化罐高高架起,到时候从上面用手动泵吸出糖液,料渣从罐底部阀门口放出。利用高度势能和管道输送,不和操作者发生直接接触,防止工人对糖的污染,弗里兹这也是和奥利弗.埃文斯学的,为了质量就只能付出代价把罐子架的高一点了。   为了利用好水力弗里兹设计了一台大型水车,其中几根辐轮长杆过于巨大也只能用铸造,水车的最外边的一圈叶轮看起来就像汽车化油器一样是密密的叶片,这样才能保证力量持续而转速变化小。这种设计说不得也需要申请专利,因为这种水车叶轮产生的动力柔和一致,非常适合做机加工机械的动力,未来的新英格兰工场主绕不过这道专利,在蒸汽动力推广前弗里兹可以享受制造这种动力水车的红利。   不过呢在入籍办下来之前展现在外边的水车是个不完全体,叶片会少上很多。   水车提供的动力将把原料玉米或者大米磨成粉,滑进料斗,用滑轮吊起料斗吊到糖化罐上方投料,然后边搅拌边用蒸汽加热,这蒸汽熬煮的热源完全是由锅炉蒸汽提供。搅拌的动力来自一墙之外拉磨一样转圈的牛、马,通过啮合的齿轮来带动罐内搅拌的叶轮。   虽然设备看起来很简单却用到了许多百年工业才能总结出的原理,把设备和建材的图纸和要求交代给铸炮场技师,弗里兹就离开了,他还有几处地点要勘察呢。   一看之下接连失望,种植园主人似乎并不清楚什么样的地适合工场使用。有给出河边洼地的;有给一片小坡地的;还有的河水动力不错可是河道却太窄了,只能划艇进出,莫非这主人认为一天产量一千磅进出的物流量就真的只有一千磅不成!不说别的,就那几吨重的糖化罐他打算怎么搬进去。   “那边似乎是个小石山,上面是废弃的房屋?”弗里兹忽然对地点外的地方感兴趣了。   “过去那里是一个库房,着火烧掉之后就没再重修了,”这个种植园的管事连忙答道。   弗里兹走过去一看大为满意,这个小石山比河面高出四米的样子,无论是强降雨还是洪涝都威胁不到厂房的安全,更妙的是过去石山上采过石,顶部几乎是被凿平了,石质基础极为结实,可以避免自己的铁架发生陷入烂泥地倾倒的意外。   只是这里的面积太小,窄的只能布置下一个铁架平台和磨粉机械。   这么多也能凑合着用,只能把最要紧的东西布置好,辅助的设备就不是那么严格了,原计划的熬糖蒸发罐要分成几十口大铁锅。此时的真空设备还太原始,固然弗里兹知道真空干燥是最好的,不会把糖熬焦掉,却只能无可奈何,一遇到精密的东西此时美国的加工能力就跟不上趟了。   但比起在哈里斯堡旁的深山中制糖的日子,马上将要建立起的这个糖厂无疑操作会更加方便,有无数准工业社会的巧匠能为自己服务,没有现成的温度计弗里兹可以从费城订做满足要求的玻璃器皿回来自己标定刻度,即使有一些设备似乎超越时代太多,但也只是别人用的少而已,大部分现代设备的雏形在十八世纪已经出现了。   比如蒸汽锅炉和蒸汽机已经在英国出现十几年,暂时还处于技术爆发之前的积累中。   弗里兹让人找来了白灰,开始丈量土地尺寸,四英亩和五英亩其实区别都不大,看这个种植园里边抛荒土地这么多,多划进来一英亩租金还是小数目。弗里兹关心的是怎么利用好地势,减少土木工程的劳动量,通过合理的设计把控制的概念融入进去,这方面埃文斯是个天才,比自己更像穿越者。   厂房的建筑蓝图需要重新绘制,大体布局可以不变,但有这么个高高的石台,需要炮厂铸造的工字形铁件长度可以缩短一半,难度大大降低,自己再进行适当的回火处理,部分机械性能就可以接近真正的工字钢。   累并快乐着,这个工场就像弗里兹的孩子,弗里兹一天天亲眼看着它出生长大,乘着春耕春播未开始,格林调来大量的黑奴帮助建设,几天之后工场就已经初具雏形。只等订购的火山灰水泥和工字铁件到位就可以做铁架的基础了。 第三章 重返   “大船!大船又来了!”山坡上响起了一片孩子的呼喊声,有英语的,也有肖尼语的。   河中七叶树号又再次停泊在了上次差不多的位置上,船头上是翘首张望的尼奥和布兰顿兄弟,弗里兹则戴着一顶船长的三角帽立在船楼上神气活现的指挥着水手们收帆、捆扎帆具、落锚。   离开这里接近两个月,再归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个来时的小木匠现在身边环绕着自己的仆从,平日里接触的也是些能够至少左右几十人性命的人物,但是自己的根基其实还是在这,只有这些肖尼人不会对自己撒谎,会对自己深信不疑。   即使是法贝尔也会对自己的设想无法理解,将信将疑吧,萨瓦兰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却不是基础。   能够认识这些肖尼人是自己的幸运,当然也是他们的幸运,有了自己的谋划他们的未来未必就那么灰暗。   安排停当弗里兹带着三个人上了小艇登岸去营地,肖尼孩子们牵着狗儿像蝴蝶一样围着他们打转,好奇的目光落在拎包提箱的布兰顿兄弟身上,让弗里兹满意的是两兄弟神色如常。   在巴尔的摩弗里兹又给自己和尼奥、两兄弟各做了一身衣服,像他们这个尺码的衣服成衣店里边实在是不好淘,作为常服自然不用像费城那套做的那样华丽,顶多装饰上几个珍珠贝母或者珊瑚珠的扣子。   翻过山头营地里竟然有一种人来人往的感觉,怎么回事,酿酒不是应该已经停下来了吗?   “你去吧,我找一下瑞克,”弗里兹对火怪示意道,带着两兄弟去了瑞克的小屋。   “瑞克,来看看这都是谁来了!”   瑞克今天奇怪的没喝什么酒,还非常清醒,他摸着两个布兰顿的头看了又看。   “都是布兰顿的孩子是吗,哎~”他叹了口气。   “如你所愿,布兰顿的麻烦应该都解决了,我不在你一个人过新年还好吗?弗里兹微笑着问道。   “不好也不坏吧,我很久没有这么自在了,下雪天我就去下套子逮野兔,哪怕什么都没捉到回来桌上也有一份玉米面包和肉汤给我留着。我比较难受的是你要肖尼人学说英语对吧,我只要不出门就老有肖尼人和他们的老师一起过来,找着我说话,谁叫营地里只剩下我一个白人呢,一天下来嘴巴都讲酸了。”   瑞克嘴上说着不乐意,却没有厌恶的态度,弗里兹放心下来。   “你们两个去外边玩吧,别离开太远,我和瑞克大叔还有话要聊。”弗里兹把布兰顿都打发走了。   “冬天一过去,肖尼人就要离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过三个月我不去交那半年的半份买地钱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让他们把地收回去好了,我会继续驾车到处找活干,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你下面是要去马里兰对吧,这块地留着也确实没什么用,三十二美元做半年的租金稍微贵点,可比起六百四十又便宜了。”   瑞克的淡然自若让弗里兹彻底安心了,“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肖尼人会离开一部分,另外一些会跟我去马里兰。这个营地还很有保留的必要,到了秋天他们还会继续来收集橡子制糖酿酒;平时他们换到了毛皮我那份应该都会送到这里来;再说我怎么会让你又去过那种到处漂泊的日子呢?我的苹果树还尽指望着你照料呢!”   瑞克在弗里兹肩上锤了一拳,疼的他呲牙。   “一回来就消遣我,你又变了可又没变。”   “对了营地里怎么回事,多了许多人的样子?”   “还能是什么,你走后几天吧,那个酋长把酒酿出来了,没多久营地储备的玉米都被他用没了,他就找我从镇上寻来商人用毛皮换玉米,这之后就一直有人过来送玉米,来了就能喝一杯,你说周围有多少冬天没事干的会争着来送粮食。雪化之后还有一些远道来的印第安人,他们就是来买酒或者就为了跑腿赚点酒喝,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看来我要和他们先知谈一谈,啊,差点忘记!”弗里兹从地上的包里拿出一个皮套包着的东西递给瑞克,“新年快乐,伙计!”   瑞克迟疑的接过,那细腻光滑的皮革入手即知,这东西不便宜,打开来里边是一个雕花的扁银酒壶,瑞克吸了一口气,“你真是有心了,这东西很贵吗?”   “我卖毛皮的时候跟那个英国佬要来的,他们可把价钱压的厉害。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瑞克摩挲着酒壶精致的外壳,好一会才放进怀里,摘下原来的酒囊一口喝干,一扬手把它丢到了屋子角落里。   “我是不是该先祝贺小火鸡酿酒成功呢?”   黑脚看到弗里兹心里总有一股气往上冲,“狡猾的白皮肤,你回来啦!”   “不错,我明天又要离开,那些约好跟着我去外面的肖尼人都准备好了吗?”   “不能等到我们返回的时候才让他们过去吗?雪已经快要化完了,肖尼人返回的日子并不远。”   “真的不能,我一个人离开,让肖尼人以后自己沿着河走去海边,你对他们的安全能放心吗?”   黑脚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而且这次他们将看到白人的钢铁机器,要驾驭这些怪物可不是一天能学会的,乘着机器还没有动起来,他们越早学习越好!”   “那么我跟他们讲一下,他们才享受快乐和平的日子没有多久,就又结束了,”黑脚叫来了一个肖尼人让所有人集合,然后走了出去,不久屋外传来了他的演说声,肖尼人们大吼着应和,接下来他换成了一个词一个词的说,人群发出喝彩的声音,弗里兹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点名,良久点名结束了又有一片叹息声,黑脚大步走进来带着一溜小风。   “白皮肤,我已经把要去的人都安排好了,他们今晚上将痛快的玩乐一晚,你不要去打搅他们。”   这怎么说的自己好像是很惹厌的人物一样呢,弗里兹正要辩白,黑脚又说道:“肖尼猎人和武士不能全跟着你走,他们还要保护部落的安全。我邀请了十个列纳佩猎人给你,他们都是最好的猎人和武士,我给你凑足了二十个猎手,带上他们的女人还有十多人。”   弗里兹点头,这个数字不大,很合理,其实自己非常需要人力,但看来黑脚不愿意让小孩跟着自己过去。   “那么帮我做石蜜和酒的女人呢,你安排了多少?”   “她们全都会过去,可是会做陶器的女人让我留下一个没有关系对不对?”   黑脚这会儿还讨价还价,弗里兹真想笑,在山外边制陶这技能不值钱啦,会烧陶瓷还差不多。   “其实我只要熟悉制石蜜的女人,光是会酿酒的对我作用不大,不如这样吧,十岁以上的孩子都跟我去,其他的都跟着你回去。”   黑脚感到轻松了一些,没有他预想中激烈的人员争夺,可接下来弗里兹说的话又让他不安起来。   “我要的人你安排好了,可是说好交易来的毛皮平分呢,听说你已经卖掉不少了?”   “我卖掉毛皮的时候有你的朋友在一边看着,肖尼人不会做欺骗朋友的事情,他们只卖掉一小部分毛皮就换来了足够的粮食,你如果担心你的那份毛皮现在就拿去!”   黑脚气呼呼的出去了,弗里兹笑一笑也走出屋子。   一摞摞的毛皮被搬了出来放在弗里兹面前,“白皮肤你可以拿好了,这是你的那一份!”   “先知你太着急了,我想知道以后的毛皮我怎么才拿到手里。”弗里兹不紧不慢的说。   “我找人把它们送到这里来,这样可以了吗?”   “这很合理,”弗里兹点头,“但送来的皮数量你们有谁会数会记的吗,不管是泥板还是树皮,先知大人你写一个一起送来比较好。”   “贪婪的白人,我会马上安排人学写和数数,这下你没有问题了吧?”   人群散去后火怪靠了上来,“萨瓦兰先生,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贪婪的人,可是为什么你要对先知这么说呢?”   “哈哈,这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让先知认为我是个贪婪而又运气好的愚蠢家伙会好一点吧,要不然他就会像你一样害怕我了。”   “萨瓦兰先生,你误会我了,不了解的时候我害怕过你,但到了白人的世界里之后我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白人,那些白人要是知道你会那么多也会害怕的!”   弗里兹哈哈大笑起来,火怪这样明明不是拍马的话听起来比拍马屁的谀词还要舒服,的确,要是还在猎巫活动期间自己怕是不免要去烤架上走一遭了。   “他们都问你在外边看到什么了吧?”弗里兹饶有兴致的问道。   “要不是知道我不会说谎,我说的事实他们都不能相信呢,大街上成百上千的白人,能够把上千人一次装下的大船,还有我的语言难以描述出来的富人华丽的衣服和马车,高大的山一样的房子,不是亲眼去看一看,谁能想象山外的世界竟然是那个样子呢!”   弗里兹点点头,“等到了海外,你会见到更多难以想象的人和世界,那个时候,土地还是生命,你会劝说你的同族做出选择的。” 第四章 安排   乘着天色还早弗里兹去了艾略特家里,这里以后自己怕是会来的越来越少,要是有高速公路,不,最好还是高铁吧,倒是能常回来看看,可如今这样不到200公里的距离路上翻山越岭需要走上几天,一个来回半个月没了,让人无比怀念先进的交通工具,难怪几十年后宾州要疯狂的修运河,至少在河上运输货物比起康内斯托加篷车经济多了。   艾略特夫人打开看了一下弗里兹从巴尔的摩买来的小礼物就放在一边,戏谑的说:“听说你很喜欢我家的那条船啊,整天当代理船长,要不你就把她买下来吧!”   弗里兹无比的尴尬,“夫人,其实是这样的,我打算以后去海上远航,因为一些原因我觉得一个能够和肖尼印第安人相安无事的船长很难找到,所以嘛就不得不考虑自己来了。”   “是这个原因吗?我看尤金信上说你在费城做的也很好,好好干下去应该是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去海上呢,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去做,海上非常危险,风暴和海浪还能搏斗不一定会沉船,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私掠船和海盗才是最糟糕的,一旦被他们逮到生命和财产可能一样都保不住。”   “是的,海上的确有许多危险,可是在海上也能最快的积累起财富,我也想去无人踏足过的土地,看那些没有人见过的美景。”弗里兹很无奈,艾略特夫人这样肯劝导自己完全是一番好意,再不乐意听也还是要好言好语的忽悠过去。   “呵呵,你说的我都要动心了,可你真的不用那么着急的,你还年轻不是吗,只有脚踏实地的人才能走的更远,我对你将来能有任何成就都不会吃惊,但聪明的人是不会故意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对吗?”   中老年人的说教固执起来非常要命了,弗里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的清楚一点,“夫人,假如我这次远航有全面的准备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您是否还要继续劝说我放弃呢?”   “你有多大的把握不出危险?”   “危险其实无法预测,但我做的准备能让我面对的危险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一!”   “如果是其他人我会继续追问怎么判断出危险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一,但我还是相信你吧,你总是能创造奇迹。那么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夫人您请讲,”弗里兹有种总算过关的感觉,   “你能不能带上卢伯特,他太平稳了,我希望他能跟你学着点,路要走的稳,遇到沟壑需要跳跃的时候也要跳起来。”   “没有问题,我不会用七叶树号远航,我会去找一艘真正的大船,还有许多其他布置,而这些需要很长的时间,起航之前我会让人给您送信的。”发现自己这么被重视,弗里兹真是受宠若惊,卢伯特也是个不讨厌的同龄人,多个能写能算的帮手也无所谓,而且看老太太的意思跟学徒差不多不用给工钱。   “你想要找大船我知道一个人那里也许能行,回头我写一封信带给尤金让他去试一试,你现在还买不起一条大船对不对,这条旧船你只要入一股就行了,总有人说她不好,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懂不好在哪里,但到你手里想必会有办法的。”   弗里兹连忙致谢,又结清了年前最后几批糖的账目,就告辞离开了。   “格雷格,以后我出海的时候你就留在岸上吧,你看刚才那位夫人也说海上非常的危险,你真的是太小了,”没有马车走起来这路上要花蛮多时间的。   格雷格咬了咬嘴唇,“萨瓦兰先生,谢谢您的好意,可是在海上我也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成为你们的麻烦,您和我哥哥不是都能去海上冒险吗,我也能行,没准少了我还不行呢!”   “嚯嚯,你哪知道海上的危险啊,不过呢到时候我就是船长了,你就是一个小水手而不是我的听差,我说什么你要马上回答:‘是的,先生’,水手要是不听话船长可是要把他吊起来狠狠抽鞭子的喔。”   两个人就这么说笑着到河边取船回到了营地,却听见有人在吵嚷。   “您可回来了,萨瓦兰先生,这事儿还是只有听您的,要不然他们还会一直吵下去。”彭妮早就等着了,立刻就迎上来说道。   “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一点,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弗里兹是真的糊涂着呢。   “哎,是有几个帮着酿酒的女人,您后来说不要她们一起去了,先知前面却又点了她们的名字,她们的男人觉得受了侮辱就在那里吵闹起来。”彭妮用非常快的语速把事情讲了一遍,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呢跟肖尼人有关的也没有小事,弗里兹只觉得头大。   “都静一静,都听我讲,”弗里兹走进人群先大喊了一声,等到吵嚷声平息了才继续说道:“你们的想法我已经了解,可是你们了解过先知和我的安排是为什么吗?先知要留下一些武士和猎手来保护部落,为这还给我凑了十个列纳佩人,这你们都很明白是不是?留下的人也许没有追捕巨兽的荣誉了,可是我说过以后他们就不能去吗,等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兴奋的吼叫声淹没了,弗里兹只好停下,两手做出向下压的动作示意安静,等人声平息才又说道:“就是去了的男人也不是人人都能上船,还有许多女人和男人会留在工场里帮着做糖和酒,只有这样大船的主人才肯把船借给我们,没有船谁能在大海里用手脚游泳追上大海兽吗?   跟着先知回去的人也有贡献,他们换来的毛皮在白人那里可以借到更大的船,当遇上跟大船一样大的海兽时谁也不敢惹怒它,它一头撞过去就是大船也会散了架,只有驾着更大的船才敢靠近它。”   这一通忽悠,没有人说话了,男人们都一付神往的样子,想象着比大船还大的凶猛海兽是什么样子。   弗里兹喝了口水润一下喉咙,接着说:“火怪想必也跟你们说过船上的水手是怎样干活的,一条船出海之后少了谁都不行,然后呢,发现大鲸了人人都去做鱼叉手?不行!在海上船长叫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让你爬桅杆你不能抢着去掌舵,那不是乱套了想送命吗!你想去投鱼叉,可以,船长让你和其他人比试,谁投的最远最准谁上,我说的你们都懂了?!”   肖尼人们纷纷点头敬畏的看着弗里兹,刚才吵嚷的几个更是低下了头。   “这不是你们在山里面猎捕白尾鹿,白尾鹿不会尾巴一甩就把你和同伴一起打的飞上天口吐鲜血,也不会大口一张把人和旁边的树一口咬的粉碎,捕捉这样的野兽需要服从指挥、有组织的猎手,什么是组织你们肯定不懂,远航之前我会教会你们的。像刚才那个样子,你们就是去白白送命!三年之后再看你们的表现,谁能让人放心的一起去捕猎,就让谁一起去。”   弗里兹向着十鱼招了下手,让其他肖尼人都解散。   两人走到僻静处,“我在冬天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弗里兹问道。   “弗里兹朋友,刚才你说的大鲸好厉害,我听了到现在心还嘭嘭跳!是的,我照你吩咐的已经把块茎都泡好了,好几大罐呢,都埋在地里,掰下来的芽苞也种到了土地里,按照您吩咐的办法下面埋了肥料。”   “你干的真不错!我们出去捕猎是不是要冒巨大的危险,就看这东西有没有效果了!等下都挖出来送到我屋里,”弗里兹又夸奖了他几句,打发他去做远行的准备。   弗里兹回头去找瑞克,他正站在屋檐下带着复杂的笑容看向自己,“真是没想到啊,几个月前的小马驹现在已经可以当马群的头马了!”   弗里兹把他推进屋里,“你别说那些酒话,我跟他们说的东西你有一样是不知道的吗,你如果有跟我一样的机会你也会被逼的这样讲话的。”   瑞克摇了摇头,“我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吃草的羊变不成吃肉的狮王,你一开始就不一样,我是看走眼了,而我顶多做只绵羊群里的山羊头羊就到顶了。”   弗里兹哭笑不得,听别人夸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呢。“别说那些,你好好过日子吧,这片土地以后是你的,我再来就是客人了,剩下的钱你不用担心,我全都安排好啦,到时间会有人去把土地的钱都付掉。这里以后还经常会有肖尼人来,你帮我好好款待他们吧,这个冬天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呢。你的生计我是这样想的,肖尼人送来的皮货你取十分之一做为租金,这样过几年你就能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瑞克摆了摆大脑袋,“十分之一太多,我不能收这么多,这块地我越来越喜欢,我就收下了,平时钓鱼打猎也足够我过日子,等到苹果树长大结果我还能酿酒,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你送给了我,我怎么能向你索要更多呢!你如果觉得肖尼人借住一定要给报酬,那我就一捆皮子抽一张好了,顺便我也帮你估估价。”   “那就这样说定了,亨特先生,今后还有多麻烦你,我以后回来的时间也少了,认识你这么久还没有跟你一起喝过酒,今晚上我就陪你好好的醉一回!”弗里兹做出了决定。 第五章 组织   “醒一醒,萨瓦兰先生!”弗里兹被推醒了,“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洗脸水,船员和肖尼人也起来了,”格雷格急切的说。   弗里兹揉了揉头,昨晚的宿醉还没完全散去,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一但离开这里又将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自己何时才能再有个机会放松呢?   如果只是想脱贫自己算是初步实现了,可是尝过权力的滋味后,让自己回头继续去做桶匠做糖爹,那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索然无味了。   身处这样一个变革的年代,用不了十几年蔗糖就将从南方和加勒比群岛涌进来,到那个时候自己会后悔现在安于享乐没有去博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吧,只要自己没有伤害到无辜者去获得财富向大亨地位迈进有什么问题呢?   抖擞起精神,弗里兹在格雷格的帮助下穿戴停当,直接去找到营地里边最不待见自己的人。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得到酿酒的方法后你的地位想必会有变化,但我想说的是:第一请不要把酒当作是万能的,第二部落武士离开了这么多,而你得到酿酒方法的消息想必又已经传开,你最好等到从部族里增援的武士到达一起换条路线返回更安全一些。”   黑脚的神色变化了几次,从迷惑到愤怒再到清醒,他最后缓缓的说道:“冬天做毛皮贸易的猎人已经给部族送了口信,但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再等等,那几个列纳佩村子的人会一直在中间和其他部落贸易,我们暂时留在这里也不会无事可做。”   “这一次离开我们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对付疱疮瘟疫的法子也许将来会有,但只有来到这里的人我能亲自施加给他们,不管有没有效,这个秘密不论让谁知道我都将难以在这个世上立足,肖尼人能保守秘密吗?”   弗里兹说的这一点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时机合适牛痘当然是要推广出去,但是如果让白人拓荒者知道自己给印第安人种牛痘,只怕会被打黑枪,白人征服新大陆最犀利的武器其实是各种疾病,这其中最厉害的是天花,拓荒者恶意传播天花瘟疫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我不会发誓,就像你不愿意发誓一样,但所有肖尼人都会忘记这件事,以后他们只会说起‘那个’,你放心的去吧,朋友。”   “那朋友你也保重,有那个的消息时我会让人捎信给你。”   不管黑脚的“雄才大略”有没有可能实行,还是祝他好运吧,这样开明的印第安贵族可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弗里兹指挥水手划着小艇把船拖拽掉头,然后让乘客登船,他们各种要带的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一甲板,离别时肖尼人也一样呼喊着与送行的人挥手告别。第一次乘坐双桅“大”船的新奇感让他们兴奋的不得了,用炙热的目光打量着这陌生的船只。   趁此机会弗里兹让鲍勃和尼奥开始讲解,让肖尼人了解船只各结构的功能和操控的水手所担负的任务。   萨斯奎纳河流速虽慢,顺水加上顺风帆船只用了一天半就驶进了大海,这些此生第一次来到海边的内陆居民忙不迭的伸出头去观看黄色的河水融进蓝色海水的分界线,让弗里兹担心不少,狠狠的呵斥了几个过于胆大的汉子。   等到船只平稳的航行起来,弗里兹拍了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现在是表演时间。随着弗里兹的指令小船开始各种转弯、调头、逆风行驶,各种花式动作表演一遍之后,又是一个指令水手们收帆捆扎好,然后从桅杆上滑落到甲板上排好,弗里兹点点头让他们先去舱里休息,下面的话听众主要是肖尼人。   “刚才你们都看的仔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开这样一条船最少需要几个人?”   肖尼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最后的共识是至少需要七个,弗里兹颔首这些人的观察力还是很强的,“现在白人去休息了,有没有谁想取代他们的位置,让船走起来的?”   不用说,志愿者众多,弗里兹随意的点了七个人,让他们爬上帆索,很有意思,船是走了起来但却在原地兜圈子打转,他们不会调整帆的角度自然就是这个结果。   弗里兹挥挥手让他们都下来,让鲍勃去把帆和索都处理停当,然后转身面向着面红耳赤的肖尼男人们,“我告诉过你们白人为什么越来越强,那是因为他们做事都是有组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每个人有自己的岗位,瞭望的水手不能去帮着管理索具的水手抓绳索,哪怕就在他的手边上。”   弗里兹当然是跑了火车,白人要是这么有组织有条理就不会被别人超越了,他们各种乱子照样层出不穷。曾经有一起空难发生的很蹊跷,调查人员最后发现事故是这样发生的,飞机例行检修时一个质检员做了不该他做的事情,把固定尾翼的螺丝拆掉了,他认为自己是好心在帮技师的忙,可是这次检修因故提前结束,没有维修技师知道那几个螺丝不见了,飞机就这样带着没固定好的尾翼飞上了天。   “就像没有人用鼻子吃饭,用眼睛呼吸,每个人有自己的任务,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好,你们懂了吗?”   肖尼人们都笑了起来,这个比喻当然无论男女都听的懂。   “工厂里边有更多有组织活动,我在山里教你们制糖酿酒时就已经让你们实行过了,泡泡花的岗位是糖化,换其他人就做的不如她,跳鹿你去运煤盖房没有人能取代你,否则就会乱了套。现在你们要见到一个新的更大的工场,除非我安排,不允许任何人去别人的岗位上胡闹。”   弗里兹是真切希望能把肖尼人训练的脱胎换骨,但这是个非常困难的计划,即使是21世纪的现代化工厂里边各种离岗串岗现象还层出不穷,意外往往就是这些人闹出来的。   “下面再说说猎人,假如我们这是一次围猎,”弗里兹拿起一把坚果摆在甲板上代表着猎手,又随手捡起几块骨头摆在中间充当猎物。   “假设你是最边上的一个猎人,猎物忽然都朝着你跑来了,你该怎么做,有谁能告诉我?”   猎手们的回答几乎一致,当然是开枪射箭先打翻一只,然后用斧头或者刀子甩出去击伤一只,再追上受伤的这一只猎物,这样自己就有两只猎物了。   弗里兹摇了摇头,看向尼奥,“你来说说看。”   尼奥站起来走到弗里兹身边摆弄着坚果和骨头说:“这要看我们出猎的目的是什么了,只捕捉一只,谁来开枪区别不大。可要是我们想把它们全抓住,最边上的猎人应该制造声响、迷惑、吓唬野兽,让它们掉头向包围中央跑去,至少要让大部分野兽跑到包围中间去,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开枪捕捉到猎物。”   “没错,这就是有组织的狩猎应该做的样子,其实你们并不是不会这样的方式对不对。选择不开枪的猎人能让更多的猎物落入包围,他应该分得的荣誉和肉应该更多,这就是白人的组织方式。”一趟火车也是开,两趟火车也是跑啦。   “以后我带你们去捕小鲸的时候就要讲究这种战术,驱赶它们去适合狩猎的位置,战术合理我们能一次捕到一群,这样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可如果哪个猎人只为了他自己的荣耀惊散了鲸群,那他就自己回山那边去吧。捕捉大鲸无所谓谁来射出那第一枪,一枪大鲸是不会死的,集体捕猎船上所有人都出了力分得的肉一样多,不需要个人出风头。”   猎人们面面相觑,大概弄明白了出猎的组织是怎么回事,然后弗里兹又讲起了号声、鼓声指挥和队形的关系,这是白人军队的组织战术,武士中有人并不陌生,和弗里兹讨论起来。   看看一次教授的东西有点多,弗里兹让格雷格把水手都叫了出来,继续航行,让肖尼人们去琢磨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这些。   看几个上桅杆试过手的肖尼人还是跃跃欲试,弗里兹干脆让他们去向刚才岗位上的水手请教。   其实印第安人对航海的兴趣非常浓厚,他们过去只是没有机会得到这些知识罢了。   17世纪初的时候在南方的卡罗莱纳州有一个叫塞韦的印第安民族,就曾经组建过一支独木舟舰队,企图到达英国。   原来他们的首领注意到每次英国人的帆影总是从地平线上的同一个位置出现,于是就认定那里就是英国人老巢的位置,因为不满英国商人把毛皮的价格压的很低(只兑现了毛皮价值的5%),这位塞韦人的酋长就决定带上所有毛皮直接去英国卖掉。   他们建造了大量的独木舟,装满了毛皮,带上了所有健壮的人口,一支美洲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独木舟舰队就这样浩浩荡荡驶向风急浪高的大西洋,远征英国去了。   结果是一出悲剧,独木舟不久就被大风浪倾覆,幸存者们被一艘路过的英国贩奴船捞起来,奴隶贩子很开心的把这些幸存者卖到了加勒比群岛。   今天的肖尼人自然不会再重蹈塞韦人的覆辙。 第六章 自信   “萨瓦兰先生,你能及时赶回来真是太好了!”看到七叶树号靠泊在码头上,炮厂的技师林奇.潘恩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眼下红土溪正是一年中水位最低的季节,无论是水车还是行船都很勉强,如果不是弗里兹看中了温斯罗普种植园边上的这块岩石山,这片地甚至都没被列进备选名单中。   经过半个多月来的施工,基础钢架已经立好了,马上就要进行反应罐的吊装,把几吨重的大件吊起来放到七米高的位置再准确的定位,这在马里兰之前的历史上都是少有的大工程。   所幸弗里兹一早就考虑到这种难题,糖化反应罐是由一段圆桶形罐体和一段圆锥形罐底拼接起来的,只要铆起来就很结实了,运输和安装都可以分开进行,尽量减少尺寸和重量,方便吊装也能减少运输的麻烦。   林奇也是第一次制造这样大型而奇怪的铁件,圆桶形的罐体颇废了他一些脑细胞,最后还是用分段浇铸的办法解决了,如此巨大的工件要是让工匠用大锤敲出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圆锥形的罐底虽然也大却简单的多,一次就铸造成功了。   萨瓦兰先生离开前对制造进度非常满意,还强烈建议保留模具、型范,以备日后生产更多的同样尺寸设备。因为没有铸炮那样的钻孔精加工过程,不管是罐子还是钢架构件虽然巨大却算不得昂贵,费的铁料多一些罢了。   现在铜匠已经把罐体和罐底内部都包上了一层铜皮,连铆钉孔里边也不例外,看来萨瓦兰对防止铁锈污染糖浆看的很重。   可是萨瓦兰不在,林奇对如何把这两个大家伙吊上铁架平台也没了主意,自己还是更精通金属加工一些。   现在他回来了,会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呢,林奇很期待。   不料弗里兹只是跟林奇问了一下两个工件大概的重量,又去实地测量了一下石台的尺寸和钢架的高度,进行了一堆计算之后就让印第安人们把准备做屋顶的巨木拖了过来。   只见他让人把几根巨木捆紧,拖上了钢架,这是要做啥?林奇看了一会明白了,他只是要做一个杠杆,可是这么重的铁件几十个人的力气即使有杠杆也不够吧。   没想到接下来,几个印第安人爬上另一头装上了一个滑轮组,林奇差点想大喊,‘你们弄错了方向,罐子在另一边’,还好没有喊出来,他们原来是用这组滑轮把一个像木筏一样的木台子吊了上去绑牢。   然后这几个印第安人就跳上了木台,用滑轮组从地面把一桶桶的粮食吊上了木台码在上面,原来是这样,林奇看懂了,这是要用粮食的重量来帮助橇起杠杆,这一个木台随便装上几十桶粮食都不在话下。   下面的起吊过程就像是杂耍一样,除了在罐体这一边拖着安全引导绳的几个人,几十个印第安人一起发力轻飘飘的就把罐体吊了起来,然后又有一些印第安人跑上去把一个架子放在罐体下方垫好木块,再把罐体放在架子上,从这一头把杠杆对面拉的翘起来,把引导绳系在杠杆上作为吊装绳,再解开原来吊罐体的绳子做为引导绳。   再回到另一头重新拉起罐体,再垫再缩短吊挂的绳子长度,小半天下来罐体就被吊进了平台,这时候印第安人小心翼翼的把粮食桶放下去,一切恢复原样。   “萨瓦兰先生,太不可思议了,我原以为需要搭一个高架子才行呢,没想到您就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解决了这个难题!”林奇感叹道。   “我可不能接受你的恭维,你应该认识一下尼奥.梅克奇先生,数据是我测量的,但工程的计算都是他来完成,所以说神明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如何不堪而拿走他的智慧。”   “您说的梅克奇先生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看到呢,”林奇揉了揉眼睛确信刚才那一群人里面没有第二个白人,弗里兹身边还有两个白人,年龄又实在是太小了。   “尼奥,你过来一下,让潘恩先生认识一下你,”弗里兹向着那群人喊道。   看着一个印第安人走过来,自我介绍就是尼奥,林奇简直呆若木鸡。   “尼奥是我的好帮手,你可别小看他,几个月前要不是他救了我一命,现在你可就见不到我了!”弗里兹在一旁补充道。   “啊~请原谅我的失礼,原来梅克奇先生也是这么年轻,却这么精通工程,真让我汗颜啊!”震惊过后,林奇恢复了礼貌。   “其实今天所有肖尼人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完美,他们各司其职,按照指令来准确的发力,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操作了,”弗里兹总结说。   罐体铆接在钢架上安装好,剩下的罐底吊装就简单得多,在钢架顶的巨木上安装上滑轮就很轻松的把它吊装到位,用木架顶住底部砸进木楔子固定稳,林奇带着工人爬上架子把红热的铁条砸进了铆孔,再拆掉木架糖化罐的安装就完成了。   至于罐底的阀门弗里兹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设计,球阀、蝶阀都不是这个年代的工艺能造出来不泄漏的,后世常见的球阀最早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简单的采用此时常用的单片单向阀瓣,用一块楔子楔紧,麻烦一些却也可靠。   第二天弗里兹正指挥印第安人和奴隶搭建屋顶和蒸汽管路,几辆马车疾驰而来,从上面下来的是布莱克.戴恩和几位陌生的面孔,弗里兹连忙迎上前去。   “戴恩先生,这些尊贵的客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这些先生都是帮主人管理工场的好手,格林先生希望您能让他们参观一下您设计的工场。”戴恩话中说的很明白,这段时间和他套近乎的功夫没白花。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做个向导,给各位客人介绍一下这所马里兰最现代化的制糖工厂吧。”   “小山包上是自动磨粉设备和糖化罐,因为我并不需要谷物都磨的一样细,所以没有筛分颗粒的那一道,这能给投资者省下不少钱;糖化罐是目前美洲最大的钢铁罐子了,设计时留有余量,一切顺利的话,也许产量还能再高一点。”   参观者都面无表情,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弗里兹,感觉很不舒服。   “诸位看到罐子上方的木齿轮了吧,隔壁的地面上会有两头牛或者马来拉动,带动罐子中的叶轮搅动浆料,人也可以站在石台上用力去推,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奴隶去接触前面的物料。   他们正在安装的是蒸汽管,用蒸汽加热不但快捷,进入罐中的水会比河水更加干净,这对制糖和酿酒都有好处。旁边的那条管子是水管,方便印第安技师调节罐内料液水量。   那边那所房子就是发麦芽的暖房,有了它在冬天也能发麦芽。这一片正在垒的灶以后是熬糖的地方,印第安糖和蔗糖不一样,杂质要容易去除的多,前提是别弄出来太多杂质。熬好的糖只要倒进模具冷却,就成为成品了。   再过去就是两台水车,一台是推动磨粉机器的,一台是取水用的,它提起来的水会先流进一个小水池,沉淀下沙粒和水里的脏东西,然后再进去锅炉。   在锅炉这里,烧锅炉的人可以自己控制锅炉进水,还能帮糖化和酿酒的人移动流水导向挡板。”   弗里兹大概的介绍完了,这些客人中间一言不发,更像来审自己而不是来参观的。   “萨瓦兰先生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订制一台锅炉,直接用大锅加热不好吗,你最后熬糖不还是要用大锅吗?”   这个问话者没有介绍过自己,弗里兹连他代表谁都不知道,不过看这个质问显然他对新技术一无所知。   “这位先生,我最清楚什么样的装置能产出更多的糖,什么样的装置能产出高质量的产品。中间操作的人会把各种脏东西掉进锅里,也许是他们的头发,也许是衣服上的纽扣,还有可能是衣服上的各种垃圾。这也是埃文斯先生为什么要发明自动磨粉机的原因。   把糖化集中到一个罐子里边的好处是印第安人不用赶着每个锅子去调节,她能把生产控制在最好的条件上,不会顾此失彼。   你们也许会问为什么熬糖不用大的装置,我一开始就打算过用大罐来把糖熬出来,但是这就有个新问题,糖熬好了我怎么把它弄进模具中去呢,难道让奴隶举着大勺挖吗?罐底那么深,糖该怎么舀他才不会把头探进罐子里,比较下来当然不如多用些大铁锅。   如果有其他先生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乐意马上修改,立刻订制一个大罐来熬糖。”   没有自动流水线的时候糖从管子里流进模具的时间相差无几,大的不代表就会快呀。   弗里兹故意含糊的用一些专门词语来跟这些所谓的有经验者绕圈子,投资人的钱是花的很快,可是全都是花的有道理呀。   “我相信您的人品,可是你能否再解释一个问题,你这段时间花在船上玩乐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待在工场中的时间,这不会对投资人的利益造成损害吗?”另一个扑克脸先生发问了。   “我很奇怪,我学习驾船和损害投资人的利益之间有什么联系,工艺是掌握在印第安女人手里,未来负责管理酿啤酒和制糖的人是我哥哥法贝尔,他们都会完成各自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把有技术的印第安人带来,设计装置和让装置能够运转起来,我自认为完成的很好。   有什么怀疑也不用多讲,先生们,等到明天装置第一次试运行出糖之后,我离开工场会不会有影响就将很清楚。”   弗里兹对第二天的试运行是信心满满。 第七章 法罗群岛式狩猎(1)   弗里兹的信心来源于充足的准备,最容易出问题的磨粉机械安装最早,已经通过了试运行,现在还没有试过的复杂系统就只剩搅拌和蒸汽管路了,糖化罐的清洗、试漏头天都已经做了,剩下这两样可以马上同时进行试运行。   木匠很快就调整好了搅拌的木齿轮布置位置,蒸汽管道的一点泄露林奇也很快带人封好了,糖化设备虽然与过去有极大的不同,但操作反而变得简单,弗里兹已经用沸水和人的体温来大致标定出了六十度上下三十摄氏度的范围,泡泡花只需把玻璃泡浸入到舀起来的料液中,观察用苏木红染色的油滴在玻璃管中位置就知道大致的温度了。   要断开蒸汽时下方的锅炉操作员会直接拧开管道上的螺旋阀,先把蒸汽排放掉中断加热再调整煤火。要冷却时打开蓄水池的导流板,冷却水就会直接灌进罐内的盘管,又带着废热从比进口低的出口流出来。   第二天的试运行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看最多加多少谷物粉会让搅拌停止下来,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嘛,这里毕竟没有大功率的电动机。   只加到弗里兹根据容积计算的最大加料量三分之二,搅拌就拉不动了,谷物粉末被加热浸泡后淀粉膨胀胶结的效果还是很惊人的,但这种小麻烦只需把大团胶结的谷物粉团捞起来放在一旁,等到罐子里边的熬化成糊状时再投进去就解决了。   为了避人耳目试运行时投入的是干麦芽,糖化反应的终点还是用比重记来测量的,只不过现在换成玻璃制的,使用时必须多加小心。   等到糖都熬出来称重之后,弗里兹抖了抖手里的纸张,和各种原料价值相抵扣今天这试生产就已经盈利了,如果马上能把啤酒酿出来还能赚的更多一点。一千五百磅两种谷物的混合粉,最后收获的是一千两百多磅糖,转化率并不高(注:多糖水解会消耗水分子,糖质量比消耗的原料是会增加的)。   让鲍勃驾车送格雷格去把这个试运行结果交给戴恩,弗里兹回头打量着忙碌的奴隶们,他们在肖尼人的注视下清理着工具,因为还没有酿酒,剩下的糖渣据说被清出来后一部分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法贝尔又过了两天才赶到,航海的时间在没有机动船的年代是说不准的,也许你遇上一阵好风就能提前几天到达,要是逆风或者误入一条反向的洋流就惨了,有条船一天一夜之后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倒退了七十五海里。   这条船运来了桶材、酒花和酿酒师傅乔纳森,两兄弟一阵暗自商议就定下了他的任务,试验用制糖的残渣和一部分大米粉酿啤酒,可怜的乔纳森要是知道自己大名日后会成为廉价啤酒的代称,一定会连夜跑回费城。   回到红土溪畔将将一周,弗里兹给印第安人们放了个假,日均产量一千磅而已,既然已经达到就应该休息一下,许多肖尼人对传闻中巴尔的摩的繁华可是眼热已久了。   大概因为制糖试验成功的关系,马里兰州府的效率也高了许多,每个肖尼人都得到了他们的工作通行证,只是这上面的主人一栏是什么意思呢?弗里兹看了心头火大,这分明是把黑奴的通行证直接填上肖尼人名字嘛!还好大多数肖尼人是不识字的,否则这误会可大了。   弗里兹悄悄的将此事对尼奥作了说明,要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的下来,眼下可不能让人落了单,否则拿出证件就说不清楚了。   搭乘着运糖的船,一行人来到了巴尔的摩,肖尼人除了参观游玩之外也都想做一身白人的衣服,火怪的新衣服可把某些人馋坏了。   等到一切安排停当,法贝尔带着一群妇孺为主的工人搭船返回,弗里兹则把猎手和他们的家人召集到一起,登上了七叶树号。   如果不是因为它太小太慢,弗里兹还真得把她买下来才行了,这阵子借用实在是过于频繁,每次见到尤金不等开口,他就会说:“要借船是吗,她啥时候会回来,你自己去开……”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帆船出航还拖着两条多人划艇,出港之后船头指向东南满帆破浪而去。弗里兹向许多水手打听过,在切萨皮克湾口外一直有自己这次的目标活动。   虽然海水依然冰冷刺骨,但每天日照时间变长眼看着切萨皮克湾的渔汛要开始了。   看到已经离开了繁忙的水道,弗里兹让大船停下,把猎手们分别放到小艇上,连同大船原有的救生艇凑出来三艘划艇,然后开始演练狩猎阵型。   大船居中,两翼的小艇分开向着假想的猎物包抄过去,猎手们使劲的划着桨,几度感觉小艇像要被划的脱离水面一样,而从大船的桅顶瞭望台上不时传来哨声和鼓声,这时负责监听号令的猎手就会把大船的要求转达给掌舵的人调整方向。   一轮演练结束,猎手们都累的半死,返回大船后个个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这还没完,弗里兹拿着本子一条艇一条艇的数说演练中执行命令出错和擅自行动的事。   划艇不但是力量和耐力的训练,也能培养艇员们之间的协同能力和默契,即使在机动快艇满世界跑的时候,大国海军们仍然保留着这一训练项目。弗里兹进行演练除了让肖尼猎人熟悉号令,也存有让一盘散沙一样的他们培养组织、协同能力的摸索目的。   出港时就已经较晚,演练结束不久夜幕就降临了,七叶树号就地下锚,船上黑乎乎的,大家就着星光吃完了晚餐,倚着成篓的石子坐在那聊天,因为弗里兹的要求出海时船员们的烈性酒也没有了,代以低度的苹果酒。   此时西方社会的夜晚是没有公共照明的,富有的人家会点上动物脂油的灯和蜡烛,其中最昂贵的是用抹香鲸的鲸脑油制成的蜡烛。   城市中彻夜生产的工厂此时还没有出现,夜间照明是他们最大的困难,灯油还没有廉价到血汗工厂也能用得起,直到美国的捕鲸船大量进入捕鲸行业把鲸鱼产品的价格连着拉低了好几波。   还在美国独立之前英国人就发现从殖民地进口的鲸油是本国捕鲸船产量的四倍,殖民地的远洋捕鲸船可以远航极地的冰海边缘去捕捉到巨大的格陵兰露脊鲸,繁荣的捕鲸业后来让伦敦有了西方世界第一条晚上点亮路灯的街道,灯罩下燃烧的就是鲸油。   常言道织席的睡凉炕,卖盐的喝淡汤,此时的美国生产了世界上最多的鲸油,美国人却几乎没有享受到鲸油带来的光明,以至于二十多年后出了一个“鲸鱼是鱼”的故事。   1818年纽约的一个蜡烛制造商塞缪尔.贾德买了三桶鲸脑油,却在街头被一个鱼油检查员拦住了,于是发生了一场类似“白马非马”的辩论,只不过检查员坚持认为鲸鱼是鱼,鲸油也必须像鱼油一样被检查过是否被污染。最后这个案子上了纽约法庭,生物学家认为鲸鱼不再是鱼,而陪审团认为广义的鱼油就包括了鲸油,倒霉的商人败诉要交每桶油25美元的罚款。   这个后果部分也是鲸油商人们造成的,如果鲸油在国内市场上很普及,也许就轮不到塞缪尔摊上这次诉讼了,而塞缪尔如果不是把鲸油蜡烛几乎全部出口到英国和加勒比群岛,大众对鲸油也不会一无所知。   “弗里兹朋友,我们这么辛苦的演练划船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有猎手终于休息够了,向弗里兹发问道。   “这次我们要在海岸线附近寻找小鲸,它们游动很快,如果小艇不能快速的堵住它们游向深海的方向,它们一旦受惊就会逃的无影无踪,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练习划船和听号令行事了吧。”   弗里兹不可能把所有困难都亮出来,那样肖尼人可能就会打退堂鼓了。   他所说的小鲸其实是长肢领航鲸,在此时的大西洋近海有超过百万头的数量分布,这种鲸鱼体型比海豚大一倍,却又是鲸鱼中的小个子,比小须鲸还小的多,一头的体重也就相当于两三头牛,与海豚浅色的皮肤不同的是领航鲸表皮是黑黝黝的。   美国捕鲸船的水手们把领航鲸叫做黑鱼,显然他们是把它当做鱼的,在捕捉抹香鲸的冒险之余也会捕捉黑鱼炼上几桶油作为调剂。   领航鲸是敏感而胆小的动物,很像陆地上的白尾鹿,因此很容易被驱赶,丹麦法罗群岛的居民上千年来保持着捕杀领航鲸的传统,此地由于长年一直刮着大风,牧草难以生长,无法饲养牛羊,居民只能靠捕鱼为生,为了获得动物蛋白质和脂肪他们每年都要在领航鲸洄游经过时进行围捕,属于被国际社会接受的生存捕鲸。   这些渔民也没有先进的技术,就是划着小船或者快艇,守在领航鲸的洄游路线上,当鲸鱼足够接近的时候,猎手就会向领航鲸头部附近投掷石头,惊吓鲸鱼改变行进的方向,带头的鲸鱼转向往往造成其他鲸鱼也跟着转向,法罗群岛的居民继续不断的向鲸鱼旁边的水里扔石块,驱赶着它们游向海湾,搁浅在海滩上。   剩下的就由屠夫来完成,他直接一刀切断鲸鱼的延髓,给鲸鱼一个没有痛苦的死亡,但是由于每次捕猎数量太大,画面美的不能看,也饱受动保人士的抨击。   弗里兹计划未来要带着这些肖尼猎人去大洋上冒险,如果仍然有人不能听从号令与其他人行动一致,那么他最好现在就暴露出来,他早一点退出对所有人都好。   法罗群岛这种猎捕领航鲸的行动最能体现出各个小队(小艇)的配合水平,所以是目前最理想的选拔方式。至于鲸鱼,你如果可以在陆地上捕鹿为什么不能下海捕鲸呢,难道18世纪的鲸鱼天生比鹿高贵吗。 第八章 法罗群岛式狩猎(2)   船上多了许多女眷在这一丁点大的船上平添了许多生活上的麻烦,弗里兹只好躲进舱室眼不见为净,以后上大船这些东西可一定要注意了。   第二天一早弗里兹又把肖尼猎手们赶上小艇熟练了一番操作,这才起锚往切萨皮克湾口外驶去,海湾中群岛岸边湿地早起的候鸟一群群的掠过船顶向北飞去。   整整航行了一天才堪堪望见湾口外的大西洋,弗里兹自然又是把猎手们放进小艇操练一番不提,直到快要看不见了才下锚夜泊,由于切萨皮克湾内多岛屿,在这片内海夜间航行必须小心,如果熟悉地形和有准确定位,未必不能夜航但是对弗里兹这样的速成船长晚上还是下锚休息一下比较好。   “萨瓦兰先生,今天我们已经看见了一些小鲸鱼,为什么不去捕捉它们呢?”格雷格缩在毯子里只露出个头问道。   “那是因为这些海豚只是在嬉戏,如果它们发现自己被追赶快速的游起来,我们可就追不上它们了,另外你不觉得它们都太小了吗?”弗里兹笑眯眯的回答,这个小孩子还正处在求知欲强烈的年龄,对什么问题都好奇。   “那些小鲸不是已经很大了吗,萨瓦兰先生您说的小鲸到底有多大啊!”   “那些瓶鼻海豚一头也只有两到四个人重,而我说的小鲸一头可要比它们还要大几倍呢,”弗里兹耐心的解释道,“而且这些小鲸平时只出没于大洋里面,它们最爱潜水去吃乌贼,就像抹香鲸一样,它们的肉和油对我们有更大的价值。”   嗯,抹香鲸的英文名字是很污的,但不是英国人的锅,只有满脑子不正经的罗马人才会给动物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那如果这次抓不到小鲸怎么办呢?”   “那就当出来熟悉了一次航海,明天我们进入大西洋风浪比海湾中会大很多,对这些肖尼人也是一次考验呢,”弗里兹对此早有考虑,虽然最终目的是要从鲸身上获得报酬,但是显然不是这一回,船上连鱼叉都没准备,肖尼人最多也就能朝鲸鱼扔下石子了。   “格雷格你要记着,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独立战争中可是有一次决定性意义的战斗哦,”切萨皮克湾口外海域也是独立战争期间英法舰队爆发切萨皮克湾海战的地方,先抵达的法国舰队战斗力难得的爆发一次居然打退了英国舰队,后果是约克镇的英军失去补给不得不投降,促成了13殖民地的独立。   次日七叶树号驶入了大西洋深处几英里,这附近商船水手们看到过领航鲸活动,在这里肖尼人才第一次尝到了晕船的滋味,把头晕难过的肖尼猎人们赶上小艇,弗里兹抬起头望了一下瞭望台上的三个人尼奥、格雷格和鲍勃,心里有几分焦急,兴师动众一趟不说有收获了,如果连鲸鱼都没有打上个照面,这以后肖尼人还会不会对自己的忽悠有期待呢?   “快看,那里有水柱!”等了有半个多钟头吧,格雷格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他一激动把弗里兹教育的东西丢的差不多了,瞭望员看到了东西还要带上方位角和距离才行,否则谁知道‘那里’是哪里呢。   不过就这模糊的讯息已经足以让打蔫的肖尼猎手们兴奋起来,正当他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右舷35度2海里,不过喷水太高了,是条大鲸!”这种时候还是尼奥做事情更靠谱。   弗里兹想了一想叫猎手们都登上大船,拖着划艇靠了过去,计划中的猎物没有出现,就当出来这趟是观鲸吧,让肖尼猎人们对未来的猎物有点初步印象也好。   弗里兹也踏着绳圈爬上了瞭望台,这个狭窄的地方当然容不下这么多人,鲍勃爬了出去。   弗里兹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可能是条布氏鲸,扁平光滑流线型的头部,十几米长修长的身体几乎跟船一样长了,估计是顺着墨西哥湾暖流游来的。   布氏鲸发现大船靠的太近,一下子潜入水中消失不见,等过几分钟再浮出水面换气时已经在几百米外了。   正当大家观鲸意犹未尽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来,“船尾左舷15度,1海里,大群黑鲸!”   是鲍勃,虽然离开了瞭望台,他仍然坚持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弗里兹定睛一看,黑色低平弯曲的背鳍,圆圆突出的额头,正是领航鲸,来不及夸赞鲍勃,弗里兹立即向猎手们发出了登艇的指令。   兴奋的猎人们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跳上划艇解开系缆,对他们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七叶树号艰难的开始调头,只有她能在远处发现鲸鱼的动向,因此用咚咚的鼓声不停给划艇指点着拦截的方向,这群黑鲸还未察觉到危险,自顾的追逐着在水中嬉戏还不时跃出海面,方向也不停的改变,但和划艇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了。   弗里兹发出指令,等到大船加入围堵,大船虽然没有小艇灵活却能控制一大片海面,此处距离海岸有几英里远,这将是一次漫长的围猎。   两条划艇斜切向的拦在领航鲸的前进方向上,大船和救生艇从侧后方突然朝水中使劲的投掷大量石块,惊吓黑鲸,大船上带有那么多肖尼女人的优势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领航鲸群受到惊扰开始向前逃去,还有二十多米就将要穿越划艇位置了,这时两条划艇也各自朝面前的海里投掷石块,让鲸鱼稍微改变一下方向,朝海岸方向躲避。   桨手们用力划了起来,尽力要跟上领头的鲸鱼,浆叶击水的声音和溅起的水花让领航鲸更为不安,被引导着逐步贴近海岸而未发觉,划艇上的舵手还不时的向前方掷石块,让领航鲸进一步远离大洋一侧发出噪音的一线。   这群鲸大约有20多只,也是较为常见的群体数量了,弗里兹并没有打算把它们赶尽杀绝,成年后的领航鲸有一吨半到三吨那么重,七叶树号才多大,只要训练目的达到,又有一些收获,就足以让肖尼人们进一步渴望下一次的狩猎了。   这是一场人与鲸耐心和耐力的较量,漫长的驱赶过程几乎要耗尽猎人们的体力,游在前面的领航鲸也不时试图超越划艇的船头方向,立刻就会被砸到头前方的石块吓得又偏回去,另一些试图穿过艇和船之间空隙的鲸也被石块赶了回去。   还有一些鲸试图潜水躲避,但此处离岸边并不远,水深最多只有几十米,沉入水中的石块也形成了一道幕墙,把潜水中的鲸吓住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离海岸线已经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领航鲸也处在精疲力竭的边缘,它们游的越来越慢,头部露出的次数更频繁,也不再四处打转,弗里兹在桅杆上发出了最后直接朝海岸方向驱赶的指令,小艇都改变了方向,船头直朝鲸群指去,大船上的肖尼女人们也掷下一片石雨,大船是不能再靠近了,万一搁浅可不是好玩的。   绝望的鲸鱼直直的冲向唯一没有恐怖声音方向的海岸,很快就有八头搁浅在那里,弗里兹用鼓声提醒猎人们停止掷石不要再惊吓黑鲸了,让没有搁浅的鲸鱼自己逃走。   搁浅的鲸中有两头较小,弗里兹远远的喊话让他们把小鲸推入海中,让它们重新游回到大洋,至于它们能否再找到同伴汇合那就是未知了,剩下的六头则成为了猎人们第一次出海的猎物。   搁浅的鲸还在不住的挣扎,一条小艇从船上运去工具,带给它们仁慈的死亡。   肖尼女人们乘划艇赶到岸上,众人一起踏着冰冷的海水动手先剥下了鲸皮,再切开几厘米厚的鲸脂割成一条条的,炼油的大铁锅已经从船上搬下来,女人们在不远处捡来树枝生起火开始炼油。另一些女人则把鲸肉分割成一条条的,挂起来晾干或是在烤肉架上烘干,这一次让所有人都疲劳到极点的围猎终于有了完美的句号。   炼过油的鲸脂渣也像猪油渣一样喷香酥脆,弗里兹让人把热腾腾的鲸脂渣浇上麦芽糖浆,顿时成为了快速补充体力的一道美食,如果在大海上这些渣通常会作为燃料丢进火里炼油时当柴烧,所以有一种说法捕鲸船上面鲸鱼是自己把自己烧成灰烬的。   烤熟的鲸肉有着鲸肉正常的口感,纤维太粗了,比老牛肉还要老,其实并不是那么可口,但肖尼人却吃的津津有味,有两三个人那么长的大海兽被猎获烤来吃掉,这种大收获不管在什么部落里都是可以吹爆的。   “你们可以把它的头骨完整的剥下来,送回去给部落里边的人看,”弗里兹还给肖尼猎人们出着坏主意,领航鲸虽然胆小性情也温顺,但嘴里的满口牙齿又大又尖利像极了猛兽,足以唬住未见到捕猎过程的人,想必这能让更多的肖尼猎人生出好胜心来吧。   “萨瓦兰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捕捉今天看到更大的那种大鲸呢?”喝着酒啃着肉,却有人还有这样的问题。   这人啊,老是不知足! 第九章 新的提议   三十多个人,处理完六条领航鲸已是深夜,疲倦的肖尼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弗里兹立在船头眺望着岸上的几堆篝火,他夜半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此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自己去年末的目标却还有几个没实现,已经这么久了考克斯答应的帮忙办理入籍还没有下文,难说他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自己这两个月泄露的技术也不少,不过呢都是目前没人能用得上的,也难为自己故意大费周章的拼凑出一堆奇怪东西。   下一步该给自己弄一条船,七叶树号实在太慢,花费太多时间在巴尔的摩和费城的往返上非常耽误事!   日后这两地之间倒是会开辟出一条运河节省四百公里的航程,然而现在得想些更现实的法子。   “萨瓦兰先生,您怎么没有睡!今天的狩猎给我的族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们现在有酒喝有肉吃,生活的更像白人,用不着再为土地跟白人拼命了,我由衷的感谢您,”悄悄走到身后的是尼奥。   “坐下说,我们很久没机会坐在一起谈你们的未来,现在说就不用跟白人拼命还太早了吧,”弗里兹还是摇头。   “为什么呢,我们放弃土地来到海上捕鲸,这海总不是他们的吧?”尼奥想不通,这不能怪他想不到,海洋权益的东西一直是比谁更不要脸,谁客气谁吃亏,地中海两个邻国弄的最过分,已经到了在海滩上踩进水里泡个脚都算踩进别国领海的地步。真要是发生争执,到时候没有人会重视肖尼人的意见。   “我之前告诉过你们北方的新英格兰有许多白人出海捕鲸对吧,这些捕鲸人也同样会看中肖尼人捕到的大鲸,有一天因为这你们起了争夺怎么办?或者说如果捕鲸的白人越来越多,有一天海里到处是白人的捕鲸船,鲸就像白尾鹿一样变得稀少了,那时候肖尼人如何营生呢?”弗里兹不紧不慢的说,这些事他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   尼奥的脸色阴了下去,“如果我们放弃土地来到大海上,他们却连大海也要夺走,那我们就打吧,肖尼人已经不是过去的肖尼人了!”   “你想打我会支持你,但也许你们根本不用去打呢,现在我有一个主意,这要看你是否信任我!”   尼奥眯起眼睛,“弗里兹朋友,你曾经给我希望,可刚刚你砸碎了它,现在你还有什么新主意最好一次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讲清楚吧。”   这些日子以来,弗里兹对肖尼人用了许多忽悠的美好远景,但在尼奥面前却尽量实话实说,因为尼奥可不是一般糊涂的肖尼人,他会思考能冒出渎神的想法,一时的欺骗只会让合作在将来破裂。   “在说我的这个主意前我先讲一点有关联的事,你还记得新年前我们在费城遇到尤金,他介绍一个白人的官员给我认识对吧,”弗里兹缓缓说道,“这个官员看中了我的制糖生意,他帮我找到了投资者,但是这笔投资里边我占的比例太小,今后我将一直像个工匠一样为他们做工而已。”   说完这句话心里像有一块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掉了下去,弗里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当时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帮助我入籍和给你们解决安全的身份证明,但到如今他一样都没有办好。”   “我一直以来信得过的朋友就只有你们,所以我和你商量未来我们将要做什么,在这儿你可以代表肖尼人,你比他们更能判断我的想法是否会损害你们的利益。”   “你快点说正经的吧,我今天高兴没多久就被你泼冷水,”尼奥催促道。   “捕鲸这营生至少还能做几十年,这段时间里边你们和白人还不会起冲突,靠着鲸鱼的肉你们至少能养大几代孩子,我现在做的是为他们之后可能遭遇的困难做准备,所以这个主意还是从捕鲸开始。   你不了解捕鲸船,那是比七叶树号大的多的船,起码就像我们在费城码头边看到的一样大,这么大的船要很多钱,我买不起,只能找人投资。   白人捕鲸他们只要鲸油,然后按照投资比例分配船主那一份,而我们还可以收获鲸肉;出航一次白人要准备很多食物补给,而我和你们都能以鲸肉和海鱼为食,这些是航程中节省下来的成本对吧,但是如果节省下的成本却变成让投资人平白多拿走的一份,那就对不起我和你们了,所以我打算虚构出一个投资者美第奇,他分得的那一部分红利将成为我和你们共同的发展资金。   不止是这个投资者,所有肖尼船员都会在账目上有一份薪水,但是他们不会直接拿到手里,这笔钱会进入一个我管理下的投资基金,进行一些有利可图的投资活动。   航行中猎到的鲸肉按照一比九的比例属于肖尼船员,肉比油多上几倍,但是船的有限空间要多装些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可能不得不在中途出售一些鲸肉,换取新鲜的蔬果补给和酒水、衣料等,这笔收入跟白人船员都无关,只属于肖尼人,白人船员如果要享用也得从他薪水里扣除,如果返航后这笔收入有剩余,可以选择交给你或者放进我的投资基金里。”   弗里兹一口气说了许多,大体就是按例船东出资三万买船,配齐出航物资还要一万,因为肖尼人能吃苦物资准备现在需要的出资缩小了可能顶多五千,结果出资一万的人什么也没做分配的权重却变大了,这不能忍啊,所以虚构一位投资者美第奇先生来把账扯平,保证自己不吃亏。   尼奥静静的考虑了一会儿,神情舒展开来问道:“你的主意就这些?还有吗?”   “当然不止,捕鲸船跨越大洋跑那么远,有鲸捕鲸,不捕鲸的时候还能干些别的嘛,但是这些别的收入暂时能不能成我没把握,分配方式也没可供参考,我就按照一般商船付薪水的办法计算,把它放进基金里吧。   等到基金数量够大,我还可以让美第奇先生出面创建一家公司买下几块土地,这样的土地白人可就怎么也拿不走了。   眼下也只有去捕鲸才不会让那个官员继续把我抓牢了给他做工,等到我们有足够的财富时,我也不用找他投资了。”   后面的话弗里兹说的不明白,尼奥听不懂,但他听懂了白人拿不走这些财富,也许这就是未来的肖尼人立身之本。   “我相信你是真的为我们着想,那就按你说的办法去做吧,肖尼人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们配合的,”尼奥发现弗里兹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在说捕鲸,白让自己受惊吓。   弗里兹的合资建议一开始受益最大的是自己,但从长远来看受益的还是肖尼人多一些,但未来既不可知,哪怕告诉他们也没有用。   把沉在心头的话一下子说出来没被反对,弗里兹心里彻底放松了,还有心情说起闲话:   “你知道吗,新英格兰的那些白人最早是和印第安人一起去捕鲸的,一条船上只有两三个白人,其他船员都是印第安人,他们靠这个来搪塞土地的主人,‘鲸鱼是印第安人抓到的,不是领地的白人抓的或者自己搁浅在老爷土地上的’这样就不用向拥有土地的贵族用鲸油交税了。   等到独立之后,国王没有了,拥有土地的贵族也没有了,他们就再也不雇印第安人去捕鲸了,哈哈哈。”   说完笑话弗里兹却一下子想起有什么不对来,是了,搁浅的鲸鱼,领航鲸是自己驱赶着去搁浅的没错,可万一面前这块地有主人,而主人的理解又不一样呢,要知道从封建时代起,搁浅的鲸鱼和顺海流漂来的货物就都是海边土地主人的传统意外横财啊!   不能犹豫了,弗里兹三两句把话向尼奥说清楚,催促岸上的肖尼人赶紧撤回船上来,还好鲸油一熬完就已经装桶里和铁锅一起运上了船,鲸肉倒是还剩些没运。   肖尼女人们是第一批坐船回来的,猎手们把肉干尽量的装上划艇,运了一趟又一趟,尼奥留在海滩上指挥着这场急匆匆的撤离,远处夜色中隐隐响起狗叫声,距离似乎在接近,尼奥立刻下了决断,让猎人们别管剩下的肉干,都立刻推着小艇下到海中向大船划去。   不久篝火边就出现了一些人影,他们检查着火边烤架上正在烘干的鲸肉,还有一个人举着火把四处看了看,查看了留在海水中的鲸骨架,他还举起火把朝小艇消失的方向晃了几晃,但是七叶树号远在几百米外隐没在夜色中他根本就看不见。   弗里兹下令起锚。这地方没必要待了,虽然丢下了差不多半头鲸的肉让肖尼人们心头很不爽,但及时的撤离避免被意外袭击也让猎手们为今晚的大意后怕不已。   白人的世界里规矩真多,当尼奥把弗里兹的提醒原因细细的说了之后,肖尼猎人们都生出这样的念头,有了土地就有理,难怪白人对土地看的那么重! 第十章 综合利用   船离开海岸一两公里就又下了锚,黑夜中不辨方向误入墨西哥湾暖流被冲远就太倒霉啦,不如等到天色蒙蒙亮再离开,岸上那些人转了转收拾完留下的肉干也离开了,此事依旧例无法和土地主人去理论,上了法庭陪审团会像“鲸鱼是鱼”一样照老观念给出意见,自己根本别想打赢官司。   “都别在意,以后还会有更大的猎物,我们一次就收获了这么多,光船上这些够出来的人吃上几个月吧,”弗里兹劝慰道,六条小鲸的肉去骨除去鲸脂烘干了也有两吨多,真的不少了!   “怪不得这里有鲸却没有人去捉,”说话的是那个叫白鸟的列纳佩人,“这些白人的奇怪规矩不是强盗吗,鲸搁浅了可还是在水里呀。”   搞半天他还在心痛那些没带回来的肉,弗里兹没再去劝,这些东西以后多了他自然就看得开啦,只是嘱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回程还有一天多呢。这些肖尼人来到白人社会中日子久了,也自然懂得,一旦交战他们自由生活在白人社会的中的日子就结束了。   经历了近两天的航行,七叶树号又靠上了温斯罗普糖厂的码头,而埃利船长和他的船员们等下又要返回巴尔的摩—哈里斯堡航线,他们要先装运这几天时间生产的糖。   “亲爱的萨瓦兰兄弟,你就这么放心的跑出去,不怕我把你的秘密看光吗?”尤金开玩笑的说。   这点弗里兹还真不怕,眼下糖厂里头只有法贝尔、尤金和乔纳森三个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谁会去窃取机密呢。   “其实我真希望你也能学会这些,那样我可以放心的出门去捕鲸了,”弗里兹半开玩笑的说,现在糖厂的控制权虽然在自己手里分红却太菲薄了,弗里兹确实提不起兴趣来。   “你们出去这些天收获的东西够偿付船员的薪水和租金吗?南方人可很少捕鲸喔,让我瞧一瞧你的收获吧。”   弗里兹欣然带着他去看那四桶鲸油和几千磅干肉等收获,但尤金可不会没事来这等着自己。   “你想必来这里还有其他事情吧?你在费城和巴尔的摩都是大忙人啊!”   “啧啧,看起来是不少,可这些干肉似乎都不怎么值钱的样子,鲸油的价格我也不清楚,能有多贵呢。嗯,我的确有事找你,费里亚斯.格林先生向你发出了邀请,下月初去他在弗吉尼亚海边的庄园参加春季宴会活动,当然他也邀请了我。”尤金话中带着几分得意。   “那到时候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发吧,”弗里兹不便拂了别人的好意,何况格林也是工场的大金主,“对了,你母亲信里让你打听的事情呢,那条大船的股份问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尤金就苦着脸,“那条船的事情他们股东之间争夺的很激烈,我现在都不敢参合进去,原来的船主去年已经损失了一条船,他指望靠着这条船翻本呢,对谁都狮子大开口!”   “这样啊,”弗里兹沉吟起来,最后还是没打算放过尤金,“那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七叶树号航行起来太慢了,我想要一条快速的小船,你马上在巴尔的摩帮我找个船厂或者造船工匠,我需要船,尽快要!”   鲸油能值多少钱现在对弗里兹来说不重要,美国国内没市场只能往英国卖,数量太少,单是找买家算运费都折腾贵了,他这次主要还是打算自用,鲸油在蒸汽机普及之后也充当了很长时间的润滑油,而弗里兹现在除了灯油、润滑油之外还有一个防锈油都要用它来应付。   让尼奥把涂鲸油的事布置下去,弗里兹又琢磨起工场的照明来了,此时的建筑完全没有考虑灯光的事,白天全靠自然光来照明,所以四面无墙非常通透,晚上如果有灯光没有反射那效果也会很差,所以得给肖尼人安排一个新的任务。   切萨皮克湾盛产海鲜,其中一种一直闻名遐迩的就是肥大的牡蛎,不过啊大冷天的生吃牡蛎决不是弗里兹的爱好,所以之前负责饭食的人送来的牡蛎很少,现在需要给他重新说一声了。   只要有充足的油牡蛎肉加上切碎的蔬菜面糊同煎是很美味的,而软体动物的外鞘膜都是银光闪闪,正好可以用来做反射镜,古人还有一种利用方式是把很大的牡蛎壳磨成透光的薄片,镶在窗上当玻璃用。弗里兹现在只需把牡蛎壳有贝母的一面磨平打磨成镜子一样,一片片的组装在薄木条上做成个灯罩,晚上点起鲸油灯也有些后世工厂水银灯的味道了。   这边一干肖尼人正在嘻哈的做着灯罩,法贝尔过来诉苦了,“弟弟呀,你确信用你那糖渣能酿酒吗?乔纳森试了很久啦,效果总是差一些!”   怎么会差一些的,后世的大米淀粉啤酒很普遍,哪怕是一些土作坊一样的企业在实现机械化之前就几口大锅熬下粮食也能做啤酒啊,乔纳森该不会死抓着他的啤酒老套路不放吧!   传统的啤酒是纯麦芽啤酒,也就是说淀粉、糖类全来自发芽的大麦,就这烘过的麦芽还有各种花样,什么淡水晶麦芽、深水晶麦芽、焦糖味麦芽、黑麦芽、巧克力麦芽等等多种,然后磨碎熬麦芽汁过滤加入酒花煮沸再过滤拿去发酵,啤酒发酵的时间很长,发酵完了还要净化和老化,一套下来至少要半个月到半年才能喝到啤酒。   而弗里兹要酿的是纯麦芽汁啤酒吗,只是酒精、酒花阿尔法酸、二氧化碳混合物罢了,这英国佬真不是存心搞破坏吗。   弗里兹当然是错怪乔纳森了,这位哪儿像他一样懂得酶和酵母啊,对于指定要加进去的大米和糖渣能起什么作用是两眼一抹黑。   没奈何,弗里兹只好把这位注定要替自己背黑锅的酿酒师叫进了小屋子里,好好的用神秘的酿酒方法给他洗了一遍脑,等他离开的时候眼睛发直嘴里一直喃喃念着什么。   此前戴恩派人送来了甜薯和土豆,因为弗里兹出外未归,谁也不知该怎么操作,此时当然也得把它们用掉给格林吃颗定心丸。   第一步当然是把甜薯和土豆洗净随便取一份样破碎烘干之后称量出干重,然后用手工机械把两种薯都刨成丝,晾至半干投进糖化罐中,任凭蒸汽把它们蒸熟,启动搅拌再将熟薯丝搅碎成糊状,剩下的糖化步骤就与米粉毫无区别了。   等到糖汁都用唧筒抽去了大锅里熬煮,弗里兹叫住正打算离开的泡泡花等人,这个时间再安排一次糖化肯定就到夜里了,但弗里兹这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到夜里就到夜里呗。   肖尼人并没有做强体力劳动,几个女人主要动脑指导,男人也是警卫和指导黑奴烧锅炉而已。   进行一次夜班也是逼不得已,很快黑奴就会被各自的主人撤回去,那个时候生产岂不是会停下来,只有乘着他们还在,多制出一些糖来,才能抵消这空档期的损失。   而另一方面进行夜班是不是得不偿失,需要靠数据来说服黑奴的主人;至于黑奴他们肯定是愿意的,因为弗里兹宣布说夜班结束时会给他们肉吃。   工场在二十多盏鲸油灯的照耀下如同白昼,薯丝糖先熬完,弗里兹尝了一小块,满意的点点头,甜味比米粉做的麦芽糖还大一些,看来甜薯中含有一些果糖是确实的,因为只是简单过滤,糖还微带有一种烤甜薯的焦香风味。他唤来格雷格,让他挑选一些薯丝糖明早就给戴恩送去,一同送去的还会有一封信,里边详细记录着土豆和甜薯烘干前后的重量,一次投料与产出的干重等。   在这个时代要得到糖真是麻烦啊,后世的美国人吃的甜味糖都是果糖,先把玉米淀粉水解成葡萄糖,再用曲霉菌中提取的异构酶转化成果糖,大名玉米糖浆或者高果葡糖浆,比这可廉价多了,但无论是分离高产率菌株还是提取活性酶,在这一种分析纯化学品都拿不到的时代实在是做不到啊! 第十一章 船厂技师   乔纳森的试验又失败了,当他絮絮叨叨的把自己多年的酿酒经验向弗里兹倒出来之后,弗里兹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一个熟悉制药厂工艺的人都会犯的错误。   自己只想着原料的转化率,却忘记了啤酒其实不需要把原料全部转化成酒精,啤酒需要的是风味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酒精,所以酿啤酒的过程中酿酒师们为了控制发酵的速度需要减少酒浆中蛋白质的含量,而自己提供给他的恰恰是蛋白质极为丰富的制糖剩下的粮食渣。   所以一部分粮食渣不得不考虑另做他用,好在弗里兹没多久就打定了主意,这些以后直接做高浓度酒精好了,高纯酒精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很陌生,可是自己要发掘出它的用途就太不值一提了。   最简单的比如制造乙酸乙酯,这个物质比较危险,但却是非常有用的有机萃取剂和染料的溶剂,加入食品里边还可以作为香精使用。   这边主意打定,那边却不能把法贝尔和乔纳森打道回府,有他们的活动才能掩饰糖厂大量消耗麦芽是用在了麦芽糖生产上嘛。所以这啤酒还得继续酿,不过呢下边怎么酿就有说道了。   纯大麦芽啤酒不是弗里兹要酿的,而纯大米粉制糖之后还会剩下许多蛋白质含量并不算高的粮食渣,这些还可以让乔纳森继续一试,但以后制糖就不能再掺玉米了,除非弗里兹还想弄出来玉米威士忌。   转换生产原料的试验做的很快,在每天可以做两班的情况下,纯大米粉的残渣也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乔纳森那里,他整天跟嘴里含着苦胆一样,皱着个眉头在罐子中间爬上爬下。   然后弗里兹这天见到了尤金派人送来的特殊客人,“你说自己叫詹姆斯.麦克尼尔,曾经有近十年的船厂制造经验?”弗里兹读着尤金的来信问道。   “是的先生,我曾经参与过多种新船型的试验,包括大名鼎鼎的巴尔的摩飞剪帆船的建造我也曾参与过,”这个麦克尼尔十分自信,在弗里兹面前坐的笔直,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衬衣干净领结熨烫的平平整整,整个人整洁的无可挑剔,他要么有个好妻子要么有个好仆人。   “那么麦克尼尔先生你能讲一下飞剪船的缺点吗,你有没有办法来改进它们?”弗里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问到最关心的问题上。   “飞剪船的问题其实在于它的水下V字线型角度太过于倾斜,而重心又太靠上了,为了追求航速设计者在它上面堆了太多的桅杆和风帆,最简单的办法只要去掉一组桅杆和风帆它就不会那么容易倾覆了!”   麦克尼尔说的还是大家都清楚的问题,没有什么独到见解,而且没有了航速优势的飞剪船又有什么意义呢,弗里兹失望的摇了下头。   “你刚才说道最简单的办法,这么说你还有其他的办法也能行咯?”弗里兹想了一下问道,“格雷格,去给麦克尼尔先生拿些纸笔来。”   “不错,萨瓦兰先生,这要看您是打算要重新造一条飞剪船,还是在旧船上改造一下了,”麦克尼尔这个回答让弗里兹来了兴趣。   “我两种方案都想听一下,我最近需要一条快船来往于费城和本地,而不久后我或许有机会得到一条旧飞剪船来航行。”   “那我后面说的方案如果您不能接受也请保密”,麦克尼尔没有特别要求签署保密的协议,也许他被嘲弄的次数太多了。   “如果是造一条小的飞剪快船,那么它应该要轻,但是呢又不能重犯飞剪船重心太高的错误,所以我打算取消一根桅杆,但是加长船头的前首柱,需要快速行驶时在船头也可以挂上一面大三角帆,”说完这个他望向弗里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   “有一点道理,但是不会让速度下降太多吗,如果没有了速度快速飞剪船牺牲乘坐的舒适换来这样平庸的性能,我觉得不值得呢!”弗里兹回答道。   “您对航海的熟悉让我大为震惊,这个方案因为还未能得到建造的机会,一切还只存在设想当中,”麦克尼尔惶恐的说,弗里兹对航海很有主见,也很熟悉行船,可不是那种只懂怎么把金币变成更多金币的投机者。   “旧船改造呢,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弗里兹打算比较一下他的方案,不是每一个方案都可取,但总有一些方案中会有合理的想法。   “旧飞剪船能改造的地方相对比较小,我计算过一下,它应该增加底仓压舱物的重量,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倾覆了,但是呢由于要考虑到风浪天气中的甲板上浪问题,所以飞剪船的载重会受到一些限制,”麦克尼尔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对这个限制太多的方案也不是那么自信。   “尤金给我的推荐信上面说詹姆斯你现在需要一个造船或者改造船的工作对吧,我刚才听了你的方案能了解你对航船很熟悉,但离有新意还比较远啊!”弗里兹总结道,“你可以把刚才说的两个方案自己画一下,想一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了一会儿,麦克尼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是没有更好的主意。   “我给你一个建议,你的旧船改造中,如果船行驶的时候船首高高扬起,是不是就不怕甲板上浪了呢。”   “这是有可能做到的,虽然这样船尾就会危险一些,萨瓦兰先生您解决了业内的一个大难题啊,让我先计算一下再告诉您是否可行,”詹姆斯咬着笔尾想了一下,就开始计算起来。   而弗里兹坐在一边开始算账,当初失算了,应该直接把卢伯特带来管账的,鲍勃虽然也上过三年学,可是记账这种事情不是一上手就能做好的,自己出门还老要带着他,还好这次七叶树号回去就能把卢伯特带来,这样自己也就可以解脱出来了。   良久,麦克尼尔锤了一下大腿,“弗里兹先生,您的想法完全可行,虽然这样对货物还是会有一些限制,但已经能让大部分载重都用在货物上了!”   他对弗里兹现在是心悦诚服,暂时忘记了自己来这是找一份差事的。   “这个改造可是人人都能学去的吧,你也要保密哦,不如这样,我口授,你写一份保密的合约,我们一起来签上名字,”弗里兹提议道。   可是很快麦克尼尔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一份单纯的保密合约,为什么会提到薪水,“萨瓦兰先生这是?”   “你对造船虽然还缺乏一些想象力,不过基础功夫还是比较扎实的,我呢正好需要对造船行业熟悉的人,所以我决定还是先雇佣你,只不过你造的船第一次出航你就要自己也坐上去,”弗里兹的要求总是很古怪的,但麦克尼尔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的月薪暂时先定在20美元怎么样,等到以后造船的成绩出来之后我再给你涨上去,”弗里兹现在也算雇得起人了,糖厂采用两班制之后他的分红收益也是水涨船高。   “没有问题,我所在的船厂倒闭之后,您是第一个肯给我机会的雇主,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弗里兹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签下合约成为我的雇员,那么关于这些快船的改进方案,我也有个想法可以跟你探讨一下了。”   詹姆斯是真的吃惊了,刚才改变行驶姿态的建议要老航行的船长才能提的出来,现在弗里兹这样郑重提出来的方案想必更为惊人。   “你知道库克船长环球航行的时候见到过波利尼西亚人的舷外浮材独木舟对吧,那么有没有可能在飞剪船的两舷加上悬臂支架连接两艘能够增加船舶稳性的小船呢,”这个大胆的想法才真的把麦克尼尔震惊了。   在飞剪船要倾覆的时候,它倒向的这一侧小船能够提供浮力支撑,而另一侧的小船船体能够用重量给与一个抵抗翻转的力矩,这真是个让人拍案叫绝的想法,麦克尼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过马上意识到了失礼,慌忙道歉。   “你别急着这么激动,这么说这个方案也是可行的咯?”   “当然,萨瓦兰先生,这样的两个小船只要船身设计的和飞剪船一样能够劈开海浪,它们上面再安装上桅杆,能够一点都不拉慢大船的速度,也许还有助力也说不定!只要解决了舷外艇悬臂杆支撑和材料的问题,这完全能够实现。”   弗里兹很得意,双体、多体帆船虽然不常见,但作为特殊的竞赛帆船也不难见到,自然在原理上不会出问题。这还没有完,自己打算在小快船上进行的技术革新试验不止这一样。   “既然你对船舶的建造很了解,那么有没有可能不用大树做龙骨,用铁件来拼合成龙骨和船肋呢?”   弗里兹是打算把铁肋木壳飞剪船的设计直接拿来用,几百吨的船造起来困难大,还需要很多有经验的船厂工人,先造一条小的积累一下经验发现一下问题,后面再造大的就好办了。   再看麦克尼尔已经被这新的想法震的发呆了,半晌才哆嗦着捡起笔在纸上疾书,他要赶紧把这疯狂的想法记录下来,来之前他其实就听说过了萨瓦兰的怪癖,和各种夸张的想法,没想到都是真的,而且这是真的有可能造出来啊!   “对了,我平时很忙,造船的工程计算我就没时间去做了,你代我去做吧,这些铁件需要加工成什么形状,又怎么和木板接合在一起,每件最大不能超过多重,你可以先做实验,包括两翼小船的排水量都可以用按比例缩小的模型来先试验一下。”   弗里兹不自觉的又泄露出了一样有重要意义的工程研究方法,在水流体动力研究中非常有用的缩比模型,不过呢在此时缺乏工程技术人员的美国,能够洞察这些模型中玄机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第十二章 收获将近   詹姆斯.麦克尼尔的到来给温斯罗普糖厂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景,听说他需要跟随弗里兹长住这里后,他请人去巴尔的摩城里接来了妻子明妮。   自从明妮女士到来起,糖厂管理层的几个单身汉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衣服洗干净之后有人好好熨烫,床单有人注意定期指挥黑人更换,连饮食的滋味也变得丰富起来。   不过让弗里兹最满意的还是詹姆斯研究进展很大,他通过研究模型发现简单的一根悬臂无法固定住舷外浮力艇。   “萨瓦兰先生,至少要使用两根以上的悬臂组成三角支撑结构,这样的支撑结构才会牢固,在风浪中船只才能保证稳定,”詹姆斯很肯定的说。   弗里兹对此自无不可,但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三角结构会把支撑变成刚性连接,船在大风浪中摇摆时上百吨的力量是几根悬臂能够承受的吗?”   “这样一来普通的船材也无法符合悬臂材料的要求,既有弹性又有很大的强度,这只有很少的高级木材才能胜任啊,”弗里兹其实对这个方案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呢看来只适合小型快船,对于倾覆危险更大的巴尔的摩飞剪船改造难度非常大。   “詹姆斯你应该想一想,巴尔的摩飞剪的恶名是因为它水下形状太糟糕了,一个V字形船底的木头船底模型连放在地上都放不稳,既然我们已经在考虑改变过去造船的方式,去掉了巨木做的龙骨,假如把它水下的形状变得更稳定一点,那不是很好吗?”弗里兹可以告诉他未来的大方向,具体怎么做,抱歉啊,我也知其一不知其二。   “萨瓦兰先生,您这比喻太妙了,我要让飞剪船变得安全应该首先让它稳定,然后再想办法让它保持劈开海浪的能力,我马上就去修改模型形状进行对比!”   詹姆斯好像是开窍了,弗里兹却有些头疼,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在水中接近流线型的浸入部分阻力更小呢,此时的研究者对科学还一无所知,想当然的以为在流体中的迎角越尖锐阻力越小。   自己告诉了他当然可以享受到高航速的船舶,可是在这样一个对知识产权非常无耻的年代,只怕没多久全球飞剪船的黄金时代就提前到来了。   飞剪船是一种生不逢时的船,它被设计出来的时候蒸汽船也已经出现了,随着蒸汽船技术越来越成熟,飞剪船的优势变得越来越少,飞剪船的黄金年代不到半个世纪就结束了,虽然在良好的顺风条件下飞剪船能轻易的跑出二十节的航速,然而蒸汽船很快就以任何风速条件下都能保持飞驰的优点取代了靠天吃饭的帆船。   可要是自己提前几十年就释放出飞剪船来,对于航运业的改变将是非常巨大的,来自欧洲、非洲的移民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铺满新大陆,北美原住民社会将面临更大的冲击。   不过呢,前往远东的航行才是被影响最多的,过去一年才能往返的商船现在可以把时间缩短一半以上,东方的商品很快就会在西方变的普及,不太好的一点是鸦片贸易的效率也会提前变得更高,而自己还完全没准备好呢。   这样的后果弗里兹能接受吗,别开玩笑了,这种商业秘密是拿出来给老牌帝国发扬国际主义的吗,当然是要好好的掩盖起来啊,可用什么办法来掩盖呢?   沉思中的弗里兹眼睛忽然扫到了墙上挂着肖尼人剥回来的鲸皮,一个念头像火星一样蹦了出来,只要自己把新型飞剪船继续伪装成巴尔的摩飞剪船不就好了吗,把鲸皮或者鲨鱼皮包在外边,伪装成为了使船体更加光滑减少阻力增加航速而蒙皮,可实际上在水下是尖底U字的线型。   巴尔的摩飞剪船由于可笑的V字形船体横截面,舱内可使用空间非常糟糕,只能充当走私船或者贩奴船,运廉价货是会赔钱的,因此一直没有被大规模的推广使用,弗里兹只要对外展现出似是而非的悬臂支架舷外小艇支撑结构,就足以把内行人瞒过去了,人人都会脑子一热的自以为发现了让巴尔的摩飞剪能够放心使用的大秘密,却把真正的秘密视而不见。   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大笑三声,把刚进门的乔纳森吓了出去,“跑什么,进来呀!”这乔纳森对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畏惧了一点呢,弗里兹很快把这念头抛在了脑后。   “小萨瓦兰先生,我……我是来向您报告好消息的,”乔纳森把手里捧着的小啤酒桶轻轻放在了桌上。   “自从上次您教我把糖渣也要熬成糊状后再和麦芽汁混合共煮,后来我就照您说的办,这次果然成功啦,您尝一尝,是不是有英式淡啤酒那个味道?”说着往大木头杯里倒了满满一杯泛着泡沫的啤酒。   弗里兹端起来抿了一口,微微的谷物甜香味,还有酒花的香味,回味中混合着一种奇怪的香料甜香,谁也不能说这不是啤酒是威士忌了,弗里兹睁开眼点了下头,“既然啤酒酿造成功,乔纳森,我们可以重新谈一下你的报酬了。”   “你是喜欢每月增加固定的薪水,还是每造出一桶再拿走两个美分呢?”   弗里兹的提议看起来真的是吓到了乔纳森,他喏喏半天才直起腰来,“小萨瓦兰先生,您真是个好人,我就选每桶给我两美分吧。我心里有数,今后没有谁家的啤酒能在数量上竞争的过我们,我这次琢磨着往里边放一些肉桂树皮,您也尝出来了吧,以后只要能弄到好的果子,我还能让啤酒里边有果子香味!”   等等,好人卡不能乱发的!算了,不知者不为怪。肉桂这个好像眼下还挺贵的,虽然美国人喜欢这口味道,可也不能一上来就惯着他们啊。至于这个果子香味,自己往后可以想办法合成出乙酸乙酯,还用得着操心上哪里弄水果吗?   “大量酿造暂时还是别加肉桂,贵了平民喝不起,你可以再试下其他树皮嘛,我记得当初发现酒花作用的修道士们就试过很多种树皮,美洲的树皮没准也有未知潜力呢。”   刚把乔纳森送走,詹姆斯又进来了,他想到了一个试验船体阻力的办法,利用工场现有的水槽就可以,不过还需要特殊的弹簧来计算阻力,弗里兹给了他林奇.潘恩的地址,让他顺便就去拜访一趟,制造小型快船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铁龙骨和船肋构件的事情应该跟别人沟通一下了。   这些日子尼奥被弗里兹派去巴尔的摩监造捕鲸用的装备,许多猎手也跟着去了,铁匠对他们有很大的吸引力,弗里兹挺希望他们谁能顺便拜个师,这样以后工场里要打制小器件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咚咚,响起敲门声,正打算休息一下的弗里兹又被吵醒了。   深知在工场里边没有一件事是不急的,弗里兹揉着太阳穴开了门,外边站着的却是彭妮。   “萨瓦兰先生,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好了,您请看,”自从狩猎领航鲸回来自己就给了彭妮一个任务,把肖尼语借用26个字母表达出来,这其中的艰苦不足为人道也,肖尼语言的发音和英文并不一样,这就需要重新创制对应的音标,然后还要创造出适合每一个词的拼写规则,这样才能让会说的人一定会写。   “您看,这就是肖尼语音标,这是组合的规律,我和女人们花了好多天时间把它们写上泥板进行比较,现在所有肖尼人说的话都可以用26个字母记录下来了!”   弗里兹轻抚着那块泥板上的字母组合和音标,这可是改变肖尼社会的利器啊,如今就这样诞生在一个被“诅咒”的肖尼女人手里面,从此之后肖尼英雄的历史将有人书写,有用的生活经验会被人记录,从白人那里学来的知识会有人翻译,来自远方的消息将传递的更加准确,摆在孩子们面前的选择将不止是森林或战争,他们能够有更加丰富的未来。   “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吗?”弗里兹忍不住问道。   “我想是可以让肖尼人写信了,外出的武士可以写信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向她们讲述自己在外边参加的战争,讲自己深夜对她们的想念,讲什么时候能够归来吧。”   彭妮的回答让弗里兹想笑,可是这是肖尼女人对丈夫和父亲期望的自然流露,没什么好取笑的。   “你做的这个工作对出外的家人们意义非常大,那你赶快把这些拼写方法教给孩子和女人们,他们学会了以后可以帮助其他人代写家信呢!”弗里兹不想向她明说自己的目的,为了一个卑微的目的创制出一种文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自己没打算过帮着肖尼人赢得战争,西北战争如果一直失败美国的未来又在哪里呢?何况在三百多万白人面前,不到两千人的原住民武士每赢得一次战争只会招来比这次更加强大的军队,在背后出没的英国佬不会真正帮助他们,战败只是迟早罢了。(按照当时的人口统计规则,这个三百多万人口只包括白人男子。) 第十三章 会无好会   一直到弗里兹出发的时候七叶树号也未返回,弗里兹只好登上尤金派来的马车先前往巴尔的摩,从那儿改搭其他船只,前往弗吉尼亚的路途单靠马车旅行实在是太远了。   潘恩和麦克尼尔已经敲定了新船的铁结构方案,弗里兹审阅过后提出了几个修改意见,比如把实心的铁柱改为截面丁字形的铁杆,这样在强度不下降的情况下能减轻重量、节省不少材料。   对小快船的船体形状弗里兹还是不得不出手把麦克尼尔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来,要不然他真能继续把巴尔的摩飞剪的水下尖底延续下来,现在小船的船体中段更像是普通的货船,这是考虑到帮工的肖尼人和詹姆斯找来的几个木匠都无法加工出太过复杂船壳曲线的缘故。   因为船不大也就没有去巴尔的摩找船厂了,在红土溪河边搭起下水滑道就开造,需要的风干木头从附近种植园里边收购,账都记在尤金那儿,他现在一个月要送出去五万多磅的糖,一点都不会担心弗里兹的账上多挂了这么一笔支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南方的商人只怕你不去他们那儿买东西挂账呢,糖厂开工差不多一个月就做出来五千多美元的糖,谁都知道一年下来你肯定能还得起。”   尤金平时也住在巴尔的摩郊外,为了等弗里兹才来到码头上,看到自己将要搭乘的这艘船似乎比七叶树号还要小很多,弗里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跑国内沿海航线贸易的船很多都只有这么大,我家那条比别人船大一半,已经是很不常见了,”尤金是满不在乎,“你如果还想亲自指挥的话,我帮你去说项完全没问题。”   弗里兹今天可没兴趣玩扮船长的游戏,拖着尤金上船之后就到了人少的船尾,“费里亚斯往年都会邀请你吗?”   “那怎么可能,我过去可见不到他的面,最多一个管事就把我打发了,”尤金并非不清楚弗里兹的意图,说起往事又有些伤感。   “这么说来这次邀请要么股东都有份,要么就只是把我俩叫去商量了,”弗里兹沉吟着,对此次邀请不免有了一些猜想,几百公里的路程单是客套的邀请过去玩一天那可太随意了,此时的人出门一趟可不容易,做客一趟待上很久是稀松平常,住在主人家里住到连娃娃都生下来都不稀奇。   像弗里兹这样才半年时间就已经有上千公里里程积分的人多半是航海的海员,嗯,尤金这样子的行商当然也算,看起来弗里兹不久就要身兼这两苦命职业之长了。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宴会,让我们能认识更多的弗吉尼亚上等人,”尤金的乐观还是很有用的,起码心情放松之后观看切萨皮克湾初起的渔汛,看那追逐着鱼群的港湾鼠海豚和大型食肉鱼把鱼群搅的惊恐混乱,沸腾的海水像瀑布的飞琼碎玉一样散开露出一大片银鳞,空中成群的海鸟乘机俯冲下来捡便宜,这样难得观赏到的盛景看上一会儿也让人忘记了烦恼。   走了三天,小船才停靠在里士满的码头上,逆着詹姆斯河而上可花了船员们不少力气,一些河段只能用马匹拖行,但假如是走陆路可能一半都还没到吧。   尤金熟门熟路的找到格林庄园的管事安排行李马车去了,弗里兹则向布兰顿两兄弟交代起规矩来,奴隶身上总会发生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而格林这样的家族也许会有些特殊的忌讳,少说少看紧紧跟着自己最好,弗里兹这次一个印第安人也没有带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两辆马车就载着一行人到了庄园,出乎意料的是主人还没赶到,现在这里只有一些远道来的客人,离宴会还有一两天的时间,也不用急,管家殷勤的接待倒是未给人留下一点不快。   弗里兹打量着庄园中央三层楼的红砖房,据说其是独立前修建的,所用的建筑材料全是从英国运来,主人家族的豪富自不必多言,屋里大白天也点着明亮的蜡烛,墙上是宗教题材的马赛克镶嵌画,地面打磨过的光滑石材自己不识货,想必也是来自欧洲,难怪当初会议会由格林来主持,对他来说几千美元就像零用钱一样,投了就投了,糖厂的后续或许才是大头。   “萨瓦兰先生吗,虽然早就知道你很年轻,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您还是年轻的让我吃惊!”餐后在茶室里一个小老头走过来搭话,弗里兹故意躲在角落里别人还能找上来,应该不是偶遇这样的说辞吧。   “您为马里兰的种植园主们找到了一条出路!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里德.富勒,在马里兰经营着一点烟草和靛蓝种植生意,”小老头自谦的介绍着,可是看看人家手上戴的胸前佩的,全都是一看就有历史的首饰,这个小只怕也是相对于格林家族来讲吧。   “富勒先生,久闻大名,您谬赞了,我只帮着建了一座小小的糖厂,哪里能影响到整个州呢!”弗里兹当然不认识他,先虚与委蛇的应付着,现在还吃不准小老头为何而来。   “你知道这些年来种植园不景气,很多人的黑孩子养在手里其实是不赚钱的吗?可把孩子们卖掉对许多主人来说并不忍心,让他们去工场里边干活也有人想过,但是太过复杂的活儿孩子们一时又学不会,从英国佬那买来旧机器建起来的棉纺织厂都做不下去。直到去年底听说你要在南方建糖厂,里面有只需要黑孩子们就能干的活儿,人们都很盼望能尽快有个结果。”   小老头吸了一口咖啡才接着说道:“没想到只用了一个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真的能用大米制糖,有许多种植园主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会儿,这好像很不妙的样子,糖这东西多了可就不值钱啦,怎么人人都想来插一脚呢。弗里兹赶紧想主意,要怎么才能打消马里兰奴隶主们一哄而起都来搞制糖的念头。   “这个制糖的办法您应该也知道是印第安人那里传来的吧,直到现在我的工场里面还有许多印第安工人,他们比起黑孩子要懂的多,光靠制糖厂最多也就解决几百个黑孩子农闲时的生计,有很多工场其实也适合在马里兰兴建的嘛。”弗里兹只好在肚子里对着北方邻近几个州的人说对不起了。   “譬如面粉厂,磨粉过程是不需要工人了,可装运原麦,制作木桶这都还需要很多人来做;再比如造船和出海捕鲸,这些活都能养活很多劳力,”弗里兹说着这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蓄奴州马里兰在内战中会成为中立州,因为很明显土地变得贫瘠之后马里兰奴隶主们享受不到种植棉花带来的财富,他们只能选择像北方一样发展工业,从奴隶身上赚取的财富已经远比不上发展工业的利润,他们就没有动力再站在南方一边了。   自己不用担心教他们种大豆和土豆会挽救奴隶制,和种植原料所能赚取的零头比起来,糖可要值钱的多。   “再比如说现在全美国的盐都要靠欧洲进口,可我听说在一些国家他们会用海水来制盐,黑孩子们要是学会了这个,啧~啧~,一个甜一个咸都是人离不开的东西喔!”(19世纪初美国才有人开始制盐)   富勒显然听到了一些值得他思考的东西,他想了半晌才开口说:“人们说你从离家之后就一直在冒险,你现在又打算去远洋冒险捕鲸是吧,我听说过你在打听一条大船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中间的困难。不过你要带上一些黑孩子一起出航,就像你说的,他们也能捕鲸。你给工作到晚上的黑孩子吃鲸肉的事许多主人也知道了,黑孩子们说吃起来就像牛肉,你可能是对的,比起穷困的主人只能用甜薯和谷物喂养他们,他们更喜欢有鲸肉的晚餐。”   小老头站起身来和弗里兹告辞,“今天的谈话让我受到很多启发,我们有很多的资源一直以来都白白浪费了,谢谢,从今以后马里兰人都会记得你。”   就这样?小老头不但放弃了争夺糖厂,还要帮自己解决飞剪船股份的困难,也许还会送一些黑人来做船员,全都是意外之喜啊!   宴会开始之前弗里兹只好跟着尤金去人堆里认识南方的各路才俊,或者指导两个布兰顿的学习,待的是穷极无聊,这一天宴会未开始管家却直接来请,格林刚回来就要见他。   “怎么样我的客人,这里的生活对你还舒适吗?”格林客套的打招呼说。   “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您的时间宝贵,我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弗里兹说。   “好,现在糖厂运转的非常成功,那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我们在南方多建几座糖厂会怎么样?”   “能不能做要先勘察过地形才知道,格林先生,您是知道我勘察了多久才最后选定那里的,符合河边水流合适又是硬质地面的地方可不多,况且如果糖厂太多,糖一定会跌价,英国佬的糖价钱就已经低到不像样子。   几天前里德.富勒先生也找到我,我建议他找一找马里兰还有些什么资源没有被好好利用的。”   弗里兹也很头疼,这家伙是个坏脾气,可不能把他点燃做出疯狂的事。   “哼,这老鬼!那总不能就这么一个糖厂搞下去吧,你的印第安人能分给我几个吗?”格林有了新想法,但把肖尼人交到他手里是绝不能答应的。   “请原谅,肖尼人是自由的,他们并不是我的奴仆,我无法把他们送来送去!   另外这段时间下来,我有信心再把糖厂产量增加一些,您是招股的主持者,可以通知股东们,眼下只要再付出一个糖化罐的投资,产量还能翻一番。   格林先生,其实我们用的原料都不产自弗吉尼亚,把糖厂继续放在马里兰影响也不大,如果有多的奴隶您可以送去糖厂,我按照自由人给他们工钱。”   要稳住他很难,走一步是一步,弗里兹尽力了。   “够了!你找了太多烂借口,不想帮我建厂就滚吧,你这整天跟红人搅在一起的傲慢法国佬!”发怒的格林敲着桌子赶人,弗里兹却放心了,至少他没有说威胁的话,想必烂借口还是有几个起作用,搞工业要花很多心思才能盈利,怕麻烦的格林就不是这块料子。   他们这些奴隶主如果把钱拿去投资实业,几十年后还能继续富贵,否则就只有成为谢尔曼火堆的燃料。南方白人普遍缺乏技能和头脑,以至于殖民时期有人感叹说,“在英国无用的穷人到哪里也同样是无用的穷人”,他们也就只有使唤奴隶的能耐了。 第十四章 下水   一上船弗里兹就给里德.富勒写了一封信,详细的介绍了用风车提升海水,浇到用树枝和干草搭成的晒架上让风吹和日晒蒸发一部分水分,像流水线似的一次次提升、浓缩几次,再用铁锅熬盐的办法,只因海水熬盐的办法太过简单,自己不多做一点贡献只怕很容易被人忘记啊。   至于技术的来源,就推说是移民前从一个法国航海者那里听来的,法国在18世纪末可是引领着全世界的科技发展,有些外人不知道的技术也很平常。   当然弗里兹既然知道指点用日晒风吹浓缩盐水的方法,也不会忘记告诉他用煅烧过的牡蛎壳浸泡可以去除海水中苦涩的味道。非机械化的制盐无论哪国都是劳力密集型产业,正适合人力过剩的种植园主改行。   弗里兹可不会白白做好事,信里还提到购入大船股份时自己资金不凑手,需要借贷,希望以制盐工场草图换得几年的免息借款。   一在巴尔的摩下船,格雷格就飞跑着去送信,弗里兹则和一脸不自然的尤金告别,自己跟格林是翻脸了,但尤金还要在南方的商场上活动,不能和富豪们产生龌龊。弗里兹表示非常理解尤金的苦衷。自己将来还会有更多需要融资的时候,不跟格林打交道,尤金也可以去继续联系其他富豪嘛。   这次没有顺路的船可搭,弗里兹和两个布兰顿只好坐上尤金派出的专车返回糖厂,刚才打听到监督打造捕鲸装备的肖尼猎手们已经早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新船搭配上新装备,效果真让人期待啊!   “萨瓦兰先生,我刚才在巴尔的摩街上看到了许多啤酒桶,乔纳森先生已经把啤酒卖到那里去了,”小快嘴向弗里兹报告起来。   “傻小子,要卖也是法贝尔卖的呀,乔纳森只负责把啤酒酿出来,我不在的时候制糖和酿酒的人全都听法贝尔的,”弗里兹纠正道,“嗯~,喝酒的人是怎么评价的呢?”   “那些水手不是把它当酒喝的,他们把它当成饮料,端着一大杯酒坐在白色的石阶上吹着海风,一口面包夹咸肉一口啤酒的吃着。不过我听到有水手抱怨说船主不再给他们准备威士忌和朗姆,船上的配给酒今后都要换成该死的乔纳森啤酒了!”   原来法贝尔也不是不通世故,该死的乔纳森啤酒可比该死的萨瓦兰啤酒听着顺耳多了。   才回到糖厂却意外的遇到一场争吵,法贝尔满脸涨红正跟卢伯特说个不停,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跟法贝尔吵起来了呢?”上前隔开两人,连忙把一段时间没见的卢伯特拉到屋子里,没办法,这个地方跟卢伯特最熟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弗里兹,你给我送信是急着需要我帮忙对吧,一到这里我就发现这儿再没人管管可真不行了!”卢伯特满腹牢骚的抱怨起来,“你看那些奴隶每天除了搬下粮食、熬下糖其他时间都懒洋洋的坐着晒太阳,就这还给他们每人一大块炖肉!还让他们每个人有一个单独的铺位,弗里兹你哥哥对他们实在太好了,要这些人动起来你需要鞭子,给他们听一下鞭梢破空的声音,他们就会身上一哆嗦,马上能干多快有多快!”   弗里兹盯着滔滔不绝的卢伯特,第一次发现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居然是个小种族主义者,他那个曾经的僭居者父亲对他的影响可不小。   “还有啊,你这的那些肖尼猎人也是太懒散了,整天就是喝酒,我让他们去打点野味回来换换口味,你知道吗?他们竟然拒绝了我!”卢伯特很激动,呼吸都变得呼哧呼哧的。   “格雷格,去给艾略特先生端一杯啤酒来,”弗里兹一边支开格雷格一边让卢伯特坐下来,“你先喝几口酒润一下喉咙,再有什么意见慢慢的跟我说,或者你听我先说。”   “卢伯特,你知道那些肖尼人并不是我的奴仆吗?”酒来了,弗里兹示意格雷格留在门外。   “我很感激他们能帮我把糖制出来,要不然我就是不名一文的穷小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帮我接近财富,而不是其他人吗?”不等卢伯特回答,弗里兹接道:“因为我一直对他们保持着尊重,你要知道不论在上面那位还是下面那个面前,我们的灵魂都是平等的。”   “我曾经给瑞克也讲过差不多的话,他们也许在信仰上误入歧途,可是品性和灵魂却跟我们一样的干净,用肤色和地位来歧视一个人非常的不可取。而且,我现在一切刚刚起步,很需要这些人的帮助,”弗里兹总结道。   “凡是不与我们敌对的,就是来帮助我们的,”卢伯特也若有所思,只是卢伯特你又打什么机锋呢,算了,不搭理他这茬。   “你甚至不知道是我让奴隶工们晚餐吃肉的吧,他们做的工作可不止你看到的那一点,我向他们的主人把人租下来,就不论哪里需要人力都会安排他们上去,不管是法贝尔那里还是麦克尼尔那里。你向别人借来牛使唤,能随意的把别人的财产鞭挞的血肉模糊吗,如果每天一块鲸肉就足够他们开心的去把事情做好,我为何还需要鞭子呢。”   “对不起,弗里兹,我对很多事情一无所知,我向你道歉,”卢伯特神态诚恳,可是道歉的对象没搞对。   “你去向法贝尔道歉吧,你们都是我的好帮手,我离不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如果你觉得难为情就不用给肖尼人道歉了,他们之前在巴尔的摩监督打造捕鲸工具待了半个来月,一回来就帮着造船,你不了解这些情况,我去跟他们说就好啦,”弗里兹安排说。   “不,还是我自己去吧,能得到肖尼武士的亲口原谅,我会觉得安全一些,”卢伯特尴尬的笑了。   小船已经造好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一些舾装工程,桅杆要等到下水之后再装,现在是先装上一侧的悬臂支架和浮艇,另一侧等下水再装,比较一下难度才知道怎样的安装顺序会好一些。   滑道的木头上都抹上了油脂,两个大汉各自砍倒一边的支撑,船就猛的顺着滑道的木头侧滑进了河水中,掀起一排大浪,再次安装另一边的悬臂支架和浮艇时就费了更多的事,水波轻轻一漾定位就能差出去几英寸,后来又是绳索牵引又是钉楔子的,才算把两部分的位置固定住,让铁工赶紧的铆接上去。   这些宝贵的经验对麦克尼尔以后给大巴尔的摩飞剪安装悬臂支架和浮艇都是重要的参考,显然连接处铁件形制还要进行一些改进,这样才能方便打楔子帮助找定位,那个时候的浮艇少说也有几十吨,可不是随便拿根绳子就能拖动的了。   等到两边浮艇和桅杆索具都安装到位,小船(对肖尼人来说这还是大船)的第一次处女航却还要延期一点,弗里兹安排猎手们在这河道里进行一次射手选拔。   在小艇右侧的浮艇头上安装着一架重型的弩机,它可以把近六磅重的铁弩矢射出三十多米远,它庞大的体积和重量让铁匠开玩笑的问弗里兹是不是要拿去射龙。但是呢没有一次捕猎会在这么远的极限射程上进行,那个抛物线弹道太醉人了,除非是射击天才否则根本什么也打不中。刚刚造出来猎人们就轮流试过这东西的效果了,对弗里兹为何坚持要打造这个奇怪的玩意儿迷惑不解。   十几个猎人站在左侧的浮艇上,整齐的做出跳跃动作,给小船制造出模拟海浪的摇晃效果,另一边操控弩机的猎手则对着十多米外水中忽隐忽现的那个假鲸鱼背射出弩矢,没射中的就会激起显眼的水花,射中的只会看到假目标一下沉入水中。   就像弗里兹设计的其他奇怪测试一样,一轮下来射中目标的寥寥无几,再经过两轮淘汰赛主副射手都确定下来了,主射手是十鱼,副射手是列纳佩猎人白鸟,其他人嘛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是实在没这个天分,都好好的去驾船吧。   小船有两组桅杆,长长的前首柱横杆上还能再分别挂上三面三角帆,浮艇上各有一组桅杆也能挂两幅帆,而最特殊的帆则是位于悬臂支架上,是两面呈扇形打开的硬帆,完全打开的时候就像一只蝙蝠展开的两翼,这条船对动力的挖掘已经接近极限了。   由于船首尖细,而船身为细长的U字形截面,空间的利用比起巴尔的摩飞剪船要高很多,可以放心的堆放货物,重心偏后的附带效果就是船会有抬首的自然倾向,高速行驶时船头扬起露出水面的飞剪效果会更为明显。   虽然船身的长宽比还没有后世快速舰船那么夸张,但也接近7:1,这船的设计排水量毕竟只有三十吨,再造的细长一些甲板可就要窄的不方便操作了。   “你这船想好叫什么名字吗?”闻讯赶来的尤金在船舷上跳跃试着船的稳性,一边随口问道。   “这个主要问瑞克,我入籍办好之前这船还得挂他名下,我可没有进一次港就缴十五美元那么阔气,不过我想了个名字,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就叫萨拉托加,”弗里兹说道。 第十五章 试航   一切准备停当,把命令和战术跟猎手们讲清楚之后,一行人登船进行首次试航,在河道里多了两个浮艇之后船只的宽度增加了,不时有些浮艇桅杆钩挂河沿上树杈的麻烦,弗里兹也只敢挂上中桅的一副帆,一路让领水员测量水道深度,小心的驶出河去,也许是错觉,这样小心翼翼也比过去的船要快的多。   驶出河口弗里兹一声令下,两根桅杆上的帆和前面三个三角帆全张了起来,小船登时如同被一匹快马拉着一样飞驰起来,简单的试了一下拐弯和逆风航行的操作是否恶化,有两个小艇在确实如同多了两个累赘,机动的要慢一点。   然而这本来就在预料当中,弗里兹知道飞剪船这样的设计完全是为海上竞速服务的,没有浮艇船长还要当心转弯过快倾覆的问题。   不过既然有了浮艇就有新的解决办法,回到顺风的航向上来,弗里兹一声号令,两条小艇上的水手解开绳索张开了四副帆,小船的航速又增加了一成,但因为现在还几乎是空载,抬首的飞剪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船首切开的浪花还是如同两道白练一样从船舷处拖了出去。   弗里兹又是一声大吼,左侧浮艇上的水手解开了固定帆面的绳索,只见下面的那一面硬帆刷的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弗里兹全力向左一打舵轮,小船以难以想象的敏捷向左侧兜了过去,弗里兹一面回舵轮一面还要招呼水手们调整帆面迎风角度,忙的恨不能多生两张口两双手。   有了浮艇上的风帆帮助,快速转向和逆风行驶这两样虽然操作比普通帆船要麻烦一些,倒是也过关了,弗里兹这一路突然袭击式的下命令,一连操练了多次紧急转向,既有顺风的也有逆风的,把肖尼水手们练的叫苦连天。   作为唯一观众的尤金则舒服的坐在船尾固定的椅子上,好好欣赏这快速帆船种种机动时快要把心都甩出去的角加速度,“我真不明白你,这船不是用来做交通船兼顺便运些鲜货的吗,怎么把自己操练的像海军一样。”   弗里兹没说话指了指右边浮艇上的弩机,还是一直站在旁边做笔记的麦克尼尔说话了,“请让我来告诉您吧,艾略特先生,船长先生这样训练水手是为了在捕鲸的时候能够躲过鲸鱼的攻击,被那大家伙甩上一下船可能就会坏了,”这个解释有道理,尤金也就不追问了。   闷了没多久,尤金又忍不住了,“弗里兹,你出发之前不是让他们练过展开悬臂上的翼帆吗,现在怎么还不打开呢?”   “好了,快啦,操练他们熟悉这一套动作之后就打开翼帆,我真不该把你叫来看试航,你这嘴能顶的上一千只鸭子!”   此时已进入深水区,海面上出现了许多捕鱼的小船,张着网捕捞成群的鲱鱼,渔夫们也颇为诧异的看着这艘怪模怪样的快船从旁边掠过,满桅杆挂着的肖尼人虽然穿着白人衣着也还是让一些眼力特别好的人大惊小怪。   看了一眼被甩在后面快要看不见的渔船,弗里兹下令张开四面翼帆,张帆的过程比普通软帆要麻烦的多,需要捆扎固定处太多了,只觉的船身一轻,向前飞驰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切萨皮克湾毕竟是内海,风速并不大,但这条萨拉托加号的快速性能已经展露无疑,弗里兹一边掌舵一边问着麦克尼尔船所在的位置,当来到几条大河入海相交的位置中间时他又下令把翼帆都收了起来,两条浮艇的帆也下令收起来,只留下一面帆在海面上慢慢的走着之字,让瞭望台上的人加强观察。   可不止是用眼睛观察,瞭望台上的水手头上都戴着盒子一样的听音器,里面是喇叭似的东西可以把环境声音放大,两头口子上还蒙着皮膜。   “左舷20度,距离约3海里,”一个瞭望手报告道,这么远直接看是看不到的,只有听到声音再配合观察才有可能,鲸鱼来此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它们在寻找着鱼群,而天上逡巡打转的海鸟暴露出鱼群的位置。   弗里兹驾着船慢慢的靠了过去,在这片水域会出现的鲸鱼只有一些小须鲸,英美捕鲸人不愿捕它的一个原因是它没事的时候也游的太快了,小须鲸在进食时也会游出6英里的时速相当于10公里多,而洄游时则会游出15英里的速度,被追赶时能游出21英里的时速;捕鲸人们偏爱的露脊鲸相同情况下的速度分别是2.5和6.5英里,即使逃命时也只能游出11英里的速度。   以此时捕鲸的方式慢悠悠的母船是不会亲自上阵的,发现鲸鱼后会放出几条捕鲸划艇,这些人力的划艇你追我赶的靠近鲸鱼,由鱼叉手掷出一种带倒钩的特殊鱼叉,穿透鲸鱼厚厚的皮肉后,鲸鱼受惊挣扎时倒钩才会被拉出来钩住它的皮肉,每柄鱼叉上都有鱼叉手和捕鲸船的记号,按照捕鲸人的传统谁第一个掷出鱼叉谁就拥有这头鲸的所有权,这叫标鲸,适合在几条捕鲸船争夺一条鲸鱼时使用。   早期的捕鲸渔夫面临的另一个重大难题是捕鲸人的体力消耗很大,鱼叉手要坐着划艇接近鲸鱼,而鲸鱼被鱼叉刺中之后并不会立即死去,可能需要持续搏斗上几个小时鲸鱼才咽气,然后划艇手还要拖着鲸鱼回去与大船汇合,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水手和渔夫都已是筋疲力尽,然而他们这时还必须尽快处理捕到的猎物,否则海中的饿鲨就会寻味而来,把鲸鱼撕吃的不成样子。   既然这样还有谁愿意去花力气追赶游的快又没有几桶油的小须鲸呢,但别人看不上的小须鲸在弗里兹眼里却有更大的价值,正因为它小反过来就不会对人和船有太大的危险,恰好适合捕鲸新丁们磨炼手艺。   弗里兹驾船接近瞭望员发现鲸的位置,这时噗的一声鲸又喷水了,一根分岔的气柱出现在右舷一百多米的位置,小须鲸露出水面的面积很小皮肤又是暗灰色的,不接近看还真发现不了。   弗里兹一声令下,船上两根桅杆都挂满了帆,两边浮艇也各挂上了一幅帆,小船快速的追了上去。   噗~鲸又喷了一次水,不好,一分钟左右间隔连续喷水这是小须鲸要下潜的标志,弗里兹打稳舵轮让船和猎物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接近到三十英尺,看准了就发射,这鲸快要下潜了!”弗里兹大声的向弩机旁的十鱼吼道。   十鱼扛起弩机架在肩上,瞄准了大略的方向,桅杆上的其他肖尼人和他一样紧张的喘不过气来,从发现“大鲸”时的惊喜到害怕它溜掉的紧张,人人都好像站在十鱼的位置上等待着向巨兽发出决定性一击的那一刻,噗~又是一道气雾柱,温热带着异味的水滴被风吹来洒落在众人身上,正当众人都以为十鱼还要等浮艇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嘣~的一声弩矢带着一段绳子飞出去直插进鲸背的肌肉中。   “左艇,落帆!”弗里兹大吼道,手上快速的转动着舵轮,这时只听扑通~有人落水了,这是谁啊这么添乱!   本来计划中的一个优美转弯只完成半圈就提前结束了,弗里兹猛打舵轮让船转弯半径更小,同时命令两根主桅全部收帆,原来是左边浮艇上的水手刚把帆落下就脚下一滑掉水里了,好在肖尼人也是爱捕鱼的民族,平时多少有几分水性,这时已经有人朝他抛出绳索把他拖了上来。   这边忙着救人,那头鲸在什么地方呢,弗里兹看到人得救了赶紧问瞭望员,“大概就在这附近,它下潜的位置可能就在船旁边的某个地方。”   那是自然,人掉下去的地方离鲸潜水的地方本来就不远。   弗里兹看向十鱼旁边,那里绳桶中盘成卷的三十米绳子放完后就会把一个白木的浮桶也拖下去,现在过去了快五分钟桶还没浮起来,鲸还在潜水。   咕噜一声,白色的浮桶从船舷左边二十多米外冒了出来,小须鲸跟着一抖一抖的身子抽搐着浮了上来,弗里兹心头一喜,弩矢上的药剂起效了。   猎人们赶紧放下划艇靠上去,这时候要用一种两翼宽大像矛一样的鱼叉刺进鲸的内脏中,尽快杀死它。   小须鲸喷出一股血水就不再挣扎了,猎手们在它尾巴上系上一根绳子拖回来,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这头巨兽可比上次的黑鲸大多了。   原来预计中的恶战没有发生,没有传说中鱼叉手挺着鱼叉从船上跃向巨兽的大口,用尽全身力气把鱼叉深深刺入巨兽要害的惨烈场景发生,很多猎人好遗憾。   “不要遗憾没有发生和巨兽的生死之战,这头鲸是海中的小不点儿,深海中多的是比它大十几倍的怪物,这样一个小东西你们都要做生死之搏,那更大的鲸还是别去想了,”弗里兹这带着一点挖苦的话肖尼猎人都不以为意,全都哈哈一笑,这个小东西没费什么手脚就收拾掉了,不正说明自己厉害吗!   “你们也不要太得意,这片内海里边没什么鲨鱼,要是在大洋上你掉进海里试试,巨大的鲨鱼大口张开来像巨大的剪刀,一口就能把你咬成两截,人人都记清楚,下次就没人能这么走运了!”弗里兹又提醒道。   猎人们听进去没有弗里兹不知道,他们这会儿都忙着分割鲸鱼,萨拉托加号太小了,无法在上面设灶熬鲸油,所以只能把鲸脂和鲸肉先割下来带回去加工。   小鲸的尾巴被滑轮吊起,肖尼人挥动着巨大的割刀,将皮、脂肉都先一股脑的大块割下来,放在划艇上捆好,然后才把一块块长条状的鲸肉从骨骼上割下来装进快船的货仓,弗里兹可不想让鲸油把甲板弄的太过油腻。   当剖开鲸肚子时,弗里兹把麦克尼尔叫来画速写,让他记录下鲸肚子里大概的内脏位置,有了这个依据下次猎人们用鱼叉直接刺向鲸的心脏就能让它去的更痛快一点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类对鲸的了解都是从捕鲸业开始的,对鲸的科学研究最早发端于19世纪晚期,之前的捕鲸人对鲸胡乱称呼,根本谈不上分类,英国政府的科学家跟随捕鲸人记录各种有关鲸生态的数据,这才有了鲸的第一手科学资料。   拖着两条盛满油腻鲸脂的划艇,快船调头返回温斯罗普的码头,在登记注册办好之前她还不能进入任何港口,弗里兹的远行暂时得等等,不过这样也好,肖尼猎人们盼望着至少再来上这么一次轻松的狩猎。 第十六章 借贷不易   小须鲸的身体极为流线型,从各个角度看上去都非常像一条大鱼,想必造成人们对鲸的错误认识里边它贡献很大。   去掉肚肠之后估计能轻五分之一,弗里兹本来是不想丢掉鲸内脏的,可那扑鼻的腥味还是让他打消了念头,既然船太小没法现场清洗处理,这次就只能遗憾的扔掉了。   回到温斯罗普后弗里兹让人把有鲸体长四分之一的大头先吊了出来,这个里边可都是宝贝啊,第一样好东西是鲸舌,里边富含脂肪肉质肥嫩,是鲸鱼身上不可多得的好食材。   大洋中的虎鲸猎杀各种须鲸之后对鲸肉不屑一顾,主要分吃的就是鲸舌。英美捕鲸人则会暴殄天物的把鲸舌也剁碎丢进锅里熬油,要知道像一头蓝鲸光舌头就有三吨重!   第二样是鲸须,弹性很好,是裁缝们用来做女士裙撑的必须材料,也能用来做很多生活用品,此时没有橡皮筋,鲸须的弹性可以在许多领域得到利用。   鲸骨可以做磷肥,鲸头骨弗里兹打算留下来作为教具,足以让人了解鲸的巨大。   虽然一直说让部落里面的人都能吃上鲸肉,但肖尼猎手都知道要把动不动几千磅重的肉干运过大山很困难,而森林中的猎物还未到捕尽的时候,肉干的作用尚未那么要紧。   他们对弗里兹把一部分干肉分配给黑奴吃没有意见,事实上因为盐不足这样做出来的干肉在越来越炎热的天气下是很难保存太久的,猎人们也更喜欢食用新鲜的肉。   不过呢鲸肉很容易被异尖线虫污染,没有冷藏技术的年代生食是会要人命的,小须鲸胃囊切开后那一团团翻滚的虫子看的人头皮发麻,肖尼人对弗里兹必须熟食的警告立刻就遵从了。   虽然小须鲸比领航鲸大的多,但有猎手们的妻子帮手,再加上一些糖厂的黑奴也被叫来帮忙处理鲸肉,没到天黑鲸肉和鲸骨就全拆分完。   至于熬鲸油速度就没办法了,熬糖的锅最好不要混用沾上异味,只要鲸脂没臭掉就不用急。弗里兹计算下来应该能获得十到十二大桶鲸油,足够工场照明使用很久。   尤金谢绝了弗里兹一起享用鲸肉大餐的邀请,急急忙忙的赶回城里,可是第二天他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萨拉托加这名字不能注册,虽然海军还没有重建,可是失踪的萨拉托加还保留着船藉,你赶紧换一个名字。”   弗里兹对此非常的遗憾,看来蹭不上这个有历史意义的名字了。   第一条叫萨拉托加的船是一条在费城下水的150吨18门炮的帆船,她作为私掠船功勋卓著,但不幸在1781年一次行动中离奇的失踪。   “那就叫萨拉尼娅吧,”弗里兹决定从这个光荣的名字上多少还是蹭一点运气。   那样的话船身全漆成白色,就更能配这个女性化的名字。   “你给船起的这新名字要怎么拼?对了,里德.富勒先生想见你,你之前送去的信里边写了什么,他这些天在城里到处联络那些富商、工匠和学者,神神秘秘的,给大家一个印象他要做什么大事!”尤金边记录边絮叨着城里的新闻。   “他会帮我解决一个难题,我也会帮他解决一个大问题,说的更多你也不明白,”弗里兹决定还是要去一趟城里,亲自和富勒谈一谈,制盐事业做好了未来三酸两碱原料能够解决一半。   完全依赖进口盐给美国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新英格兰渔船捕到的鳕鱼大部分要出口欧洲去换盐,而腌鳕鱼的盐因为征过税的缘故,在出口时要进行申报退税,美国出口退税制度就这么来的。一旦马里兰商人能成功的控制住制盐成本,马里兰将不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州。   反正肖尼猎人们还想着出海,自己离开的时候就让尼奥暂代一两天船长,多操练操练不是坏事,鲍勃可以跟着一起去,充当大副在技术上把下关。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尤金领着弗里兹去拜会了里德在城外的居所,也是个豪奢的庄园,空地上放养着从旧大陆运来的狩猎动物,想必主人也是某些高级俱乐部的组织者。   见面没有客套,弗里兹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富勒先生,我的底线在上次的信里边已经说的很详细,我这次来希望能尽早敲定这件事。”   “我请教了学者和工匠,他们告诉我这件事听起来会有很大的利益,但是真的做起来会有不小的成本风险。欧洲有现成的盐矿开采盐,可是用海水来熬煮成盐会用掉很多树木,而马里兰开垦这么久森林已经变得稀少了,只有到瀑布线以上的地方还能找到。”小老头富勒回应道。   “这个疑问不难解决,您可以做个试验,在海边搭一个晒架,今后哪怕不制盐了改成架子用来晒鱼干也行,既是试验也不用修风车,让黑奴把打来的海水泼到晒架上,再把滴下来的水收集起来再泼上去浓缩两次,收集起来熬盐,您绝对会发现需要的燃料是一个很低的数字。   况且我在制糖中已经发现,使用从宾州开采出来的煤成本比用木材低很多,我有一个股东叫米勒.弗莱彻,他一直稳定的向我供应着煤,您也不妨试试。”   看样子这笔无息无抵押借款似乎没有那么好拿到,弗里兹退而求其次游说里德继续做下去,制盐业只要开了头,让大家都看到利润,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   “你看这是晒架和收集槽的草图,我把它先提供给你,这结构非常简单无需工匠出手,你只要找十来个奴隶就能办到,”猛然间弗里兹意识到自己给出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而小老头可什么都没办呢,于是转而一言不发,专心品尝起小老头喜欢的咖啡来。   “萨瓦兰先生,您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多的成就,真让人羡慕啊!你看这咖啡中就有从你糖厂出来的产品,它比蔗糖更柔和的甜味让咖啡的醇香也更加突出了,简直是一组绝配。”小老头也端起咖啡品起来,这东西嘛肯定是从尤金那样的商人手里出来的,虽然还有人在继续喝茶,但选择美洲出产的咖啡也逐渐成为一种消费时髦。   “您过誉了,我所有的只是一点点幸运而已,”说完弗里兹还是继续品咖啡。   小老头看弗里兹没有动静,又继续说道:“您自己造了一条了不起的船,还在试航就能捕捉鲸鱼;海上许多渔民报告说看到一条奇怪的船以魔鬼一样的速度驶过,上面有许多印第安水手,我一听就知道这事只有您才办得到。”   “你看,因为造这条快船我可是负债累累,多修改一些结构就要多付出许多造价,现在想要拿下那份大船的股份可是困难重重,就看你帮忙啦,”被别人带着兜圈子弗里兹也很烦的,干脆主动出击。   “放心吧,这条飞剪船迟早是你的,就是最近会麻烦一点,一些工匠看到你试航的小船后都想到了模仿,他们很快就会在飞剪船上加浮艇了。”   “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想告诉我模仿者成功之后就没法轻易拿下飞剪船了吗,哼哼,现在也不容易啊,尤金就办不到,”弗里兹想道。   “要有足够的钱我直接就自己造了,新结构的大船自己用起来都更放心一些”,想到这里弗里兹说道:“要是他们成功了那真是飞剪船设计的一次革命,可惜啊,那样我就不如回头去找格林借钱,我俩虽然吵翻了,可他应该能看得出制盐的前景不会比制糖更差。”   “听我一句劝告吧,格林太喜欢在看到别人事业有成功希望的时候插手进来,企图独吞,与他合作要当心他的贪婪!”富勒用勺子叮叮敲打着杯沿说。   这个富勒先生,您的贪婪也一点不少啊!   “谢谢您的提醒,那我就干脆把设计草图都卖给他,拿到钱我再自己造一艘大的船,他的现金想必会很充裕。”弗里兹讨厌被这小老头继续牵着走了,自己的开价一点也不过分,他还想空手套白狼不成。   “萨瓦兰先生,您肯定是误解我意思了,您这套方案在国内完全是新到没有人能够容易接受,您建议的试验我会安排十几个人去做,就建在半岛的海角边上怎么样,您经过的时候都看得到。”富勒终于动了一步,但是弗里兹想要的承诺是关于船而不是盐。   “确实需要有个试验的样板,否则人人都会怀疑我的信用,等你试验有了结果格林那边也能开出像样的价钱来,等船籍注册好我马上就去费城,或许汉密尔顿部长也会感兴趣。”不管小老头肚子里是不是骂开了,弗里兹是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你放心萨瓦兰先生,一个月内,我会让马里兰人都知道我的试验结果,那条船的事情你一个月内就能看到股东主动来找到您谈出让,至于你想要的无息无抵押借款商人那边难度不小,实在不行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担保吧,”小老头终于给了个准信。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富勒先生,”弗里兹估计自己的笑脸看起来很可恶,此去费城不把入籍办好自己就不回来了,继续当法国人讨厌的地方在于被别人抢走了专利反而让自己都不能自由使用,天底下有比这还恶心的事吗。 第十七章 贵格   原来准备交给里德.富勒的草图仅仅让他过目一下弗里兹就收起来,一个月之后如果像他说的一样有飞剪船股份移交,提供借贷的商人也谈妥了,那么制盐设备蓝图就会交给他。弗里兹并不担心会有人出来截胡,仅凭富勒看过一眼的描述就完成自己设想的设备,那样的话21世纪的工程师未免也太不值钱了,而美国此时不但缺乏工程师连技术员都缺的厉害。   萨拉尼娅的注册倒是很顺利,这一趟巴尔的摩之旅总算有一样事情办的妥贴,在码头上告别尤金,弗里兹一行又搭上一艘去温斯罗普运乔纳森啤酒的二十吨小船,返回了糖厂。   天气渐热,大众消费价格的乔纳森啤酒开始进入热销期,看着自家投资的啤酒厂总算摆脱亏损的危机,弗里兹心情更好了一些。   不出所料,今天肖尼人又猎杀了一头小须鲸,生性乐天的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愁,正忙着切割下鲸身上的精华部分烹饪佐酒。   “船藉注册已经办好了,我们明天就要启程,让他们都收敛一下行为,今天别喝太多酒,晚上让女人们做一点上次那种干粮路上备着吧,”弗里兹找来尼奥吩咐道。   回过头弗里兹与法贝尔商量了一下此次去费城所要带的东西,在外人眼里此时的弗里兹似乎已经是发了小财的富翁,而只有弗里兹自己清楚自己其实是负翁,以后恐怕会负的越来越多。   从巴尔的摩买一般的礼品看来是既拿不出手也没什么特色,那就带上自家的出产好了,糖和肉桂口味啤酒满满的装上,鲸油装上六桶,不管怎么样就实用意义来说这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麦克尼尔此行也会同去,小船远航过程中是否会发生异常,有何改进之处,他在场亲眼看到最好。   此去费城那架弩机也要顺便改进一下,费城工匠们高超的手艺在整个北美都颇有名气,弗里兹希望它以后不止是能最远射一百英尺,能够至少在一百英尺上发发命中还有足够的动能才行,假如改进效果好的话,今后在遭遇私掠船的时候萨拉尼娅号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到了这个时候弗里兹才头疼的发现自己夹袋里边能用的人才实在太少,肖尼人虽然可靠,但是萨拉停泊在码头上无论是船还是人都过于吸引眼球了一些,自己手下要是有一队身高臂长的白人船员就好了。   新船还要注意防鼠,老鼠是此时船只上的顽疾,一旦让它上了船就很难抓出来,老鼠会传播疾病、咬坏索具、把密封好的食品桶咬出窟窿进水变质,可谓作恶多端,不过在防鼠方面弗里兹算得上富有经验了。   糖厂中又是粮食又是糖和肉的本来非常吸引老鼠,然而弗里兹让黑奴们在粮仓周围挖上了一圈‘护城河’,即使有老鼠能游过去也会在湿漉漉行动不便时被放养在墙角的猎犬们轻易咬死。   而船舶防鼠常规的办法之一是在缆绳上套上防爬的圈子,老鼠一爬上去它就往下一转,把老鼠掀海里。二是,还是别二了,老鼠可以从水里顺着木质船身爬上来,船上养只猫或者狗就好了。   等到船舱里第一次塞的满满之后,麦克尼尔开始指导水手们布置吊床,为了把空间尽量腾出来装货,这个年代水手在船上没有专属于自己的床铺,即使是吊床也是那种所谓‘热铺’,上一班人上值了才空出来给下一班人。   起初弗里兹有些担心肖尼人会否不习惯,没想到的是他们早就参观过七叶树号等商船,对水手的可怜生活状况一清二楚,此外长年的迁徙生活让他们对凑合个十几晚上也习以为常。   “我这次去费城可能会很久,也可能会很快,不把入籍办下来我就不回来了。本来开始春播之后黑奴应该会回各自庄园去的,但是现在马里兰的主人们似乎改变主意了,没有人来把他们叫回去,你就抓紧继续生产吧!   那个粮食商人凯尼.阿金森我给他去过信,他那边只要每次运粮食的船回程时能带上两千磅糖他就会一直给我们供粮,账目上让卢伯特要分清,早晚我们还是要跟他们结算清楚的。   米勒那边送来的煤也是一样,也许半年一结,也许年底一结,”第二天临别之前弗里兹对法贝尔交代道,好像要出行的不是自己而是法贝尔一样。   “你放心把自己的事办好吧,既然你觉得入籍重要,那就不要浪费时间,早点办妥它,等你办好了入籍我也去。这里的一切交给我和卢伯特,他现在比以前成熟多了。”   萨拉尼娅号拐出红土溪河口,来到空旷的水域后一步步挂满了各种帆,重载的船终于像一开始设计时期望的一样扬起了高高的船首柱,尖利的船首劈开波浪像裁布剪子一样飞速的掠过海面,然后又一步步收起了帆,巴尔的摩到了,尤金将在这里登船。   在周围船员们艳羡的目光中,萨拉轻快灵活的入港停靠在码头上。   因为浮力艇身的阻隔,登船过程稍微复杂一点,踩着悬臂支柱再换成软梯也就行了,但尤金还有几桶货物要装,滑轮加网袋耽误了一点时间才解决。   “弗里兹老弟,希望你的这条船能一直表现那么好,如果三两天内能赶到费城的话我这几桶货物就非常有价值了,”尤金得意的说。   “你这桶里边是什么宝贝,值得专门找快船来运送?”弗里兹不解的问,如果是鲜鱼似乎根本没有这样桶装运输的,而且也没听说切萨皮克湾有什么名贵鱼呀。   “你这就不懂了吧,桶里边是切萨皮克湾特产的牡蛎豆蟹,我连着牡蛎一起捆扎好装运,政府里边的几位大人物都爱吃这种豌豆大小的软壳蟹,可是在费城却很难吃到量大鲜活的,走私商人的巴尔的摩飞剪不会为了几桶螃蟹专门跑费城,所以这趟可多亏你了。你有没有什么人需要送礼的,我多准备了两桶,可以匀给你喔!”   既然是跟时间赛跑的事情那还等什么,弗里兹赶紧下令起锚张帆,萨拉号在海面上划出三道水浪直向港湾外的大海疾驰而去,另一边尼奥命令水手们检查货物是否绑好,在风浪中这可马虎不得。   弗里兹心里可在叹着气,自己准备了一船的货物没准还没尤金这两桶豌豆大的螃蟹勾兑效果好,这次打算找谁帮自己可不能再两眼一抹黑瞎转悠了,赶紧打听一下吧。   “尤金,你知道我去费城是干什么吗?”海面上没有船,弗里兹乘机转头问道?   “你之前没给我讲清楚,不是因为要经常去见坦奇部长吗?”尤金回答说。   “是,但也不是,”弗里兹叹气说,“你知道我跟坦奇部长在裁缝店里商量时谈过希望能加快办理入籍对吧,可是在美国生活这么久了我还是顶着一个法国人的身份,下面我还要弄一条大船出海,你知道《吨位法案》对外国船主的规定,我可不想再冒险把那么大一笔钱放在其他人名下了,”弗里兹抱怨说。   “嗯,这样啊,坦奇部长如果是忘记给你办呢,那这次去倒还好说,万一是……”尤金没说出是什么万一,但两个人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尤金,你在费城上等人圈子里人头比我更熟悉,千万要帮帮我,你最近在费城的生意也有进展,这不都是我作为朋友向你建言吗!”弗里兹做出一副可怜相恳求道,让尤金也犹豫起来。   尤金思考了半天权衡过一番之后说:“弗里兹啊,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群人能帮你了,他们一贯和官员们不对付,可是他们在社会上的声誉和影响却都很高,因为他们的作为更接近大众心目中的圣徒。他们在一部分官员那里还有一些影响,只要他们想帮助你入籍应该没有难度,只是你要能让他们接纳你才行!”   “你说的难道是贵格教徒?”弗里兹想了一会儿才想出能和尤金口中的一群人对上号的角色。   “没错,正是他们,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讲了,这个地址你收好,我听说这位贵格和世俗走的近一些,”尤金飞快的写下了一个地址和人名递给弗里兹。   弗里兹看了一眼,把上面的信息记在心里,又转交给格雷格收好。   至少这次去有一个后备方案,不至于烧香都不知道要拜哪尊菩萨了。   萨拉号挂满帆面,以让人炫目的高速一路直奔切萨皮克湾口,当它驶入大西洋时西边的太阳还挂着最后一片余晖,弗里兹奋力的让萨拉号插入深海找到了墨西哥湾暖流,接下来就简单了,哪怕把帆收起来也会被暖流一路裹挟着向北冲去,最快时洋流能有九公里的时速,不过既然是赶时间就只把硬帆收起来吧,小船保持着惊人的高速向北航去。   “贵格,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要和他们打交道,威廉.佩恩真是与我有缘啊!”弗里兹自嘲的想着,夜色逐渐笼罩了萨拉尼娅和她的乘客们。 第十八章 一个姓‘丈夫’的贵格   第三天早晨,萨拉号停泊在了费城的码头上,特拉华河水轻轻的摇晃着船身,船长弗里兹匆忙在港务官员处登记好后,又返回船上指挥水手卸下货物。   “你看这就是我带给大人物们的礼物,”尤金得意的从桶里捞起一只硕大的牡蛎说,他解开绳子露出牡蛎从角上三分之一处敲破的一块壳,揭开来里边是像豌豆荚里边豌豆一样密密排着的豆蟹,咋一见光豆蟹们浅粉色的细腿匆忙蠕动起来,“也许有人能把牡蛎装在桶里运到这儿来,但还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提供这种装满了豆蟹的牡蛎。”   在路上弗里兹就被不住炫耀的尤金灌了一耳朵他的好主意,切萨皮克湾出产的牡蛎里边虽然常常见到豆蟹,可毕竟大多数牡蛎中是没有这种寄生蟹的。也难得他居然有这个心思,从餐馆和鱼市上收集了许多活着的豆蟹,装进敲开一角壳的活牡蛎中,以保证运输中豆蟹的鲜活。   “格雷格,这份礼单上的礼品你按照地址随马车送到部长住处,留下话我会在希尔.鲍曼先生那里,就回来再把这份送去前天给你的地址处,告诉他们我后天拜访,”弗里兹顾不上理会得意的尤金,赶紧给格雷格布置起任务来,自己一会儿下了船就直接去鲍曼处候着吧。   “尤金,你办完事回来帮我把船上的毛皮送去英国商人那里换成金镑或者银币吧,我回头还住上次那家旅店,”弗里兹没忘了给尤金也托付一件事,肖尼人在码头上不好使,七叶树号从瑞克处带回来的毛皮让尤金出马会让人放心一些。   “如果超过两天我这边还没准信,你们就准备回温斯罗普糖厂,下次送货过来时再到码头上看看有没有我给你的信。鲍勃和麦克尼尔都是可以信任的,但别让其他人把他们叫走。”弗里兹下了决心,要待在这把事情办妥再离开,肖尼水手们还是回到切萨皮克湾去自由一点好,他们的生活眼下只有让代理船长尼奥来主持了。   安排好一切弗里兹独自一人叫了辆出租马车去了希尔的商行,递上名片仆人送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说希尔有请。   “鲍曼先生,许久未见,此次我来费城办一点私事顺便拜访,马里兰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出产,只是牡蛎里的豆蟹倒还有点小别致,”弗里兹问候了一声,就让仆人把尤金匀出来的一份豆蟹送了上去。   “萨瓦兰先生的这份心意真是难得!不如中午就一起用餐吧,等下我让仆人把这些东西送到餐馆去烹制,”希尔眼睛里放着光,忙不迭的给豆蟹们安排好了去处,并写了些条子让仆人回来时一一送去。   “我此次来是比较着急办理入籍的事情,过不久我会从别人手中转手一条大船,如果不能入籍今后在钱财上的损失可就大了!不知鲍曼先生听到什么风声没有?”弗里兹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平时在财务进出方面看的比较多,人事方面坦奇先生不讲我也就全不知道,你了解吗?”希尔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看着弗里兹。   看来从希尔这打听消息是没希望了,弗里兹强打起精神和他随口聊些马里兰的风土人情,中午一起去餐馆品尝了一顿别致的豆蟹菜肴,有直接连牡蛎壳在碳火上烤熟的,有熬进鲜美的海鲜粥里的。虾蟹之属要么肉质吃口清甜弹牙,要么黄膏鲜美滋味醇厚,如此方为上品,难得这软壳蟹都是雌的个个带黄,既有蟹肉的鲜甜又有膏腴的滑腻醇香别有一番风味。   鲍曼请的客人都是在商务上有往来之辈,弗里兹跟着也多认识了几位商人,但对这次的大事统统都帮不上忙。   这一餐弗里兹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偷偷找店主结了账,下午继续候在希尔处等消息,等到格雷格回来也没等到消息。   “萨瓦兰先生,以我对部长作风的了解,你不用在这白费力气了,”希尔掏出怀表看了一看,“上次糖厂招股新英格兰方面的人是退出了,可是留下的南方人势力很大,你的身份并不是部长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何况好好做糖不也很好吗,你何必再去海上冒险呢。”   弗里兹明白了,正如自己担心的一样,自己的发展计划在大人物们眼里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自己看起来只是个幸运的弗里兹,他起身向希尔道了谢带着格雷格转身去旅店。   虽然摆脱了国王的统治,大人物们对弗里兹这样的小民却永远也不会有平等的态度,除非弗里兹有一天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出人头地的愿望在弗里兹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   计划不得不变通了,弗里兹坐在客房的桌前写下计划B中要拜访者的名字,赫尔曼.哈斯贝德,一个奇怪到念出来会犯尴尬癌的姓,直译的意思就是丈夫,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贵格是农夫出身,祖先是不识字没有姓的移民,直到有一天阴差阳错的把登记表填错了,自己还有一天多点的时间去打听有关他的信息。   尤金满面春风的回来了,“弗里兹,这趟多亏你的快船,看来以后我不但可以做进出口贸易,长途贩运海鲜也会很赚钱的,你的船不如卖我吧,哈哈哈,”终于他发现弗里兹情绪不佳,“你已经问过了?”   弗里兹点了点头,揪住自己还不算长的头发,心里盘算着计划B之外要不要再准备一个计划C。   “哎,其实你就这样做下去也很好的呀,平时做下糖偷闲酿下酒,天气好了驾船出海捕猎鲸鱼,一辈子衣食无忧,很多人其实一辈子也就做一样职业到老,”尤金应该是想安慰弗里兹没错啦,可是他怎么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弗里兹苦笑着朝尤金摆了下手,“你不理解我,尤金,我从火药厂爆炸的烟火中醒来之后就决定要做一个不一样的人;况且到了今天那些在我背后受我影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没有我的突破他们会举步维艰;而且我跟你母亲也说过想去海外的世界积累财富,观赏无人见过的美景!我依从他们对我的安排我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糖厂负责人而已!”   “那你打算后天真的去见那个老贵格?”尤金问道。   “我现在对你说的‘老贵格’还一无所知呢,你今天要不忙的话就给我讲一讲吧,”弗里兹请求说。   “我今天还真的忙,这样吧,我去把客房服务生叫来,让他给你讲,可别忘记多给点小费,”尤金却带上门溜掉了,弗里兹朝立在一旁的格雷格也苦笑了一下,贵格这可是个很难打交道的特殊群体,普通人没那么喜欢跟他们搭上关系。   简单说自称教友派的最早一批贵格就是一群偏执的宗教异端,他们相信自己能直接听到上帝的启示(弗里兹冷汗),无需神职人员的帮助可以直接沟通到神明,这种异端要是在西班牙直接就被做烧烤了,幸运的是英国的新教只是驱逐他们。   来到新大陆后的教友派教义和教会关心的社会动向发生了改变,他们不再搞那套像通灵一样的把戏,转而反对战争鼓吹和平主义、呼吁性别平等、废奴主义等,基本上就是后世政治正确的那一套东西。   可在17、18世纪教友派的这些理念实在是人性的不合时宜,虽然佩恩和平的印第安贸易帮助稳定了早期宾州的移民社会,但随着越来越多新教徒移民的到来,他们渴望更多的土地,贵格们维持与印第安人的和平主张召来了更多不满。   教友派长老们很快失去了在宾州议会中的权柄,于是大多数贵格家庭封闭起来维持自己的信仰,但贵格较周围人群较高的文化和遍布英美两国贵格团体间的远距离互动给了他们变得比普通美国人更富有的机会。   但今天谈到的这位农夫出身的贵格却是一位少见的斗士,“他把钱袋丢在州长面前说,‘先生,这里是我的人民拒绝交给你包税人的税收,我亲自带它来是为了防止它一路上会缩水,因为我看到当钱从这么多手里经过时,它就像一块肥皂一样,每经过一只手都会变小!’”客房服务生正绘声绘色的讲着赫尔曼生平得意的事迹之一——监管者叛乱。   简言之就是殖民地的一群人不满英国官吏的腐bai起来搞事的故事,他们自称监管者赶走包税人,这在独立革命前的风云变幻中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言行如此彪悍偏激的一位贵格,想必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听到赫尔曼曾经是一百美元先生富兰克林的密友,弗里兹内心兴奋了,这位的地位和性格都比较合适利用,他是否自己破局的那个希望呢? 第十九章 一线生机   赫尔曼并没住在费城,他暂住在费城旁边康科德镇的老朋友家里,他这位老朋友经营着一家造纸厂,还在独立前就为赫尔曼的印刷厂提供纸张。   格雷格前天来过在前边带路,弗里兹坐在后车上想着说服的策略,这位‘丈夫’根据这两天了解下来的资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是教友会的作家和传道者,独立革命的宣传家,曾经担任过北卡州和宾州议会的议员,懂的说不定比自己还多,普通的套路人家是不会上当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说不定天生就亲近这帮教友会教徒呢,自己两百年后的思想比这年代最进步的人更先进,不妨多去发掘共同点,只是被吸纳这种事情还是暂不考虑啦。   马车赶了小半天终于到,这是一幢红砖和木头混合的建筑,四周绿树环绕是处养老消闲的好地方,属于造纸商人威尔科克斯的房子。   照例让格雷格先送上名片和礼品,这次考虑到赫尔曼的出身弗里兹重新挑选了马里兰带来的啤酒和尤金家的威士忌,虽然上帝劝人勿要酗酒,但他还劝人说富人上天堂难过骆驼穿针眼呢。   仆人通报后领着弗里兹走进了一间休息室,摇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手中握着熄灭的烟斗膝上盖着薄毯正在打盹,这是怎么回事?   “是萨瓦兰先生吗?您真年轻!我是艾萨克.霍珀,现在也在费城谋生,很荣幸见到您!”跟着又进来一个年轻人,大约有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裁缝的打扮。   “这是?我今天是约好来拜访哈斯贝德先生的,”弗里兹解释道。   “哈斯贝德先生一直在等你,刚才他有点困,只是打个小盹而已,”说着霍珀轻轻推醒了赫尔曼,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让你久等了,人到我这个年纪就老是精力不够充足啦,”赫尔曼开口没什么架子,弗里兹对这位老人印象好了不少。   “没有关系,看到您在休息我就想起了我的祖父,他过去也经常坐在院子里休息,但是老人家的睿智并不会因为精力的减少而减少,”弗里兹回应说。   “这次来我带了一些产自马里兰的新鲜啤酒,还有宾州的特产威士忌,希望您会喜欢,”弗里兹补充道。   “那就先把啤酒倒一杯上来尝尝吧,霍珀,你去招呼一下管家,我留萨瓦兰先生午餐,”赫尔曼捋了一下胡子,大口饮下半杯啤酒满足的打了个嗝,“宾州人爱饮烈酒,我喜欢的麦酒却不容易买到,住的离大城市稍远一点这糟糕的道路就把大多数商人都限制住了。”   “您喜欢这个啤酒就好,今后我来费城会顺便给您带一桶,我此来有一点疑难想请教哈斯贝德先生,”弗里兹看气氛不错,趁热打铁抛出了自己的问题,赫尔曼也颔首同意。   “我带领着一个肖尼部落走出森林来到宾州的哈里斯堡,我在那里教他们酿酒制糖,他们过的很快活,后来我在费城遇到了坦奇先生,他建议我扩大糖厂,于是我就带着肖尼人去了马里兰,在那里我们新建了一个糖厂,可是我发现当初约定好发给肖尼人的身份证明拿到手却不是我要求的那种,他们的身份证明和马里兰的奴隶一样!”弗里兹急切的说道。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真是笑话,他们这么做也不问印第安人答应不答应,”赫尔曼来了兴趣,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   “是的,我也很难想象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对待这个愿意接受文明的开化肖尼人部落,”弗里兹继续说道,“不但如此,连我的身份也变得暧昧起来。”   “哦,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赫尔曼鼓励道。   “我是法属西印度群岛来的移民,我从去年底就提出想尽快的入籍,如果我是一个对美国无用的人遭遇一点困难也就罢了,但是……”弗里兹观察着赫尔曼的神色,只见他听的很入神,方才接道,“我设计出许多制糖的设备,又改进出新式的快速帆船,还向马里兰的里德.富勒先生提出了改良制盐方法的方案,我做完这些却发现自己入籍遇到困难,我的入籍申请被搁置了。”   “难以想象,我们赶走了国王,居然还有人把自己当作领主,你来美国有几年了,”赫尔曼静静的听着,这时才问了一句。   “算上今年的话是第三年,制糖的成效费城的大众应该都享受到了,从去年底开始从我工场中出来的糖就开始进入费城市场。”弗里兹停了一下,组织语言,“上次我派人送来的牡蛎和豆蟹应该还非常新鲜,这都是因为我的快船比起其他船不但快速而且安全!”   “没错,那味道就像我还在马里兰的海边农场时吃到的一样新鲜,年轻人你觉得自己所做的对这个世界有益吗?”   “请允许我小小的骄傲一下,它们当然是有意义的,快速而安全的帆船可以把有急事的乘客送往他们需要去的地方,需要医生拯救的病人会得救,需要见到亲人的旅客能缩短焦虑的等待时间,”弗里兹自信满满的说道。   “即使是我制的糖也改善了许多人的生活,母亲不必再为买不起西印度群岛来的英国糖而苦恼,孩子企盼来自父母的甜蜜奖励随时可以实现,”弗里兹想了一下,“制盐的事情上我还未证明自己的价值,但不需要进口英国佬的盐对国家拮据的财政来说难道没有益处吗?”   “赫赫,真是个能言善辩的小伙子,你做的固然都是些对国家和大众有益的事,但对你自身灵性的增加有改善吗?这个世界的苦难和甜蜜究竟是谁赐予的,你觉得自己能让原来无法被拯救的人得拯救,给贫穷的人一口暂时的甜蜜,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有更多人的灵性被拯救了吗?当人们沉迷于生活的美好时,我看啊你离神圣的服务是越来越远了呢!”   搞什么啊!弗里兹在心里哀嚎起来,本来还以为会是个正常的议员,没想到上来就开始布道,自己是个伪信者啊,拜托你行行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跟我传道好不好,我的信仰是科学和金钱,你就是口吐莲花也动摇不了我!   贵格为什么招人厌,随时拉着人传道改宗也是个原因,赫尔曼就是从新教改宗成为贵格,而且他们的道理还大着呢,自家的都是真理,要类比的话跟不信我者都是沙币的比丘差不多,也难怪尤金一付生怕沾到一点的表情了。   但这个时候美国宗教其实差的都不多,清教徒的偏执也是绞架都不能动摇,跟清教徒小圈子玩不同的是贵格让女人也去布道,这在性别歧视还严重的18世纪可是了不得的事。女人的布道就如同狗用后腿走路一样,这话说的就是教友会。   弗里兹决定先装会儿傻,做块难以点化的顽石,你就算再偏执也要讲基本法,不能连听不懂的人也喋喋不休吧,千万不能跟他打机锋,那样就会让他真来劲非辩倒你不可。   “我已经为了摆脱窘迫的生活做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事,哈里斯堡的居民看见我和肖尼人共驾一车而指指点点,弗吉尼亚的格林家族为了我不送出肖尼人迁怒于我,”弗里兹开始没有逻辑的胡扯卖惨,“我想要让信任我的肖尼朋友不靠土地而有的食,不入森林而有猎物可捕,穿着谈吐最后都跟白人一样。可我若不是美国人,那我随时可能离开,又怎么能带领他们呢。”   “年轻人啊你已经迷失了方向,你的眼睛若是昏花,全身就黑暗,你里头的光如果昏暗了,那黑暗将何等大啊!”赫尔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弗里兹这种人敏于外而愚于内,他也是见多了。   老实说这会儿的美国国籍一点都不值钱,除非像弗里兹这种有特殊目的,否则没人会上赶着来入籍,法国国籍在国际上比美国藉要响亮多了。   “如果前途实在黑暗,我以后还是回法国去吧,攒上两三年钱也够旅费和回法国后开展生意的本钱啦,就是可怜那些肖尼人,只能回去森林里过刀耕火种、衣不蔽体的生活,”弗里兹叹着气站了起来,“打扰您的休息了,赫尔曼议员!”   “坐下,我说过不给你想法子了吗?”赫尔曼几乎要跳脚,与印第安人能结成兄弟情谊善待他们,这属于贵格追求的普遍兄弟情谊的一种,如果不是弗里兹蠢的像头笨牛,赫尔曼已经要欣赏他了。   “你这蠢人,你和你朋友们的衣食难道不是神赐给你们的吗,你身处黑暗的时候却要去哪里寻找?”赫尔曼几乎是在吼叫了,弗里兹只好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祷告,跟神神道道的人打交道太难受了,弗里兹琢磨着以后还是让身边的谁来加入贵格算啦,自己多演上几次笨蛋怕是要疯啊!   话说回来,这位赫尔曼议员一出生家里就有超过一千七百英亩的土地,后来自己又做土地投机在北卡州弄到一万多英亩的土地,在宾州东一片西一片置下的土地也不少,不都是从土著那里弄来的吗,贵格的信条在钱财面前偶尔也会失效的。   午餐的时候弗里兹忍着逃出屋去的强烈冲动,成功的把话题转到了奴隶制上面,终于让自己好过多了,放开手脚对这种不道德的奴役制度大加抨击,并把自己在马里兰让雇来的黑奴们有休息时间有炖肉可吃,劳动效率反而上升的经验介绍了一通。   他注意到赫尔曼和裁缝艾萨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忍着马里兰优质烟草的二手烟味,下午弗里兹又对用制盐制糖等产业来改造马里兰的奴隶制度进行了合理发挥,终于等到了他期盼的话,“虽然你还不是我们的弟兄,但我会在这个月的贵格月度会议上谈到你的困难,就算是公益吧,贵格委员会也该帮助你这样有天生灵性的人。” 第二十章 国家需要你   弗里兹带着格雷格漫步在费城码头上,这里挤满了两百吨以上的远洋商船,其中一些会运来法国或英国的商品,然后在好心的费城商人重新包装下变成美国制造进入市场,一些会转售到加勒比群岛,再运去一些它们不方便去的地方。   今天是萨拉号可能抵达的日子,尼奥把水手们操练的愈发熟练,以至于现在费城的码头上人人都知道从巴尔的摩到费城有一条造型古怪的快船,船长和水手大部分都是印第安人。   正像弗里兹说的一样,除去运输一些鲜活的货物,萨拉号偶尔也会带上一些需要赶时间的客人,虽然不是专业客船缺少足够客房,不过对心急火燎的旅人来说舒适的房间是排在最后边的需要了。   “快看,萨瓦兰先生,萨拉号进港了!”格雷格兴奋的叫起来,他还向船上挥着帽子,弗里兹没想打击他,船上的人可没那么容易从港口船只的缝隙中看见他。   “走吧,我们慢慢去泊位上等他们,不急在这一会儿,”弗里兹叫住了格雷格,慢慢的向一个狭窄的泊位踱过去,肖尼人倔强的性格让他们时常受到港口官员的刁难,这个泊位对普通的三十吨船大概是正好,但对长宽比本来就大的萨拉号来说未免太窄了。   不过要是那么容易认输大概就不是肖尼人了,自从发现白人打算看他笑话之后,尼奥就带着水手们琢磨出了一种另类的停泊方式。他们先在河面上挨着泊位停好船,再用划桨和长篙调整船的位置倒进来。   “萨瓦兰先生,我带来了富勒先生和阿金森先生的信,来之前的捕猎里边出了点异状,白鸟差点受伤,”船刚停稳,一付船长打扮的尼奥就攀着船尾跳了下来。   “那先说说白鸟是怎么回事,”弗里兹打开信各扫了一眼又收起来。   “我们像过去那样射中了鲸,等到它浮起来再靠过去,白鸟举起鱼叉正要刺下去,那怪物忽然尾巴一甩扫到浮艇上,就那么一扫就打断了鱼叉和桅杆,”尼奥心有余悸的说。   虽然弗里兹曾经强调过多次鲸的巨力有多么可怕,但不亲身经历一次谁也想不到之前轻松就猎获的猎物原来并非任人宰割的动物。   弗里兹想了一下,也许是弩矢倒钩机构出了点故障,未能顺畅的释放出所有药物,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以至于鲸还能缓过气来。   “那后来鲸带着弩矢跑掉了吗?”格雷格追问道。   “那倒没有,它可能也精疲力尽啦,就来了那么一下厉害的,后来再甩尾巴都没扫那么远,吼熊跳过去用鱼叉狠狠戳进它肚子结果了它!”   “没伤到人就好,捕鲸是很危险的活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再谨慎都不为过,你码头上的事情办完到旅店来找我吧,我去准备好回信!”弗里兹把格雷格往前一推,“有什么话要跟你哥哥讲的就去,等下跟船长一起过来。”   进入工业革命之前捕鲸一直是一门危险而又困难的行当,猎手们用的鱼叉再粗大对几十吨重的巨鲸来说都是小牙签,而他们就要用这样孱弱的武器杀死巨鲸。   想象一下一群耗子大小的生物跳到一头肥猪背上,他们用几支牙签粗细的签子不停的扎来扎去将肥猪活活戳死,就明白这样的捕猎究竟有多困难了。   而这种使用了几千年的原始捕鲸方式对鲸也是极不人道的,很少有鲸能痛快的死去,它们往往是带着捕鲸叉造成的满身伤口在血水里翻滚几个小时后才咽气。   本来弗里兹设计的这种捕猎工具能够最大效率的完成杀戮过程,把鲸的痛苦和对人的危险都降到最低,却出了意外。   难道自己要提前把蒸汽捕鲸船上边的捕鲸炮弄出来?还是不急吧,铸炮这可不是自己能随便干的事情,美国火药也不靠谱,用进口货成本太高还不能保证供应。   何况捕鲸炮牵扯到一系列的发明,可不是仅仅发明一门炮那么简单,捕鲸炮的挪威发明人当初可是经历了无数戏剧性的意外。   回到旅店弗里兹展开富勒的来信细看起来,小老头果真按照弗里兹的蓝图上设计的让人在海边搭起了晒架,也照着法让浓缩的海水从石灰水中沉淀出氢氧化镁,但是熬出的盐别的都好,就是带着一些苦味,弗里兹一拍额头,自己光顾着跟小老头生气把关键步骤给疏漏了。   去除氯化镁之后的浓缩盐水里边还含有许多氯化钙,这个可就不是能用化学方法去除的了,古往今来熬盐的盐工都会在盐水快熬干的时候把剩余的苦卤直接倒到一边去,氯化钙在沸腾时的溶解度很高,就这么跟着残液被分离出去。   而这么熬出来的盐仍然在表面残留着一部分氯化钙液体,要趁热用淡水洗涤干净,再烘干后才是没有苦味的食盐,这种后世中学实验课的操作对18世纪的美国人太深奥了,比刀耕火种种庄稼要困难。   弗里兹又打开阿金森的来信,看看这位胖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胖子只是说,经过弗里兹这快两个月来加班加点的生产,积存的积年陈大米将要消耗干净了,未来只能提供去年的稻米,对此弗里兹只在回信上写了两个字‘无妨’,制糖工场也该给南方种植稻米的种植园主们一点活路,他们今年不播种到明年糖厂用什么呀。   成本升高将是由所有股东承担,卢伯特那边把账目做清楚就不要紧,这倒是让弗里兹赶紧给法贝尔和卢伯特各写了一封信,一个叮嘱要盯紧近期原料的变化,一个叮嘱要把每一批原料的价格变化跟对方问清楚。   啤酒有望盈利对股东们来说是好消息,但是对弗里兹来说让法贝尔赶紧从酒桶的成本上把啤酒的营收账做平甚至略有小亏才符合一般企业的常态,这世上哪有建成当月就盈利的企业,就算有,后来下场都不会妙,法贝尔和乔纳森还想不想要自由了!?   今后自己如果长期出海,糖厂就只能丢给法贝尔接手,而且自己只怕是连制糖的泡泡花等几个肖尼人都要一起带走,未来对法贝尔来说要辛苦的多,但自己对老布雷顿那边会有个交代,辛苦毕竟不用冒穿越风浪的危险。   这时尼奥忙完码头上的事也找来啦,弗里兹想了想干脆把最后一步怎么去除熬盐的苦味办法教给他。其实北美印第安人也会制土盐,他们会从盐碱地收集硝盐,然后拿这些盐食用或者是硝毛皮。   尼奥学会后返航时直接去海角上的熬盐地方帮富勒解决问题,自己就不用在信里跟富勒啰啰嗦嗦。   “这次的鲸太大了,比船还长一点,它的肉和脂我们差一点都装不下,”尼奥随意的说着,对弗里兹来说却是一道天雷,比小须鲸还大的鲸,那是什么?   罢了,麻药失效的关键找到啦,肖尼人盲目的去猎取了一头不知品种的鲸,按照捕猎小须鲸的剂量准备的药物在更大的猎物身上份量不足。弗里兹还带着试验技术的目的,自然不会准备通杀一切巨鲸的份量。   这头本可能刷新生物分布记录的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肖尼人和黑奴的肚子里。弗里兹放弃评论,只是告诫尼奥弩矢上封装进去的药物份量是经过计算的,眼下不适合对付更大的巨兽。   信还没写完,门被推开了,艾萨克.霍珀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萨瓦兰先生,您听说了吗?法国对英国、奥地利、德意志、荷兰宣战了!”   “什么?法国革命者竟然同时向这么多欧洲强国宣战!”弗里兹其实是很无语的,这种豪迈的集体宣战做法连街头混混都不会做,自己内部乱成一团的法国政府不知吃了几斤豹子胆,先是处决国王然后又集体宣战,要一个单挑一群,这下可把欧洲君主国家的马蜂窝捅破了!   算了,他们自己爱作,还是等着天降伟人(矮子)来拯救他们吧。   意想不到的是这条消息掀起的旋风不久又吹到了弗里兹身上,这天弗里兹居然收到了坦奇的便条,通知他去财政部办公室一晤。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居然找到国务卿那里,既然你想当美国人,那么现在国家需要你了,”坦奇盯着弗里兹冷冷的说,“法国发生了大事,他们杀掉国王又跟四个邻国宣战,国会需要来自法国最快的消息,你懂我的意思吧?”   “恕我愚钝,部长的意思是想要征用我的船吗?”弗里兹猜测着坦奇的真实目的。   “是的,你的船最近在费城-巴尔的摩航线上很出名啊,”坦奇翻开了面前的记录本,“平均六天跑一个来回,还包括装卸货物的时间在内,你该知道怎么办了。”   “部长先生,国会需要的应该是一批快船,而不是仅仅一条,否则怎么保证传递消息没有遗漏呢,国务卿想必也知晓这一点,我会把造出这条船的技师带去费城造船厂帮助他们造出一批适合越洋的快速交通船来。”弗里兹的反应大大出乎坦奇的意料。   财政部有权力征用外国公民的财产吗,坦奇是昏了头吧!外交事务理应是国务卿的职权范围,坦奇跑来插手是想搞啥子哟!   这帮联邦党人大道理说的都对,就是做事不讨人喜欢。   “该死的法国佬!”弗里兹离开很远还能听见他的咆哮。(当时的国务卿杰斐逊和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在很多政策上意见相左,而赫尔曼正是国务卿的好友,同时也是反对威士忌蒸馏器税的社会活动人士。) 第二十一章 曙光号   尊敬的国务卿先生:   请允许我在此表达个人的意见,将弗里兹.萨瓦兰这样年轻的创造者拒之门外将是美利坚的重大损失。   正如您所知的一样,这个年轻人在新式快速船舶设计上的贡献将为更多的移民开启自由之门,据悉费城造船厂根据他意见改造的小型快速帆船不日即将试航。   以文明的方式将印第安人劳动力纳入文明社会为社会可用,和平的解决旷日持久的西北地区危机,这未尝不是一种的有益的方式。   难以想象的是弗里兹对农业技术的认识超过了多年的种植园主,他对英国和法国推广种植肥田作物促进畜牧发展的熟悉程度令人吃惊,提议从法国引进具有先进农业经验的移民和优质品种的耕牛。   据说他推动了马里兰种植园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杂粮,以减少对南方稻米的依赖。他认为市民买不起面包是近年来法国发生动荡的根本原因,还对英国长期忽视种植园奴隶和市民的粮食需求极为愤慨。   我好奇的问起最近在马里兰海滩上建起的奇怪盐业风车的原理,他对这种结构简单可以适应任何风向的立式风车原理吃透很深,从提水到风力转轮洒水,不乏各种天才的简洁设计,即使我也不能及。   在我与他的交谈中他对钢铁的机械简直着迷,尤其是我的蒸汽动力机械设想让他大为赞叹,认为新型动力设备充满潜力,我毫不怀疑假以时日他必会成为著名的发明家。   我重申自己的看法:将他这样年轻而富有创造力的年轻人限制在制糖工场里是对美利坚的犯罪行为。   您忠诚的奥利弗.埃文斯   埃文斯小心的把信叠好、封口,吩咐家人交给国务卿办公室,心情仍然不能平静,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谈起技术的时候如此震撼。   昨天弗里兹拜访了刚刚搬家到费城的自动面粉机发明者奥利弗.埃文斯,对于弗里兹来说埃文斯几乎有穿越者嫌疑,除了自动面粉机之外他还企图发明蒸汽汽车、蒸汽机,当然更重要的是国务卿杰斐逊很欣赏他。在这决定性的时刻,他的意见对杰斐逊会有很大的影响。   (信中的大力发展美国农业、同化印第安人等都是杰斐逊与联邦党人相左的主张)   对于弗里兹来说一些属于中学常识的东西在埃文斯这里都能收获惊叹,弗里兹屡次及时的闭嘴,热力学定律和几个力学定律如果让自己去证明的话会牵涉到太多精力,还是别抢风头了。   此时的弗里兹正航行在大西洋上,大人物之间的角力他并不想参与进去,但为了自保又不得不一次次的选择一个阵营,为了躲开多方的觊觎只能选择躲进坦奇的阴影里,当坦奇等影响到自己的发展时又只能选择更大的阵营,何时自己才能自由的选择呢。   “萨瓦兰先生,制盐场到了,您要上岸去看看吗?”尼奥问道,弗里兹重重的点了下头,马里兰现在对自己太重要了,在这里自己悄悄的让肖尼人学会了金属铆接和打铁、造船、航海而没有让白人惊恐起来,接下来自己会让他们留意金属的铸造,有一天日子实在难过了大不了带着他们远走海外,现在自己还要继续利用好奴隶主们的人力。   一行人搭乘着划艇登上了海滩,此地现在已经树起了三台立式风车,灯笼形的叶片缓缓转动着,传动齿轮带动水车从水池中把海水提到高处的木质水槽里流向晒架上方,那里有一个近似玩具小风车一样的装置,海水淋在上面被拍打成水沫甩向四方。   客居费城的日子里自己为了打发时间干脆做出工作模型,等到富勒那边一切办妥就由萨拉号带给了他,否则光看蓝图他们能不能理解还难说呢。   这儿除了熬盐的灶台边有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奴隶不停把大桶的盐水从池子里提起倒进锅里,其他地方都用不到人力,也算提前实现半自动化了。   弗里兹用指头蘸一点干燥盘里的盐品尝,除了咸味没有其他异味,富勒这下该可以放心吧。   “你们在这里制盐,你家的主人一天能赚多少钱?”弗里兹拦住一个看起来像是工头的奴隶问道。   工头翻了翻白眼,“少爷,我们在这里只管干活,哪里会关心老爷们的事情,您要是问一天能熬多少盐呢,我倒是知道,有四口大锅那么多。”   围着一台风车至少可以建起六个晒架,只要风不停就可以日夜不停的浓缩海水,不远处还在搭建新的风车和晒架,看来主人们也认识到需要把设施建起来,能减少多少熬盐的柴碳全靠它们了。   萨拉号继续航行,直抵巴尔的摩郊外的一处船厂,据麦克尼尔说当初他就曾在这里工作过十年,现在船坞中架着一艘一百五十吨左右的巴尔的摩飞剪船,船首原来的名字已被铲去,漆黑的船身被开膛破肚,正在进行涉及到结构的大改造。   弗里兹没那么多钱把这船重新造一遍,现在的改造方案是和麦克尼尔多次讨论之后形成的,在船只的舯部拆掉原来的木质船肋,代之以更宽大的铁质铸件,增宽甲板既能增大船员的工作面积也为制造视觉错误做好准备。   拆除原有的木质船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这一百多吨的大型帆船来说浮艇没有几十吨的浮力是无法保证它不在风浪中倾覆的,因此悬臂结构只能固定在铁构件上方能承受这几十甚至上百吨的冲击力,不管是木板还是木梁都让人不放心。   肖尼工人辛苦的把四根沉重的铁质船肋在龙骨上钉好,再用几根铸铁杆子铆接在一起,成品就像一个铁笼子,如此弗里兹和麦克尼尔方才放心它的强度。   旧船改造有时候还不如重新造新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么费力的折腾下来固然是增加了排水量,顺带着优化了水下线型,可是也增加了铁质件好几吨的死重,再加上悬臂也改成了铁芯拼合木杆的混合结构,这趟改造在重量上付出很大牺牲。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条船不再会像过去的巴尔的摩飞剪一样让人提心吊胆,在风浪中收帆落锚的巴尔的摩飞剪船过去是有多少翻多少,改造后的飞剪船稳性极好,除非被巨浪打散,否则是很难发生向一侧倾覆的。   这让它有能力去绕过常年惊涛骇浪的合恩角进入太平洋,而不是只剩好望角和马达加斯加一条季风航线可选择。   此时配套的两艘浮艇也在温斯罗普完成下水,麦克尼尔简单的采用了萨拉尼娅的设计和大小,这使得建造速度大为加快,它们就没有再装上浮艇了,麦克尼尔只是简单的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成为双体船,就这么一付怪样子从红土溪开到船厂,这一路上当然又招惹了不少是非。   悬臂的构型也进行了改进,为了分散三十多吨的浮力作用在悬臂上的位置,浮艇上固定点变成了两组,而大船上只留下三角形悬臂的顶点作为固定点,与小船设计正好相反。   眼看着时间慢慢进入到五月,从费城传来的消息里新改造完的快速船们都跑出了十几节的好成绩,完全可以胜任跨洋通信的任务,因此费城到勒阿弗尔的航线也开通了,相信会有不少紧俏货色能更加快速的在大洋上往来。   和弗里兹不一样,会有船东喜欢挂上外交使节专用船只名义的方便,这名额还需要争取,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不过呢这些船的主体结构还是用巨木做龙骨和船肋,因此悬臂结构是木头固定在木头上,真遇到巨浪就自求多福吧。   此时弗里兹也接到来自费城的消息,他必须去费城一趟,入籍的宣誓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临行之前弗里兹端详着还差几步就能完工的大船,船不下水每天损失的都是钱啊,据说船东们中已经有人不满,弗里兹琢磨着是不是跟他们重新签订一份分红的协议,反正这船的用途已经改变了,过去是走私将来是捕鲸,谁有意见那就换人吧。   “萨瓦兰先生,这船改造完毕也该重新注册了,您给他的名字取好了吗?”   麦克尼尔比弗里兹更着急,这条改造过的船凝聚着他更多的心血,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它试航了。在上面安装的新设想新装置,都要靠一次实际使用才能证明其效果。   “既然是以新面目出现的船,那就叫它‘曙光号’吧,”其实在起名字上弗里兹也缺少天赋的。(在英语里边曙光一字是dawn黎明,发音近down一字,而down用在船上意指沉船:)) 第二十二章 外籍人士套餐   旧船改造加上建造两条浮艇,弗里兹又增加了近一万美元的债务,想试航的迫切心情他比麦克尼尔还要大,还好的是从赫尔曼那借到钱周转,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因此这次费城之行他把卢伯特带上,以便面授机宜。   但试航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船员缺乏,肖尼人不论大小男男女女全拉过来也才三十来人,根本不够操纵这么大的一条帆船,何况远航需要的高级船员可没法都从肖尼人里边培养出来,尼奥的数学虽然真的很棒,但弗里兹毕竟没法教他自己也不懂的知识不是。   因此弗里兹还得写一封信给富勒,当初是谁说可以提供黑人做船员的,现在可不能赖账啊!   至于新手船员不会操纵船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此时的捕鲸船上有超过70%的船员第一次出海是常事,恶劣的生活条件和比鲸鱼更凶恶的船长让多数人干不长。   所以关键性的几个技术岗位有熟手就够了,通常捕鲸船水手的薪水分成中超过40%要分给这些生手,因为他们干着最重最危险的体力活。   而在曙光号上这些黑人船员不需要冒险划着捕鲸小艇去杀戮鲸鱼,萨拉尼娅号会把一切都办妥,黑人们只需要分割鲸脂和鲸肉时出下力就好了。这薪水吗,自然比照普通商船上非熟练水手给就好。   “艾略特,这次叫你出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我非常信任的人才会交给他的任务,你能发誓我将要讲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吗?”弗里兹把卢伯特叫进了船长室,表情严肃地问。   卢伯特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母亲临行的叮嘱,他真的把手放在圣经上发下誓言。   弗里兹神情放松一些,靠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道:“我需要你建立一个曙光号新股东的资料,这次改造的花费和将来出海的花费都分别算进他的股份里边。”   “萨瓦兰先生,您只要给我这个股东的资料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建立?”卢伯特听起来还没有懂。   “我需要这个股东的股份能正常的分红和进行转让,但他是只存在于你我之间的人物,”弗里兹眨了眨眼,继续盯着卢伯特的反应。   卢伯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样,一个突然的后退,差点撞翻桌上的油灯。   “你是否觉得这不诚实?尤金也这么说过,可是如果我太过诚实,肖尼人和我的财产未来都有可能保不住,你清楚这一点吗?”弗里兹审视着卢伯特脸色的变化。   卢伯特憋着一口气,小脸从发白到变得涨红,他挺起胸走向前,“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您和肖尼人的财产会受到威胁,您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在弗里兹的意料之中,“现在西北地区肖尼人和美国军队还有敌对行动,这你知道吧,现在跟着我来到这里的肖尼人虽然从事着和平的活动,但是在一些白人心目中印第安人是不可靠的,是永远的敌对势力,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要求立法剥夺印第安人所有的一切,”弗里兹盯着卢伯特又开始发白的脸,“你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你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改变立场的对不对?”   弗里兹拿起面前的笔又放下,“至于我的身份就更加敏感了,对外国人入籍的要求是在美国居住满五年以上,而我现在就要入籍在美国居住时间尚不满三年,是有人看在我做出的贡献非常大给出的提前归化许可,早晚会有人弹劾此事,那时候如果我不想自己的财产无谓的消失或者冻结,现在就要做好准备了。”   卢伯特感到口舌发干说不出话来,弗里兹面对的政治风险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努力的吞咽了一下让自己能够发出声音,“可是,萨瓦兰先生,您难道就不能晚上两年之后再申请入籍吗?”   “也许我是可以再等等,但是这里边有更大的风险,你知道法国那些疯子现在几乎与全世界都宣战了吧,如果有一天法国的疯子要求美国与他一起联合起来宣战英国,你猜猜会怎么样,是的,美国会拒绝向英国宣战,那么法国疯子要是因此对美宣战后果又会怎样?那个时候我就是敌国侨民了,处境会非常的不妙!”这并非弗里兹吓唬卢伯特,18世纪末的法美两国关系就是这样微妙而复杂。   如果再加上弗里兹不幸还知道联邦党人会一连通过《归化法》、《外侨法》、《敌对外侨法》、《惩治煽动叛乱法》这一套针对性很强的外籍人士套餐,那还等什么,早点入籍才是稳妥的,就算带累谁被弹劾了,他也吉人自有天相,自己以行动证明外侨早点入籍有益于美国不是更好吗。   “我第一次知道做美国人还有这样的好处,我为之前的犹豫向您道歉,您已经说服我了,我该怎么办,请多指点我一些,”说服卢伯特让弗里兹感到满意,要是卢伯特再年长个几岁,他对此事就会有其他看法,未必这么容易受自己摆布,真是个黄金一样的年龄啊!   一个子虚乌有的美第奇先生就这样在两个人的私语中诞生了,他暂时还是个幽灵,通讯地址还需要费城的布兰顿先生转交。弗里兹打听过如果在布兰顿先生居住的贫民窟中多出个这样的人口花费会非常的低,这位美第奇先生将从新英格兰出生成年后移居到费城,一切都会非常的符合手续。   留卢伯特在船长室完善美第奇的资料初稿,弗里兹踱上了船尾的舵轮位置,忙碌的尼奥扫了他一眼,“萨瓦兰先生,我希望你在追逐财富的时候不要迷失你自己的本心,我现在见过太多令人作呕的白人,您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的是内心不会改变的,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可是如果我不去追逐财富,债务就要追逐我了,等他们把我关进债务监狱那就什么都完蛋啦!”弗里兹苦笑着看向尼奥,他同样回以无奈的眼神,在白人世界生活哪样都好,没钱可不行啊!   等萨拉尼娅号在码头停稳,弗里兹就带着卢伯特和格雷格下了船,他抛给格雷格三个先令,这么久没回家也买点礼物吧,顺便给美第奇先生安个通讯地址。   两人一溜烟的跑了,弗里兹转过身思考着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大副、二副、水手长人选,面前是有这么多帆船不假,可是直接上去挖角会被人诅咒的,挖来的人选还未必合适。   “这不是萨瓦兰先生吗?您漂亮快船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新英格兰,我上次太冲动,应该和您好好谈谈的。”一口北方佬口音,当然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约翰.斯塔克斯啦。   “这次又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我可不打算再建糖厂喔,”弗里兹跟他开着玩笑。   “您的这条船就足够吸引我了,我听说本来有许多人在偷偷的模仿,没想到您会直接让造船技师去船厂指导他们改造成快船,您做事真是出人意料啊!”   “在行家眼里没有秘密,船又不是能放进口袋里藏起来的东西,我不如大方一点,老实说简单的旧船改造肯定不如我新造的船尖利的船首破浪航速快,我只图她航行平稳,能不能适合远洋航行我也没把握。”弗里兹看似随意的说着。   “我听说您还弄到了一条巴尔的摩飞剪船,是打算去东方吗?”   斯塔克斯的猜测差点吓弗里兹一跳,不过就算弗里兹有这个念头也不是现在,因此弗里兹果断的摇摇头,“还是打算捕鲸啦,我身边的肖尼人对捕猎巨兽充满了兴趣,他们这段时间在切萨皮克湾就捕了许多小鲸,鲸肉可以喂饱他们和工场中的黑奴,鲸油可以点亮工场,晚上也能继续干活。”   斯塔克斯却没那么好骗,“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坦诚一点,也许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呢。您看我们新英格兰的捕鲸船就从来不用巴尔的摩飞剪这样载重小又造价昂贵的船,不如我们去港口的餐馆坐一坐详谈。”   在行家面前耍花枪失败的弗里兹转身叮嘱了尼奥一句,让他等下派人送点海鲜去餐馆,两人就并排着向餐馆走去。   “您可以相信我有和您合作的实力,您也有和我合作的需要,”斯塔克斯搅着杯子中的咖啡,貌似不经意的说。   “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合作呢,去年底的时候我和尤金一起去见了莫里斯大亨,被他的弟弟羞辱一顿,他认为我的计划和十年前就有人跟他哥哥讲的一样,毫无价值!你们都是航运界的大亨了,还有什么必要和我合作呢?”弗里兹是真的不解,自己是哪里被新英格兰的航运界盯上了,他们要学习快速帆船的造法现在费城不多的是吗。   “只能说是一种商业上的直觉吧,我去年错失了和您合作的机会,之后的消息让我后悔不迭,您能想到捕鲸来给工场照明让黑奴晚上也继续工作,这让新英格兰的工场主们都茅塞顿开,新英格兰鲸油的价格现在涨了十分之一!”   弗里兹听了要吐血,自己这蝴蝶翅膀的效应也太强大吧,新英格兰地区的血汗工厂要提前几十年出现了吗!   自己让黑奴自觉加班不挨鞭子,那是给他们的福报,你们新英格兰工场主瞎凑什么热闹,你们是纺织厂啊,哪天晚上掉下一点火星烧起来可别怪到我头上。   “不过,现在我真没有能和你们合作的东西,因为我也还在探索,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们再谈合作好吗?”弗里兹打算暂时先缓一缓。   “如果是探索新航线的话您可真让我吃惊,一般探索新航线的人都会游说投资人提供资金支持。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向您推荐几位船长和大副的人选,您一定用的到,等会我就让他们去您的旅店面试。后天您是要入籍宣誓对吗,其实我们的议员在您提前归化的投票中也出了一点菲薄之力。”   这样的大佬面前弗里兹还能说什么,等下糖衣吃下炮弹吐掉呗。 第二十三章 两种选择   斯塔克斯的主动让弗里兹非常吃不消,但这却是航运业抓救命稻草的合理反应,几百年来在航海者中都流传着“北方航道”的传说,在新大陆有一条隐秘的航道,只要穿过它就能抄近道到达遥远的东方。   从航海者的角度来看南北美洲就像一堵墙一样,拦在了从欧洲和北美东海岸出发的船只面前,直到修建好巴拿马运河比起绕道大陆南端的合恩角足足能缩短1.5万公里的航程,以当时商船最大航速普遍只有5~6节的水平,光路上就能省下七八个月的费用,因此这条北方航道如果存在其价值非常巨大。   无数的航海家和探险者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蛮荒,只为发现这能带来黄金航线的机会,比如探索密西西比河的法国冒险家其目的就并非要搞明白这条大河的走向,而是想发现神秘的西北航道。   直到半个多世纪后的1845年,英国还派出了富兰克林探险队寻找西北航道,最终因为食物的问题全军覆没。   虽然新英格兰航海者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向大清国派出商船,但好望角、马达加斯加航线来去要几乎一年,为了等待返航的印度洋季风他们不得不在港口浪费很多时间。   而且高昂的时间代价也造成了航运者对什么商品能在东方卖上好价钱反应缓慢。中国皇后号的首航就向广州运去了足足四十吨花旗参,接下来的美国商船们还是一艘接一艘的运去更多这种东西,可全都赔的血本无归,东方消息反馈回来的漫长周期让商人们无法及时有针对性的开发东方市场。   因此,新英格兰航运者对一种能安全快速进行远洋航行的商船已经渴求很久了,如果有人能找到一条前往东方的新航线就更好啦。   弗里兹对斯塔克斯可能打的主意心知肚明,但是雇佣高级船员是眼下迫切的需要,没有他们自己怎么知道船到了什么地方,拿着地图也说不清啊。   至于可能的泄密,拜托,这种对巴尔的摩飞剪船的改造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哪敢一上来就去太平洋上吃巨浪,肯定要在大西洋里边把船只水手全操练熟了方才能去冒险。   有这段磨合的时间缓冲足够自己甄别出不可靠的船员,以及寻找到可靠的替换人手了。   午餐特色菜是切萨皮克湾特产蓝蟹,此物眼下不如豆蟹出名,但简单烹煮之后也是鲜甜可口,可惜还不到蓝蟹最为肥美的十月份,但这样美味的新鲜货也足以让斯塔克斯赞不绝口了。   回到旅店没多久,客房服务就通报说有六个人求见,弗里兹心算了一下,高级船员组合基本被包圆了,但是呢自己不需要那么多,曙光号最重要的船长一职是属于自己的,萨拉尼娅号船长自然是归尼奥,因此……   “让应聘大副、二副、三副的人进来就好,其他人先等着,”弗里兹回应道。   过了两分钟不到,门开了进来四个人,弗里兹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先生们,你们过去是商船的水手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得先知会你们一声,我要雇佣的是捕鲸船水手,可不是那种商船上的娘娘腔。”   弗里兹先高调的说了一番话,商船和捕鲸船的生活是非常不同的,商船一般是沿着成熟的航线,按部就班的行驶在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之间。而捕鲸船的生活就是驶向未知的水域,去寻找传说中充满鲸群的海洋,用鲸鱼的鲜血和死亡换回自己的财富,能增加一点收入这可不是已经成为高级船员的水手们心甘情愿冒险的理由。   四个人中有三个人露出了明显的迟疑,只有一个人把挑衅一样的目光朝弗里兹扫了过来。   “而且我丑话要说在前头,我准备组建的捕鲸船队和新英格兰的捕鲸船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像他们一样采用拆账的方式,因为捕鲸的方式不一样,每个高级船员的薪水是固定的,比商船上同等职位上浮30%。现在先生们,你们如果还有不了解的可以提问了!”弗里兹把船员的待遇也提前安排好了,这足以让应征者们措手不及。   “我有个问题,这么说您的船只是去捕鲸咯?不会从事商业航线,”一个高瘦的汉子问道。   “当然,捕鲸为主,但是如果有合适的生意我也不介意跑一趟加勒比群岛,我刚刚弄到一条很棒的巴尔的摩飞剪船,在南海上应该没有巡防舰追的上她,”弗里兹故作大大咧咧的说。(这个南海指的是相对美国领土而言的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   刚才问话的那个水手嘴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然后他就不发一言了。   “我也有疑问,先生,您既然要捕鲸为什么要用船队?新英格兰的捕鲸船都是分散出去,这样才互不影响,而且能发现更多的鲸鱼,您以前了解捕鲸吗?”这是那个目光如刺头一样挑衅的水手。   本来弗里兹很想说‘没有人比我更懂捕鲸’,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把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口头禅咽了下去,只是微笑着说:“从黑鱼到小鲸我手底下的印第安人都已经捕了个遍,现在我们想去捉些更大的的海怪。”   “这么说来你其实对远洋捕鲸根本不了解!”   弗里兹很想回怼他一句,“你见过美国码头上堆积的如同树林的鲸须吗?你见过英国佬捕鲸基地里一个就能装一万吨鲸油的罐子排成排吗?就你们这鲸须论磅,鲸油论桶的时代,也谈什么远洋捕鲸!”然而,穿越者的话那样离奇会有人信么!   所以弗里兹只是摆摆手,“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我的船队不采用分账分配方式,出航时高级船员的薪水是固定的。如果你们没有其他问题,那就轮到我提问了。”   四个人都摇头表示没有更多问题,于是弗里兹看向刚才对捕鲸有些了解的这个水手,“水手,把你的名字,航海经验,擅长的技能都告诉我吧。”   “我是马萨诸塞人,叫丹尼.费曼,从小就跟着渔船出去打渔,后来上了商船跑船,之前做到二副,我现在就一个人,需要一份船上的工作。”费曼转着手里的帽子,手指把帽檐捏来捏去。   “那么你呢,水手?”弗里兹转向了费曼旁边的那个水手。   四个人很快就自我介绍完了,弗里兹点了三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等下再进来,剩下这个则直接就让他回去了。   接下来弗里兹把两个应征船长的人选叫了进来,同样说了一番捕鲸船的事情给他们个下马威。   只见两个应征者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弗里兹继续火上浇油,“其实我现在并不需要船长,我已经决定自己做大船的船长,另一条小船跟随我航行就好了,所以小船船长人选也已经确定,我只有大副的职位能给你们。”   弗里兹不相信斯塔克斯能把所有自己的心腹船员都派来卧底,所以这些应征者中大部分应该只是适逢其会的水手,从中挑选出适合自己的水手就好,现在自己确实用不到外面的船长,但是如果有合适的人手让他先干着大副,等到以后时机合适再把他升做船长。航海不过是赚钱手段,陆地才是自己生活的中心。   “情况就是这样,我不会按照新英格兰捕鲸船的规矩拆账发薪水,另外船上还有许多黑人和印第安人船员,作为大副既要管理好秩序,又不能对他们过于暴力或者有一点点歧视,所以我这船上的大副可不好当啊。”弗里兹笑着说,边观察两个从船长降级到大副使用的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我接受您这份工作,萨瓦兰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入职,另外我知道这要求不合理,可是能先预支一个月薪水给我吗?不行的话,半个月也成!”两个应征者中较年老的一个抢先说道,弗里兹记得他叫汉克.霍尔。   “不~,我也需要这份工作,萨瓦兰先生,求求您,请让我来吧,”这个曾经的船长大约三十多岁,两鬓也生出了白发,刚才他自我介绍叫埃迪.科恩。   弗里兹是没想到只准备挑选一个大副,结果候选人却争了起来,也许可以两个都选,但这两个人中有斯塔克斯卧底的可能性比起二副三副大上很多。   弗里兹在两个祈求着工作的人脸上扫了几遍,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我只打算雇佣一个大副,你们俩让我很为难,不如这样吧,你们告诉我谁更有优势一些。”   “请让我先说,我当过十五年船长,从商船到私掠船都做过,我熟悉新大陆每一个地方的洋流、暗礁,熟悉每个季节不同地方的风向,以及在什么偏僻地方的小岛能找到港湾和淡水补给,您选我不止是雇佣了一个大副,我保证是您最好的帮手!”霍尔先生的话很是打动了弗里兹。   “我更年轻,我能值更长时间的更,我虽然不清楚偏僻的地方,可是我也熟悉往来旧大陆和加勒比的航线,如果您不需要大副,您让我去做二副三副也是可以的,”科恩的恳求也让弗里兹很是意动,怎么办才好呢。   “你们先出去等候吧,让我考虑一下,”弗里兹摆手说道。   两人一齐鞠躬走了出去,弗里兹在他们的名字上分别画上圈圈,又打上问号。   良久弗里兹叫来了客房服务生,“把霍尔先生、科恩先生、费曼先生叫进来,其他人就让他们回去吧。”   “我的大船维修改造结束之后就将第一次远航,我现在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前往加勒比做几单生意,还是去北方捕鲸呢,谁能告诉我哪一种选择更好?”弗里兹看着面前的三人问道。 第二十四章 革新   “我以为现在去加勒比不是好时候,眼下已经是五月中旬,南海上的风暴越来越多,万一遇到飓风就只能等待上帝的审判了,”霍尔说道,科恩和费曼闻言也赞同的点头。   霍尔又补充说:“虽然加勒比的走私生意来钱快,但不是人人都能干这一行,非得有些英国佬的门路;捕鲸出门的时间会久一些,您那些黑人和印第安水手经验不足怕是难以让船跑出最大速度来,但至少鲸鱼不会端着褐贝斯步枪挺着刺刀跳上船来抓人。”   “是的,虽然您的巴尔的摩飞剪能跑很快,但要是那么多面帆没有熟练的船员操作,并不会比普通商船快很多,捕鲸苦一点也就苦一点了,”费曼也接口道。   “怎么,那船是巴尔的摩飞剪?”霍尔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弗里兹前边没向两个船长应征者讲到这一点。   “为什么你会用巴尔的摩飞剪去捕鲸呢,那样完全用不到这船的速度优势啊!”霍尔疑惑不解,弗里兹只好解释道:“只是正好她的船主损失了另一条飞剪船,打算把她转让罢了。为什么我觉得去北极冰海边缘才正好利用了她的速度优点呢?”   “我也觉得北上会更好一点,其实像巴尔的摩飞剪这样的船远洋航行才更有优势,只要这次能满载而归,远一点耽误的时间也不多。”科恩补充了一点意见,总的来说三个人都不反对捕鲸。   “这样很好,那么等到我入籍办理完毕之后,你们就一起跟我回去马里兰吧。对了霍尔先生,您需要预支薪水是因为家人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他们一起去马里兰。”弗里兹干脆邀请霍尔一家搬去马里兰。   “我最大的孩子正在新英格兰求学,我想预支的薪水就是给他的,其他孩子都在上学,因此……”   “我明白了,这样吧,你出海期间的薪水就由费城的PM.艾略特进出口贸易公司来代为支付,一定不会让你的家人受一点影响,”弗里兹拿起笔唰唰写下代付薪水的委托书和预支一月的便条,签名用印后交给了霍尔。   “萨瓦兰先生既然我从现在起就是您的雇员,我马上回家一趟就会搭船赶去马里兰,”霍尔激动的说。   “不急,你们现在都是我的雇员了,霍尔先生担任曙光号大副,科恩先生先委屈一下担任二副,费曼先生做三副,有一天船队扩大的时候你们都有机会升职,后天早上七点到码头搭乘萨拉尼娅号,现在回去处理一下家事吧,谁也不知道这趟航行会有多久,”弗里兹对三人说道。   送走了三人,弗里兹又出门搭上一辆马车,前往改造弩机的铁匠工场。   作为捕鲸的关键设备,这一番改造非常重要,一旦缺少它,此番出海就只能像新英格兰捕鲸人一样划着小艇去和大鲸搏命了。   弗里兹对巴尔的摩铁匠打造的弩机很不满意,有效射程太短、重量太大样样都不如意,在费城寻到这家铁匠工场之后弗里兹拿出自己的改造方案进行订制,这是一套结合了滑轮弓和八牛弩特点的复杂武器。   想要增加弓弩的力量并不能靠直接增加弓臂和弓弦的数量,由于收缩系数不同它们很难同步做功,互相掣肘下来甚至最后的效果还不如单一的弓臂。而八牛弩通过精巧的设计让一股弦把多个弓臂串在一起同步做功,所以它甚至能把沉重的铁矛投射到上千步外。   可在船上没有地方安排几十个人来上弦,所以这里又参考了滑轮弓的巧妙设计,通过滑轮组大幅降低上弦需要的力量,不然的话即使用上绞盘都要几个人才能上得动弦,而且这种改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击发时只需要很轻的力量就可以释放弩弦,像八牛弩那种要拿大锤砸才能发射的击发方式精度可不好保证。   改进之后只要副射手一个人几分钟就能上好弦,射手只负责瞄准目标轻松的击发。轻量化之后的钢制弩臂可以分别拆下保养,或者一个损坏之后换上另一个备份,得益于工匠的精湛手艺,整套武器全重不但未增加甚至还比费城的那套减重四分之一。   如此强力的弩机所用的弩弦也是肖尼猎人精心制作的,用韧而有弹性的鲸须绞合进马鬃和剑麻纤维以及硝制好的小须鲸筋腱搓制而成,涂上鲸油之后强劲耐用不惧海水浸泡。   空心的弩矢中留给麻药的容积加大了一倍,等到活动的倒钩机构被拖动之后就会挤破装封有麻药玻璃管释放出药剂,北方的格陵兰露脊鲸可是比小须鲸还大几倍的巨兽,增加剂量是必须的。用麻药不为毒死巨鲸,只是麻痹它的部分运动肌群,破坏它的运动协调能力,使它不能潜水逃跑或是反击罢了。   重新订制的弩矢足足打造了二十多支备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许到时候会有遗失或者需要补射的情况发生呢。不管是弩还是箭弗里兹都不怕有人模仿,拿不到核心的麻药,别的东西新英格兰捕鲸人学去了也没用。   第二天的入籍宣誓并不像弗里兹预想的那么隆重,其实这也很正常,移民人口飞速膨胀中的美国每年入籍的人是个大数目,哪有那么多公帑可以浪费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入籍也仅仅是符合条件之后的按部就班,弗里兹有这么多波折全是自找的。   不管怎么说入籍之后许多事情就好办了,弗里兹忙不迭的把使用悬臂支架浮艇增加大型船舶稳定性申报了专利,把使用大米和薯类制糖、酿造啤酒也分别申报了专利。至于立式风车弗里兹反而放过了,这个东西使用范围有限,技术扩散也根本防不住,就当为社会做贡献了吧。   大型的金属反应罐为什么不申请专利可就有意思了,可以想见在此后的几十年里边会大量使用这东西的人都极少,而专利也有有效期,十几年时间说眨眼就过,即使申请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他人谁要是去申请这项专利也害不到自己,在法庭上自己有专利申请之前就使用这种设计的证据,一告一个准,要打官司怕谁来,教友派里边多的是律师。   一大早白色的萨拉尼娅离开了费城码头,一路飞驰奔向切萨皮克湾,有几位地道的老水手指挥,小船甚至还搭上一点拉布拉多寒流的尾巴,把航速推向了极限,弗里兹转过头不出意外的在尼奥脸上看到佩服的神色,自己和他这样的二把刀船长要学习的东西还多得很啊!   两天多一点的航行之后小船以从未有过的效率走完了航程,停泊在巴尔的摩船厂外的海面上,高级水手三人组站在船舷边看着漂在水中的曙光号,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   此时的曙光号已经完成了舷外悬臂浮艇改造,两侧各联结上了一条三十吨的小船,船上不但有两组桅杆,长长的首柱上依然有能挂三张三角帆的斜桅,和萨拉号的区别仅仅是没有舷外浮艇和尾舵罢了,这也让曙光号需要的水手数量比同吨位船只多,不过好处是水手们会有更加宽裕的住宿空间可以使用。   此刻的曙光号外型给人一种很科幻的感觉,有别于旧式船舶木头鞋子一样笨拙的外观,更像一只两翼划过水面展翅欲飞的海燕。无怪乎把三个老水手也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科幻,但那扑面而来的新奇感却错不了。   曙光号甲板中间的地方在改造中增加了一组三眼灶台,这是西班牙巴斯克捕鲸人发明的设备,有了它捕鲸船就能在海上熬煮出鲸油,而不必拖着鲸脂回到岸上再加工了。   无论曙光号还是两条“小艇”船体全都漆成了黑色,这是出于实用性考虑,未来操作中鲸血和鲸脂不可避免会蹭到船壳上,与其给人看着邋遢不堪,不如一黑了之。这也是已经重新油漆多次的萨拉尼娅号得来的教训。   把两条小艇架在略靠船尾位置的悬臂足有五米多宽,几个肖尼猎人正站在上边比划着,特殊的设计带来一个作业时的好处,割脂时可以同时从两边使劲像撕香蕉皮一样扯下鲸脂。   旧式捕鲸船捕到猎物后只能在舷外搭上一个窄窄的架子,名为割脂台,水手站上面手持着长杆一端有割脂刀的工具从鲸的正上方切开鲸脂。这就像只用一根筷子头吃蒸茄子,划口子没问题,干其他就帮不上忙了。只能把鲸脂钩住用绞盘吊起,靠鲸自身的重量把鲸脂扯落下来,鲸尸在水中会不住的滚动,操作困难效率非常低。   而上方有悬臂之后就大不一样,过去宰杀分割小须鲸时肖尼人已积累出丰富经验。把鲸一头一尾拴在船上固定住,猎人向两边剥开鲸脂,遇到有筋膜扯住鲸脂时候立于悬臂上的人轻轻一刀就能划断它。   屠宰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即使21世纪的最现代化肉联厂里也是如此,机器能够简化的只有屠的那部分,把畜禽分解成肉和各种零碎只能靠人力完成。   据说弗里兹在费城的时间里,肖尼猎人在小须鲸身上练手已经达到了目无全鲸的地步,割下一整条肌肉只需一到两刀!整条小鲸只用一袋烟的功夫就能分解干净装上船。 第二十五章 湾流   为了等待里德.富勒把船员配齐,弗里兹还要多等两天,时间宝贵,弗里兹把所有能找到的人都拉上船直接试航,三十多人驾驶这样一条复杂的船让所有白人心里都捏了把汗,还好在切萨皮克湾里它不需要跑出全速,只看操控是否可靠,增加的悬臂浮艇是否影响航行。   第一次试航还真暴露出了问题,在曙光号上操舵响应非常的差,想想也是,横向尺度这么宽的船只靠一小片舵怎么能控制的了,解决办法很简单,把单叶的舵变成多叶的,就像大型飞机的垂尾一样,要么做的很高大,要么做成双垂尾,此前在模型上水槽中无法发现这个问题。   还好船的舵片制作不难,弗里兹干脆也别双舵片了,直接来三叶的吧,不信还有什么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两侧的浮力体小船是以增加浮力储备的方式连接上飞剪船的,这也就使得它们正常情况下不能载货,否则能看见悬臂被坠出的弯曲弧度,只有在飞剪船体吃水很深的时候才能把一部分载荷匀到两边艇上,这当然很麻烦,不过这年头的商船装卸货物就没有不麻烦的,也不算太大的缺点,以后有的三副费曼操心了。   当曙光号改造这最后一项缺点时,弗里兹忙着给她和萨拉尼娅准备净水器。   大航海时代水手们的生活有种种苦楚,吃不上新鲜食物,睡不上好觉,喝不上干净水;前者会引发各种维生素缺乏疾病,弗里兹的对策是饮用啤酒和食用新鲜鲸肉、鱼虾;无法喝上干净水在许多远洋船上只能靠每天配给水手烈酒来解决,这当然是饮鸩止渴,造成淡水变质的元凶弗里兹非常清楚是细菌和藻类,细菌可以用增加水中银离子浓度的办法来抑制,藻类就只能靠净水器过滤了。   滞留费城的一个月时间里弗里兹曾经做了小型的净水器样机来验证效果,从原理上参考了731大刽子手的石井式净水器,其实在制糖的时候弗里兹就已经使用过三段过滤技术了,现在特别增加几段是为了除去水中肉眼看不到的单细胞硅藻。在费城弗里兹订购了一批硅藻土,除了用来给熬鲸油的炉灶做保温夹层,也有作为过滤层材料的考量,使用效果基本达到了弗里兹希望的样子,过滤后的水置于玻璃瓶中几十天不臭不油腻,似乎这又是一个可以申请专利或者发表科技论文增加社会影响力的好机会。   其实任何船长都不喜欢自己船上的水手随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弗里兹尤其不希望十来岁的肖尼孩子也全变成酒鬼。   弗里兹关上门坐在法贝尔面前,取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是制糖需要注意的每一步,你照着去做就行了,注意事项和安全隐患我也都给你记在后边,你做熟悉之后就把它烧掉吧。虽然我已经向专利局申报了专利,但不会那么快有结果,制糖的秘密暂时还要保密。”   法贝尔翻了一下小册子,“我的好弟弟,你替我想的太周到了,这一切原该是你的,我这个兄长却要占过去。”   “别这么说,在最困难的时候你也没有忘记照顾我,况且这个产业不交给你我又能交给谁才放心呢,别忘了我造船、买船的花销还要从糖厂的利润里边出呢,明天我还能带着你亲自做两遍熟悉下流程。我这一趟出去大概要半年多之后才回来,肖尼人留下的鲸油应该够工场用一年了,你可别忘记把它算在成本里边,我们的股东会理解这种合理开支的。”   弗里兹把糖厂的肖尼人全撤了出来,男人们听说要登船无不兴奋,女人们则是期待中又带点惶恐,只有彭妮是激动的魂不守舍。   弗里兹带上卢伯特先去参加了富勒召集的曙光号股东会议,签署下利润分配原则,如果是捕鲸则按拆账方式分配鲸油,半路上如果出售过鲸油也要把销售的金钱带回来分配,冒险去捕鲸的肖尼人和水手的薪水大致会占去五分之二,剩下约五分之三由富勒一帮老绅士和弗里兹、美第奇先生等股东按照股份瓜分。   如果是进行航运有收益,则股东们瓜分去三分之二,这两条拆账协议谈好之后是皆大欢喜,其中一部分股东还能从黑人水手薪水中获得报酬,他们总之不会吃亏。   最后里德一共给弗里兹送来了36个充作水手的健壮黑人,弗里兹把花名册交给霍尔去安排,以老带新,现在只能这样了,肖尼水手技术只能说刚刚及格,就赶鸭子上架当起师傅来。   出航的日子终于到了,码头上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看热闹的好事者对着两条行驶得歪歪斜斜的船指指点点,因为抽调了太多肖尼水手去曙光号上,现在连萨拉尼娅上也满是不熟练的黑人水手,眼下只能把船开出去再狠狠地操练他们。   两条船舱里都满满的载着盐和啤酒,这两样货物在新英格兰的渔业基地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霍尔先生,你对我们的船队现在有什么建议没有?”弗里兹收好望远镜朝大副问道。   霍尔把手放在图册上说:“我认为还是先按照试航的方式进行航行,让所有人都熟悉下新船的操作,等进入大西洋之后我们再挂上所有的帆闯进洋流中去,一路朝北,这一路上没有岛屿和暗礁,只需要不断的抢风航行,正适合操练黑小子们!”   弗里兹忧心的看向那些一脸懵懂的黑人水手,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他们这些新来的人未曾受过自己恩惠,没准会有不听指挥的人,不但和高级船员需要磨合,和肖尼人也需要磨合,要是能从糖厂中已经熟悉肖尼人的黑人里抽调人做水手就好了。   船队跌跌撞撞的驶出切萨皮克湾口,一路向东扎进大洋深处,不到半天就找到了墨西哥湾暖流,曙光号在前,萨拉号在后调转船头向北驶去。   在这暖流上航行,气温都显得更加湿热了,科恩不时发出命令调整着航向,弗里兹走到船舷边看向所谓的暖流,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难得自己也有空闲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欣赏这道影响了西欧气候的洋流。   “其实湾流中很少有鱼虾游弋,只有在湾流两边才能捕捉到鱼和抹香鲸,我过去认识的一个捕鲸船长告诉我,抹香鲸会游弋在湾流两边,湾流正中间是没有的。另外我们最好不要在低纬向东越过湾流太多,那边有可怕的马尾藻海,”暂时得空的霍尔侃侃而谈。   “即使遇到抹香鲸我也不想去冒险,捕鲸的主力是萨拉号,你看看她现在航行的样子,”弗里兹摇摇头,抹香鲸可不是须鲸那样只吃小鱼小虾的温驯动物。   成年抹香鲸本身就是可怕的巨兽,历史上被抹香鲸攻击沉没的捕鲸船中最有名的是埃塞克斯号,可是这次著名的惨剧能流传下来有一个前提,船员们历经磨难在海上漂流九十天后还有几个幸存者被救起。那些连全体船员一起损失在大洋中的捕鲸船可就没有办法讲述他们最后的故事了,到底是遇到致命的风暴还是碰到了暴怒的抹香鲸就是一个不解之谜。   但抹香鲸却又是美国捕鲸人垂涎的猎物,只有抹香鲸头颅中取出的鲸脑油才可以制成蜡烛,价格是普通鲸油的几倍,因此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们都尽量去捕杀抹香鲸。   抹香鲸倒霉的原因还不止是鲸脑油,在此时的捕鲸行当里边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因素,那就是鲸死后是否会沉下去。   大洋深处的鲸落成为一个个丰富多彩的独立深海生命群落,固然给后世的研究者以丰富的研究资料,但对捕鲸者来说却是噩梦,仅凭捕鲸小艇是没法把几十吨重的鲸尸留在海面上的,经过几个小时精疲力竭的搏斗鲸尸却沉入了深海,这意味着白干一场,因此选择死后不会往下沉的鲸鱼种类就是一个关键性的因素。   许多种类鲸鱼死后都是会沉底的,包括小须鲸,只是因为它毕竟太小,轻易就被肖尼人制服后拴在了船上。英美两国的捕鲸者几百年来总结经验把死后不会沉底的鲸鱼叫做“正确的鲸”也就是right whale,那些杀死后会直接沉入海底的鲸就叫“错误的鲸”鲸也就是wrong whale,典型代表就是蓝鲸。   在此时的捕鲸行当里边right whale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北极的格陵兰露脊鲸,而抹香鲸从古罗马时代就被捕杀当然也是一种不会沉下去的鲸,但这可说不准。抹香鲸为啥长一脑袋鲸脑油?因为抹香鲸可以通过调节温度改变鲸脑油密度来帮助自己潜水,死抹香鲸直接沉下去的事情在捕鲸者中并不稀罕。   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瞭望台上传来一声喊“右舷大约3海里,大鲸!”   弗里兹看向霍尔,他只是低下头一副全凭弗里兹决断的神情,而肖尼水手在听到这一声喊之后都兴奋的喊叫起来。   “该死的鲸鱼,不早不晚现在冒出来,”弗里兹在肚子里边诅咒着,还是下了追上去的指令。   经过半个钟头的追逐,中间鲸又喷了几次,那偏向一边像棕榈树一样散开的喷水柱都证实了它抹香鲸的身份。   “发信号给萨拉号,我要和梅克奇船长沟通,”弗里兹想了想还是给信号旗手下了指令。 第二十六章 抹香鲸   尼奥也看见了鲸鱼,跟着曙光号一路机动以来这还是遇见的第一头大鲸,肖尼猎手们都按捺不住了,打着唿哨向他示意前方有猎物。   忽然曙光号上的信号旗手打起了旗语,尼奥连忙举起望远镜观看。   旗语出现的历史并不长,此时航海界和军界还没有诞生世界通用的旗语,因此船队使用的是弗里兹安排彭妮编制出来的一套肖尼语旗语,晚上就只能靠着灯光和哨声、鼓声来简单沟通了。   看完旗语,尼奥皱起眉头,弗里兹刚才说不建议前去捕鲸,因为这明显是很凶猛的抹香鲸,重载的船只加上不熟练的水手,萨拉尼娅号很难完成射击后躲避的动作,而且弗里兹特别提到,这种鲸的鲸脂比起小须鲸要厚的多,弩矢斜着浅浅的扎上去可能连鲸脂都没穿透,因此射手须在靠近到几十英尺的距离上以斜向下的角度发射,才能保证弩箭中的麻药起作用,而这对萨拉号太危险了。   然而越是危险难以捕捉的猎物对于肖尼猎人们才越有诱惑啊,尼奥苦恼的想着,见过太多弗里兹的处事方式后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过去在危险面前无所畏惧的性情,总是要考虑再三,变得不像肖尼人啦。   “告诉曙光号,请他们保持一海里的距离,我会见机行事,”尼奥仰起头对信号旗手吼道;然后面对着年龄比自己都要大一圈的猎手们咆哮道:“都把船开好!捕猎那是十鱼和白鸟操心的事儿,你们指指戳戳的在忙什么,调个帆都配合不好,是想把船头直接撞鲸脑门子上把它砸死吗!”   曙光号上面弗里兹听说尼奥会见机行事后不想松手也不行了,只好吩咐科恩把船保持在湾流里,全部落帆,坐观萨拉号的表演。   正在这时海面上又噗噗噗的升起了几根水柱,连串的喷气声简直震天响,该死!这里有一群抹香鲸,前面的时候大群鲸鱼潜入到了深海,现在全冒出头来了。   抹香鲸能够潜入几千米深的海底,历时两个多钟头,不过深潜之前它必须进行连续的多次呼吸,让肌肉和血液中富集氧气,一群暗灰色的背鳍在海面上时隐时现,巨大的三角形尾鳍拍击水面发出巨大的响声,溅起白色的浪花。   尼奥脸上变色,情况有变,从弗里兹谨慎的态度上他知道了这种动物不好对付,但猎物从一头很快变成了一群还是始料未及的,现在最近的一头距萨拉号还不到一百英尺,忽然他发现鲸群中尾巴一扬就少了两头,立刻产生了不妙的感觉,“左艇落帆!”   这个萨拉号的独门招数使出来之后小船立刻就远离了鲸群,不远处的海面突然像喷泉一样迸发,一个巨大的头颅从那里钻了出来,抹香鲸巨大的身体直直的跃出海面一半还多,然后向旁边一倾重重的击打在水面上,巨响声中水花爆溅,另一头鲸很快以同样的方式跃出击水,如此近的距离上看到几十吨的巨兽跃起比桅杆顶还高再以能把小船击的粉碎的巨力砸向海面,萨拉号大部分船员都感到了从背脊骨处升起的一股战栗,还好肖尼人都是见过大场面,只有几个新船员奔到舷边开始放水。   尼奥眯起眼睛盯着击水后竖着露出水面的那颗巨首,那蟹钳似的巨口还一张一翕,他感到了一股无名怒火从心中燃起,“可恶的野兽,今天太阳落山前肖尼猎人就会把你砍成一段段的!”   抹香鲸凭本能行事,丝毫不知道自己喜爱的跃身击浪活动已经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在笨拙的捕鲸划艇面前无论是这样跃出水面的一击还是巨口的一咬都是非常致命的,然而速度极快的萨拉号不是抹香鲸能轻易捕捉到的,嗯~,如果水手发挥正常的话。   尼奥把他的怒火发泄到了水手身上,弗里兹在曙光号上看着萨拉号疯狂的练习着转向加速,觉得大好时光也不能浪费了,干脆也让霍尔操练起新水手们爬桅杆张帆收帆这些基本功来。   等到他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弗里兹吩咐帮厨的肖尼女人在炉灶中点燃煤火,几张巨大的铁板架上去,浇上鲸油倒上切好片的南瓜、洋葱,不多时就煎的喷香,夹在玉米面和着麦粉糊糊现煎的薄饼里让人胃口大开,一旁锅里用捣碎干鲸肉煮的炖汤也很快熬好了,一人盛上一大碗,吃罢还有大杯的啤酒。   “以我对尼奥的了解,今天啊有一头鲸活不长了,让他们吃饱等下才好干活!”弗里兹也手端一杯啤酒就着卷饼,朝面前切着咸牛肉的三人说着尼奥的笑话。   萨拉号也结束疯狂漂在曙光号旁,水手们坐下来就着啤酒啃起干肉,食罢回到各自岗位,小船又像一道白光一样朝鲸群射了过去。   从望远镜里只见小船如同一道白影挨着众多鲸的身体驶过去,一下子把弩矢钉在了最大一头鲸背上,吃痛的抹香鲸大头向下一扎,尾巴朝上一甩直直的潜了下去。   其他抹香鲸像是听到什么信号,紧跟着也潜入水中,只见一片片巨大尾鳍被举起,然后又无声的消失,一时间海面上变得空荡荡的,和十几秒钟前还挤满了巨大暗灰色背鳍的景象相比十分诡异。   萨拉号直直的朝曙光号后方驶来,不知道是生死关头激发出来的人类潜能呢,还是这半天的狠狠操练终于有了效果。   静静的等待就像有几个十年那么漫长,此起彼伏的噗噗喷水声终于又回荡在海面上,鲸群远去了,只有被射中那头留在海面翻滚着,弗里兹喉头一舒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抹香鲸们虽然是海中最大的食肉齿鲸,在与人类的战斗中始终处于不利的地位上,它们无从得知致命的鱼叉来自何方,其视力很差平时在漆黑的深海中完全用不上,在海面上除了人类再无敌手还是用不上。   在遭到人类千百年来的捕杀后,抹香鲸总算学会了逃跑,这也是捕鲸船成员的幸运吧,否则面对成群几十吨重的猛兽反扑将没有人能够幸存。   萨拉号靠了上去,猎手举起长长的宽翼鱼叉刺进鲸腹,抹香鲸从鼻孔中喷出一大股红色的水沫,这是它重伤垂死的迹象,肖尼水手把早已准备好的绳圈套上它的尾鳍,又把几个浮桶拴在它胸鳍上,就张帆拖着猎获朝曙光号靠过来。   弗里兹拍了下手,霍尔驱使着乱成一团的水手去准备绞盘、滑轮、割脂刀具、带杆长钩,肖尼女人们赶紧清理甲板,乱像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变的有序起来。   曙光号两翼小船张开帆调整着船的位置,几个水手解开一条划艇划到萨拉号边上去把系在鲸尾的绳子牵引过来,绞盘吱吱转动起来,抹香鲸被拖到了曙光号右侧悬臂之下,尾巴被拴在悬臂上。   第一次出海的水手们围在船舷边围观着这头巨兽,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这可怕的海兽侧躺在海面上,暗灰色皮肤皱巴巴的像极了大象。一个肖尼猎手探出头去抛下一个绳圈套住鲸下頜,另一头拴在船头的系缆桩上,   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如果不赶快,大洋中的鲨鱼就会闻腥而至,把鲸脂啃噬的不成样子。鲨鱼其实是很挑食的,它们最爱吃脂肪丰富的鱼和海豹,所以那些瘦巴巴既没有鱼味又没有厚厚脂肪的裸猿它们咬一口就会呸呸的吐出来,完全不合鲨鱼胃口,它们更多是出于好奇心才把不认识的东西咬上一口,比方说二战的时候有条鲨鱼吞下了一颗水雷。   肖尼猎人利索的在两条悬臂间搭好了操作台,挥动着弗里兹在费城订做的长刃窄身的切脂刀,其样子颇像长柄斧,只不过斧头是冰鞋下冰刀那个样子的,造型看起来极怪异,但是锋利无比又不会太过沉重,十分好用!   猎人从剖开处各自钩起鲸脂向两边拉,一个猎人直接跳上了抹香鲸露出的肌肉,他用力一刀斩下,手轻轻一伸拽过一根长杆钩来随意的钩在一大块肌肉上,上边的人配合的拖动钩子把肌肉的连接肌腱露了出来,他又是随意的挥动了两下切脂刀就像农夫在田间锄倒了两蔟杂草,那一大块足有他体重那么多的鲸肉就被钩了起来,他再挥一下刀就斩断了鲸肉和鲸身的联系。   他偶尔也注意一下鲸脂剥离的情况,不太顺利的就顺手挥一刀割断那些附着鲸脂的肉筋,等到剥下的鲸脂有一个人那么高了,他就走过去一刀横斩在腰那么高的地方,一刀又一刀直到一大条鲸脂被砍断。   弗里兹也吃惊的看着肖尼猎人们这行云流水一般的配合,大块大块的鲸肉被拖上甲板先丢到一边堆着,现在新水手和肖尼女人们忙着处理鲸脂,大片的鲸脂连着鲸皮被丢到甲板上,肖尼女人先从鲸皮上削下鲸脂,再把鲸脂切成麻将牌大的小块丢进熬油大锅里,要是有蒸汽船上的锅炉就不用切的这么碎了,而且还能近乎百分百的提取出鲸脂中的鲸油。   抹香鲸因为深潜的缘故生出了一身坚韧厚实的鲸皮,死抹香鲸能够变成被亡灵法师施加了血肉魔法一样的血肉炸弹,把臭烘烘的肠子炸出去几十米远,因此这身鲸皮具有非常高的使用价值,如果不是带上这么多肖尼女人像普通捕鲸船那样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来采集鲸肉鲸皮,能够从鲨鱼口中把鲸脂抢下来就不错了。(可能有人读过《白鲸》,会奇怪里边不是说抹香鲸皮很薄吗,答案是麦尔维尔有很多道听途说式的错误,可能与他只是船上的低级水手有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美国捕鲸人对鲸的认识非常有限。)   想了一想弗里兹对猎人们叮嘱道特别注意这头鲸的下半身家伙要保留完整,连铃铛带杆子的晒干之后可比海狗鞭壮观多了,想必能在遥远的地方卖出个好价钱。   鲸肠子也值得仔细搜寻,抹香鲸吃掉乌贼后会吐出无法消化的硬喙部分,只排出液态的鲸粪,但是总有些乌贼硬喙机缘巧合之下卡在了肠道中吐不出,让难过的抹香鲸只能把它变成臭烘烘的龙涎香,等待哪天机缘巧合了再吐出去。世界上最大的一块龙涎香是直接从鲸肠子里掏出来的,重达一千零三磅,只不过没有美国时间去割开鲸肉的美国捕鲸船根本就不会去搜索鲸肠子,这个记录是挪威人创造的。搜寻方法也很简单,把肠子割开,里边东西直接倒海里,龙涎香是蜡质的比重比水轻自然就会浮在海面上。   等到肖尼猎人将几大块灰黑色臭烘烘的东西捧到面前时,弗里兹只好略作解释,被人误会有什么怪癖就不好了。这几块龙涎香还不成熟,需要在海水和日晒下慢慢的氧化反应,才能转变成让有钱人一掷千金的顶级香料,这是此时美国捕鲸人所不了解的知识盲区。(麦尔维尔对龙涎香的描述全是错误的,或许是别人不愿意告诉他,也或许告诉他的人也不了解。) 第二十七章 富饶之地   抹香鲸头部有两种鲸脑油容器,一个是捕鲸人俗称的海德堡大桶,里边装满了捕鲸人渴望的鲸脑油,另外一种容器是如同蜂房状的缓冲组织里边一小格一小格的存着鲸脑油,抹香鲸大头的前部全是这样的组织,只能靠人力榨出来,这东西凝固点只比鲸的体温低三度,等变成固体就费劲了。   美国捕鲸船喜欢把抹香鲸的头切下来吊上船,然后用小桶舀出鲸脑油倒进大桶里边。可以沿着鲸占身体长度三分之一的头部后面贴着鲸头骨把整个海德堡大桶铲下来,你也许看不见它在哪里,但当你站在上边时你就清楚的知道它的边界在哪,它是一个软软装满油的袋子里边没有任何骨骼,这个特点让水手们虽然对抹香鲸还陌生却不会搞错鲸头的位置。   霍尔以前没有捕过鲸对这一行知道的却不少,商船或者私掠船的船长们聚在一起时除了交换各种见闻,对自己的职业经历吹的牛皮足可以装满几条船。   高强度的宰杀作业持续了几个小时,超过五十吨重的抹香鲸只剩下一副骨架,肉和鲸脂堆满甲板,连两翼的船甲板上都不能避免,这东西实在是太大太重啦!本来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鲸下水的弗里兹也只能无奈的放弃,譬如鲸的肝可以提炼鱼肝油,即使不提炼烹制一下少量食用也可以给船员补充维生素A,如今只能都丢进海里,眼看着迟到的大青鲨兴奋的在一堆鲸下水中钻来钻去。   鲸骨中也可以提炼鲸油,但那是需要蒸汽锅才能做到的事,因此弗里兹和肖尼猎人都只能遗憾的把巨大的鲸骨架沉入水中,本来他们很想留下鲸头骨,但是甲板上实在没地方可以摆放,为了平衡船只载重负荷,费曼已经花去许多口舌,弗里兹只好同意倒掉大部分淡水,仅留下一周半的配给量,为鲸肉和鲸脂腾出载重吨位。   不过弗里兹还是让猎人们取下抹香鲸的牙齿,一颗就有近两磅重,足以让内陆的居民摸着这颗竹笋一样大的牙齿想象这可怕的生灵。在许多捕鲸船上美国水手用抹香鲸大牙雕刻工艺品已成为传统,当然对肖尼猎手们来说这种稀罕材料能做的器物和工具很多。   一边炼油一边切割清洗鲸肉再把它们用绳子挂起来晾晒,弗里兹苦恼的发现一头鲸的肉竟然有如此之多,能都切成薄片晾干当然很好,但这么做绳子肯定是不够用了,于是大部分鲸肉只能切成细长条穿起来晾干。   这个东西的价值弗里兹毫不怀疑,印尼拉玛勒拉的捕鲸人几百年来一直捕杀抹香鲸作为食物,鲸油作为烹饪的油脂,鲸肉干用来向种植谷物的民族换取粮食和蔬菜,这种生存捕鲸即使到21世纪也没有停止。   也许纽约的居民不会那么喜欢鲸肉干的味道,但肉毕竟是肉,它不会比臭气熏天的鳕鱼更难吃,会有买不起牛肉的人需要它。   留下值更的人熬鲸油,其他人在把鲸肉条全挂上绳索之后也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弗里兹却还没有睡着,新水手们对今天的巨大猎获兴趣缺乏,他们既不能靠这个获得自由,也不能靠这个得到财富,最多就是食物中的肉量更足而已,难以让他们发挥出主动性来,此事还需重视。   历史上曾经有许多黑人在获得自由后登上新英格兰捕鲸船,靠着从某些非常走运的捕鲸船拆账中获得了和风险相对应的财富,上岸就可以改行过安稳日子,而现在自己面对的这些水手做的无论好坏都不是自己的,这让弗里兹联想起了前世的某些不愉快事情。   此番返航回去之后要么跟主人们谈判,给这些水手一个盼头,要么就只能换下他们,航海和捕鲸是搏命的行当可开不得玩笑!   天明之后弗里兹将两船的新水手都召集到一起,“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出生就是奴隶,不论你们的主人对你们怎么好,你们还是他的奴隶。   当他鞭挞你们的时候他可能会说他是在像父亲教训儿子一样,对你们完全没有恶意,请问你们见过他是怎样对待家人吗,会动不动把鞭子在他儿女头上挥舞吗?   为什么每个人可以呼吸同样的空气,被同样的阳光照着,信着同一个神灵,却有人没有自己的任何权利,像马牛猪狗一样连性命都属于其他人呢,这是为什么!这合理吗?   现在你们和我在同一条船上,我看到你们的内心非常可怕,可怕到会送掉这两条船上所有人的性命!你们的身体很健康,可是内心却像要带着其他人毁灭一样的病态。   我不想在我的船上看到这样的船员,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改变的机会。我会让霍尔先生和梅克奇先生两个月后都列一个名单,有哪些人是能够在船上把活儿干好的,这些水手以后将继续陪我去航行,我可以放心的睡在他们操纵的船上。   这样的好水手我将给他们的主人一个提议,当他们的水手等级提升之后涨的那部分薪水我会发到他们手里,让他们以后可以靠攒起来的这笔钱向主人赎买自由!   而那些不能当水手的人,对不起,返航之后我会把他们退回原来的主人!”   弗里兹大吼着把自己构思的赎买自由设想告诉了他们,眼看着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爬上黑人水手们的脸,弗里兹这次演讲之后霍尔的指挥明显变得顺畅许多。   然而黑人们并不知道,就在今年一个叫惠特尼的乔治亚人将会发明轧花机,把原棉变成皮棉的过程一下子从费时费力变得简单了,技术革新给奴隶主带来的是棉花种植业的有利可图,南方棉花种植园爆发性的增长起来,给黑奴带来的却是最黑暗的一段经历,健壮奴隶的身价将飙升近十倍,像繁殖牛马一样繁殖奴隶贩卖也成为有利可图的生意,主人们对财产更不愿意放手,连自由黑人也变得不安全起来,捕捉逃奴的赏金猎人会从北方绑架黑人卖到南方。这些黑人水手还能否获得自由,真的要看他们主人良心有多大了。   船队把挂满桅杆的肉条稍微理了理,不和帆索绞缠一处,就挂满帆顺着湾流朝北而去,为了赶回来昨晚损失的时间,两船都展开了翼帆和所有三角帆,麦克尼尔一番比较下来曙光号比萨拉号跑的要更快一些,也许是水下的线型更合理,也许是她的帆更多更大桅杆也更高。   日夜兼程的航行五天后,这天傍晚科恩测完星位又计算过几遍才挠着头走到弗里兹面前,“船长先生,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们的船速似乎太快了一点,眼下已经错过了驶出湾流前往纽约的最佳地点,我们再去纽约的话会多绕一些路,而且风向也不大配合。”   “把霍尔先生叫过来一起商量,我想多听一个人的意见,”弗里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   “在纽约港停泊的好处是我们船上的商品很容易找到买家,如果需要补充水手也很方便,那里多的是刚下船不名一文的新移民,”霍尔边扯着胡子边说道,“但如果不进行补给的话,我们直接去新英格兰的港口也未尝不可,请问船长先生,您是只想卖掉货呢,还是要顺便再进行一点补给。”   “我打算把大部分啤酒和盐、鲸肉干处理掉,出航时从宾州买的全麦面粉费曼先生检查过都没有问题,所以只要补足淡水,我们想航行到哪儿都没有问题,”弗里兹说。   “那么我请您把船开往塞勒姆吧,那里有许多远洋的商船,他们从东方运来香料和茶叶,从非洲运来制清漆的树脂,从南美运回上等的咖啡豆和金鸡纳树皮,绝对是块富饶之地,吸纳下您的货物完全不成问题,”霍尔肯定的说道。   “可是我听你这么一讲那里的船长都好了不起,从远洋运回的全是值钱的贵价东西,谁会买盐和鲸肉干呢?”弗里兹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您不用担心这个,那里有了不起的船长固然不假,但也有来购买这些商品的国内客商,他们的船上往往还有空位,需要到旁边的波士顿或者格洛斯特、普利茅斯等地去装满鳕鱼干才能返航,”霍尔舔了下嘴唇,“在跑远洋的港口也总有那么些不走运的人,他们和港口的码头苦力能吃上鲸肉就不错啦。”   “霍尔先生你对北方的港口真是熟悉啊!为什么却在费城安下家来呢,在北方才适合你大显身手呀!”弗里兹不由感叹。   “其实南方也有许多了不起的船长,他们冒着风险贩运那些英国人对美国禁运的物资,独立战争时要是少了他们大陆军连衣服都要穿不上了,”这话让弗里兹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就是走私船长么,大陆军最惨的时候步枪几个人用一支,连靴子破了都没有换的赤脚走雪地上,靠走私能富国强军吗,笑话!   富了自己差不多,那个曾经给自己冷板凳的莫里斯兄弟在战争中不就是在走私么,要不是后来法国援军赶到,靠走私犯折腾进来的那点军火物资还打什么仗啊,走私者只贩运利润最高的货物,才不管什么是你所急需的呢。   霍尔有一点并不清楚,塞勒姆这地方未来的支柱性转口贸易是香料,一七九一年转口的胡椒还只有五百磅,到十五年后当年转口胡椒已达七百五十万磅啦,彻底结束了胡椒香料贵族的历史。   这一夜大副二副都提着小心,隔半个钟头用哨子和鼓点声提醒萨拉号保持位置在黑夜中跟着驶出湾流,到了第二天时近中午,左舷出现了一片陆地,霍尔对了下海图明显放松下来,“船长先生,那里就是新英格兰最早的捕鲸船出发地科德角了,在半岛后边是新英格兰最大的捕鲸港口楠塔基特岛,现在里边可能是空荡荡的,船都出发去格陵兰捕鲸了。”   “那么我们的目的地呢?”   “马上我们就驶入马萨诸塞湾,在波士顿北边一点那个河口就是了,”霍尔解释道。   塞勒姆并没有像弗里兹想象中那么繁华,半岛后面的港湾里船只一点都不多,连巴尔的摩码头都比不上,不过霍尔有一点没说错,这里的商人很有实力,啤酒、盐和肉干都很容易的销售出去,顺带着还有抹香鲸贡献出来的那十吨多一点鲸油,弗里兹只留下了十二桶鲸脑油,这个东西他打算带去更有利的地方卖掉。 第二十八章 向北   “可惜啊!这么多钱一大半都是人家的,”卢伯特合上账本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钱箱,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虽然舱室里边点着鲸油灯,光线还是过于昏暗,作为一个高级船员之外的编外高级管理人员卢伯特还是幸运的拥有一个独立的狭窄房间,风平浪静的时候他也会去甲板上走走吹下海风,避开船舱中污浊的空气。其他时间卢伯特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熬过那风浪无情的摇晃带来的不适,嗯,如果曙光号不是三体船的话在风浪中左摇右晃的能把人摔到舱壁上去,对多数水手来说现在的生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没有比较就会缺乏幸福感啊。   跟着弗里兹出来这么久,在温斯罗普时候卢伯特的生活一直缺少变化,那些机器固然新奇但是满工场的黑奴让人只想避开,一点新奇感很快就过去了,卢伯特有时候都怀疑母亲让自己跟着弗里兹出来是要学什么,丢下一大摊子营生一个人跑去费城不管?   等到上了弗里兹的船去费城编造一个幽灵股东,卢伯特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弗里兹啦,他整天行走在危机边缘,像尤金一样认识很多体面人,可是却老担心别人会把他怎么样。   本来他靠着脑子里边层出不穷的点子怎么也能过上好日子,像刚刚卖出去的四万磅盐,码头上的商人非常痛快地就以一千二百美元包圆了,真想不通弗里兹为什么不自己去干,偏偏要借上一屁股债去买船造船,运这么多盐的运费才一百多美元,最后还要分给股东大半,靠航运能发财吗?只怕债都还不上,真让人不理解!   还是捕捉大鲸更划算,半路上随便捉到的一头抹香鲸就给船队带来了一千七百多美元的收入!   (此时美国捕鲸船的鲸油生产成本是每吨25金镑,实际卖往英国是30~35金镑,加上运气的因素,平均利润其实并不高。由于独立战争中失去了太多船只,以及战后英国制裁的影响,美国捕鲸船队数量正在恢复中,整个1793年美国鲸油的产量才只有50万加仑,合不到1800吨。)   不过呢拆账之后股东们又要拿去五分之三,这让看着金钱如水一般在手上流过的卢伯特也不禁感慨起来,这边餐风饮浪冒着生命危险去捕鲸,那一边的股东们安逸的坐在家里喝茶打桥牌就可以等着分红回来,有钱真是太好了!   不对,忘记算上那些肉干,虽然超过四万磅干肉才卖出200美元实在是太过于廉价了,但这钱不是跟捡来的一样吗!而且股东们只瓜分鲸油收入,狡猾的弗里兹就可以把这笔钱放进腰包。   此外还有啤酒的收入,除去留下一部分桶上刷着红色标记的啤酒,今天在码头上推出去的有335桶(约八十吨),收回来三千四百多叮当响的美元,这笔钱是糖厂的收入,不知道他们将怎么瓜分。   哈里斯堡家里威士忌酒坊一年的流水也就今天弗里兹进出的这么多吧,母亲让自己多看是要看这些吗?是啊,外边有这么多的行业和机会,母亲要是能资助自己一点就好啦。   卢伯特算着帐的时候弗里兹正攀在船艏柱上张望,在码头上和当地人交易购买蔬果时彭妮听说离此地不远就有一个渔港叫格洛斯特,登时就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倒把当地人吓着了,于是弗里兹只好让布兰顿兄弟和麦克尼尔带上她一起驾着萨拉号过去,看能否帮她打听到身世的线索。   ‘我还是心太软,早就告诉过她可以写信托人打听的嘛,’弗里兹心里这么想却并不懊悔,有些人心里已经形成执念那是说多少好话也开解不了的,让她实现一下心愿比什么都灵。也就彭妮的愿望比较现实啦,要是她的执念是要当美洲印第安女皇,弗里兹都会求瓦沙.莫内图大灵降下一个雷劈死她算了。   左右这船短时间是开不了的,尼奥被他打发去补充淡水,每一勺水都要经过过滤才能装进淡水桶里,这可有得等呢,想快一点也可以,把水烧开再灌进桶里,把藻类和细菌都烫死就不容易变质了,可这不是宾州的深山,在这里哪怕一根木柴都是要钱的。   跟当地人聊起木柴弗里兹方才知道原来旁边的科德角上也有人制盐,只不过他们的制盐方法充满当代美国特色,用许多个大浅桶装上海水让阳光暴晒帮助蒸发,害怕下雨上面却又有盖子,最后用火加热熬出盐来。当地环境很差,几乎都是无法耕种的沙地,因此熬盐的木柴还必须用船从波士顿和普利茅斯运过去。   和自己在马里兰推广的制盐技术差距不知道有几百年,不过呢风车和晒架技术很难说会不会被山寨过来,这边一大片渔港都靠着捕鳕鱼谋生,盐是有再多都不够的,那该让富勒头疼去,自己没申报专利他们不会也忘掉吧。   当地人对曙光号的独特造型也充满兴趣,围在栈台上对飞剪形船首和两翼的两个小飞剪船议论纷纷。   “船长先生,她能跑多快呢?”这是天真的小孩,“也就和普通的巴尔的摩飞剪船差不多吧,”弗里兹这回答等于没说。   “她一定是条了不起的船,既能跑的很快,又能在风浪中保持平稳,天呐,当初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一声感叹过于响亮,让弗里兹不由得注意起发出声音的人,一个衣衫褴褛眼窝深陷水手打扮的中年人。   “帕特,你们那条船本来就要沉的,跟你想没想到没关系,那场风暴之前船上有人听到一群麻鹬在绕着船鸣叫,后来果然……”(麻鹬的哀鸣很像人的哭泣声,是西方迷信中七种不吉利的预言鸟之一,麻鹬又是一种涉禽,跟船难就这样扯上了关系。)   “闭嘴,你这无知的臭虫,你胆敢再诋毁我那可怜的船长一个字,我就要你脑袋开花!”帕特暴怒的赶走了那个多嘴的当地人,他转向弗里兹,弗里兹闻到股过去在瑞克身上常闻到的味道。   “船长先生,您还需要水手吗?我过去是一个很棒的水手,我跟船走过许多地方,直到去年我们绕过海角到大陆那边收集海龙皮,遇到一场可怕的风暴,这不是谁的错……”   “你喝了酒?我需要随时清醒的水手,等你戒了酒再来吧,”弗里兹朝他摆了下手。   “只要您雇佣我,我可以马上戒酒,我向上帝发誓!”   “上帝为你担保也不行,我见过太多酗酒失去自制的水手,况且我雇佣你来做什么呢,我已经有足够的水手,”弗里兹还是拒绝道。   “我可以为您采集海兽的毛皮,我熟知那些有价值的毛皮海兽的习性。”   弗里兹听他这么说回头一看,不出意料的发现一条小船上晾晒着一块鲸皮。   “好吧,你至少是个机灵的家伙。但我有言在先,你一年内没有酒的配给,而且也不能让我逮到你喝酒,否则我会让你在最近的一块陆地上下船,哪怕它是块只有几英尺大的礁石。另外我这船上的水手薪水都是固定的,不像其他捕鲸船会拆账,你能接受吗?能接受也是从最低的一级水手做起。”   弗里兹开出一个常人完全不能接受的条件,旁边围观的好事者都哄笑起来。   没想到却被帕克一口应承下来,“戒酒一年也不是很难过啊,只要能让我登上这条大美人……”   “霍尔先生,麻烦给他雇佣合同签一下,把他安排去萨拉号上从最低一级水手做起,”弗里兹有的是主意对付他。   “您的船不是叫曙光吗?萨拉尼娅是怎么回事?”这酒鬼,合同都签完了才发现不对劲。   “我的船队有两条船,你一上来就想对我的大美人动手动脚我很不高兴,所以让你先跟小美人熟悉熟悉,另外你是上面第一个白人水手哦,”弗里兹这挖苦酒鬼的话让好事者又笑了起来。   萨拉号不久也入港了,彭妮已经不哭,只是靠在桅杆上发愣。   “格洛斯特镇子很小,我们帮她四处打听过,没有和她母亲有关的线索,”麦克尼尔还是很负责的,这个年代想查找一点人事资料本来就很艰难,否则弗里兹怎么敢凭空的造出个美第奇。   “那就没法子啦,尼奥你留意她一点,赶紧让人把淡水搬上去,乘着天还没黑,我们出发!”   驶出马萨诸塞湾,两船又穿过拉布拉多寒流,去寻找湾流的踪迹,只有顺着湾流北上,在圣皮埃尔群岛附近从分散减弱的洋流中找到北上格陵兰群岛的一支,航行才会变的容易。   “我们离开鳕鱼角这么远了,怎么还没有看见鳕鱼?”格雷格好奇的问道。(科德角既是鳕鱼角)   “快了,你很快就能看见的,那里有几处捕鳕鱼的好地方,”霍尔回答说,“我们会经过纽芬兰群岛外侧的捕鱼海滩,现在是5月正是钓鳕鱼的好时候,那里随时都会有300~500条渔船在钓鳕鱼。”(5、7、10月份是新英格兰的捕鳕季)   纽芬兰渔场是纽芬兰半岛东侧一块足有四万平方英里的海底台地,水深只有90~180米,是片非常适合捕鱼的浅海,捕鳕者们称呼这里为捕鱼海滩,直到二战后大型渔船在这里涸泽而渔,供养了西方世界几百年的纽芬兰渔场鳕鱼资源才被捞成一片清水。   第二天当经过这片捕鱼海滩的时候,船队中的大部分人还是被海面上那壮观的渔船数量震惊了。   “这里不光有新英格兰的捕鳕船,还有来自英国、法国、西班牙的渔船,早些年鱼还要多的时候有人夸张的说可以踩在鱼背上一直走上岸去呢,”帕克得意的说就像这鳕鱼是他家的一样,“你看那些挂十三星美国旗的就是新英格兰船,他们会把捕到的鱼带回港口再晾晒,地上白的就像下雪一样整片都是白色的,那都是鳕鱼干!”   “不乘着新鲜晾晒,大夏天的却要扔在船上几天,怪不得你们新英格兰的鳕鱼干那么臭!”尼奥虽然这么挖苦帕特,看到渔夫把一条一人多长大鳕鱼拖上船,还是在心里暗自说道:“海洋上有如此丰富的资源,森林猎场还那么重要吗?” 第二十九章 妥善的安置   如此丰富的鳕鱼资源看一眼就走是不可能的,船上早就备有捕捉海鱼用的鱼钩,向旁边的渔船讨要一点鳕鱼肠子串上作为鱼饵,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抛下鱼钩,不多久就有源源不断的鳕鱼咬钩!   虽然船上还有些风干的鲸舌跟肋间肉可以充作船员肉食,但是人都不会拒绝新鲜肉类的嘛,弄些鲜鱼换换口味对提升队伍的士气大有好处,何况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要捕捉格陵兰露脊鲸一点都不用急。   每到冬天成群的格陵兰露脊鲸就会前往南方温暖的水域,弗吉尼亚、墨西哥湾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在那里它们不吃不喝,一直等到北极的海冰融化才洄游到冰海边缘大快朵颐。   在南方水域的日子里边母鲸会诞下幼鲸,半年后再带着幼鲸返回北极进食,而雄鲸除了那个的季节外其他时候都不会跟母鲸在一起,它们会集群在一起互相争斗先行出发。不管哪一种性别的露脊鲸,游速都慢的可以,等到它们在冰海中吃的肥滚滚再去猎杀炼油不是很好吗。   弗里兹现在非常的头疼鲸肉该怎么处理,每头鲸宰完鲸肉比鲸油要多上几倍,在这个船舶吨位非常吃紧的年代每载一吨鲸肉干都在浪费船东钱呀,当初忽悠肖尼人为了鲸肉来捕猎,如今总不能都丢掉不要吧!   不过似乎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暼着萨拉号舷边非常活跃的帕特,弗里兹嘴形弯成了一轮上弦月。   乘着船队停泊的功夫,弗里兹把会一点木工活的船员都召集到一起,商量给萨拉号进行改造,弩机在历次猎鲸中都证明了它的价值,但那都是欺负小不点小须鲸,面对着巨大的格陵兰露脊鲸它可能就有点力不从心,露脊鲸正是因为其厚厚的鲸脂才能获得死后不沉的特殊能力,据说某些部位的鲸脂能达到50厘米的厚度。   弩机改造后能把弩矢射到百米开外,穿透这个厚度的鲸脂毫无自然压力,可如果是稍远点射出去一发呢,带上一点角度那就如同特-34坦克的倾斜装甲一样,弩矢要穿过的就远不止50厘米了呀!   因此现在弗里兹就必须把弩机位置布置的高一些,才能获得有利的入射角度,当初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急着把曙光号出航,以至于萨拉号没轮上好好改造一番,现在可不能再漏掉。   露脊鲸虽然没有锋利的爪牙,可被那巨大的尾鳍啪的拍下来或者拍上去,已经是无数划艇捕鲸人见识过的血淋淋教训。   几个人讨论良久最后的结论是弩机改为装设在浮艇的尾部影响最小,而只有六米长的浮艇把弩机架高两米之后重心会有一些变化,不过让艇首上翘的影响明显比让艇埋首上浪好的多,还能避开满帆时被帆兜住的麻烦,浮桶和绳桶都放在弩机台子下边,只有设在这里不会影响放出绳和浮桶。   这么改造最大的缺点就是弩机射手的视野变差了,他只能向右侧平行游动的鲸射击,射击窗口时间变的非常短暂,对舵手和射手的要求都变大了,但总好过吃上一记巨鲸摆尾。   将萨拉号上钓鱼的水手赶上划艇离的远一些,木匠们就叮呤咣啷的干开了,设计很简单几个支撑结构加上一个平台,一个下午搞定。乘着天没黑主副射手都演习了几趟模拟射击,把曙光号拖拽着的啤酒桶射的满是窟窿。   “还不错,真碰上R鲸它绝对逃不掉,”弗里兹量着入射角对此番改造非常满意。   第二天船队拔锚出发,先偷偷摸上不远处的法属圣皮埃尔岛砍伐树木充作柴火和建造材料,虽然船上出航时带了十五吨煤作为压舱物,每天熬汤烙饼燃料消耗也很快,能补充一些是一些,等到进入北极圈入目只有白皑皑的冰山时想喝口热汤都很奢侈了。   剩下的旅程非常乏味,船队进入了北大西洋暖流搭乘着强劲的西风一路驶往冰岛西面暖流与东格陵兰寒流交汇处,一路上虽然也时常遇到鲸鱼,但弗里兹从望远镜里观察后总是摇头,都不是露脊鲸,捕到也是白费力气,这些鲸鱼油不出多少鲸肉倒是长的满当当,咽气不一会儿就往下沉。   再说啦,连着吃上半个月鲸排弗里兹也吃怕了,哪怕有从塞勒姆购买的胡椒、辣椒、丁香等香料调味也吃的腻味,还好船长有高级船员的特权可以吃咸牛肉和培根换口味。肖尼人倒是没弗里兹这样的毛病,他们吃鳕鱼和鲸肉都吃的非常开心。   等到北大西洋的风浪更加强烈后,他们也开心不起来一个个出现晕船症状,整个船队除了老水手们就只有三只船猫还表现正常,它们一如往常追逐嬉戏啃着水手们咽不下的鲸肉和鳕鱼,还有心思爬上桅杆去捕捉落在上面的海雀。   “船长先生,你看桅杆上落着鸟,我们想必离冰岛够近了,”霍尔按着帽子向弗里兹招呼道。   “注意风向变化,我们可能很快就要遭遇到冰山了,那些在水面上几乎看不到的‘冰核桃’对我们威胁最大,不行就把航速降下来一些。”弗里兹忍着不适做着布置,所谓冰核桃是从北极冰川上掉下来的冰山,经过长时间融化后只剩下圆滚滚的几立方米到几十立方米大小,很难通过瞭望发现,对曙光号和萨拉号这样最高能以近二十节速度航行的船舶威胁很大,一旦撞上船壳同样会撞出一个大洞,当然只要还待在北大西洋暖流里就遇不上冰山。   风向终于变了,这意味着船队已经驶入东格陵兰寒流,海面上群集着海鸟和‘错误鲸’的画面一去不复返,瞭望手们裹紧衣服打起精神用眼用耳搜寻着露脊鲸出没的迹象。   “左舷11点方向发现鲸群,大约四海里,”在寒流中贴着隐隐可见的冰山向西航行一天多后瞭望员的声音让人精神一振,水手们纷纷翘首望过去,但能看到什么的人却很少,开玩笑呢,四海里那可是很远了。   霍尔命令多张开两副大帆追上去,等到接近这才看清楚露脊鲸的相貌,这些近百吨的巨兽全身黑黢黢的,但是鲸首上长满藤壶和鲸虱,把鲸头染成一片片白斑黄斑,难看极了!   这些怪兽正张开巨口在红色的磷虾群中滤食着磷虾,对靠近的萨拉尼娅号浑然无知。   露脊鲸与同样生着一张巨口的其他须鲸不同,它只有上頜下面生着一根根足有一人高那么长的鲸须,大口的前端却没有,这就使得它此生没有吃鱼的福分,这些与须鲸短小的鲸须不一样的露脊鲸鲸须才能用来制作裙撑,曾经有段时间卖到一磅一美元。   它的摄食方式很像姥鲨或者蝠鲼,张开大嘴后向着食物富集处一直冲过去,让海水一路流过鲸须把食物留在口中,这就让露脊鲸的食谱上只剩下游泳方式特殊的虾类,若是灵活的鱼群早就跑没了。打个比方就是露脊鲸捕食是鱼抄子,须鲸捕食是舀子。   就像曾经演习数次的一样,一发弩矢向下深深地扎入鲸背肌肉中,受伤的鲸巨大的尾鳍狠狠拍击在冰海溅起巨浪,然后才埋头潜入水中,其他鲸也受惊潜水溜走了,一时海面上又变得空荡荡。   “你知道吗,过去美洲的印第安人在捕捉R鲸时会在鱼叉上拴上木头和皮革制成的浮筏,让鲸难以潜入深水逃走,我们用浮桶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遇到因纽特人你会看到他们在捕鲸时也会在鱼叉上拴上充气的海豹皮囊,”弗里兹对好奇的格雷格介绍着,霍尔则在一旁对弗里兹这种偶尔渊博的表现见怪不怪。   “可是我们的弩矢上不是……?”格雷格知道的秘密多一点,“嘘~浮桶还是很有必要的,它能让钩子把鲸钩紧,还能提前指示鲸上浮的位置,”弗里兹连忙纠正。   剩下的宰杀过程了无新意,把格雷格看的想打盹,只有弗里兹看着满甲板的鲸肉苦笑。   此后的日子里船队沿着格陵兰岛岸边的冰山一路向西,扫荡着沿途见到的露脊鲸,这里寒流的海水中没有饿狼一样的鲨鱼,只有游速慢吞吞数量还稀少的格陵兰鲨,因此萨拉号偶尔还会一次双杀,尽力装满曙光号的油桶。   “洋流和风向又变了,我们去巴芬岛上岸吧,”弗里兹向霍尔提议道,巴芬湾中的西风和南下洋流为想南下的船舶提供绝好机会,不过弗里兹意不在此,那里十分荒凉英国军队不会过来赶人正好可以设个基地。   让肖尼人登岸在临近淡水处用圣皮埃尔岛砍来的树干搭起房屋覆上鲸皮,一行人好好的享受了下在陆地上休息的安稳,漫长的航行让肖尼夫妇们许久不知肉味,弗里兹让他们上岸修整也是体惜下情。   “帕特,你说过自己熟知有价值的毛皮兽习性是吧?”弗里兹一脸眯眯笑看向不知所措的帕特。   “可……可现在才夏季,船长先生,那些野兽的毛皮要等……等到冬季才值钱啊,”帕特大概想到弗里兹的意图,吓的话都说不利索。   “不要紧你们可以等,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给养还有几个肖尼和黑人水手做帮手,你们会过得很愉快的,不要担心我亏待你,我给你留下一半香料,到了明年这批毛皮的利润你还能分去十分之一,等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又有机会喝酒,在岛上熬过这一冬不是很划算吗,”弗里兹对帕特的安置早有主意,绝对人尽其用不会浪费一点。   几支火枪连同淘汰下的弩机一起留给驻岛人员,弩机可以收拾火枪都无法对付的野兽,安上轮子也能帮他们出猎时省下些火药,弩矢的普通铁箭头是可以回收重复使用的。   有了这个站点弗里兹心安理得的把船舱中上百吨鲸肉干搬上岸,还替驻站人员造出好几个巨大的盾牌,上面蒙着几层厚实的抹香鲸皮,“你们的敌人不止是野兽和严寒,好好利用资源,他们不会吃掉你们的,”说完朝帕特做了个鬼脸。   借着西风船队又切到格陵兰岛沿岸巡航一番,再来到巴芬岛站点时留守的列纳佩猎人皮肤上涂满防蚊虫的海豹油迎接出来,看来他们这段时间没闲着,弗里兹非常欣慰。   “眼下我们已经可以返航,但是我认为与其回新英格兰出货,我们不如去这里,顺便交换一些国内需要的紧俏货色,毕竟要是哪天那些疯子对美国也宣战,我们可就没机会了,”弗里兹的话把高级船员三人组吓一大跳。 第三十章 目的地比斯开湾   “我知道不到四个月的巡航时间的确算不上远航,可是我们有必要去旧大陆绕一圈吗?”科恩不解的问。   “我曾经通过一些渠道向国务卿先生表示应该引进一些法国的先进农业技术,你们猜现在有没有人去做呢,”不等三人回答弗里兹又作了补充:“别人或许都没有我清楚法国哪些技术对新大陆最具有价值。”   “另外你们不觉得我处置帕特太凑巧了吗?”此言一出霍尔接道:“不管怎么讲帕特的确是个熟练的水手,把他像流放一样丢在岛上是有些不合常理,萨瓦兰先生您是怀疑……?”   “没错,他出现过于巧合,不过呢也不像什么大间谍,更像码头上某人临时拍脑门的结果,曙光号特殊的构型可是引来了不少窥探者啊!等到我们返航时费城码头上想必已经有诚意跟实力都足够的人在候着我了;别担心帕特,到明年这个时候他对指使他的人已经失去价值,只要他愿意我会继续雇佣他的。”弗里兹自顾自的说着,也不去看三人的脸色。   大型快速帆船加装舷外稳定浮艇的专利到那时候应该下来了吧,后续会有许多专利使用费充实自己的钱袋,自己急需大量堪用的人才来扩张产业链,这种情况下从社会动荡的法国不但能收集廉价人力还能招募一些美国紧缺的人才。   此时的法国如同一个正在爆发的火山口,与英国不同,法国是一个封建势力更为强大的国家,譬如说英国只有四百多贵族家族,内行人只需听报出的姓名就能追溯出这个人的出身族系家族纹章的大致模样,而法国拜几代好战的路易王之赐有四十万贵族之多,教士、贵族繁重的赋税把占人口85%的农民压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法国也效仿英国进行过促进作物增产的农业技术革命,但农民好不容易增加的收入马上就被地主们持续的地租上涨吞没了,他们在温饱之外的需求被无情压缩到最低,因此法国空有曾经领先世界其他国家的技术底蕴,却缺乏国内市场无法转化成工业实力,只剩下贵族、地主们对奢侈品的渴求。   有人把法国的农民比作一个负重的渡河者,水已经没到他嘴边上,前方水底突然出现的一个坑就将让他溺水无法逃脱,法国1780年代连续几年的小麦、葡萄丰收价格低迷之后1788年谷物歉收,不出意料的爆发了面包危机,饥饿驱使着市民和农民推倒那过去高高在上的王座,颤抖吧欧洲人,革命来啦!   弗里兹一直不理解正牌法国佬的脑子在想什么,譬如说在美洲占下那么大一片地却不好好移民开发,密西西比流域到卖给美国为止横贯美国南北那么大的土地居然才只有两万人左右的法国人,还主要以从事毛皮贸易为主,当初为争夺北美法国到处修堡垒、驻军要花掉多少钱啊!   再比如法兰西科技世界一流这招牌很响亮,可实际应用上简直到处是低级错误,英法两国都给军舰铸铁炮,可是法国佬很奇怪的要用三个坩埚化铁来浇铸一门炮,于是热应力就这样被带进炮筒铁炮易炸膛不能强装药发射,每次海战时战战兢兢的法国炮手都被英国海军炮手使用强装药在更远的距离上吊打,法国工匠这神经操作要被英国人埋汰几百年。   现在是七月底,等自己摸到法国去英法的大战说不定已经爆发了,公共安全委员会那套用革命的断头台医治一切社会问题的粗暴、恐怖手段,让脑子灵活一点的人都会想办法搭上离开的船,只要自己轻轻一敲树干,大树上熟透的果实就会落入手中,没有比这更好的收获机会了。   弗里兹推开门在荒凉的苔原上漫步,此时正是极昼期间,24小时不落的太阳照耀着这片原野,荒芜的土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花海,各种极地植物抓紧一年中有限的夏季生长繁殖,精力旺盛的肖尼猎手们整天划着小艇去十几公里外的峡湾捕捉水禽和海豹,女人们则采集着可食用的野菜和地衣,落潮时去海边收集美味的贻贝,在他们看来这片无人居住的荒原是如此美好。   “萨瓦兰船长,这片土地真是美丽啊,在海上待久了越发觉得它的可爱,你们的会议结束了?”刚带着一帮子黑人水手驾驶萨拉号去十几公里外运回猎获的尼奥走上前来,弗里兹示意格雷格留在原地,迎了上去。   “下面的航行目的地已经制定好了,等修整一结束我们就先去圣皮埃尔群岛再补充些燃料并采集些浆果,然后就会穿越大洋去对岸的法国,一个正在发生可怕事情的地方!”   “可怕?我很少听到你用到这个词,我都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吓着你,”尼奥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个体验的,也罢,小心一些的话再可怕也与我们无关,就当丰富一下人生经历吧!”   “说到这个,我这次航行一直在丰富着人生的经历,原来海外还有这么多的无人岛屿,那些移民为什么一定要去俄亥俄、肯塔基抢夺土地呢!”尼奥看问题的角度还带有肖尼人的视角,对这弗里兹也没奈何。   “因为那些土地肥沃可以种值钱的作物呀,另外你可没说对哦,这些地方还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他们要么追逐着鹿群,要么住在浮冰上面,我们离他们太远所以没见到,”北极圈里边还是有着顽强的因纽特人生活的,眼下想找一块没有人类踏足过的地方是真的很难了。   看着尼奥的脸色一连几变,弗里兹也不想逗他,“北方的航海者们早就发现过这些本地居民的踪迹,他们没有土地的概念,你不用担心会因为土地与他们冲突,何况想在这里待下来的外来者现在是我们了。”   “另外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来声称对这里有统治权都不用但心,你们只管交税给他们,就像船长要为上岸的货物交税一样,不行就离开呗,太阳下有那么多无人烟的土地可以建起你们的长屋,只要大船能继续航行你们的族人就不会缺少吃食。”   尼奥张大口半晌才苦笑着说:“当肖尼人的身份忽然变成外来者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土著也不是那么无辜了,如果他们不能抵挡,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原来入侵一片蛮荒的土地是没有一点负罪感的!   你除了想流放那个可疑的水手也有让人在这里生活,试一试能否活过冬天的意思吗?怪不得其他人都是志愿者,”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上尼奥也开窍了。   “这里冬天的环境会非常严酷,我们在这儿留下人春、秋天猎取毛皮,来年再换一批人留守,如果未来形势真恶劣到肖尼人无法在富饶的地方立足,我希望至少能让你们自由的航行在海洋上,这个地方是最坏的选择,向西去也许还有天堂一样的地方留给你们居住呢,”至少在冷藏技术出现前热带岛屿的价值于白人眼里是不高的吧。   “我相信你是在为我们考虑,不是说‘美第奇先生’可以买下小岛供给雇员和雇员家人居住吗,寻找我们能够控制的岛屿只是最后的一种选择吧,有了这么多机会,我现在已经不再畏惧那些贪婪的移民掠夺者了,”尼奥对海洋和美第奇先生购买的岛屿充满着期待。   “美第奇先生要出钱买下的岛屿土地也得靠我们去发现,它的自然条件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离白人势力强大的中心最好还有一些距离。其实这里荒凉也有一个好处,无论是远离瘟疫和戒酒都非常理想。”   说到戒酒,两人都大笑起来,一个擅长酿酒的人居然不喜欢喝酒还希望别人戒酒,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吧。   “航行这么久,水手们都没有得病,证明我的新鲜食物加啤酒饮食还是有效果的,但是冬季被困在这里的人半年后能否健康可就难说,我叮嘱‘踢倒树’等苔原上浆果成熟他们要尽力多采摘浆果加入糖块腌制成果酱,冰封大地后每天食用,”那样至少严重的维生素缺乏症就可以避免了,没有人能在极地像因纽特人那样生活,为适应北极生活他们的DNA都已经发生变异可以从生肉补充生存需要的维生素了。   得益于充足的淡水和燃料储备,船队可以日常烹制新鲜的粗麦粉煎饼或者麦片粥,配合不时捕捉的海鸟和鲜鱼,成功的让所有人避开了维生素缺乏引起的病症。   装上太多淡水和燃料的负面影响就是占去船舱的大量空间,所有普通船员都只能睡吊床完全没有私人空间可用,不过长期睡长屋的肖尼人和集体锁在一起的黑奴肯定是没有这种抱怨的,弗里兹都想不到这歪打正着的水手配置给自己省下多少麻烦。   结束修整船队拔锚启航,乘着拉布拉多寒流又偷偷摸上圣皮埃尔岛,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越橘果酱储备,然后扬帆东去进入湾流,不过这次不再北上而是南下,去往比斯开湾畔的法国西海岸,那里去年才发生过一次王党分子叛乱,想必今年断头台也会很忙碌呢。 第三十一章 南特市   “陆地!”瞭望手的喊声让黑人水手们开心的应和起来,自从离开圣皮埃尔岛之后曙光号就一直在大海上航行,乏味的食物、枯燥的船上生活还有那风浪带来的恼人不适,他们现在无比盼望登上陆地,痛饮一番之后躺在岸边的巨石上美美睡上一会儿,把憋在心头几个月的不适和疲劳远远的丢开。   相比之下肖尼水手好一些,多数人的妻子就在身边,不当值的人晚上围坐成一圈喝着配给的淡酒,聊着那些说过无数遍的部落老话题和新出炉的海上段子,憧憬着在在旧大陆能看见些什么新鲜玩意,一天又一天很快就打发了。   “船长,左舷有一条两桅船正在快速向我接近,似乎是英国巡防舰,我们的速度能轻易甩掉她,要避开吗?”船舷边上科恩着急的大吼。   “不用,我们让他们临检好了,”弗里兹很淡定,现在的法国海岸上出现英国军舰是太正常了,虽然他们上船检查是有些麻烦,但自己这船队太特殊对英国人没油水,船员不是印第安人就是黑人,英国佬想拉几个去做水手都不行。   如果不给他们临检也行,全速跑进一个有岸炮保护的法国港口就能办到,可是自己之前和高级船员们商议要去的地方不但没有岸炮这么高级的设施,曙光号还只能停泊在外边的河口上,被追上不就自找麻烦了吗,又没走私跑什么跑。   呯~英舰舷侧一门一磅小炮打响了,两船早有准备都收帆转舵向英国人靠过去。   “控制海图室,检查他们的航海日志,把船上人集中到一起好好检查,”跳上船的英国人气势汹汹态度非常恶劣,端着上刺刀的步枪把高级船员赶到了一起,登船的红外套中尉翻看半天航海日志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跳了起来。   “你们从北极圈到这里只用了一个多月?你们伪造航海日志是想掩盖什么?我可以下令扣押乃至于没收你们的船,”他那双牛眼从弗里兹一路扫过去,停在卢伯特身上。   “对不起先生,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我们这是最新式的快速帆船,只要海流和风速合适完全可以跑出不可思议的航速,不信您可以让人查看我们剥下来才一两个月的鲸皮是否还很新鲜,”弗里兹解释说。   “闭嘴,我问你了吗?”中尉眉毛一立呵斥道,旁边的英军陆战队员闻言一枪托砸向弗里兹,还好弗里兹肩膀一沉卸掉了大半力量,但也疼的呲牙。   “你来说,你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航,准备干什么,对不合作的人我将以形迹可疑扣留进行调查,”中尉手一指,两个陆战队员把卢伯特拖了出来。   却见卢伯特捋了一下被陆战队员扯皱的衣服不慌不忙的说:“中尉先生,您不能无端的指控我们犯了罪,我们几个月前从巴尔的摩出发在新英格兰卸货,再前往北极圈捕鲸的航程在航海日志里边都有详细的记录,船舱里边收获的鲸油和钱箱中商业汇票上清晰的签署日期都能证明这一点,如果您还有兴趣多研究一下的话,我的舱室里边也不乏北极苔原夏季才特有的一些开花植物标本。上帝在上,我可以发誓这都是真的。”   中尉将信将疑,直到卢伯特将从巴芬岛上采集的标本出示给他看,采集的日期地点清清楚楚,他才收起那付审判罪人的面孔,“既然是这样,你们的嫌疑算是解除了,不过战争期间你们最好少到这里来,记住不要向法国叛贼们输入违禁品,否则你们将知道王国法律的无情!”   巡航舰别扭的脱离开去,曙光号特殊的悬臂结构让她刚才船舷靠上来也很麻烦,增加浮艇之后确实给两船接舷制造了一点困难,而最大的问题是有两侧浮艇之后船舷上无法布置火炮,这等于告诉任何心怀不轨者,来追我吧,I am almost naked。这个毛病巴尔的摩飞剪船也有,都是靠速度吃饭,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费曼招呼水手回到各自岗位,弗里兹搂着卢伯特的肩膀笑道:“没想到我们今天要靠你的爱好才能解决一场麻烦,多亏你到哪儿都研究学问的习惯,恐怕返航之后我们中间将要诞生一个大博物学家啦!”   “英国人找麻烦的劲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到法国海岸上来,船长先生你了解吗?”卢伯特摇头,带着他的宝贝又回到个人的船舱中去了。   即使弗里兹前世不是文学爱好者,雨果作品《九三年》内容多少也还是知晓一些,内战最激烈的地方他没有兴趣去凑热闹,却不妨碍他在被战争的余波影响到的地方去打捞些被震晕的鱼。   所以弗里兹把此番旧大陆之行的目的地定在了法国西海岸,可这个地方有点不好就是缺少良港,因此曙光号只能停留在卢瓦河口下锚,卢瓦河虽然还算宽阔,可是它水很浅河中还到处可见沙洲,并不适合曙光号这样吃水深的远洋船舶,因此萨拉号只能独自逆流而上去到离河口最近的‘大’城市南特。   把尼奥和高级船员们都留下守卫曙光号,弗里兹带上吼熊、跳鹿等几个善战的肖尼人,还有一半黑人船员,先将萨拉号上的货物做些调整,准备出发。   鲍勃和格雷格坚持一定要跟去,这又把彭妮惊动了也要前去看看旧大陆的风情,弗里兹转念一想这趟不是去打仗,把旅程变成个美国印第安民族文化展也无不可,干脆让武士们化妆,身上涂抹上红黑相间的条纹,彭妮自然只能换上鹿皮裙。   这下好,无论共和还是王党一边都不会把萨拉号当成敌对一方了。   卢瓦河中不时还能遇到些当地特有的平底船,交错而过时法国船员们不出意料的被肖尼武士那一身条纹震得目瞪口呆,直到弗里兹用法语跟他们打招呼才醒悟过来,忙不迭的招手回应。   南特距大西洋只有五十多公里,不过对不熟悉水文的萨拉号来说这不是逞能的地方,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才看见南特那高高的石头城墙,在围观者惊讶的目光中奇怪的水手驾着奇怪的船停到了城外的泊位上。   此时的南特是法国最大的贸易港口,从南特出发的船从事着西非、西印度群岛、法国三角贸易,南特商船是黑奴贸易的主力之一,因此见多识广的南特人对船上那十几个黑人水手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对肖尼人古怪的装束才是兴趣满满。   “日安,本地最近有什么新闻吗?”弗里兹朝港口官员打着招呼,这个干瘪的小老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美国来的客人,还真是稀客呢,您的船员还是穿上衣服吧,吓着城里的小姐、太太们可不太好,那样就是最新的本地新闻了。”   “我想问题不大,一百年前法国军队从北美抓捕了易洛魁一族的五十个酋长,把他们运到马赛作为划船奴隶,法国人什么时候惧怕过印第安人呢,您说是吧?”弗里兹厚脸皮的回答换来的是小老头喉咙里的一声哼。   “自从英国人出动舰队以来,入港的船舶就越来越少了,你们远道而来是打算买和卖些什么呢?”瞎扯之后小老头还是拿起簿子开始登记。   “我的大船担心在沙洲上搁浅还停泊在河口,只能先开着这条船进来,船上载着最好的北极鲸油、鲸须,还有我打算捐赠给南特市民的一点心意,大约有两万磅干肉,”出售什么货物其实没有选择余地,但是选择捐赠将来还是会带来些方便的。   “你真让我吃惊,捐赠什么肉,能让我看看吗?”   弗里兹回头跟跳鹿说了一声,他取出一根干的鲸肉条,用战斧的钝头一面砸散,扯下一根肉丝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剩下的递给弗里兹。弗里兹又把它递给了小老头,对方接过照样子扯下根肉丝嚼了几口。   “奇怪的味道,他们在海上就一直吃这个?”   还真被他说中了,肖尼男人们喝酒时就这样子扯下细细的干肉丝下酒,反正肉干已经多的船快要装不下啦,只管放开肚皮。   “英国佬封锁了海面,外面的运粮船进不来,你的捐赠能让一些买不到面包的市民和村民肚子里落点食,南特市民会感谢你的仁义,不过我只能上报给监察委员会来处理,他们再上报给国家代理人,现在共和了规矩还是不能乱,”小老头语气也客气起来,或者说战战兢兢。   “你能给我推荐些信得过的商人吗,我有整船的鲸油需要出售,”弗里兹乘机问道。   “你来的时间可不巧,大的富商都自己开船逃走了,剩下的商人卡里埃代理人都不怎么喜欢他们。”   “这个问题不大,不管国家代理人喜欢不喜欢商人,人们总还是需要吃饭、穿衣的吧,”弗里兹不以为然的说。   “咯咯咯,美国人你的想法很危险呀,在公安委员会眼里商人都是些囤积居奇的角色,等待他们的早晚是……”老头笑了一下裂开嘴把手指在脖颈上从左到右一划,弗里兹笑不出了。   “你千万别随便发表观点,现在的事情我们法国人也看不懂,我可以帮你留意买家,但记住千万别收他们的指劵,那个钞票你只能在法国用,”老头喋喋不休,弗里兹听着只觉得十分感激。   “请问先生您怎么称呼呢,有事我好联系您。”   “你只要跟其他人说找让.巴斯丁就可以,”老头忙完活就告辞离开了。   人们说起法国的时候总是首先想到巴黎,然而巴黎和外省是真的不一样,巴黎人看外省人就如同魔都人说外地人,巴黎人当然有资格自傲,法国的统一史其实就是巴黎为中心的王朝征服了外省,但他们除了都说法语内里是不一样的。现在南特的外省人们对巴黎的革命活动并不感兴趣,因此虽然他们自觉的击退了王党叛乱分子的进攻,可是巴黎来的革命者们仍然将用卢瓦河的水来洗涤这所城市的‘污垢’。   弗里兹举起望远镜打量着城市的高墙,垛口附近还有新鲜的弹孔泛着惨白的光,被炮弹击破的石块还没有修补,旺代叛乱时围城战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   兴奋的肖尼人们却完全没有发现异常,正商议着进城娱乐的话题,“还好我和他们一样只是看台上的看客,”弗里兹不无欣慰的想。 第三十二章 国家的浴缸   一阵紧似一阵的小鼓声从城墙处传来,跟在鼓手身后从城门中走出一队身穿蓝色军装浅灰色军裤的共和军人,他们分列在道路两侧,落下肩扛的步枪,静静的肃立不动。   这突然出现的大场面把码头上围观萨拉号的市民吸引过去,但他们很快被警察和共和军人赶到道路两边,水手们也发觉这一异常的排场纷纷爬上桅杆横杆坐在上边张望,他们未曾想到自己身上那可怕的颜色配上头上的羽毛装饰,落在市民的眼中如同蹲在桅杆上的一群巨大红脖子秃鹫,给现场带来一丝不祥的意味,观者无不打了个寒颤,码头上的围观人群被心中生出的恐惧扼住喉咙,鼓声停了一时码头上安静的可怕。   嗒嗒嗒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中,一群人登上了码头,从他们服饰的华丽程度上弗里兹可以分辨出三个具有显赫身份的人物,可惜巴斯丁已经离开,否则倒是可以打听下都是些什么大人物。   这时从城门中又有一群衣裳褴褛戴着镣铐的人被共和军士兵押送着走出来,他们互相搀扶着蹒跚前行,一些人衣服上还有已经发黑的陈旧血迹。   弗里兹教了一句法语让格雷格带着两个先令去码头上请来一位本地人,没有地头虫这究竟在发生什么都看不明白!   “日安,先生能给我介绍一下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弗里兹脱帽向这个市民执意。   “日安,我也不大明白,国家代理人让.巴蒂斯特.卡里埃将军和市长巴措.拉.查佩尔先生,还有共和军指挥官都在码头上面,”个子高高的本地人登上艉楼边说话眼睛边盯着码头,生怕漏过一丝变化。   “那些囚犯是什么人呢?把他们押到码头上是要干什么?”   “啧啧,这些都是旺代叛军的死剩种啊!他们是在六月份围攻南特的时候被俘虏的,前不久才被将军枪毙了一些,呸,居然让他们上船,难道是要把他们送去给海上面那些该死的英国佬?!”本地人往水里唾了一口,不满的说,想来王党在旺代省拉起的叛军在卢瓦省抢掠、围城,现在又招来英国军舰封锁航运,让本地人感到非常的不悦。   弗里兹盯着那一群几百名叛军囚徒蹒跚的分别登上两条并挨着的大船,心里直觉得不妙,从未听说过罗伯斯庇尔共和政府对英国人和叛军有过妥协,自己正在目睹的只怕……   看着囚犯们进入船舱,共和军士兵锁上舱门,然后回到码头上,却没有看见一个水手登上这两条船,弗里兹觉得冷汗顺着自己的两鬓流了下来,禁不住两腿颤抖。   这时码头上的围观者也发现事情不对,开始有嗡嗡的议论声。   大人物中一个身材高瘦的人挥了一下手,小鼓又敲了起来,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   高个子大人物向前跨了两步走到人群面前,握着帽子指向两艘船开始大声演讲:   “你们都清楚这些叛贼干了什么,共和国的人民被他们蹂躏,共和国的城市被他们洗劫,布列塔尼在流血,祖国在流血,法兰西在流血!我素来憎恨叫人流血,但一个背叛共和政府的叛贼血管里流的并不是人血!革命当然有它的敌人,为使革命继续进行,就应该消灭这些敌人!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叛国者应该死,因为祖国需要生!共和国的敌人应该死,因为法兰西需要生!现在只有一件事是最紧急的,那就是共和国的危难!我只知道一个任务,那就是把法兰西从敌人手里解救出来!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一切手段都是正当的!一切!一切!一切!   伟大的卢瓦河啊,你就是祖国母亲的浴缸,你将用你那清洁的河水洗涤去共和国身上的污迹!   自由的法兰西万岁!伟大的共和国万岁!”   国家代理人的演讲成功煽动起围观市民的热情,一时间法兰西万岁、自由万岁和共和国万岁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弗里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只觉得有一些头晕,在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不懂法语就好了还能装傻充楞,可是偏偏自己的名字就是如假包换的法国人。   现在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两条船的不对劲来,船舷没入水中已经太深了,群众的呼喊声也渐渐压不住船壳上传来的敲击声,还有那船舱中隐隐传来的嘶喊声,市民的声音渐渐消失,港口中只能听见那沉默的咚咚敲击声和喊声,弗里兹后退一步靠在舵轮上生怕自己表现出失态。   布兰顿两兄弟脸色发白的围住弗里兹,弗里兹看着他们努力放松面部肌肉挤出个笑容,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有什么要讨论的都别放在现在,只带眼看就是了。   船沉的越来越深,眼看所有甲板也要没进水里,绝望的敲击声更响了,就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里,“你们两个进船舱去,给自己倒一杯酒喝,我不叫都不许出来,”弗里兹低声向两兄弟命令道,自己知道法国有许多不忍言之事在发生,却没想过会这么凑巧的发生在眼前,真不希望布兰顿们心灵上受到伤害。   良久水面上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卡里埃代理人一挥手乐队奏起了《马赛曲》,共和军士兵和围观市民都随着曲调唱起来,弗里兹吐出口粗气,再也没有听过比现在更震撼人心的《马赛曲》了,过去的终究是已经过去,以后可以跟人吹牛我在**时候听过你一辈子都听不到的《马赛曲》,下面该干正事啦。   “这位先生,我这是条美国船,卖掉货物之后就会返航新大陆,您如果知道有想去国外的人可以告诉他们,船费每人五个路易,每介绍一个人来……”,弗里兹让口袋里的硬币发出摩擦声,对方也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都下来吧,老坐在上边干什么,”弗里兹朝还在横桅上坐着面面相觑的肖尼人喊道。   “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文明世界的人理念这么文明,杀人都是不流血的,”彭妮说着傻话。   弗里兹懒得纠正她,只是叮嘱船员们停泊的这段时间千万别闲得在河里钓鱼上来吃。   南特人会不会戒吃鱼不清楚,他们真要是戒的话需要戒上好多年,卡里埃在南特不久之后就把需要用河水洗涤的对象扩大到商人、农民等不可靠、不满分子身上去了,只是不再用船作为工具,直接把人绑在木筏上面朝下丢进水里。   有案可查这样泡了国家浴缸的人就有几百个,后人有用这段历史画了一副油画,声称描绘的内容是南特的“共和婚姻”,上面是卡里埃命人将男囚犯和少女捆在一起丢进“国家浴缸”,充分证明了在没有PS和照片的年代连油画描绘的历史都靠不住。   他在南特的一年多点时间里,上万人因为各种罪名送了命,南特这颗大西洋岸边的法国明珠光芒从此暗淡下来。 第三十三章 新旧世界   弗里兹非常不开心,那天码头上的公开处决让他想起来就一身鸡皮疙瘩,铅字印在纸上的断头台切下一颗颗头颅像果子一样装满篓子读起来并不觉得可怕,但活生生的几百条性命在眼前消失又是另一回事。自己冒着危险给南特市运来鲸肉干,却连觐见市长和国家代理人的机会都得不到,自从六月份起英国军舰就在法国海岸线上拦截运输面粉、谷物、咸肉的美国船,扣押船只把美国船员强征入英国舰队作为补充的水手,前后会有几百艘违禁的美国商船倒大霉。   幸亏黑乎乎细细长长的鲸鱼肉干看起来就跟鲸须差不多,瞒过了英国陆战队员的眼睛,否则船队可不会那么容易靠着卢伯特采集的一堆植物标本脱身。   一连几天,除了那天市长派人来把捐赠出去的肉干运走之外,巴斯丁不见人影,自己想要卖掉的鲸油和鲸须居然一直无人问津,英国鬼子这倒霉的封锁让贸易也变得困难了,听说一些商人已经放弃海上商路,改走原来的陆上路线。   弗里兹不想出去,肖尼人们也不太方便上岸游览,这让他们很是着急。   “为什么我们到了你祖辈的国家却不带我们逛逛呢,你心情不好更应该出去转转散下心,船让鲍勃先生守着就好了。”   却不过他们的热情,弗里兹只好进城给他们充当翻译,此时正是南特城市建筑繁荣的顶峰时期,到处是雄伟的天主教堂和堂皇的住宅,布列塔尼人崇信教会,当初共和政府向旺代的农夫们征粮加税他们都没意见,抓捕教士和征兵却把他们逼得起来造反。   遗憾的是日后的多次战乱将会摧毁大部分古迹,特别是来自二战美国轰炸机的轰炸。   作为一个美国来的法国人,弗里兹也只能草草的介绍一下建筑的大致内容,心里上火的想找个导游,还好印第安人们对城市建筑兴趣并不大,惊叹是惊叹,他们对物资文明更感兴趣一点。   这里就体现出法国和美国的差异来了,旧大陆的服饰有明显的阶级和地位的划分,从很多油画中也能看出来,农夫和农妇的打扮是固定的,商人、手工业者和贵族、官员又迥然不同,阶级分明的社会里一套衣服并不是人人都能穿,服饰也被打上了地位的标签,很多旧大陆的移民到新大陆之后第一个体会就是服饰的平等。例如共和政府中有一个无套裤汉政治派别,在法国人的社会环境里边仅仅这一个名词就体现出他们既有别于贵族(不穿紧身裤)又不同于农夫的社会地位。   南特过去作为对非洲贸易的出发港,除了多到要爆炸的葡萄酒、白兰地商人当然也少不了手工业者,造船以及修补船只的金属加工和纺织品加工都很发达,弗里兹一直在留意哪些手工艺者自己能带到新大陆去赚钱。   酿酒嘛就免了,到处都是的石头建筑说明此地石匠挺多,不论盖房、开矿还是修路石匠在新大陆都有用武之地,他还注意到一家磨镜片的铺子,可惜这个就不要想了,望远镜在军事上用处很大,早晚肯定会被军方控制起来的,其实制造透镜的原理很简单关键就看老手艺,或者自己回头也可以研究一下。   卢瓦河流域气候温暖,沿河的山地被种满了葡萄,过去每到九月底跟葡萄酒有关的酒桶、桶材交易什么的市场非常火爆,眼下海船惧怕英国军舰抓捕都不敢离港,市面萧条无比粮食和布料成了紧俏货,其他却没有什么好买的,蔗糖和各种葡萄酒倒是可以买上一堆。   说到葡萄酒,法国人贸易保护主义特别强烈,当初害怕廉价的朗姆酒会威胁葡萄酒的市场,居然禁止西印度群岛的蔗糖种植园向法国销售制糖的废料糖蜜,弄得法国人喝葡萄酒即使不是像饮水一样多,喝的也不算少了。   回到码头鲍勃正在接待一位行商,弗里兹不由喜出望外,双方再次分别行礼。   “船长先生,我们刚才正谈到支付的问题,您应该知道在码头上现款交易也是很少见的,”这个胖商人蒜头鼻小眼睛大腹便便,弗里兹看了就有几分不喜,但眼下不是相女婿,有人上门来看货已经不容易了还得招呼着。   “没有现款我也接受换货,优质的法国火药、铜材、健康的夏洛来牛我都愿意接受,记账是不要想了,英国军队会什么时候登陆没人知道,我不能带着废纸一样的账单回美国去分给股东。”弗里兹先一步把胖子的打算堵死了,非常时期,多少要看到东西,和平年代的做法休要再提。   但越是混乱的年代,真金白银越是会被富人们抓的更紧,物价飞涨富人们手里的钱反而会变多,古今中外的富豪都是贵金属黑洞,市面上有多少流通的贵金属他们都能给你吸干埋到地下去。在西欧,从地下刨出个装满古希腊、罗马金币的罐子的花边故事是自打有新闻这个词起就没断过。   “您这货单可太难为人了,眼看不久就会打仗,共和政府对硝田都看的非常紧,更不要提火药啦,这门货我可办不到。”胖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弗里兹却不着急,提火药只是试一试,这东西本来就是俏货,能换来是意外之喜,换不到才是正常的。   如果是在土伦弄点火药应该不难吧,港内的法国大舰队直接投降,最后被英国人撤出时放火炸上了天,可弗里兹真没这么大的胆子在上千门火炮面前跑进去倒腾火药。   “铜材你想必也有借口,那么牛总不会都给人吃光了吧,如果你弄不到铜给我弄些纯碱和铅白来也可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打算买些什么呢?”   “我只是想买下你们所有的鲸须而已,那可不够换牛吧,”胖子摊开手一脸无奈的样子,弗里兹看破他的好盘算,鲸须主要是拿去做上流社会的女装,法国革命的改朝换代只不过是一批人换掉另一批,平等嘛说说而已,奢侈品一直有市场,这胖子要没办法弄来良种牛才叫见鬼了。   “那对不起,鲸须我打算运回新英格兰去卖掉,反正也不占地方,我在南特只想快点把鲸油卖掉换成货物,”弗里兹做出一付要送客的样子。   “咳,那我价格再出高一点,十磅鲸须六个里弗尔,你看怎么样?”弗里兹看他就是个大奸商,鲸须虽然自打美国捕鲸船又开始捕鲸后价格降低很多,但十磅一个美元在新英格兰还是能卖到的,大约相当于此地五个里弗尔,弗里兹可不打算便宜他。   “除非你买下我很多鲸油我可以考虑卖给你一些鲸须,格雷格,去把鲸油的样品拿过来,”弗里兹人生地不熟自己去找商人非常麻烦,旧欧洲有一个很恶心的商业传统就是行会,外来者在本地行会面前找不到门路根本没办法打交道,眼前这个胖子倒是可以让他在前面做个开门人。   弗里兹把小玻璃瓶里的鲸油倒出来给他看,“最上等的北极R鲸油,清澈透明无色,用来点灯光线明亮,一加仑只卖你们八里弗尔,我还有一条大船的鲸油,无论是鲸须还是鲸油都不止你眼前这一点!你要是本钱不够就去找本钱够的商人一起来吧,鲸须我不会单卖的,”说完把瓶子塞到他手里。   普通的液态鲸油其实也分等级,最好的是无色的,次一点的带一些黄色,最差的是褐色,其实这跟熬鲸脂的工艺有很大的关系。在寒冷的北极圈里面,捕到鲸之后普通捕鲸船的砖灶顶部几乎不能保温,导致熬出油很慢,于是熬油的人就会加大火力,然后铁锅底部的温度给弄得过高,结果一些鲸脂上带着的鲸皮就被熬焦了;弗里兹船上的工艺里边先剥掉了鲸皮,又在砖灶中的夹层里填着厚厚的保温硅藻土,炉灶温度控制的上下差异不大,自然就不会熬出带色的鲸油来啦。   魔鬼总在细节中,18世纪的人面临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知道究竟是哪只鬼在使坏,这也使得美国捕鲸船将来更倾向于去温暖的水域捕捉抹香鲸,那样子鲸油总不至于熬坏吧。   胖子的脸上肥肉抖了几下,他没有预料到弗里兹会这样应付他。   “你是本地人总会有办法的,大船不能出海,小些的平底船沿河上溯去其他大城市却没有一点问题,从卢瓦河上可以行船去奥尔良、勒芒,那样我需要的肥牛你总能带回来了吧!几万加仑的上等鲸油,以及出产这么多鲸油的鲸鱼身上砍下来的鲸须,只要做成我这笔买卖你在里边可是有很大的赚头哦!”   弗里兹不能驾着萨拉号往上游去,卢瓦河上游还有许多石桥,只能让平底船通过,而胖子就凭他那个肚子就证明他的阶层和地位能动员起很多本地商人加入进来。   这一点弗里兹前世不巧遇到过类似的人物,买猪肉刚不要票的年头,他为了进入生意人的圈子,每天晚上睡前吃白糖拌猪油,硬是在两个月内从清秀帅哥变成了一付脑满肠肥相,然后成功的给那些个生意圈子里的人留下了同阶层人士的印象,从此开启大腹便便的boss之路,众人皆瘦你独胖的社会环境里胖本身就意味着你掌握大多数人缺少的资源。   “你说的这些大概值多少钱,马上给我合计个数目出来!我要联络那么多地方的生意人一起来吃下你这批货,远的地方赶过来光路上就要走半个月,你要等得起,我也不能让别人来了发现被你耍弄一场。”胖子忿忿地说,发现把戏没有用,他还是很务实的选择合作,这几个月都不见得还有远洋船开进来,眼下能拣到篮子里的都是菜啊! 第三十四章 共和国美德   翻出账本仔细计算弗里兹才知道自己这一趟北极巡航获得的鲸油实际只有一万五千加仑多一点,还有两千一百磅鲸须,不算多但也不少了,毕竟自己真正猎鲸的时间只有两个多月,收获中最多的是肉干,再加上原始的油脂提炼方法损耗很大。   按照自己鲸油一加仑八里弗尔、鲸须八里弗尔十磅的报价,对方要准备十二万一千七百里弗尔的货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个叫吕西安的商人把总价压到了十二万里弗尔,提供的商品范围也扩大到果醋、上等葡萄酒、各种新大陆缺少的金属、法国丝织品、工艺制品等等。   弗里兹最看重的夏洛来牛当然也没有落下,吕西安要提供二十对夏洛来牛,其中公母各半,其中四对必须是两岁口的壮年牛,剩下的可以是已经开始育肥的周岁牛,其实弗里兹很想让他全弄来成年牛,但是牛大了船上不好放一路上吃的拉的也多,都弄小的吧要是被混进了普通牛种又看不出,着实不好办。   作为法国的明星级肉牛品种,夏洛来牛对于改良北美牛群的品质有着重要的意义,北美大陆上早期放牧的牛群已经完全混杂了来自于英法瑞典西班牙的各色品种,生物学上的远缘杂交优势不但没有体现出来反而越发的退化,此时罗德岛牧区市场上交易的成年牛毛重竟然不超过三百五十磅,这到底是牛还是毛驴啊!而夏洛来牛的公牛体重可达一千二百公斤,母牛也可达八百公斤,足以让北美的乡巴佬们大开眼界,肉质也非常细嫩,这种牲畜自从七零年代被培育出来后已经开始在法国民间扩散。   敲定交易细节签署好合同,弗里兹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虽然价值两万四千美元的捕鲸收获拿不到现钱,但换成货物运到费城的溢价扣除5%的关税和运费之后还能给自己挣出牛钱有剩余,这趟越洋的冒险至少能够向股东们交差。   弗里兹也拜托吕西安顺便寻找牧草种子和能够在船上照顾牛只的农夫,给出的条件是不管他们全家有多少口人,去北美都免船费,但需要在弗里兹的农场中工作满五年作为交换。   虽然革命后国王已经被砍头,法国农村的变化却不大,至少雇农们的生活没有变得多好,对于葡萄种植地区的人来说粮食的短缺和价格飞涨是致命的,他们的妻子不得不去田间甚至是三、四公里外的森林中寻找青草、苔藓,来喂养家中的奶牛以维持一家生计,到了冬日男人们在路边做各种奇怪的运动来热身,以便“节约木柴”。   九月正好是葡萄丰收的季节,弗里兹带着闲得快发霉的水手们划着小艇去那些葡萄园里帮助采摘,不收工钱单纯混吃混喝,给肖尼水手们增加些娱乐。他也帮一位葡萄品质不好的葡萄园主解决困难,买下整船的葡萄送去曙光号上作为鲜果食用,希望他们记得吐皮别被甜美的味道欺骗了,否则酿酒葡萄皮中的单宁会让他们知道厉害的。(丹宁会引起便秘)   这一日晚上大家正在沉睡,从萨拉号甲板突然传来打斗声和一个人用不标准的英语念着help me,围过去一看吼熊正按着一个全身水淋淋的年轻人,弗里兹斥退众人回去休息就当无事发生过,让吼熊把人带进船长舱室点起灯来。   “船长先生,救救我,”来人用法语急切地说。   “你是谁,为什么在夜里偷偷爬上我的船,不知道我的船员可以把你当海盗打死吗?”弗里兹就着灯光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大概二十来岁,从手和脸上的皮肤来看过去生活优裕,衣物的质料也很好。   “我叫阿德里安.巴斯丁,让.巴斯丁是我的父亲,请救救我!前几天父亲突然被捕,今天白天刚上的断头台,我躲了起来到处打点想救出父亲,现在我害怕他们会来抓我,请送我离开法国,我会付您钱,”巴斯丁恐惧极了,可是弗里兹要等吕西安完成交易也没办法立刻离开呀。   “你可以换上布兰顿先生的衣服,在船上藏几天,我和商人还有交易现在不能走,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弗里兹是真希望阿德里安能交待出一个路易国王的秘密宝藏,不但能打发无聊的日子,还能填补下总是负数的钱袋,这也就想想罢了,路易十六要是还有钱花也不用加税弄的法国人都起来造反啦。   “他们指控我父亲犯下窝藏食品的罪行,有破坏革命的行为,我们自己农庄的出产难道也要全交给政府?”巴斯丁悲愤的说。   然而,在这个共和国颇为紧急的状态下,因为被揭发窝藏食品而丢掉性命的人在法国到处都是,各种革命积极分子(比如共和革命妇女联合会)不上前线打仗在后方专门搜寻告发囤积、窝藏粮食的共和国敌人,小老头居然在这上面不识时务,弗里兹也觉得他很冤枉,可人死都死了,等下帮他多点一盏灯意思一下。   “巴斯丁先生,我这船上地方比较小,要么你明天和几个水手一起划艇送蔬果去河口的大船上乘机躲避,”巴斯丁连忙点头称是。   虽然弗里兹觉得共和政府因为这种贪嘴的罪杀巴斯丁全家可能性很小,多杀那么多人让刽子手加班太不人道了,但阿德里安不这么想啊,送他去大船上自己也方便些。   “对了,巴斯丁先生,你不管是去英国还是美国最好多跟船员们学学英语,今后你不得不学,”弗里兹好心的建议道。   “我想这应该不难,我在国立巴黎高等矿业学校上学时也学过一点英语,虽然革命之后我回南特躲避,学习底子还在。”   什么学校?弗里兹感到很幸福,居然会有一个走投无路的半吊子地质工程师跑到自己面前来,哪怕他是肄业的也算人才,可要好好抓在手心里,如果使用的好他的价值要远远大于那四十头牛,现在美国缺专业人才缺的厉害,有他在自己离当矿老板的美梦又近一步。哼哼,下面就不用让肖尼人在划艇上问他:客官,你想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连人带钱我都要了!   惊魂未定的阿德里安次日早上正在船舱里边焦急等待着去采购蔬果(其实就是用吃不完的肉干换啦)的划艇归来,忽然船只摇晃有人登上了浮艇,探头一看只觉的眼前一黑,竟然是一小队蓝衫的共和军士兵,顿时脚下一软瘫在地上。   “萨瓦兰船长吗,国家代理人有请,”为首的共和军小队长把胸一挺朗声说道。   弗里兹看着地板上闻言开始回魂的巴斯丁,不禁摇头,这趟啊肯定没好事,要是想褒奖自己当时就可以做,离自己捐赠过去都已经半个月,现在请上门哪还会是为了上次的“义举”。   坐上政府派来的专车咕噜噜的离开码头,弗里兹也为这不可测的缘由提心吊胆起来,车窗外的街道似乎又萧条一些,可能是错觉。   通报之后弗里兹坐在市政大厅中排队一连等了几个觐见者出来,这才被通知去办公厅见国家代理人。   让.巴蒂斯特.卡里埃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忙着处理公文,他面前摞着高高的文件,弗里兹肚子里揣测着里边有多少个执行名单,卡里埃两个眼圈也黑黑的,这段时间来想必休息很差。   “卡里埃将军,来自美国的萨瓦兰船长向您致敬!”弗里兹挺起胸大声说道。   “原来是你啊,这边坐吧。共和国的敌人一天也没有停止向我们的猖狂进攻,然而共和国的公民们以他们甘愿为了共和国牺牲的美好品德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这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美好事情,试想一下在国王和贵族的刀剑、皮鞭逼迫之下他们可曾主动做出过自我牺牲?只有伟大的共和国,才能让他的公民们认识到平等和自由是多么宝贵的果实,值得用生命去换取。”卡里埃上来就灌鸡汤,让弗里兹想起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跟你谈理想的老板都是耍无赖,只有谈几时发钱的才是好老板’。   “美国人民感谢法国帮助我们推翻了骑在头上的阿尔比恩吸血鬼,现在新生法兰西具有前所未有的共和国美德,值得我这样的外国公民也为她做一些事情。”弗里兹强调着外国公民,希望卡里埃别给自己找da麻烦。(阿尔比恩是不列颠的古称,法国人爱这么叫,如同叫汉高祖刘三一样,翻别人老底子是为了表示蔑视。)   “你之前捐赠过许多干肉,现在还有吗?”   “还有一点,但是考虑到返航的路上也需要食物,我不得不留下水手和乘客的那一份,有多的我可以出售给政府,”弗里兹不打算做白工,当然把要报酬的事情说的很清楚。   “很好,我另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的船能甩掉英国巡防舰对吧,最近有很多你这么大的船跑去勒阿弗尔,也只有这种美国船才能顺利穿过英国封锁线,共和国急迫的需要粮食,”卡里埃激动的说。   弗里兹开始头痛了,三体船萨拉号辨识度太高,她穿封锁线固然很容易,后果却是会把危险带给河口驻锚的曙光号,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三十五章 夜航船   “我们美国人敬佩甘愿自我牺牲者的伟大,但他人的牺牲并不是无代价,不论是荣誉还是抚恤都应该补偿给他们的家人,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英灵,”事干重大弗里兹也不再有顾忌,直面卡里埃等着讨价还价。   法国航海者喜欢用的船是一种三桅的斜桁四角帆船,第三根桅杆像是飞剪船的首柱也是斜的,但斜立在船尾上,和萨拉号的帆、索完全是两种操作方式,因此弗里兹不担心法国人会搞出抢船的主意来,而此时的法国海军因为军官被镇压,共和政府又一直无视他们,海军正处于分崩离析中,否则区区英国巡防舰也敢跑海岸边上来嚣张。   “你们这些贪婪的美国佬骨子里都一个样,已经忘记过去法国人是怎么无私的帮助你们吧,卢瓦河口外北边有一个岛,叫贝勒岛,一条美国商船前天夜里把几十吨面粉卸在了那上面,跑一趟,你只要跑一趟去那里把粮食运进来就行,”卡里埃换了一种口气。   “将军,今晚临近满月,并不适合我穿过封锁线的行动,如果能等的话还请延后两天,岛屿周围的水文、航道也要让我召集船员做一些准备。正好我有几个小小的请求,你看现在合适吗?”   “那就赶紧的吧,人民面临着饥饿的威胁,不论做什么你都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蚂蚁也来讨价还价这是大人物们最厌恶的。   “我其实也负有使命,从法国招募一些能帮助美国战胜英国佬的农业技术移民,从法国购买良种牲畜改良美国已经退化的畜群,这两样假如能得到大人您的书面批准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连同我停在河口外的大船上还能挤的出六万磅干肉,除了铁您用什么金属来换都行,另外我愿意再捐赠两桶鲸脑油给共和政府,祝愿你们能给法兰西带来光明,”弗里兹抓紧时间把所有的要求都提了出来,有机会把事情变成合法的当然最好不过。   “你这个滑头小子,去我的秘书那里等吧,只要别太过分法国人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卡里埃的神色缓和许多,挥挥手让弗里兹退了出去。   弗里兹又花半天功夫打点秘书,总算弄到卡里埃正式签署的文书,同时把面粉的详情也弄明白了,这条美国船才滑头,把面粉全卸下之后只带着靛蓝和棉花穿过封锁线出现在河口外,派人划着小船过来通知法国人并收钱,然后现在大船可能都已经快到其他港口了。   弗里兹很想骂人,都是商船凭什么别人都规规矩矩的被抓扣,你就这么不守规矩呢。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和曙光号汇合,听取高级船员们的意见,尤其是霍尔先生,他既然干过私掠船,多少对怎么追捕商船会有些心得吧。秘书看在叮当响的亮晶晶小玩意面上还给弗里兹找来一个法国海军水手,名叫热雷米,据说熟悉贝勒岛周围的水道。   带着热雷米回到船上弗里兹就大声招呼水手们启航,这次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吕西安这两天随时可能带着商人们的船来到河口交易,先把阿德里安和粮食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才走的放心。   有热雷米做引水这次萨拉号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驶出河口与曙光号会合,将兴奋的阿德里安丢给格雷格去安排住处,弗里兹把高级船员聚拢到船长室简明的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三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科恩才第一个开口:“我觉得这像一个陷阱,既然贝勒岛只有一个码头勒帕莱,那艘船就只能在那卸货,一旦有船进去装货只要有人发出烟或火信号,英国巡防舰就能赶来把商船堵在里边进出不得,或者守在水道边上一顿炮火狠揍,什么船也躲不开。”   “你这想法更像是海盗给贪财者设下的陷阱,英国海军没有那么多富余的船守着一个地方,我想这既然还是法国岛屿,岛上的居民大概可以给我们帮助吧,”费曼也有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先把热雷米请进来,他比我们都了解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先不要太多推测,”霍尔的意见老成一点。   “怎么您不是要去救援我们的船吗?”热雷米的回答让弗里兹感到非常意外,原来他是大西洋舰队的一个水手,因为缺少军官和水手逃亡,八月他所在的法国巡防舰夜里在布尔讷夫湾的一个海角上搁浅了,因此他只能带着几个水手来南特寻找船救援。   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救援呢,连大西洋舰队九月都爆发了兵变,南特人自顾不暇,弗里兹很同情这个忠于职守的水手,但眼下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如果一切顺利,等完成这个国家代理人的任务之后,曙光号就和你一起过去看看情况,现在还是介绍一下贝勒岛吧,”弗里兹安慰他道。   “贝勒岛上有一座古老的要塞,就矗立在港口前面,岛上多山地峭壁,然后就是绕岛平缓的沙滩,七年战争曾经被英国人占领过,现在上面的居民主要是七年战争中从加拿大阿卡迪亚地区逃回来的难民,主要以打渔为生。”   热雷米介绍完岛屿的情况,几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此岛难以防守,到处的沙滩都能登陆,英国人不太可能驻军去设陷阱,但是因为他们对这个小岛也非常熟悉,随便丢几个间谍上去毫不困难,待商船装货时举火发信号的事情不可不防。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马上出发吧,科恩先生熬一下夜,把萨拉开过去再开回来,今晚我们把登陆的人丢下就行,”弗里兹建议道,高配三个船长的好处现在就体现出来了。   热雷米这身军装在岛上可以带来方便当然要去,弗里兹把不明所以的阿德里安也拉了过来,“你跟着他们去帮助打听情况做翻译,你不用冒险就当是度假一样,如果我完不成运输任务收不到货就走不了,你明白的,”好像没有度假者是在半夜摸上岛的吧,弗里兹知道自己的话很缺乏说服力,另外给他们补充了三个肖尼武士干(湿)活,如果有需要的话。   贝勒岛离卢瓦河口只有约五十英里,借着月光萨拉号先笔直向西航行,然后略微向北,等到远远能看见贝勒岛的轮廓再直插过去,在海滩上丢下小艇马上离开。   弗里兹站在瞭望台上,举着望远镜紧张的搜寻,视线内没有发现船只的踪影,这样最好,萨拉号可以赶紧使出它让巡防舰绝望的航速优势逃离监视者的视野,虽然在皎皎的月光下白帆和白色船舷的萨拉号在很远就会被人发现,但只要不暴露身份曙光号就应该是安全的。   连夜装上所有能交给南特人的肉干,萨拉号又离开河口驶进卢瓦河航道再靠岸驻锚以避嫌,这一晚上水手都累坏了,不得不从曙光号上换了一半水手,等到后天再换回来,这个白天可没有他们的轻松日子过。   码头的法国官员知道萨拉号运来食物之后非常高兴,弗里兹向他提出的征用船厂油漆和柏油等事情全都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大半个白天水手们一边泡在水里,抱怨着在曙光号上用炉灰洗甲板和船舷的油脂血污累的要命,换到萨拉号上也没享到福,一边无奈的把船舷漆成褐色,弗里兹则直接找到染布坊把十三幅帆交给主人,指令全部要染成黑色,至于油漆和染布的工钱嘛找共和政府去要,就权当是抵运费了。   一天后装着南特共和政府用来抵肉干钱的铜、铅、锡、少量金银币的萨拉号出现在河口时曙光号上的人都认不出她啦,悬着一排黑帆杀气腾腾,咋一看还以为是海盗或者私掠船来了呢。   “科恩先生,今晚还是你来开船吧,等卸载完了金属,我们休息一会儿,到下半夜再出发,快去快回争取天亮之前躲进卢瓦河。”弗里兹的提议得到了大伙的赞同,如果英国人有陷阱折腾这么几天,他们眼下也该进入疲劳期。   于是等到后半夜,萨拉号悄悄的离开河口,还是老样子一路向西飞驰,然后不断修正航向,直到贝勒岛又出现在视野里。   “两侧浮艇先收帆,只留主桅的帆,注意观察水面的划艇,让我们先把人接上来再前进,”科恩大声的指挥着,弗里兹则仍然待在瞭望台上搜索着远处的水天线。 第三十六章 意外频出   嘘~,到了约好的大致位置一个水手在船舷边吹响铜哨,尖细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出去远远的,他停下来侧耳倾听,只有轻轻的海浪拍击船舷声,隔上一会儿没有回应他再吹一次。几遍哨音后,呜呜的海螺号音从船后传来,有了大致方向,水手们很快发现被淹没在黑夜里的划艇,掉头靠过去把一个肖水手人拽上了船。   “有酒吗?这两天真累死人啦!”这肖尼人看见几个人瞪着他动也未动,讪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在港口边上的山上搜寻了一圈,晚上没人在监视,白天热雷米先生带我们去查看过港口,那条美国船还丢下两个船员看守货物,他们联系了岛上居民,船一进去就会帮着装货。”   “既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天亮前一定要回到河道中去,”霍尔在一旁催促道。   好在此地离勒帕莱已经不远,张开所有的帆全速航行没多久就到了,港口周围遍布礁石即使是萨拉号这样吃水不深的船走起来也要捏一把汗,科恩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把船靠上了码头。   月光底下一行人跑出来迎接萨拉号的到来,正是上岛的阿德里安和热雷米等人,他们拖着两个捆成一团的人,想必是肖尼人提到的船员。   “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他们捆上了?”弗里兹皱了下眉头,看起来有点不顺利啊。   “他们说是看守货物的,要等他们船长回来什么,我们看不对就先绑上了,”阿德里安解释说,事情似乎变成了罗生门几方各执一词很让人恼火,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动手搬吧。   岛上居民来了十几个,帮着搭起木板几个人一起喊着号子使劲将沉重的木桶推着滚上船去,几十个木桶骨碌碌的半个多钟头才装好大半,霍尔带着船员们仔细的把一个个桶垫稳捆扎好,航行中松开的话木桶乱滚可就麻烦大了。   弗里兹登上岸看着居民卖力的帮着搬面粉忍不住向阿德里安问道:“他们这么积极的帮着搬运粮食,难道他们自己不需要吗?”弗里兹记得热雷米提到海岛虽大但岛上居民多是捕鱼为生,眼下粮食紧张也不能只吃鱼干吧。   “您说的对,所以热雷米说会留下两桶面粉分给帮忙的人,”阿德里安一副反正都是共和政府的粮食与我无关的表情,弗里兹却头疼了,那条滑头的商船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南特人交易的,数目要是不对自己该怎么交代呢!   还没等弗里兹想出个所以然,港口边的石头要塞顶上嘭的一声陡然腾起了一个大火球,一个大火堆在熊熊燃烧,登岛的小分队登时不知所措起来,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点燃这么大一个火堆,他们这漏洞弄得太大条了。   “把船舷边上的赶紧推进来,没上船的就再别管了,”霍尔大吼一声,慌乱的水手们才回过神来,赶紧聚到一起把甲板上的两桶面粉推进船舱。   弗里兹盯着要塞顶上的火堆和旁边的小防御火炮仔细看了又看,都不见人影,点火者的意图就是通知英国人,他们大概还在木柴上浇了鱼油,火焰非常明亮!   “船长先生,要塞里边住的是过去领主老爷的亲属,我们也管不到他们呀!”岛上人中的一个老者看弗里兹回过头扫视着他们赶紧说道。   “你们需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共和国,国王和贵族都被人民推翻在地取消了他们的特权,他们再也压迫不了你们。剩下的这些面粉你们马上都分掉吧,别让英国人找到!”弗里兹大声的说,然后回头上了船,反正已经来不及就不去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全的跑掉才是眼前最急迫的事。   风帆船在港内掉头非常麻烦,风力不可靠主要还是靠人力,大部分水手都下到划艇使出全身力气来划桨,把萨拉号一点点的牵引转过来,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家都着急上火却没办法更快一点,“当初进来泊船的时候应该就把船头掉好,这样就能省下反应时间了”,弗里兹懊恼的想。   “来不及吊划艇了,人一上来就把它们都凿沉,”霍尔这时候代理指挥着水手们的行动,弗里兹向科恩点下头就自顾自的爬上那高高的瞭望台,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在指挥自己就别添乱了。   忙中出错,驶出勒帕莱港没多远,科恩观察时漏过了海面上的一片礁石,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左侧浮艇刮上了礁石,萨拉号也猛的一震把所有人往船右前方甩出去。顿时船上一片惊呼和惨号,有两个桅杆上的水手没抓稳直接掉在甲板上摔的半天爬不起来。   “科恩先生,请别再犯错了!霍尔先生,您赶紧去检查一下船只受损情况,热雷米你也去帮忙看下,”弗里兹按耐不住也对船员做出了布置。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要是被英舰抓个现行会是什么后果,法国军人成为战俘,水手被扣押,船只被没收拍卖。   霍尔爬上浮艇钻进舱内,马上就传来了坏消息,浮艇漏水了,好消息是尚能修补堵漏。于是萨拉号蹒跚的继续前进,霍尔等人一边堵漏一边舀水,幸亏此次行动多载上了五个船员,否则人力上真要捉襟见肘。   弗里兹则忙着搜寻南北两个方向的船影,忽然望远镜中一道白影闪现了一下,他赶紧转回那个方向,影像清晰了,弗里兹顿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起来。   没有错,一条英国巡防舰正从大概三四海里之外满帆赶过来!   “英国佬,南边偏东三十度,距我们大概还有三到四海里,”弗里兹使劲吼出来,声音嘶哑到自己都辨不出来。   “科恩先生,不要改变航向,我们一直朝海岸冲过去,然后贴着岸边航行,月光从西面照过来帆是黑的他们看不见。水漏的很少了,你现在可以让船拿出最大的劲头来;这里我们一直在舀,水积不起来,只要我们速度快的话英国佬根本追不上我们,”霍尔一下子冒出头来朝科恩大喊。   霍尔的话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一离开礁石区水手们张开了所有的帆,科恩和一个黑人水手一起牢牢地把住了舵,萨拉号就像套上了勒维亚坦的脖子一样飞驰起来,船尾张开了两道银链,弗里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果然巡防舰很快也有了动作直接拐弯包抄向萨拉号右前方。   ‘她知道我们要去南特,’弗里兹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今晚的月光还比较明亮,萨拉号没有一头冲上海岸,热雷米指点着科恩及时的转为沿岸航行,而那条英国巡防舰紧咬住不放,双方最近的时候大约有半海里,但就像霍尔说的一样即使萨拉号满载航速还是相差太多了,眼看着月光透过的那片白色帆影越来越远,突然英舰把船体一横,舷侧的十多门火炮朝着萨拉号放了一个齐射。   两船这时候已经拉开了一海里多的距离,前装火炮命中要靠信仰了,而新教徒们自己帮助上帝解释他的旨意这信仰嘛真不咋样。一道道水柱都落在离船很远的地方,水手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等英国军舰再转过来追赶她就会落后更多了。   “不对!萨瓦兰先生,这伙英国佬开火并不单是为了打我们,前方小心还有巡防舰拦截,”霍尔又提醒道。   几个高级船员刚刚放松的神经又被绷紧了,这英国佬到底有完没完啊。   后方的巡防舰被甩的越来越远,终于看不到了,但这次没有人欢呼,霍尔的话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大家心头。   近了,终于绕过莫尔比昂湾的最后一个海角,眼前就是卢瓦河的河口了,喇叭形的河口在这里急速的变窄,瞭望台上的几双眼睛都瞪的大大的,搜寻着英舰的踪影。   “在那,左舷前方一点钟方向约一海里,”几乎同时几双眼睛都捕捉到了英舰的舰影,她收好了帆停在河道中央。   没有人会认为英国人睡着了,她刚才一定是被炮声通知,才专门钻进河口抄后路的,冲还是不冲这是个问题!   “河口有太多沙洲,我们没法再贴着岸边溜过去,”科恩着急的喊了起来。   “那也要尽量远离他们,所有水手都注意听我号令,右浮艇帆缆做好准备,我一命令就收帆,”霍尔命令道。   眼看着小船直向着英舰的炮口前方冲了过去,一分钟变得像一个世纪那样长,船头已经与英舰平齐了,霍尔一声爆喝,船身向着右边急转过去,一道白光一声巨响一片烟雾骤然从英舰的舷侧喷出,啪咔一声,萨拉号还是中弹了,但霍尔的怒喝声却未停歇,“别慌,你们这些蛆虫,船只要还漂在水面上就要挽救她”,萨拉号重又掉过头向着卢瓦河上游逃去。   烟雾笼罩着英舰,她没有机会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装填再次开火了,一行人以畏惧的目光看着被甩在后方的英舰直到看不见。   曙光号的安危暂时无暇去管,科恩驾着船深入到卢瓦河中才借着晨光停泊在岸边,众人仔细的检查着萨拉号的损伤情况,倒霉的左浮艇又中了一弹,炮弹巨大的威力把它的尾部掀掉了一大片,然后没其他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都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再出发,”弗里兹话讲完就见许多人像摊泥一样软倒在甲板上。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中了叛国者和英国佬的埋伏,丢下大约五桶面粉来不及装船。我的船一路上被英国佬拦截了两波,最后一次还被炮弹打坏了,将军您应该补偿我的损失!”弗里兹很没坐相的在卡里埃面前说道,损失小半个浮艇是小,要是损失掉曙光号就惨透了。   “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人的赦免书,你去秘书那里看名单在可以被赦免的共和敌人中挑你需要的人,把他们带去美国,也可以直接把赦免书卖给需要的人,钱我是不会再给你们这些美国佬了,”卡里埃心情不错,给了弗里兹一个特殊的报酬,有这些死里逃生的人出钱出力,修船是件小事情啦。   不久就有法国平底船主带来消息,曙光号在听到第一次炮击的声音后就离开了河口外的位置,一直向大洋跑去,天大亮后才重新回到河口外停泊。   “既然这样,我们就去看一下你们的那条军舰还能挽救吗,”有两个船长一级的人才在这里负责修船的事,弗里兹带上热雷米,坐上平底船去找曙光号。   “我差点就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弗里兹对尼奥、费曼一行人发自内心的说,他们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感慨,“多亏了费曼先生,他一直很警醒,听到炮声就把所有人叫起来开船!”   拔锚启航,一行人颇多感慨,在热雷米的领航下找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海角上搁浅的军舰。   “不太对劲啊,热雷米,你们这军舰看起来像爆发过战争一样,”看着海滩上那有火烧过痕迹的军舰,弗里兹不由说道。   原来搁浅在这近一个月后,水手们爆发了兵变,缺吃少喝的情况下,大部分水手打算离开,与阻挡他们的军官和水兵爆发了火拼,嗯,法国军队传统。   “我很遗憾,热雷米先生,忠于职守不是你的错,法国海军已经分崩离析了,土伦的舰队不发一弹投降给英西舰队,大西洋舰队也发生兵变,你们都是很好的水手,在这里已经保卫不了人民,不如考虑一下……”   说服收容了舰上留下的四个水兵,搜刮一番之后,热雷米在这条已经残破的船上放了一把火。以上这些如果弗里兹去做是妥妥的海盗行为,但是现在嘛,法国水兵自己做那就是兵变,弗里兹最多算收买赃物,懂法用法很重要。 第三十七章 阿德里安的惊魂航行   果月二十八日   经过让人头晕脑胀的数日装货,我们的大船上住进了几十位乘客和四十头哞哞叫的牛儿,这些可怜人中有一些是变卖了所有家当前往美国开始新生活的,他们的一家之主才从南特的监狱里边放出来,据说我们的萨瓦兰船长为这狠狠的敲诈他们一笔,向家属要了整整三百个金埃居,但就像老话说的一样,失去金钱总比失去性命要强!另一些旅客是他的雇工,到了美国之后将要先为他工作五年作为补偿船费和安家费。   他把我转移到了小船上面,一同去的还有一位费曼先生和一个黑奴,萨瓦兰说让我跟着费曼学习美国的人物典故和新英格兰的风土地理,黑人则作为我的贴身仆役,他一共收了我两百埃居作为船费和黑仆的代赎身费,真是一段让人钱包流血的旅行!   夜色中我们驶入茫茫的大海,别了法兰西。   城里人都在传说美国人已经知道他那几百条商船的遭遇,将派出军舰护送一支庞大的运粮船队到法国来,法兰西你终将得拯救了!   (历史上美国派出的运粮船队由117艘满载谷物的商船组成,重组的法国大西洋舰队为保护它与英国舰队进行了一场史称“光荣的六月一日战役”海战,装备74门大炮的法国战舰“人民复仇者”号在这一战中沉没,它的事迹被法国政府广为宣传,半个世纪后出生的一个南特人-儒勒.凡尔纳在他的小说《海底两万里》中也提到了这条战舰船员的爱国事迹。法国舰队的牺牲让美国运粮船队最终安全抵达目的地。)   葡月二日   我们在一路往南行驶,费曼先生告诉我这是因为萨瓦兰船长要照顾他的牛儿一路上能吃到足够的草料,因此我们要先到非洲的沿岸再驶入西去的洋流。   今天船队在塞巴图尔港短暂停留,乘客和船员都上岸品尝了葡国风味的大餐,并采购丰富的食物归来,据说我们的船长还购买了一些新奇作物的种子,我被他下令锁在船舱里与我的黑仆练习英语对话,我给他改名叫阿郎,这真是难熬的一天!   (法国革命期间的粮食一直紧张,杜邦家族离开法国的时候,他们乘坐的那条美国船一路上两次拦住遇到的英国船购买食物,但食物还是经常吃光,船上的人只好捉老鼠做食物,等他们抵达罗德岛岸边时已经半饥半饱很久,于是杜邦一家做了一次闯空门的勾当,把别人家放在餐桌上的午餐吃得精光。)   葡月七日   我被欺骗了,船队没有去非洲,从塞巴图尔出来后船队搭上一股东北风就一直朝着西南行驶,费曼说我们现在借着一道洋流和顺风速度比起大多数船会快一点,但是我只觉得越来越热十分难受,大概是因为靠近热带的缘故,果然他们告诉我今天经过了加纳利群岛。   我很难受,所以去舱底转转,结果发现了一排火药桶,上面还有百合花的图案!(法国王室的徽章图案)后来我转弯抹角的问起费曼这些能把我们炸上天的火药怎么来的,他告诉我他们在海湾外边发现了一条搁浅的法国军舰,火药和一些步枪都是从船上得到的,然后他们放火烧掉了军舰,我的上帝!我真不该登上这条船,这太可怕了!   葡月十二日   昨天船队停靠了佛得角,我还是被关在房里,据说这次主要是为我们那些哞哞叫的乘客补充草料,除了没有自由它们过得是船上最惬意的日子了吧。   热带的海洋里有丰富的鱼群,我看见了许多飞鱼,有的还跳上船来,船员们捉住它们做鱼饵进行垂钓,结果钓上了几条遍体可怕蓝绿色的斑斓大鱼,费曼告诉我那叫旗鳅,他们就支起炉子烧热铁板把那怪鱼切片煎熟当作一餐。我请求他们为我专门烹熟了几条飞鱼,飞鱼肉又硬又老嚼起来如同老牛皮,我上当了!   费曼早就知道飞鱼是什么样子,他递给我一份旗鳅肉,味道竟然如此的好,好吧,以后我也要学会入乡随俗。   葡月十六日   今天他们捕捉了一头鲸,水手们都嗷嗷叫着,从那鲸鱼身上割下新鲜的肉放在铁板上炙烤,据说这是船队的传统,喜欢吃自己猎物的肉,水手们说大半个月来没有吃过新鲜的兽肉,这是改善饭食。   没等他们的饭食结束,成群的鲨鱼就扑上他们的猎获物撕咬,被血染红的海水泛着泡沫如同煮沸了一样,数不清的鲨鱼在争抢着从死鲸身上撕下一口,其中最大的那条鲨鱼几乎能把我们的船一头撞沉,它的大口张开来足以一口吞下一个人去。   等到大船靠过来为时已晚,他们只能吊起鲨鱼吃剩的残羹去处理,有红人水手掷下绳圈套住了几条鲨鱼把它们拖上船去,费曼对此不以为然,他解释说鲨鱼肉又臭又难吃,那些水手不久就会后悔多此一举。   葡月十八日   今天我们在大洋上遭遇了热带风暴,小船就像浴缸里的海绵一样,浮浮沉沉被一排排大浪抛来抛去,费曼把我和阿郎绑在柱子上,我心里只觉得船要沉了,不停的祈祷,终于我们撑了过去,船没有在风浪中破碎,我看见船上有一个叫麦克尼尔的人比谁都要兴奋。   船长打开最后一桶啤酒庆祝扛过这次风暴,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味道,还是和他们喝了一杯。   葡月二十三号   船队在西印度群岛的西班牙港修整,我也获得了上岸的允许,在这里我们获知英国佬正在攻打法国的西印度岛屿,虽然我已经逃离,我还是为法国难过。   萨瓦兰找到了我,告诉我没有离开法国的文件算是船上的偷渡客,非法的客居美国会有许多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后来他说正好他知道有一个美国人的身份,可以卖给我,而这个人一直是到处行走,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因此非常适合我,只要我过几年找到合适的地方定居下来慢慢有熟识的人,就可以放心的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   我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把大半的财产交给他购买身份文件,后来我才想到原来那个人去了哪里呢?这太糟糕了!   十月十六号   ‘他’告诉我要当自己是一个美国人那样思考和生活,开始用美国人的习惯过日子才能表现的像美国人,天哪,我真觉得好别扭!   还好他说现在美国上流社会仍然在学习法国流行的风尚,因此生活习惯上偶尔偏法国一点并不会暴露自己是法国人,要不然我真的要抓狂了。   他做的事从来都出乎我预料,比如我听到船员说还在到达西班牙港前牛草就要没了,他居然下令让船员把干鲸肉撕成一条条的混在草里给牛吃下去,那些可怜的牛不知道还能不能捱到目的地!   船队已经穿过了西印度群岛,我们现在行驶在名叫湾流的强劲海流中,不用帆小船也会向着北方前进。   船员宰杀了两只大龟,费曼介绍说过去那些加勒比海上横行的海盗就把被他们俘虏的可怜水手丢在海岛上为他们宰杀海龟制作肉干,所以甭管这些肉颜色看起来多么可疑,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我还是继续吃我的咸肉跟火腿,海盗的食物我不感兴趣!   十月二十日   我们今天分开了,大船驶进名叫切萨皮克湾的水域,那些乘客们的苦难旅行终于要结束,而我却还要随着小船继续航行。   十月二十一日   小船把我放在了一个海角上,同时下船的还有几个说法语的男人,这附近有许多奇怪的风车和草木搭成的建筑,还有一群黑人忙着烧火。   阿郎也跟着上岸,他现在已经熟悉了叫我美第奇先生,不会再叫错。   有个红人帮我安排船只渡过海湾,从此以后我就是西蒙斯.美第奇,新英格兰来的旅行者,一个有合法身份的美国人。 第三十八章 费城的噩耗   一在巴尔的摩把船停泊好,弗里兹就忙不迭的叫人把四十头宝贝牛一头头牵了下来,虽然半个多月的航海生活对牛们也是无比的煎熬,都有不同程度的掉膘,其中那四对成年牛的巨大体型还是让围观者们发出了惊叹!   弗里兹心疼的看着这些上到陆地上才慢慢恢复元气的动物,总算知道为啥很少有人从旧大陆运来新的牛、马大动物,运输过程中的死亡率太高了,据说19世纪有一位船长运了200头牛到美国,路上就死掉70多头,自己路上能不死一头也是个不小的奇迹。   哼哼,更大的奇迹谁都没想到呢,这四十头牛中有两头小牛装船时身上带有水疱,正是弗里兹在新大陆遍寻不到的牛痘,乘机把吕西安骂一顿再压下价这种好事弗里兹当然不会放过。   在船舱里简单的和其他牛做好隔离之后,弗里兹就先后在几个黑人水手身上进行了种痘的试验,21世纪来的人自然不会像花生屯大统领的种法那么难看,上臂留下的创口很不起眼。   他们有发热和不适但没有起疱疮,几天后就恢复正常,也没有传染给其他人,弗里兹确信自己已经好好把握住了这天赐的礼物,于是在肖尼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分别给他们种上了牛痘。   剩下的黑人水手弗里兹也没有放过,只是他们居然认为弗里兹应该给报酬才肯种牛痘,因为那几个“试验品”都是先得到弗里兹的礼物才做这件事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头上竟然还有人不知足,弗里兹对自己的弄巧成拙实在是很有些不爽。   疾病之前人人平等,新旧大陆的黑人也曾经因为天花大量病死,如今他们身在福中还不知道,好在法国商人交易来的小日用饰品非常多,弗里兹拣那最便宜的一人一件也就打发过去了。   雇上几辆车让格雷格带着人把牛先送到里德.富勒的城外庄园去休养,顺便通知他船回来了,赶紧召集股东们开会分红。   这一趟出去的收获弗里兹分的很清,曙光号上面全是捕鲸和售卖鲸油、鲸须换来的商品,萨拉号上面的东西则全是冒险得来的,比如十四桶法国火药、一门最新式的法国火炮、各种铜器件,还有卡里埃同意用来交换肉干的各种金属,许多自己不久就能用上。   曙光号靠岸之后很快就有一大群商人围了上来,他们对船上的各式法国商品都充满兴趣,经过海关官员登记之后,弗里兹放他们上来对着一本长长的商品名录挑选自己中意的商品,卢伯特做着记录,没办法,吕西安也凑了很多人才能把自己船上的商品换完,因此不免东西显得杂了一点。   现在还只能让他们先看一下,弗里兹相信其中有一些商品股东自己就会消化掉,而且有一些商品可能运到费城去会有更多的买家,比如法国丝绸,虽然品质不是最好的,但费城人的用量肯定比巴尔的摩要大的多。   “嗨,弗里兹你可回来了!”尤金.艾略特也挤上船来。   “你不是正和费城的大人物们打的火热吗,怎么舍得丢下他们回这里来呢?”弗里兹现在也可以放松的和他开玩笑。   “哎,可别提费城了,费城正在闹瘟疫,死人那是一片一片的,国会大人物们也都吓得离开了,我回这里来躲一躲,”尤金一脸侥幸的样子,瘟疫在18世纪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话题,周围那些本来正吵嚷的商人也顿时鸦雀无声的盯着他。   “我回来足足有两个月了,没有得病,都别这么看着我!”尤金不满的大喊一声,他的力量证明了他的健康,商人们这才回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费城的瘟疫到底怎么回事,有多严重,你进来说,”弗里兹把他拉进了海图室,萨拉号现在正驶往费城去卸下那批从兵变水兵手里收来的军火,本来还想在官方和军队那里刷一波好感的,现在可别把船员染上瘟疫啊!   “那是八月份,从特拉华河岸边的穷人区开始,有人开始发烧头痛,肌肉酸痛,再过上几天他们就浑身发黄,昏迷呕血不止,死的非常可怖!”尤金心有余悸的说。   “两个月了,现在瘟疫还没有停止?”弗里兹疑惑的问。   “没有,医生们束手无策,他们谁也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法,本杰明.拉什医生只会放血、催吐、灌药油,病人没见好起来的!”   弗里兹不禁感慨,在瘟疫中坚守岗位的这些医生都是伟大的,然而在这个年代糟糕的医学理论让他们只能采用一些更像巫术的治疗方案,自己也拿不出什么特效药来,自己过去并不知道这场瘟疫,否则就会预先采取一些措施了。   “政府也**的乱了套,联邦党人和共和党人为了这瘟疫差点没打起来,联邦党人说是外来移民带来了瘟疫所以要加强对从海外来的船舶的检疫,民主共和党人说是城市太过脏乱应该改善城市环境,后来每天要死上百人,国会里边有一半的人跑到外地也就没人争了,再后来连总统先生都离开了费城!”   好嘛,刚刚让卡里埃喘过气来的美国军舰护送运粮船方案看来今年是没指望了,南特人还是逃不过他的荼毒,他把窝藏食品和军火的人塞满了监狱,等监狱装不下又塞进一处农庄的谷仓,许多人其实是因为得伤寒而死去的,但没有他前边这一出又哪来后面的死亡呢。   至于国会内的党争,要问谁更有道理一点弗里兹肯定是站杰斐逊,火都已经烧起来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灭火,讨论火怎么烧起来的不能等到火灭之后吗,那个时候再亡羊补牢也不迟,联邦党人的东西都是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并没有蛋用。   这时代医生都不知道微生物、病毒致病原理的疾病你检疫就能检出来啦?费城这场黄热病大流行的致病源是带有病毒的蚊子,别说蚊子了,18世纪的船上你能把老鼠、甲虫抓来检疫都算你行,完全不具操作性的东西,可放在两百年后倒像是非常有道理,要么他汉密尔顿也是穿越来的?   弗里兹焦急的样子倒反过来让尤金安慰他,萨拉号不久就会平安归来。   两天后萨拉号果然平安归来,霍尔带着他惊魂未定的一家人,向弗里兹不住的道歉,假如当初听从弗里兹建议搬到马里兰来,一家人就不吃这番惊吓了。   没有染上瘟疫当然最好,弗里兹自然建议他暂时把家安在巴尔的摩城外,因为此时巴尔的摩的城市卫生环境也很糟糕。   这天股东们总算到齐了,除了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美第奇先生,不过他前两天来访然后带着保镖离开的行踪大家都已经清楚,能少一个人争吵也就无所谓啦。   弗里兹走上前,“我先向诸位股东做一个收入报告,美第奇先生两天前已经听过,今天他的委托代表还是艾略特先生,”旁边的艾略特站起来向众人致意。   “此次远航的鲸油和鲸须收入共是两万五千七百美元,此外还有十二桶鲸脑油,两桶我赠送给南特市政府打点关系,另外十桶在塞巴图尔出售给商人换取返航需要的食物,艾略特先生的账簿上都有清楚的记录,但因为在法国无法出售成现金,所以只能换取成价值两万四千美元的货物带回来,这里是货物清单,鲸脑油因为数量少当时又无法获得现金就当抵扣在法国和葡国的关税,我建议分帐时大家就不要再计较了。   初步的计算是分成给股东的货物采购价一万四千四百美元。大家可以先看看货单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最后再抵扣。” 第三十九章 分账   “由于美第奇先生提供了一万美元股份的船只改造费用和五千美元股份的出航后勤物资采购费,所以在拆帐中他会分到六千一百七十美元采购价的货物和四百三十七美元的现金;而剩下的五位股东包括我总股本是两万美元,均分下来每个人分账到一千六百四十六美元的货物和一百九十美元的现款。   法国商品在新大陆出售会有多少利润我就不多嘴了,各位股东可以先行选择货物,当然这些货物的关税还请各人自理,每位股东选择的金额也请不要超过自己的分账数字。有股东不愿意选择的没有关系,我们会在商人买走这些货物之后直接把现金给他。“   弗里兹话说完,下面的股东们就沸腾起来,弗里兹等了一两分钟总算知道他们并不是不满意,而是觉得半年下来有差不多两千美元的分红很可观了,要知道每个人的本金只有四千美元,过去跑加勒比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的回报!   穿越大洋的货物贩运当然会伴随着巨大的利润,只要没选错品种的话,弗里兹在这时候非常的感激有三位高级船员给自己把关,他们常年跑商船对新旧大陆货物的差价是一清二楚。   “各位请静一静,这次前往法国的确收获很大,但是经历的风险也非常的高,船队中的另一条船就被英国军舰射中了一弹,船尾几乎全毁。所以我决定在法国海岸变得安全之前不再去那里冒险,今后都专注于捕鲸活动,因此后面的分红可能将没有这一次的数目可观。”   此时美国商船能够获得高额利润的地方无不附带有巨大风险,法国以外地中海被北非海盗把持着,南美是英国商品的传统市场,只有遥远的东方才是美国商船能够随便出入的海域,但是漫长的航程和一直出没于此的海盗让弗里兹毫无兴趣。   “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每年都有这样稳定的收入,我们不会干涉船长您的决定!”股东中一个老者说道,其他人也附和的点头。   “其实萨瓦兰先生您给我们带来的福音比这条船重要的多,现在东马里兰海滩边上建起的晒盐架和风车是越来越多,”富勒也插了进来,“许多人发现过去不值钱的海滩地现在仅仅出租都能固定有一笔收入,马里兰的海盐现在卖到了13个州,已经开始把英国盐赶出市场,您的名字在马里兰比州长还响亮!”   弗里兹呵呵应和两声,现在名声响亮固然有好处,但是借钱还是要还钱啊,这个年代名声带不来流量,成了小名人真没太大意义。   对马里兰人来说意义倒是很大,北方新英格兰地区几年之后也发现了盐矿,但是他们的制盐技术落后成本比较高,如果马里兰人能够把制盐的成本控制住的话,北方制造业又将被马里兰抢走一大财源。   不过呢,眼下名声有没有用现场试验一下,看看股东们是否买账。   “正好我有一个请求要向各位绅士提出来,感谢各位提供给我的三十五个船员解决了我的急需,但他们上船之后一开始表现不是太好,让行船始终充满风险波折,我为了激励他们向他们做出了一个承诺,让他们有机会积攒起收入来给自己赎身,所以我想请各位绅士和你们派来的船员签一个赎身的身价文件,这样他们也许十几年后也许几十年后,能够有机会赚够钱成为自由人。”   现场一下子静下来,弗里兹的这个提议出乎种植园主们的预料,有人互相交流着眼神,有人沉思。   “我想问一下萨瓦兰船长,您是想给他们赎身吗?”   这个询问可是很容易把自己绕进去,弗里兹明确的回答说:“不,我的激励方式是让水手们自己给自己赎身,这期间他们的薪水会继续交给主人,只有一些奖励和升职增加的薪水会让他们攒起来,用来给自己获得自由。”   “这样子啊,”提问者有些小失望,他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我觉得诸位思考的方式太过于自我,我们当初向萨瓦兰船长提供这些黑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金钱,只是为了支持萨瓦兰船长的远航事业,这里边有我们共同的利益,他们能够有自由的希望,作为父亲的还能不高兴吗?”富勒及时的发言,强调起共同利益,其他几个人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还是富勒先生看的长远,我目光过于短浅,孩子们能够有光明的前途,我应该配合萨瓦兰船长才对!”(有许多黑奴的父亲确实就是他们的主人)   刚才那人又向弗里兹致歉,改变了态度,这让弗里兹的承诺看来有希望得到落实,但是显然名声在这里边远没有利益这(两)个字起的作用大。   “那么下面我们的船还会出去干活儿吗?”另一人问道。   “那是当然,冬天到来前会有许多肥滚滚的大鲸从北方游往南方,捕鲸还可以干上一个月的样子,直到找不到它们为止,后面我们再考虑其他的营生,不会让各位的投资在那里落灰的。”弗里兹现在对捕鲸再做出什么发言已经无人还有异议,他已经成为这里对捕鲸最了解的专家,而且捕鲸能这么赚钱也是许多人没想到的。鲸鱼的洄游路线实际上直到很晚才被捕鲸者完全掌握,知识确实就是金钱。   等到股东挑选好货物一样样结算清楚,再把剩下的货物发卖给码头上的商人们,又是两天过去,船队即将出发前往北方捕鲸,他们会顺着湾流到达纽芬兰岛再顺着拉布拉多寒流一路南下,在路上射杀他们遇到的露脊鲸,因为时间比较短所以这次带的给养就少上许多。签下了赎身的身价文书,对黑人水手们来说自由的希望真的就在眼前,他们的情绪更加高涨,弗里兹明确告诉他们,这趟每捕一头露脊鲸黑人水手一个人能分到三美元。   然而弗里兹这次并不打算随船队前往,他把霍尔正式升为船长,科恩和费曼也各升一阶,现在结论已经很清楚,没有哪家的间谍还会认为曙光号这种船能够随意出没于大洋,她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但是没有火炮保护自己让她进入每一个可能带有敌意的港口都如同进去鬼门关,这就大大限制了其使用价值,而国内航运既然还能让一大堆慢悠悠的二十吨商船混饭吃,当然没有那么多这种快速帆船用武之地。   看着两条船的帆影消失在巴尔的摩的海湾外,弗里兹拍了下卢伯特的肩,“走吧,把我们自己的账目好好对一下,等会去尤金家里吃螃蟹,他吹嘘了很久的软壳蓝蟹我这次可要吃个痛快!”   “萨瓦兰先生,这次出航的收入中在新英格兰出售鲸肉干的两百美元您已经在法国花掉了大半,只剩下二十七美元,但是出售法国货物和抹香鲸油的收入属于您名下的共有两千三百三十美元。如果考虑到四十头夏洛来牛最后也属于您,您这收入并不止这个数目。   美第奇先生名下的法国货物出售后的收入加上现金一共是八千七百六十六美元,现在您已经有钱可以偿还改造曙光号的借款了。“   弗里兹摇了摇头,钱这东西花出去比赚进来困难的多,自己未来的计划需要许多资金,而且还不能是明面上自己的资金,要不然费这么大力气弄个美第奇出来干啥呢。还钱之后下次还要借钱,就不见得还能遇到赫尔曼那样同意直接借自己一年期巨款的金主,而股东招进来容易分钱出去更加的容易。暂时还是用来投资吧,到明年直接还他三千美元的利息。   四十头牛有点麻烦,因为人人都看得到,但是却并未出现在商品目录上,想了想弗里兹还是让卢伯特把账目做平,让自己再欠债都行,决不能在账目上留下贪污股东钱的污点。   “船员们的分账出售法国货物后现金收入是一万两千四百八十美元,扣去高级船员和黑人水手的薪水之后是一万一千零四十美元,请问这笔钱我该如何记账?”   “还是按照船员分账先存着吧,等我想好名目之后再提出去,”船员薪水分账这可是弗里兹好不容易才切下来的,经得起查账,以后最多以船员薪水名义“发出去”。   “另外您从法国贩卖赦免文书挣的六千埃居因为是萨拉号的收入,您可以放心使用,萨拉号去费城贩卖的军火由于政府停摆的原因暂时没有拿到钱,等到恢复正常后再去收钱。“   这笔“干净”的钱对弗里兹来说用处很大,他可以放心的使用它来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   “对了,卢伯特,我差点忘记,出海期间你也是高级船员,就比照费曼那一阶的工资给你发六个月的薪水吧,那是多少,二百四十美元?”弗里兹忽然想起差点忘记卢伯特的贡献。   “您是在贿赂我吗?”卢伯特却还不领情。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的贡献比普通船员要大的多,那么多种法国货物造册登记价格,这么繁琐的事其他人谁干的下来!”   卢伯特歪着头想了想接受了。   “我能问您个问题吗?您为什么这么爱去冒险?”   “因为只有冒险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挣到钱,如果不能赚到更多的钱,单纯的冒险就毫无价值,这一点法国的国王们可从来都没搞清楚啊!”弗里兹耸耸肩。 第四十章 新产业   “弗里兹老弟,我说你啊,脑子也灵活,能赚钱的好点子一个接一个,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尤金摇晃着手中酒杯中的法国葡萄酒,陶醉的从杯口吸了一口酒香,又品评起弗里兹来,“带回来那么多有格调的法国货物你自己竟然一件没留下,只把四十头臭烘烘的牛留下来!哎呀,我本来都准备把你介绍给几位尊贵的女士、小姐,你瞧瞧现在这事儿传的,我只怕带你去本地的沙龙会成为女士们的笑柄。”   弗里兹强忍住心头想翻白眼的冲动,‘我跑这趟船要不是能够利用萨拉号的漏洞避开股东分账多少挣点,单凭船东那点股份把牛留下之后还能剩点啥,法国又不会爆炸,早两年晚两年享受法国特产有什么关系!’   生生把吐槽咽回肚子里,他向仆人招手,让他再上一份美味的软壳蓝蟹。   “哎,卢伯特我的好弟弟,你在旁边也不劝一下萨瓦兰先生,现在他也是在马里兰州都有名声的人了,多少还是得注意下做事的讲究,再这么不拘小节对他未来的形象会有很大的影响。”尤金又对着小弟开火,卢伯特正要分辨,弗里兹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   “尤金你多虑了,只要我还和肖尼人在一起,我在上等人的社交场合里就始终是那个带着印第安人从森林出来的法国小桶匠,区区几十头牛的八卦消息相比之下倒是显得无关痛痒。况且我今年才十六岁,哪里会需要担心什么地位形象这些东西,等到我二十岁了再考虑它们也不迟。”   要说出身,未来几十年美国的大亨、巨佬们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打渔的、放牛的、卖假药的、劈篱笆杆儿的,他们连总统都能当上,尤金真是想多了。   “这么说你打算和肖尼人脱离开来?这才是正确的决定,每次他们上上下下打量我的时候,哇哦,我感觉就像要被他们剥光光一样,想到这我就毛骨悚然!”   弗里兹对尤金的奇思怪想再也忍不住:“他们肯定不想吃掉你,是你这一身花花公子打扮太过华丽,让他们看上了呗。我不会跟他们解除合作的,你只是对他们有偏见,这一年多来这些开化和平的肖尼人并没有碍着谁吧!”   眼看着气氛又有些不妙,卢伯特赶紧打岔:“哥,你今天找我们来到底有没有正事,没有的话我已经吃饱了,那就……”   “咳,其实是有件事,当初弗里兹不是说过糖厂只要增加一套装置就能产能翻倍吗,后来他就一会儿去费城一会儿出海,这事耽搁下来了,其他股东都有些想法,托我问问看,现在是不是还能增加上去。”尤金不再胡说,谈起了对糖厂股东都很重要的事情。   “这没有问题,只要形成文件,所有股东签好字,不管是追加投资还是从盈利里边取出资金来订购装置都可以,”对弗里兹来说此事易办,现在需要的是手续齐全。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起草签好字,我再找快船送去各位股东那里,”这尤金干起正事来现在也像模像样了。   剩下的时间大家都理智的避开了不愉快的话题。   弗里兹的出身在股东圈子里边都不是秘密,自然让弗里兹省去了扮大款的需要,一切恰当就好,一个舍不得花钱的弗里兹比花天酒地的弗里兹更让股东放心呢,不过尤金也没说错,自己适当的体面是该注意了。   这么想是因为弗里兹的衣服显小了,虽然这一年里头做过多套衣服,可架不住弗里兹还在发育期,这一年来蛋白质和谷物管够身高又拔高了一截,在法国的时候没心思去做衣服,现在再看袖子、裤管都已经开始显短,跟在身后的格雷格也有同样的烦恼。   七叶树号明天才会靠上码头,所以一大早两人就直奔城里最好的裁缝店订做一身衣裳,反正还会回来,这次弗里兹对交货时间倒是不急。   选好了衣料店主献宝一样把弗里兹带到一块帘布之前,一把拉开,嗯,后面是一块半身高的镜子,“这位客人,您看这是全巴尔的摩独一无二的新奇装置,是本店花了大价钱才从地中海地区买来的,您配上这块料子再漂亮不过,您看假如在这里这儿还有这加上……”他卖力的推销内容弗里兹已经听不见,因为弗里兹的注意力全在这块镜子上了。   镜面并不平整,边缘处也带有曲面的收缩痕迹,这是一块较大的手工平板玻璃,难怪在店主口中价格高昂。   玻璃在美洲的历史其实并不算短,1608年弗吉尼亚州就从波兰和德意志引进了玻璃制造工人,不久后又从意大利引进了玻璃工人(工人和工匠在这个年代有非常大的区别),然而他们主要生产瓶子、餐具、灯具等日用品,平面的玻璃很少制造。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平面玻璃制造技术一直没什么进步,能够制造最大块平面玻璃的方法叫做手工圆筒法,首先要吹出一颗圆形的玻璃泡,再把它放在一条深沟槽里边拉长成圆筒,然后把圆筒纵向的切开压平,冷却下来,不但要求工人技艺高超,同时造出的玻璃尺寸也很有限,价格自然非常昂贵。   在法国十七世纪也发展出另一种平面玻璃制造技术,是把大团熔融的玻璃倒在一个浇铸台上,再用一个两边有导板的滚筒来回碾压,如同把面团擀成披萨饼皮一样,后续再切割退火打磨抛光,但是此法不能连续生产,温度局部骤高浇铸台容易碎裂,成本依然很高。   而眼下自己从法国搜刮回来的一堆东西中正好有一些非常的适合制造大块平板玻璃镜,即使初期不成功自己也还有办法利用起来。   宾州由于煤炭和石灰资源丰富,从1740年就已经有人在开玻璃厂制造各种玻璃器物,然而玻璃制造工也同炼金术士或医生一样,具有某种威望和神秘身分加成,被掌握技术的家族牢牢的握在手心里,秘不示人。这种垄断性的事业固然让他们的后人衣食无忧,拥有如同“绅士”的地位,专门为上层人士生产玻璃制品,却也让玻璃制造业的技术发展长期止步不前。   谁说只有东方的工匠才注重狭隘的家族个人利益呢,光学玻璃的制造技术就长期把持在三个工匠家族手中,直到其中一家在战争中成了绝户当家人为了复仇才向政府公开出来,玻璃这就是财富和技术的象征,对于弗里兹来说昂贵的玻璃制品让他真的很不习惯呢!   但是这绝非一蹴而就的革新能摘下的制造技术皇冠,为了造出廉价的玻璃需要好几个产业链上的技术进步,可是管他呢,高成本造出来也不会赔钱。   弗里兹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年青的脸庞棱角分明,上嘴唇已经长出了一抹小胡子,健康的肤色,总的来说不是迷人的帅哥但也称得上清秀端正,这年头想好好看清自己的脸都是奢侈啊!   翌日弗里兹带着卢伯特、格雷格和从法国带来一路照顾牛的那户人家赶着19对牛到码头登上七叶树号,启程前往哈里斯堡,从来到这个时代已是一年多了,身边很多人的生活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今年的肖尼人还会来酿酒制糖吗? 第一章 远方的消息   临近十一月的海风已经有些刺骨,弗里兹紧了紧身上衣服,这大半年里边七叶树号还是照常跑哈里斯堡,但是黑脚那一批肖尼人的消息却非常的少,自己在费城四处活动时,一次货运有两个十来岁的肖尼孩子捎着领航鲸的头骨,须鲸的肉干、产自巴尔的摩的白人物品等回去过一趟,然后就跟着送皮毛的信使返回山脉那边去了,自那以后信使送来的都是书信,再没有口信,眼下身边没有翻译,要么只能等过一个月船队回来才知道了。   黑脚回去的很不是时候,肖尼战争首领蓝夹克联合北方的各个民族驱逐了所有卖烈酒的美国商人,还找到英国官员企图限制英国商人也不再要向原住民们出售烈酒,他要禁酒因为他需要每一个能拿起战斧和火枪的印第安人去战斗,黑脚这时候带着酿酒技术回去很是吃了些白眼。   然而就像蓝夹克最后拿英国佬无可奈何一样,另一些对蓝夹克的印第安联盟爱搭不理的印第安民族却向黑脚伸出了橄榄枝,靠南方一些的奇克索和乔克托人对黑脚的产品爱不释手,他们提供了人力和粮食帮助黑脚在靠近密西西比河支流的地方建起酿酒作坊。   最后的消息里黑脚帐下有许多列纳佩人和奇克索人奔走服务,却只有很少的肖尼人。   又到了寒风吹起的季节,好酒的印第安人会把这一年的收获换成能够“驱寒”的烈酒喝进肚子,黑脚的生意想必会好的让他也无法相信。只要英国商人还在向北方的印第安人们卖酒,印第安联盟的禁酒令最后就只能是句空话。   蓝夹克携瓦巴什之战胜利的威望建立起了联合北方各民族的印第安联盟,各个不同习惯不同语言和信仰的原住民族第一次有希望联合成整体,第一次以一个声音同白人谈判土地问题。   但是谈判并不顺利,弗里兹在巴尔的摩这些天也得到了费城的官方消息,美国政府承认1783年获得国家独立的《巴黎和约》中美国人并没有从英国得到西北地区主权割让,现在愿意用每年五万美元货物和一万美元现金来赎买土地的方式让西北地区的原住民族和平退出俄亥俄,那些军事意味很强的驻军堡垒、要塞白人也可以拆除,至少在白人看来是充满和平的诚意。   可是以肖尼为首的印第安联盟却不这么看,他们要求白人不但要退出俄亥俄,还要退出肯塔基,恢复到1768年斯坦维克斯堡条约的边界。这个狮子大开口就有些过了,要知道联盟刚刚只是成功的保卫了俄亥俄,肯塔基的土地上已经有三万白人定居者,联盟攻不下也守不住(原住民没有火炮甚至攻不下一个最小的定居者据点,他们在瓦巴什之战后乘胜进攻了几个白人定居点,却连一个只有几十人的据点都打不下来,最后还是定居者因为恐惧自己放弃的),怎么能摆上来谈判呢。才打了一个漂亮仗,不过歼灭八百人,你们就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太飘了啊!   于是谈判破裂,谈判期间就在前线堡垒做好军事准备的美军一路推进,还在瓦巴什之战旧战场建起了一个军事堡垒起名叫:光复堡,然后政府却因瘟疫停摆了,印第安联盟的武士不断的袭击美军后勤线,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十月十七日美军被夺走二十二辆四轮载重马车和七十匹马,美军护卫队损失二十五人,连串打击下加上缺少后勤,美军暂时停止了进军但也没有撤退。   现在这种处于战争敌对的局面下,肖尼人只怕是不能再到哈里斯堡来酿酒了,费城和巴尔的摩的人不会小心眼把他们当作印第安间谍,哈里斯堡的红脖子们却难说的很!去年谈判间隙那短暂的和平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格雷格,你父母都还好吧?”结束了对时事的遐想,弗里兹随口问道。   “他们很好,鲍勃这次回去看过,旁边的街区都有瘟疫,但我家那边得病的人却很少。”   “那等鲍勃回来把他们都接过来吧,霍尔先生一家都搬了过来,以后政府机构迁到华盛顿特区,我们没准往那边跑的时候更多呢,这样也近点儿。”   两个人随口聊天,打发着航行的枯燥时间。   慢腾腾的七叶树号终于驶进萨斯奎纳河把弗里兹一行人送到了地方,这次真的没有喧闹的人声和汹汹的人头,弗里兹只好带上格雷格划着小艇先进去看一看。   “瑞克,你在吗?”弗里兹的问话声引起了营地内的一阵犬吠。   却见山头上树枝摇晃,不一会儿走出来的不是瑞克还有谁,他倒背火枪牵着一条狗嘴里咬着一根草茎神态悠闲的很,他看见艇上的两人招了下手走过来。   “好久不见了,瑞克,你现在一个人冷清吗?”   “冷清倒不至于,经常有进山的人到我这来歇个脚,这么大的土地一天我还转不完呢,每天都有事做!就是没有人帮我酿酒做饭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呀!”   “那我也没有办法,谁叫西北方又打起来了呢,我还担心他们会过来,不过你放心马上就有人给你做饭,只要你吃的惯法国农家菜,酒呢麻烦些你得自己动手啦。”   嘻嘻哈哈的说着,瑞克也登上小船一起朝外边划去。   这次没有肖尼人帮手,卸载牲畜费了不少劲,特别是三对大牛简直是要命,什么划艇都不能装下这么大的家伙,还好水不深直接吊到浅水里牵上岸就对付过去啦。   如果不是害怕牛经历越洋航行之后体力还没恢复,最容易的办法其实是在哈里斯堡码头卸载,再一路赶着过来。   “瑞克,这是我从法国请来照看牛群的雇工,奥利维埃.萨尔法迪一家,有他妻子在你不用做饭也不担心饿肚子,他们还有三个女儿,等会你们自己认识吧;对了他们英语不是很好,你说话别太快。另外,这次顺路把你的老伙计也带回来了,你别告诉我这块土地还是老样子,连让它吃饱的草料都没有!”   “老凯蒂?太好啦,你这下真是给我找到事儿做了!我虽然不会种地,撒种子收玉米还是会的,收下的粮食我根本吃不完,要是没人酿酒,我还发愁怎么办呢。”瑞克絮絮叨叨的说,看到老马凯蒂被吊上船按捺不住的抚上它的颈背,凯蒂则舔着他的脸回应他一个响鼻。   “好啦,我帮你酿酒,这事就别再念第三遍,没有蒸馏酒器你得去艾略特家借,”弗里兹明白瑞克把没人酿酒说两遍的意思。   “我会让萨尔法迪一家今后种植些牧草,还有我从旧大陆买回来的蔬菜种子,再把牛养好,你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这些牛都是良种,以后单是出售种牛都是金钱滚滚,等下我们把肖尼人的棚屋改造一下先充作牛圈,现在肖尼人没来可真缺人手啊!”   弗里兹换上旧衣服,就开始改造临时牛圈,格雷格和萨尔法迪一家人也上来帮忙。弗里兹现在外面已经很少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了,劳动起来却像是回到家一样一股十分亲切的感受。   弄完后弗里兹又清点了一下缺少的农具和铁器,让船上的卢伯特后天来接自己时顺便买来,就拉着格雷格上了山,在几丛已经开始干枯的草前停下来,先采集完上面长的像豆荚一样的种子,再刨出块茎。   “看到了吗,格雷格,这就是我们捕鲸最大的秘密,处理它的时候一定要戴上小鲸皮手套,不要让皮肤接触到,现在先把块茎完整的挖出来,注意不要伤到它,装进袋子回去再处理。”   完美的把活交给格雷格,弗里兹四处打量一下,山坡上还有许多秸秆立在那,这都是牛的好饲料啊,瑞克确实不是种地的料,他能负责把土地上的害兽清理干净就好了。   把秸秆切碎拌上酵母,放在不漏水的地方盖上慢慢发酵,经过发酵去除秸秆中的毒素牛吃后不但有营养还能解决冬天草料不足的困难,眼下弄什么水泥池塑料布都不现实,那两个现成空着的陶窑最合适不过。   待在这的两天里,弗里兹不是休假而是加班来了,把各种蔬菜种植的要点交待几遍还画成图册,又亲身示范传授一套秸秆和豆科牧草发酵青储的知识,还帮瑞克酿酒,这日子过的是无比充实!   弗里兹要赶着回去,巴尔的摩还有两户人家等着安排呢。 第二章 独资建厂   弗里兹把这两家人忽悠上船的时候没收他们一个子的船费,因为他们都是大家子人根本交不起,为了弄到稳定可靠的劳力弗里兹也干脆卖拐,把美国说的非常和平、富足、各种发展的机会充足让人向往,当然坐船不给钱肯定是不对的,就按照英国人招移民的老规矩办,雇佣期五年包吃住还发工资,但是假如提前结束雇佣要赔偿弗里兹旅费。   就这样弗里兹把一家生活无着的葡萄种植者忽悠上了船,共和政府把大地主的土地分给他们这样原来当雇工的也没用,葡萄酒不能当粮食,这家人刚刚等到葡萄收获就过不下去了。这都无所谓,弗里兹看中的是他们家父母带儿子儿媳小儿女大大小小九个人,他们做惯了辛苦活,在新大陆这边很容易就会觉得像进了天堂。   另一家移民是手工业者,三代人,当老维奈特先生在南特码头上向着挂外国旗的萨拉号不住张望时,弗里兹发现了他的移民企图,等知道他是一位皮匠的时候略有点失望的弗里兹还是很愉快的给出了五年期雇佣的提议,他一家子十口人能够齐齐整整的移民,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很多新移民都是孤身一人在新大陆闯荡,直到攒下点余钱才把家人一个个的接来。   船队出航收获了许多鲸皮,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厚眼看无处可利用,做传动皮带眼下蒸汽机没有普及也用不到这么多。但是世上没有无用之物,弗里兹把几种鲸的皮交给他们琢磨,到上岸的时候维奈特先生已经给它们找到了一个用处,用来做鞋底;鲸皮可比普通的皮革坚韧又柔软,用作皮带和挎包的材料应该也不错,后面该怎么处理维奈特还在巴尔的摩摸索中。   类似这种事情自古就有,曾经北美野牛皮在毛皮商人眼中也是无用之物,然而自从1871年宾州的两个皮革工人发现野牛皮经过处理之后比家养公牛皮更坚韧和富有弹性,过去不值钱的野牛皮一下子变成了俏货,可以用来生产各种生活用品。实际上北美印第安人一直拿野牛皮来造渡船,这东西很有价值好不好。   可是美国的市场眼下还需要培育,处理皮革的各种盐类、药剂许多甚至需要从海外运来,哪能说扩大就扩大呢,单说工艺弗里兹插不上手,他只能表示您这一大家子暂时没那么多活儿可干,到时候来几个青壮随我去另一处工场吧。   弗里兹给自己的这处工场选择的条件是一要有动力无论是水还是风,二要能行船最好交通还方便,三要有充足的淡水和用于蒸发的阳光,四是最重要的,土地价格要便宜,因为建工场的土地实在用不到640英亩那么多,直接向地主买一块十几英亩或几十英亩就差不多了,而有前面这么多优势地主决不会把土地便宜让出来。   这么简单的条件却把帮忙跑腿的人给难住了,水力充沛吧宾州基本就给排除在外啦,这么大的土地却找不到一条流速让人满意的河,马里兰倒是勉强能有合用的河流,但是呢阳光和便宜这两样就总有一样不符合了,一位地主对其地产的开价是三千美元/五十英亩,弗里兹听完扭头就走。(杜邦买地时65公顷花掉了6740美元)   哎呀,有天然动力的工业用土地市场上还就是这么俏,再说了弗里兹现在又是小名人,谁不知道他只要肯开口就会有金主给他投资呢。   可惜这个工场弗里兹决定无论如何要自己独资来干,从法国挣回来的那六千埃居价值相当于七千两百美元左右,购置一块土地就去了近一半,那剩下的钱制造装置盖厂房买原料等等还能够吗?眼看着要到年底了,法贝尔那糖厂和啤酒厂的钱现在更不敢动用,补上两次出航时买酒的窟窿还来不及呢。   气头上的弗里兹拖着尤金带上两家十五个雇工坐上七叶树号沿着东马里兰的海岸一路北行,沿途入目的都是海滩上的风车和晒盐架,哎,明明过去这些地方的地价都很便宜的,有些地方有河流似乎很合适,但弗里兹看过之后还是否决了,地势太低万一遭遇海潮工场就会完蛋的。   不过自从驶入特拉华湾之后就好多了,可能人们认为这里的海水盐度太低制盐不划算,弗里兹也冷静下来,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妨再往北一点,往来费城购买原料也更方便一些。   终于弗里兹看到了一片让自己满意的土地,可能是由于濒海盐碱过于厉害吧,大片土地撂着荒几片种过玉米的地里那些秸秆也稀稀落落的,而不远处有两条小河东流入海,虽然没有汇合到一块,却也离的不远,此时可以见到一条帆船正从宽一点的那条河里边驶出来。   “我们也进去找人问问,这个地方似乎合我心意,”弗里兹朝尤金点着头,他不知道自己看中的地方一百多年后会是一处海防要塞名叫萨尔斯伯里堡,四门射程二十七公里的十二寸火炮扼守着特拉华河的入口,他欣赏的那几个小土坡将会成为重炮们安身的巢穴。   那条有船出来的小河叫“错位”河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上溯大约五公里就是一处名叫米尔福德的小镇,在那儿他们很快找到了土地的主人,并用一千五百美元的溢价收购了一千英亩土地。   虽然土地交易的手续接下来没有这么快完成,但是雇工们已经可以开始工作,从山坡上砍伐树木搭建自己的新家,弗里兹把土地上大致的使用区域规划了一下,交待给雇工中英语稍微好一点的马塞尔.维奈特照着办,只会种葡萄的布里埃纳一家倒也没有意见,到新大陆之后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每天被各种丰富的食材喂的饱饱的,除了学习英语其他事情都不用干,对此行已经很满足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土地交易完成,此地属于特拉华州管辖,好在特拉华州非常小去州府并不远,还可以顺便去费城订货和订做各种生产装置。   没错,弗里兹将要建起的这座工场就是火药厂,利用了一些弗里兹前世在药厂对提纯工艺的了解,以及本身对现代火药的了解,理工科的男孩子有几个没玩过从化学实验室带出来试剂配些危险品呢。(仅限于梁平读书那个年代,危险品的问题上强调一下莫作死)   另一条把工场土地夹在中间的小河叫雪松溪,倒是比错位河的名字起的好听多了,水质看起来也澄澈的多,将是未来主要的生产用水源。   两条河的水流都过于平缓无法提供水动力,因此在别人眼中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价值,不过弗里兹知道这儿的风足够推动风车,风车又足够带动碾子,能够满足他的动力需要,反正富勒一伙人也不去申请专利,自己就先用着吧。   把眼前这些事情办好之后弗里兹还要返回巴尔的摩一趟,那一对夏洛来牛在费城和巴尔的摩、里士满的报纸上都刊登了广告,将于十一月下旬进行公开拍卖,为什么要这么晚?因为弗里兹要在这段时间里边用盐水煮熟的黄豆和足够的牛草把它们在船上掉的膘补回来,那样的宝贝才能吸引人的眼球好好的赚到钱!   至于为什么要公开拍卖,首先这样声势才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的从法国引进了良种肉牛,其次这回做了宣传之后自己繁育出来的牛未来也能照此卖出个好价钱。 第三章 护身符   如果要问在十八世纪末的美国建工场做什么最赚钱,很难有标准答案,每一个行业在刚开始都很赚钱,等到大量的后来者涌入之后就没那么赚了,毕竟美国的专利法很美国。   弗里兹如果能把镜子做出来也能够大赚一笔,但是那个生意需要的投资非常庞大远不是几千美元就够办到的,而且出于各种目的或多或少的要请进几位股东来。   火药制造在美国已经不算是新兴工业了,从独立战争起就有官方和私人的火药厂利用从加勒比群岛走私来的原料为大陆军制作火药,到19世纪初的时候美国已经有两百多家火药厂,但是呢美国火药的质量实在是糟糕到没人愿意使用它。   这个时代还是制作精良的法国和英国火药最受欢迎,除了它们在原料阶段就进行过提纯之外,配比更合理也是很关键的因素。   中国传统的火药配方中木炭含量过高达到了22%,这种火药用于枪炮都过于无力,但还适合用在制作烟火上。   十五世纪的英国火药配方是硝石50%,木炭33.33%,剩下的是硫磺和杂质,这种原始的火药配方只适合用来发射原始的火门手枪和早期火炮,很快旧大陆的军工研究者就改进出了各色各样的火药配方。(这种抄来抄去抄了几手的火药配方如果不是发展出了粒化火药技术根本就无法在武器上使用)   比如十七世纪的法国就曾经一段时期苦于火药原料缺乏,没有进口硝石那就造土硝,没有柳木碳那就烧葡萄藤碳代用,没有硫磺那就用硫化物代替,效果不好还是必须用硫磺,只能考虑下怎么少用硫磺,他们还真研究出了一种只用到3%硫磺的配方,当然这只能凑合着使。(和谐之下仅我知道)   弗里兹从法国回来就把弄到的法国火药出售给军队,现在又建这么一个自己独资关键岗位全部使用法国员工的火药厂都是为了将来能给自己作为一张护身符,如果有一天别人强行要让你失去国籍,有什么能够救你?   也许只有国防需要这样滑稽的理由能让弗里兹继续保留美国国籍,依照联邦党人的《归化法》,已取得美国籍的弗里兹会重新被视作法国人,然后为了重要的国防资源不被控制在外国人手中,要么强抢-这非常不好看不好听完全就是给对手送炮弹,要么还是恢复他的美国籍。   有时候弗里兹真看不懂联邦党人跟民主共和党都在折腾些什么,这《归化法》折腾到最后打痛的是谁啊!平白让西印度群岛和法国来的法国籍难民们多遭不少罪。   说起来还是杜邦家族比较有钱所以麻烦小得多,他们直接把联邦党人的旗手汉密尔顿聘为律师,想到这里弗里兹眼前就浮现出《南方公园》里卡通人物那一副“shut up and take my money”的嘴脸。   弗里兹非常清楚从自己工厂造出来的火药可能很快会被定居者和美军用于攻击西北地区原住民,从感情上来讲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肖尼人固执地要保卫某些印第安民族认为与他们无关的土地,眼下与黑脚也失去了联系,无法劝说更多的肖尼人放弃与美军的敌对行动。   然而他不做火药不等于美军就没有进口优质火药用,西北地区的争端如果不解决美国也无法向西发展,美国边上最弱小的国家就是印第安人,柿子当然要先拣软的捏起喽。   在目前的局势下英国充当了一个不那么光彩的角色,他们不但在大湖区做出一副即将进攻美军的姿态,按照印第安人的说法英国人给他们提供了从火药、铅弹到红漆的物资补给。   弗里兹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免肖尼人知晓自己的火药工场,对于土著民族来说他们什么物资都缺,急需依靠同白人交易的物资中仅次于酒重要性的就是火器与火药。   但他们即使学到火药制造方法之后也无法生产火药,制造火药的硝石和硫磺仍然依赖从海外进口,印第安人没有大型的畜牧业因此无法自产土硝,也无法找到能够采集硝石和硫磺的矿脉。(有趣的是美国本身并不缺少硫磺资源,它们只是埋藏的太深,以此时的技术难以开采)   弗里兹忧虑的是他们会否因为自己制造火药用来杀戮族人而与自己反目,但思前想后弗里兹还是觉得自己这一步走的并没有错,在白人的世界里站稳脚跟比在蛮荒中挖掘出金矿对自己更为有利。   因此眼下弗里兹除了工场建设的难题之外还面临着人事上的难题,等到生产顺利之后自己免不了还是要经常离开,这个工场该交给谁来管理?   自己只有一个哥哥糖厂/啤酒厂那里着实走不开,马塞尔.维奈特作为雇员还没过“试用期”,自己对他还未建立起信任感,让卢伯特来看管可能是当下最适合的人选,鲍勃或者格雷格年龄还小,担不起这样的担子,如果不是眼下太缺人手弗里兹很想把他们送去继续念书,可能的话一直上大学,这种时候弗里兹就无比羡慕那些背靠着大家族的创业者,来打秋风的亲戚固然讨厌但从家族里挑人才也比街上随便找来的人可信啊。   或许也可以考虑把老布兰顿和老萨瓦兰找来,弗里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布兰顿一家好说,老萨瓦兰不还和自己闹着别扭吗,但细细想来又有几分可行,总归这个工场也是需要包装桶的,用自己人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因此在费城码头泊下船后,格雷格去搬家,弗里兹去找工匠订做部分设备零件,采购制造风车需要的木料,用于试生产的硝石和硫磺订货,购买工人的粮食和辅食,几匹以后用在工场里边拉车的马,忙的不亦乐乎,尤金却帮不上忙,他被瘟疫吓坏了躲在船舱里不愿意出来。   此时瘟疫还在费城肆虐着,街道上行人稀少了许多,多数人都是行色匆匆尽量不和其他人接触,这神秘的病魔究竟是怎么传播的让人无迹可寻。(蚊子携带病毒,以此时的科技水平是根本认识不到的)   “萨瓦兰先生,父亲母亲弟弟们,他们都不在了,”疲惫的弗里兹刚登上甲板就被格雷格痛哭着扑上来抱住腰,“哥哥他知道,可他没有告诉我们,呜呜~”。   “坚强些,他们是不在了,可他们都在上边看着你们呢,好好的生活下去,让他们看着也高兴。你哥不告诉你有他的考虑,别责怪他,等他回来了好好问一问吧,瘟疫过去之后一起去他们的墓地祭扫一下。”弗里兹用沙哑的声音安慰着格雷格,虽然只见过两面,朴实的布兰顿一家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他们的生命就像肥皂泡一样的消失了,或者说在这个科学还没有足够发展,西医跟巫医一样的时代里人人的生命都像肥皂泡一样脆弱。   弗里兹决定了,不管老布雷顿说话多难听,还是把他和母亲接去工场里,在这个时代里远离人群也意味着远离疾病。   又好言宽慰了格雷格一会儿,弗里兹起身去找尤金,让船离港后去威明顿停靠一下。   该装上船的货物都装妥当了,水手解开缆绳就要开船,码头上一个声音说:“等一等,先生们,请让我搭一下便船。”   “你这人真有意思,连我们船要去哪都不知道,怎么叫便船,”埃利船长嗤笑起来。   “我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被可怕的瘟疫折磨的城市,无所谓去哪里,请不要拒绝一位绅士的请求,”码头上的人坚持着。   弗里兹被这奇怪的对话吸引,探出头来看看这位“绅士”,他身穿还算整洁得体的衣服,除了稍微不是那么新,手指上戴着的几颗戒指看起来倒也是有些传承的东西。   “让他上来吧,埃利,只要这位绅士不介意我们一路要去很多地方,他想跟我们到哪儿都可以,”弗里兹招呼埃利船长。 第四章 落魄的绅士   弗里兹宽待这位“绅士”是有原因的,在眼下这个时代只有两个把自由平等挂在嘴边的国家,其他都是社会等级森严的君主制国家,一个是年初才杀掉国王的共和法国,一个当然是以13州之地抛弃国王的美国。   这位自称绅士,强调着他的社会地位,出身等级,看起来就是个外国人。   来到18世纪快一年,弗里兹也算弄明白有些词语天生就带着社会等级的标签,绅士一词就是这样,在牛津字典里特别说明这是仅次于贵族有着良好社会地位的人,可不是什么人上来就能自称绅士。类似的误会汉语里边也有,比如让某编瞎话自媒体火到爆炸的“寒门”一词,如果几代之前的祖上没有阔过给子孙挣下良好社会位置,这门字打算上哪儿靠去,人家可能头上没顶子、兜里钱不多但不是没社会地位,草民还是不要胡乱往别人队伍里挤的好。   想搭船的这位把绅士挂嘴边上当然是还没把美国的社会平等这块大牌子搞习惯,因此还有意无意的强调自己的出身,不过呢他现在的经济状态叫绅士有点勉强,叫寒门才贴切。   “善良的先生,愿万能的主赐福于你,”这位绅士上船后先送了个祝福大礼包,不过弗里兹觉得他要是说“老板仁义马上一定会发大财”这样的话会更入耳些。   “这位先生,在美国我们虽然都沐浴着主的荣光,我们的信仰大概还是不太一样,”弗里兹只好提醒他,在法国天主教徒面前新教徒最好还是注意一下信仰的差异,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大家一起来祈祷,这样自己伪信者的麻烦就会少许多。   “好的,我明白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瑞奇.瓦伦堡,来自瑞典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近些年来一直在美国和瑞典之间经商。”瓦伦堡看见弗里兹之后先是为他的年龄迷惑了一下,马上转而自报家门,果然是有出身的外国人。   “瓦伦堡先生,我们这条船虽然最后会去往巴尔的摩,但在那之前会为我的工场建设往返运输多次物资,如果您赶时间的话我建议您在威明顿就下船。”   弗里兹可不会随他意让他盘道,这船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拿不出体面祖上来充门面的平民。   “威明顿?那个特拉华州的小城?我想我还是等着去巴尔的摩吧,我在那边还有个熟识的朋友。”   瓦伦堡决定等着去巴尔的摩,那这在船上待的时间就长了,弗里兹向终于舍得离开舱室的尤金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道您这些年是做什么生意的,鄙人尤金.艾略特,也在巴尔的摩和费城等地做些进出口的买卖,对了,也是这条船的船主,过去未曾认识您呢?”   “我主要是从瑞典王国进口一些工业品,再从美国购买粮食出口到瑞典,商路比较单一,大概因此和您少有机会接触,”瓦伦堡不疾不徐的解释着,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只是这年头还没有人从瑞典买家具,瑞典有多少工业品能输往美国呢,就算有,和价廉物美的英国工业品比起来完全没有优势好不好。   “那可不见得,我对费城的大粮食商人也很熟悉,我也经常做一些出口到加勒比群岛的粮食出口……”   尤金许是在舱室里边一个人闷坏了,这下话匣子彻底打开,和瓦伦堡聊起粮食出口来没完没了。费城是宾州粮食唯一的出口港,可以说费城最初在殖民地时代就是因为粮食出口兴盛起来的,当时每年有几十条运粮船从这里启航,现在嘛宾州又多了威士忌这样特产,但瑞典人可能不会爱上美国威士忌。   弗里兹跟两人说了一声,先回自己的舱室去绘图,对于制造火药的关键设备他还要再审核一下。   在此时的火药生产中,混合三种原料时使用的还是舂击法,在巨大的铜(铁)臼中用动力水车带动的沉重金属舂棒不断的舂击着原料,是的不难想象这有多危险,虽然原料都是湿的但在沉重的撞击中爆溅出火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此时的火药厂在混合过程中不时就有可怕的爆炸事故发生,以致伤亡累累,火药这东西奇怪的很,把它丢在平板上点燃并不会爆炸,但是在这种舂臼中它变得能炸就炸。   所以弗里兹要改变这个沿用了几百年的设备,采用几十年后才会推广的回转式轮碾法,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安全因素,从法国带来的这十几个员工弗里兹可舍不得他们发生意外,另一方面是风车真的没有水车动力那么充足,换成轮碾法会更适合一些。   弗里兹一遍遍的计算,核对着设备的尺寸,需要的动力大小,考虑紧急情况下能否用畜力来推动等等。   尤金先敲了下门然后走进来,“我是真没见过几个商人能在费城做买卖把自己搞到赔精光的,今天我们的这位客人好巧就是这么一个人,”尤金眉飞色舞说着别人的八卦。   “也许他运气不好,也许他眼光不好,也许他确实就不适合做买卖呢,”弗里兹口里说着手上没停。   在此时美国民众旺盛的消费能力面前只要按部就班的干,不需要什么花哨的广告,不需要雇推销员,自然就有生意找上门来,积攒个几十年还是能发财的,赔本确实是需要一些不同寻常的操作才办得到。   “他不是进口瑞典的工业品吗,第一次他买了些彩色的日用玻璃器物,包装的几件箱子也很好,可是那条船还装载着运往英国的铁锭,在码头卸货时吊绳竟然断了,然后……”尤金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脸,做了一个两拳相碰的动作,然后接着说:“他跟保险公司和码头扯皮了很久也没拿到足额的赔偿,虽然剩下几箱货都完好无损,但他确确实实是赔了。”   “第二次他买了美国的谷物,打算正好赶在瑞典的谷物收获之前一个月运抵,你知道这个时候市场上粮食价钱总会很高。”   弗里兹插了一句,“可是这个时间美国市场上的谷物价钱也比较高”。   尤金挥了一下手,“你别打岔,安静听我讲。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船在黑夜中与另一条船碰撞了,粮船折断了一根桅杆,在海上无法修复,等到抵达港口修好桅杆再到瑞典时那里的粮食已经收获了!”   弗里兹点了下头,非常理解再次赔本的人会是什么心情。   “第三次他又是运粮食,这次是收获后就出发的粮船,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有水从货舱口灌了进去,把装粮食的木桶浸湿了,直到从货栈里提出来才发现粮食发芽的发芽霉变的霉变,”这次尤金没有再笑。   “我觉得他够坚强,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放弃经商的,”弗里兹还是忍不住发言。   “他当然不是每次都这么倒霉,也会有些小赚的时候,但这最近的一次就不止他一个人倒霉了!”   “这次是费城的瘟疫?”弗里兹试着问道。   “没错,你也能想得到。他从瑞典购买了一批黄油,正在费城出售的时候瘟疫越来越严重,对方取走货还没付钱就病倒了,等到他把合同中止把黄油弄回来时大人物们已经开始往外跑,店里什么东西都不好卖,大概那些黄油是在那个病故商人库房里没有妥善存放在热天生生放坏了的,”尤金忍笑忍的很辛苦,“我在想啊,要不到了威明顿还是请他下船吧!”   “你问过他到底是什么家族吗?我对欧洲的贵人们很不熟!”   “好像是国王的宫廷管家,还是什么世袭伯爵吧。”   “听起来是不小的贵族,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会些什么,我眼下很缺人手,以后几个地方要开工,不能亲自盯着,你看卢伯特到了年底把糖厂、啤酒厂的帐还有上次去法国的帐全都要忙着理出来,哪怕是一美分的花销都不能少,等火药厂这边再动起来我就彻底无人可用了。”弗里兹问道。   尤金说:“这个他应该做做账目还是可以的,我听他说来美国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   “那他哪一年来的,我看他年纪比你还大一点的样子?”   “听说是一七八三年,的确是比我还大一点。”   弗里兹心里有了数,打算找个时间和瓦伦堡谈一谈。 第五章 折服   威明顿距费城只有四五十公里的水路,尤金跟瓦伦堡和弗里兹耽搁这么些时候,七叶树号船虽然比萨拉号慢的多,还是已经抵达威明顿的克里斯蒂娜河口。   跟尤金交待购买一些面粉作为工人的食物,弗里兹下船搭上一辆马车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弗里兹亲爱的,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坐,让妈妈好好看看你,”萨瓦兰太太一早就留意着窗外,看见弗里兹的意外归来激动的拉住他的手舍不得丢开。   “你怎么也不先来个信,这么突然的回来让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萨瓦兰太太一边埋怨着一边翻箱倒柜的找出好吃的料理起来。   弗里兹打量着她,“母亲”整个人的气色比起去年回来时要好很多,连脸上皱纹都少了许多,灶上的炖锅冒着水汽喷出一阵阵肉香,家里的布置也丰富了一些,不用说自己不在不理会家里的时候是法贝尔在照应着他们,回去要好好查下他的帐。   “不要弄太麻烦的东西,我回来是想请你们帮我照看一个生意一段时间,船还在码头上等着呢,”弗里兹连忙招呼着,他看见母亲点上了烤炉。   “不要紧,很快就好,来得及赶上晚饭,这是我新和镇上的太太们学会做的甜品,”萨瓦兰太太在儿子的头上亲了一下,却又啪的一下重重一巴掌拍在弗里兹背上,“你好好的制糖不是就很好了吗,跟着船跑去法国,那多危险!法贝尔都写信告诉我了,你们从英国军舰炮口下逃出来,差一点就被抓住,”言罢坐在桌对面一脸责备和不满。   又被法贝尔告了一状,弗里兹只好起身赔笑脸宽慰母亲,实际上她并不清楚那时候有多险恶,这事不告诉法贝尔也不行,自己这哥哥哪天要是在工场呆腻了想随船出海可怎么办。   不多久老布雷顿也返家来,看见弗里兹稍微愣一下,却也不发一言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弗里兹赶紧走过去说道:“我现在马上要新开一家工场,里面有十几个法国来的新移民,英语都不大好,需要有家里人帮忙照看着,所以我想请你们搬过去帮我看着段时间。”   “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平时给家里连一封信都没有,现在缺人了你倒还记得我们,不去!”老布雷顿把两手一抱,往椅背上一靠拧过头去倔上了。   弗里兹苦笑一下,知道想直接攻下老布雷顿这顽固的堡垒很是困难,还好不是还有萨瓦兰太太吗,于是做出颓然的样子坐下开始讲故事,经过这一年来的随时编故事弗里兹的口才现在已经算返朴归真了,一点听不出有夸张的地方。   他先从坦奇违约开始讲起,说道自己如何造船如何被逼到费城等消息,如何想办法入籍又如何改换经营方向拉起一支船队出海捕鲸,说到海上的风浪和南特的国家浴缸,萨瓦兰太太捂住脸发出了惊呼,“这些事我如果写在信里除了平白让你们担心,又有什么用处呢,假如写信的时候无意透露出自己情绪不好,你们猜来猜去也于事无补,所以我还不如等到诸事已了再亲自告诉你们。”   “噢,你受苦了我的孩子,”萨瓦兰太太一下子把弗里兹的头抱在怀里,不满的转朝老布雷顿开火,她的絮叨终于让倔强的老头也吃不住了,他搔了搔头顶没有几根头发处的头皮,犹豫的开口问:“你的这个工场是做什么的我们真管得过来吗?”   弗里兹心头一松,连忙答道:“我会请其他人来帮着管理,但是我不在时工场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就不知道了,所以得有信得过的人在那守着,你们是最好的人选,即可以和说法语的工人交谈,又能应付请来管理工场的人,另外工场的产品也需要很多木桶,您平时也有事可做。”   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合理,老布雷顿终于点头同意了去工场帮忙,也许他觉得就跟法贝尔去糖厂帮忙是一样的。   萨瓦兰太太给每个人舀上炖菜,拿出面包房新出炉的面包,又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餐酒,等到都快吃完时又端上来她的甜品,原来是著名的法式炖蛋,虽然名为炖蛋其实是一种烘焙的甜品,混合着黄油和焦糖的美好滋味让人简直停不下勺子,等弗里兹飞快地扫荡完自己面前那份,母亲笑着把自己那份也推了过来,脸上泛红的弗里兹一连推却几次不行只好又享用了半份。   等到收拾好行李,关照邻居帮忙照看房屋,一家人雇来马车赶往码头天色已经擦黑了。   尤金正神气活现的在指挥水手刷着甲板,离开疫区之后他又精神起来了,要说这次的瘟疫也是古怪,病人不会传染人,离开费城的人和船都很多,但就是没有把瘟疫带到别处,像是上天专门要毁掉费城一样,所以虽然对疫区出来的人和船没有进行扣留,瘟疫还是没有在他处造成破坏。   七叶树号又航行在海洋上,此去米尔福德的工场大约还有五十英里,埃利船长保证过今天的良好月色下他的航行不会出现意外,反正明早到地方就行,他驶的慢一点也没关系。   安置好“父母”舱室地方就不太够,弗里兹走上船头让格雷格去把瓦伦堡请过来谈一谈。   等他走过来弗里兹先点下头,向格雷格挥了一下手,后者就知趣的退下。   “请问瓦伦堡先生了解我吗?”   “今天和艾略特先生聊过您的事迹,您真是个幸运的商人!”瓦伦堡一脸的悻悻然。   弗里兹摇了下头,“您如果认为我的成功是出于幸运的话,那一定是把自己的失败全归结于坏运气,我要说您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失败的真正缘由!”   “我每一次的挫折难道不是因为那不可测的坏运气,谁能想得到费城会发生瘟疫,谁知道那条船会与别的船发生碰撞,又有谁知道暴风雨会毁掉我的货物!?”瓦伦堡激动的说着,这些不幸像是压在他背上的巨石让他一直喘不过气来,今天有人和他理论自然就发泄出来。   弗里兹一直无言的等着他情绪没有那么激动才接着说:“请问你在做买卖的时候对做同样货物买卖的同行了解多少,他们中会有人在夏天运输黄油吗,会有人把易碎的货物装上一条运送粗笨货物的商船混杂在一起吗,航行在海上的船只遇到暴风雨是常有的事情,但为什么只有你的谷物会被浸坏掉!”   瓦伦堡像被击中了要害一样,弯下腰抱住头,久久无言。   弗里兹继续说道:“我分析过你每一次的生意,都是看起来非常的有赚头可行性其实很大,这说明你并不是无知的贪婪商人,想必你是选了又选才做出决定,但你被那可能有的赚头吸引了注意力,忽视了中间的风险。”   “不是这样的,我清楚的知道里边的风险,我是在夏天运输黄油,可是我从瑞典启程时把冰块和黄油一起放在船舱的最下面,当作压舱物使用,直到费城还有冰块并未化完呢!”瓦伦堡争辩道。   弗里兹点点头,这倒是个有趣的办法,“可是你想必做这种黄油贩卖并没有多久吧,没有商人会相信夏天运来的黄油还是新鲜美味的,当他收下你的货物后却要耽搁许多时间去检查,而不是马上把钱付给你,也不会直接把黄油存到地窖里保存,你还不明白吗,你犯了经商者的大忌!”   瓦伦堡睁大了眼睛,期盼着弗里兹给出困惑他很久的答案。   “所有的商人都是做熟不做生,而你看看你都贩卖过多少种货物,每一样货物你对它的行情和可能发生的问题毫不知情,遇到麻烦的可能比谁都大!绅士先生,你一定没有种过庄稼吧,对你来说谷物只是一个商品名词,你想不到它会有什么变化。”   瓦伦堡摇了摇头,他自然是没有没有种过庄稼的,大麦和小麦都分不清。   “你们都说谷物是被暴风雨浸坏的,但是我作为一个对木桶比较了解的人要告诉你这事不赖风雨,那些粮食装进桶里时就坏定了,只有你这样对庄稼不了解的粮食商人才会犯这样的错,当时只有你一艘粮船出港是吧?”   瓦伦堡皱眉回想了一分钟,不太确定的点点头。   “刚收下来的谷物是湿的啊,必须要彻底晾晒干之后才能装起来,否则它就会发芽和发霉,而我听到你的谷物是从货栈提出来出售才发现已经霉变,我就知道这些谷物没有完全晒干,因为如果是干的谷物被水浸泡后会发胀它会撑破木桶,还在码头卸货时就会发现出了问题!你还是想利用瑞典谷物收获时间比美国晚赚取差价,才会这么急匆匆的发船吧。”   弗里兹看到瓦伦堡的脸色一连数变,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用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说:“那个该死的奸商欺负我是外国人?”   “不,你还是没有明白做熟不做生的意思,经营一样生意久了你才会真正了解它,才能规避那些行家知道的风险,而你虽然也做了很久粮食生意却不完全了解谷物的性质,并且没有在同行里边找到愿意跟你真诚合作的人。”   “可是,萨瓦兰先生,你做的生意也是你从未干过的,你怎么就没有风险呢?”瓦伦堡还是很不甘心。   “我的确冒着你难以想象的风险,可是我不是白白冒这些险的,当我准备建糖厂的时候我已经在深山中把怎么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连失败之后怎么处置让自己不会赔本都有了对策,在外人看来我风险很大,可我知道我完全能够应付。   再比如说我改造大船之前就造出了一艘小船,而小船为什么会一下子成功?”弗里兹笑了一笑,“但没有人知道我还造过更多更小的船,就算出海我也聘请了最有经验的高级船员,意外的风险已经不存在了。”   “瓦伦堡先生,你冒险的时候知道自己要面对哪些风险吗,如果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才会次次都是意外。”弗里兹总结说。   看着他如同被抽干力气一样靠在船舷上,弗里兹又说道:“如果您已经从失败中收获了教训,下次再也不会有意外,你可以继续去做生意,或者你也可以换一种成功的方式,比如先安顿下来等到在美国有熟识的商业伙伴了,再重新开始你的商业经营。”   “我已经输光了,这次的本钱还有些是向亲人借的,本来我打算去巴尔的摩的朋友那儿住下来,再写信给亲人借钱重新来过,”瓦伦堡苦涩的说,“但听你一席话之后我知道自己真不适合去做买卖,您能给我个机会吗?”   “什么?”   “我可以为您做事,虽然我做买卖不成,可是我从小的家庭教育让我有比普通人更丰富的知识,”瓦伦堡又自信的挺起胸。   这一点弗里兹是相信的,只要不和自己比,要知道美国独立前一度只有六十多本从旧大陆带来的书籍被印刷成各种版本在社会上流传,去除其中的宗教书籍,知识类的就更少了。   “我这里永远不缺机会,正好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做帐,欢迎你瓦伦堡先生。” 第六章 创新者   天色微明时海船驶进了错位河,停泊在工场这一侧,船员们开始卸载物资,不过弗里兹建议他们把面粉留下,等会直接送往米尔福德镇上的面包房,这个时候的面包不但制作一次要花几十个小时,控制火候还是一门难度很高的手艺,所以大家都是到面包房买现成,面包师这个职业对一个小镇真是挺重要的。   但是在全世界也就只有现在的美国平民能吃上小麦粉做的白面包,这都多亏了发明家奥利弗.埃文斯的创新,在过去筛粉是一项低效而繁重的劳动,面粉的价格也高高在上,直到他的自动面粉工厂诞生之后,面粉才变成普通人也能消费的食材。   创新的发明对新生的美国实在是太重要了,很可能一个小发明就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例如那个发明轧花机的惠特尼,如果他晚十年发明出来,美国的奴隶制可能就提前结束了。   如今弗里兹身上已经背上好几项发明者的头衔,也有资格与奥利弗.埃文斯和惠特尼比肩,只是还未从专利中得到利益罢了,十八、十九世纪的美国各行业技术创新者层出不穷把这片土地改造成另一番模样,他们用各种新发明的技术在森林中挖掘出运河,用突突冒着黑烟的蒸汽船沟通内陆和沿海,发明出各色武器让最优秀的原住民武士面对武装起来的妇孺也要小心翼翼。(蓝夹克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痕,是在肯塔基被一个农妇用燧发枪打的)这个时代的美国人完全有资格说,上帝创造世界,而美国人创造了美国。   后世的美国人总认为他们的国家是天生的山巅之城,不管从宗教还是从制度上都是生来领导世界的,然而他们的经济学家可不这么认为,泰勒.考恩在他的著作《大停滞》中说“至少300年来,我们都是靠着最容易摘到的果子过活。……然而,过去的40年里容易摘到的果子快要摘完了,我们却假装它们还挂在那儿。我们没有认识到,我们来到了技术的高原,树木结出果实比我们想象的难得多。”   躺着吃资源的老本加上在技术创新上落后,才是美国衰落的根源,换谁来想MAGA都是空话。   把瓦伦堡安顿下来梳理物资账目,给老布雷顿夫妇找好住处,弗里兹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场建设中去,这里面需要他来搞创新的地方太多了,这里将不同于现有的所有美国火药厂,也不同于历史上曾经出现的杜邦火药厂,里边全是弗里兹独特的设计思路,外人难以模仿。   曾经的杜邦火药厂技术来头可不小,是经过拿破仑允许的最现代化法国火药生产设备出口到美国,目的是打破美英之间的火药依赖关系,突显出法国的政治作用。   那条生产线相比眼下美国的火药厂自有其不凡之处,首先它采用了这个时代的最新技术来提纯原材料,以费城那所美国火药厂来举例,他们破碎硝石之后竟然是用篮子和筛子来筛选出杂质的,实在是太过于荒唐。   同样是提纯硝酸钾,弗里兹可以加入含有明胶为主要成分的絮凝剂做助剂,让浮沫变得更集中凝实,只需要一次就能将其去除干净,而不需要像法国工艺一样需要煮沸多次。明胶来自鲸身上割下的筋腱晒干再熬制,几乎不用花钱。   而提纯硫磺的时候弗里兹本钱有限,自然也无法像法国工艺那样制造复杂的蒸发压缩设备,他采用的是此时的技术人员根本就还不懂如何利用的伯努利原理。   蒸发硫磺粗矿石的大锅连着的铜管直接连接上一个三口的木质引流管,被风车提升到水槽中的清水源源不断的顺着(鲸)皮管流过引流口,产生真空的吸力,把空气和蒸发出来的硫磺蒸汽全都混合到水里,就像后世的喷雾器自动吸取药液一样,这些硫磺中还残存的矿物质溶解在水里,水中微小的硫磺颗粒则在絮凝剂的帮助下形成沉淀,被过滤出来冲洗干净后用模具做成硫磺锭,送进烘箱在热风中烘干。   原理比法国人要复杂一点,但是胜在成本低廉,80%的设备都只需木、石、皮革就能自己制作,维奈特一家哪怕是手艺最差的一个制作皮袋风箱和皮管都是绰绰有余了。   考虑到硫磺蒸汽容易在管道中冷凝的特点,所有铜管道都很粗大便于清理。   整套设备完成后,因为其与西方设备有明显的外观差异,即使是熟悉硫磺提纯工艺的法国工程师来到这里也会感到迷惑,而一时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有了弗里兹和老布雷顿的加入,制作风车的进度比起之前几天明显加快,一个个高高矮矮的立式风车像雨后的蘑菇一样树立起来,只等着各种订做的加工设备到位就可以开工了。   第一批木炭原料弗里兹已经下了订单,木材的炭化窑还需要慢慢的建设,虽然不难,但这个没有技术难度的东西却需要最多的人力,优先级自然就排在了后边。   虽然弗里兹知道后世的干馏式炭化窑的原理和结构,然而他并不打算马上采用,即使干馏出来的木炭制造火药能比传统木炭火药增加60%的射程,什么东西表现太过惊人都不好,弗里兹不想什么事情还没开始做就一群间谍围着窥探,先照老法子在窑里阴燃制木炭对付着。   说到这个就不能不提为什么黑火药不能用煤炭做原料来生产,虽然在一些电脑游戏里边这样是可以的,在化学家眼里它们不都主要成分是碳吗,还同样含有一些氢和氧的成分。   研究者发现黑火药的性能与作为原料的木炭有很大关系,并不是随便什么木头都可以烧木炭做火药,从古老东方传来的配方中强调了柳炭的重要性,这主要是因为垂柳生长很快,砍去枝条之后不久就会萌发出新枝,在大批量生产中具有一致性,而柳炭制成的火药也具有较为适中的燃烧速度。   一般都认为硬木烧成的炭不适合做火药,主要是因为木炭需要多孔而又富含挥发物,这样它才会容易燃烧,偏偏煤炭在容易点燃这一点上面有大问题,但也不是孔越多越好,多孔的活性炭反而制成的火药效果很差,因为它孔多过头了挥发物已经挥发殆尽。   在北美大陆上此时当然没有垂柳,但是柳科的植物有75~90种之多,弗里兹记得殖民者从旧大陆引进了白柳,这种树制成的木炭是英军火药的原料之一,当然本地原生的柳树中美洲黑柳炭效果也是很好的,后来的美国火药厂主要使用它。   对火药业者来说凡是能大量提供木材的树种都有试验的价值,美洲桤木炭也被用来制造英国火药,后世的研究者试验了几百种常见乔木、灌木、作物秸秆发现除了某些实在恶劣的品种,大多数木材的炭都可以用于制造火药,当然这其中有几种不得不提的恶劣木炭,比如美洲牧豆树的木炭,其挥发成分很高,以至于制造出的火药燃烧速度很快,只能用来制造一些特殊需要的火药。   这天七叶树号从费城运来了提纯硝石和硫磺需要的金属设备,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费城的瘟疫在逐渐的消失中,每天发病死亡的人数在飞快的下降,不久病魔就将离开这座被它差点毁灭的城市。   弗里兹听到这消息时也由衷的感到高兴,在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各种药物保障,自己在病毒面前与其他人毫无分别,眼下自己只是征服了天花,还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事推广开去呢。   高兴归高兴,眼下自己这头离出货还远的很呢,最大的问题是安全,只有等到所有设备和装置到位之后进行一段时间的安全培训,这个生产危险品的工厂才能放心去运转。   目前仅仅只是让雇工们每天熟悉设备的操作,提纯硝石和硫磺,精制好的半成品存进小土坡下挖出的洞库,然后继续搭建炭化窑,把火药成品晾晒干燥的棚架区尽快完工。   火药混合阶段最为关键的五套回转碾轮弗里兹让尤金把图纸送回巴尔的摩去铸造,这样质量上面他才放心,为了准备将来卸下这些沉重的宝贝和今后装卸货物方便,弗里兹还带人在错位河边上建造了一个小型的木质吊车。   现在是动身去巴尔的摩把它们取回来的时候了,顺便还能去观摩一下那一对夏洛来牛的拍卖。 第七章 选择   迎面吹来的海风已经不止是凉意,而是已经带上了刺骨寒意,帆索上很快结出一层白霜,弗里兹才想明白,此时确实已经差不多入冬了,这片水域在湾流和拉布拉多寒流的交错影响下航海者很容易就能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随着工场初具雏形,米尔福德的居民也有想来做工的想法,弗里兹想一想同意了,非核心岗位的体力活儿正需要他们去干,但人的挑选还是要等到自己回来,现在这些人进来没事可做都是吃闲饭。   弗里兹也向镇上的人提出一个合作的建议,烧炭的活如果镇上人有兴趣,只要按照弗里兹的要求来采购木材和烧窑,以后每批投料都接受火药厂的监督检查,烧炭的工作弗里兹非常乐意外包给他们,自己建的窑就主要用来烧一些特殊的木炭。   瓦伦堡也在船上,弗里兹看过他记的账目一笔笔非常清楚果然是家学渊源,还是采用的复式记账,于是就起了把他带回巴尔的摩检查卢伯特和法贝尔的账目,并教给他俩复式记账法的念头。   “萨瓦兰先生,您太让我吃惊了,您脑子里到底有多少主意,水手告诉我这海滩上一排排制盐的设备也与您有关,现在您又自己设计了一整套火药厂的设备,这太惊人了,无论是制盐还是制火药在我的记忆里都是很困难的,关键技术一直被某些家族企业垄断,对您却是非常有把握的样子,而您竟然把制盐的技术公开给别人!”   “因为我那时候穷啊,我拿不出购买大船需要的四千美元,只好向马里兰的种植园主们借贷,另外一个就是如果我按照买地、建设、雇人这样的顺序下来投资不少收入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所以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用这门技术向富人们借贷拿下大船,这一趟远航我们的收益比在海滩上熬盐赚头大多了!”   还有一点弗里兹没有讲,这本来就是向马里兰的奴隶主们示好,制盐这一行窗户纸一点破谁都能做起来,这块骨头抛出去本地奴隶主们最后个个都满意,温斯罗普的糖厂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如果没有一点甜头分给本地人,他们为了糖厂的利润会不顾吃相的。   自己这边七千美元就想建的火药厂现在也已经超支,多亏还有船员薪金分帐这一个小金库能够调剂,否则自己又要为一两千美元四处去借贷,然而火药厂的经营利润却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高。杜邦建设火药厂时核算的年利润预期只有投入的三分之一,甚至还不如去捕鲸。   弗里兹费这么多事造火药当然不是为了爱发电,除了护身符这一块作用之外,他还准备发掘出火药更多的用途,譬如说船队现在毫无自保的东西,浮艇结构影响到火炮的射界,但是如果自己手里有了足够的火药,制造出一些让敌意的船只一声巨响后沉入海底的东西就很简单了。   后世的美国还是个焰火消费大国,眼下他们还没有这种奢侈的习惯,但制造一些廉价的火药儿童玩具总不愁销路,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工场安全的量产之后再说。   “我还是有一些不明白,您的事业总和危险有关,那些看起来没有危险的您却都主动放弃,虽然制盐赚的是少一些但每个月都有差不多固定的收入,糖厂只要能扩大或者多建几个您的收入不是就能非常稳定了吗?”瓦伦堡是没想明白,弗里兹用他进入不熟悉的买卖中冒太多风险所以失败来说服了他,但是弗里兹冒险的这些行业也不见得弗里兹就熟悉吧,而且最诡异的是明明有比较稳当收益也相当不错的行当。   这次弗里兹没有马上的回答他,过了十分钟才缓缓对他说:“你想必还是比较清楚这个糖厂中间的利益争夺吧,虽然管理上糖厂一切都听我的,但糖厂我无法自己做主,增加一个设备改变一个设备,最后都要找到所有股东或者股东代表的头上,而且为了保证糖厂有利润,我们是使用廉价的黑奴劳动力,这又受制于人,我还是有无法做主的感觉。   海滩上制盐也是一样的道理,土地、劳动力、旁边淡水溪流的取水权我不可能每一样都拿到手里,这里的土地全在本地人手里面,海滩边上很快就会变得像现在一样,挤挤挨挨的,我无法随意的扩大生产,还是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然而在捕鲸和制造火药上面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打算去北极就去北极,想去南海就去南海,我想怎么生产火药都是我说了算,虽然中间有种种危险,但我有各种对策把危险缩小到最小,每一次渡过危险关头之后我可以呼吸一口甜甜的空气对自己说:‘我撑过来了’,没错这才是我想要的掌控自己人生道路的感觉,我的东西再也没人能控制能夺走了。“   瓦伦堡陷入了沉思,他在瑞典也同样曾经有另一条道路可以选择,在家族势力的荫庇下做一点小买卖是包赚不赔的,但最后自己却选择来到新大陆发展,为的不也是那一种脱离羁绊的自在吗!   船到巴尔的摩码头,尤金的听差给弗里兹送来了一封信,展开信纸一看原来是美第奇派人送来的,信里得意洋洋地描述了一番他在美国山区的旅行,还有一些独特地质结构方面的发现,可惜现在都不能公开,弗里兹跳过那些夸张的形容词,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内容,他还发现了一些略有经济价值的小型矿藏,为此得到了地主的热情款待,只要他在地质勘察方面确有几分才能弗里兹就觉得自己把美第奇的身份给他不算亏,否则让瓦伦堡来扮演这位纸上的人物也是很合适的。   西北战争结束之后五大湖畔有丰富的矿藏等着识货的人去寻找,只需购买土地获得矿权,即使自己不进行开采也可以待价而沽,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现在就要多多赚钱啊。   几天后夏洛来牛的拍卖在富勒的庄园里举行,充足的黄豆、玉米已经让两头牛几乎恢复到上船之前的模样,精心梳理过的毛皮泛着油光,为了让来宾们对良种牛的大小有直观的认识,两头牛身边还各拴了一头本地喂大的牛,光肩高就高出去将近三十厘米。   拍卖会还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来宾,本地的名媛们也结伴前来观赏这难得见到的大牛,嗯,本来被弗里兹拉来的尤金因此就从他身边消失了。   不过有主人富勒先生作陪弗里兹身边倒也没有冷场,此次来的富人几个州的都有,大家见面首先不免聊起费城的瘟疫,然后是拍卖的两头良种牛,然后又跑题到法国的形势上去。   “听说萨瓦兰先生这次亲身前往法国,历经种种风险才带回几十头良种牛,不知能否讲一讲您的见闻呢?”总有来宾会提出些猎奇的问题。   “我在那里的切身感受就是法国面临着饥饿,在新大陆渔夫们弃之不顾的鲸肉,共和政府也愿意收购去喂养他的市民,我还受地方官员之托去封锁线外为他们运输了几十吨面粉,英国人的封锁是真的严密,我们不幸落入他们的陷阱,船只都被打坏了一块,多亏了我船上有经验最丰富的高级水手,及时避开了火力最集中之处,如果被击中的地方是桅和帆,我这会儿大概还在英国军舰上戴着镣铐洗甲板,不能站在这里和大家聊天了!”   此时的法国共和政府已经颁布了包括粮食的全面限价法令,加上之前的第一限价法令和严禁囤积垄断法令,人人都清楚法国遇到了吃的问题。   然后弗里兹控制不住的讲起了卢瓦河上那两条船的事,不管他是否支持法国革命,作为亲历者这样成规模的夺取人类的生命还是不能轻飘飘的视若罔闻,毕竟这是法国革命中洗不去的污点。   “太可怕了,上帝啊!”一个听众画起了十字。   看着其他人纷纷效仿,弗里兹也装模作样,从那边回来后他才切身体会到和平的生存环境有多么宝贵。 第八章 表演   “可是,先生,您为什么还要替这样的国家做事呢,”没注意什么时候尤金带着的女宾们也走了过来,不知是谁提了个问题。   “尊贵的女士,对于叛乱者有的可以宽恕,有的则必须严惩,美利坚政府也没有完全赦免谢司叛乱的那一伙罪人,首恶者美国同样给了他们死刑。法国的政府当然也有权决定他该怎么去做,我感慨的是他们对那些囚徒赴死之前的欺骗,他们如果全是十恶不赦者,哪怕用绞索挂满街道也只会大快人心,先是欺骗后用船上的陷阱处死这不是正派人该干的事情,那些人临死的绝望太悲惨了!   但对他们的恶感也不能阻止我去拯救那些饥饿的平民,我不认为英舰封锁海岸抓捕美、法商船让法国人濒临饿死是受尊敬的绅士品德允许的,想出这样邪恶主意的人应该被审判,所以我会尽我的力去救那些平民。   当我返航的时候我带回了一些法国家庭,他们完全支付不起横穿大洋的旅费,但我和他们商量好以后的五年里他们先帮我工作,之后他们愿意去哪里都行。”   弗里兹尽量的把自己形象打扮高尚一点,再不注意一下宣传自己离声名狼藉就不远了,女宾们的议论纷纷说明刚才这一番洗白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符合她们对一个英勇而高尚的冒险家的想象。   “那么萨瓦兰先生,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援助法国吗?即使他们的政府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老实说你这样亲历者的经历让我对那里的混乱更加感到震惊。”   弗里兹注意到这次的提问者是个老者,也是刚刚来到人群中。   “我觉的只要能让法国吸引英国的精力,他们之间要是大战就更好了,那么英国针对美国的种种限制和打压就有通过谈判去缓和的可能,我们有英国佬需要的造舰用木材,有年年丰收之后可以出口到欧洲的谷物,英国佬最终是离不开我们的,虽然他们在印度也能弄到粮食,但商船运回来也是一年之后而且价格会非常昂贵,依靠印度来供应粮食英国人可要饿死不少了!”   弗里兹的这一番讲话让老者也微微点头,与多数人谈论政治都是点名道姓谈某人好坏不同,弗里兹这种从商人角度分析利弊的方式倒是很新颖,欧洲如果与法国爆发战争就势必也需要大量粮食,作为几个能提供大量粮食的国家美国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   只有弗里兹知道后世的美国就靠着粮食、石油、和美军来控制世界,连苏联都是在用石油美元购买美国粮食上栽了大跟头才一年不如一年的,经济手段没有实物基础配合那不是画饼给自己看吗,因此美国人确实要感谢把发展农业作为立国之本的先贤们。   “与法国保持一定的联系对美国当然也有很大的好处,”弗里兹不紧不慢的继续自己的演说,“正如大家今天所看到的这对牛一样,我们从法国有许多技术可以学习,当前法国的局势让我们从事一些技术引进时可以大大方方的与当局者谈,而不至于像从英国学习那样总是遭遇到封锁,这对美国而言是最好的机会,我返航时带回的十多户移民,虽然有人半路下船去了别处,但来到巴尔的摩的几家人将会把他们在法国擅长的知识传播开来。”   末了弗里兹赶紧给自己打个广告,“我的雪松溪火药厂将于下个月正式开业,采用最新的技术专门生产优质的欧洲式火药,有各种用途的专用火药,威力巨大包装安全,拍卖之后只要您留下在巴尔的摩的联系地址,届时本公司会把试用品专程送到您的府上。”   酒好也怕巷子深,能不能尽快打开销路,对于雪松溪火药厂来说是生存的关键,虽然军队是消费火药的大户,但在此时的美国军火行业中不能吃独食才是重要的原则,军队采购也会考虑各种各样的关系,而不是择优之后视价廉者购买。(这是曾经让杜邦非常无奈的事情)所以民用市场也非常重要,如果法国政府支付时痛快一点的话,出售给他们当然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时间是开放给有购买意向的买家亲自验货,看到犍牛听到牧人的口令乖乖卧下行家们在心里给这种牛又加了一分,脾气温驯对大牧场来说太重要了。   随后公牛被牵上一个准备好的平台,下面垫稳了木块,对面的平台上是成桶的粮食,抽掉木块给众人看天平是平衡的,然后将粮食过秤竟有两千一百磅之多,牡牛照此方法进行称重也有一千三百多磅,这种良种牛的健硕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为实,购买者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起来,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尝到其肉质是否细嫩了,弗里兹当然不会提供实物试吃。   “我很好奇,您从法国运回这么多牛中途却没有病死的,中间有什么诀窍吗?”有人上来套话,不止是牛,旧大陆出产的大牲畜无论是牛还是马对于新大陆都很有吸引力,对这种窍门弗里兹自然是笑而不语。   因为这可太难回答,只有自己的船队上才有充足的淡水供牛每天饮用,然后有人专门照料它们清理那些肮脏的排泄物,这种待遇在别的商船上光是每天清洁淡水这一样就没指望,喝下发臭的水或者就没水喝动物怎么能不生病呢。   等到查看拍卖品的时间结束,来宾纷纷回到了围栏外边,弗里兹再次走上前去站在平台上进行致辞把气氛炒热一些:   “今天来到这里的有很多尊贵的先生,他们都非常懂得一头优质的种公牛对改良畜群的价值,但还有一些先生们知道想要让它的优良品质一直流传下去一头同样优秀的牡牛是十分的珍贵。今天我这儿正好有一对同样优秀的夏洛来种牛,为了让这种优质的肉牛能够在美国繁衍下去,我决定不把它们分开拍卖,因此两头牛起拍价四百美元,没错四百美元,先生们让我们看看你们心里对这一对良种牛的价值判断到底是多少吧!”   火热的拍卖就此拉开了序幕,弗里兹退到后台,让从费城请来的拍卖师上前掌控局面。   一般来说种公牛才是争夺的焦点,只要有足够的牡牛它每年都可以诞生几十头子女,价钱当然也会拍的很高,单独的一头牡牛就没有这个优势了,不管品种再好价钱往往都不高,但如果是想要把这个品种繁衍推广的话那公母缺一不可,弗里兹打的主意是将来让地方政府进行每年的优秀牛只评选,以此来推进良种牛的推广活动,如果有几头冠军牛在手的话,未来各地的牧场主都会不远千里的来自己这购买良种牛。   竞拍在价格超过五百之后迎来了气氛的第一波小高峰,好几位牧场主模样的人紧追不舍,互相加价很快就把价格升到了八百美元,但弗里兹知道真正的买家这时候还没有出手,等到他们终于把价钱推到一千美元,才有几位富有的绅士开始举牌,绅士们的争夺都是彬彬有礼但每一笔加价都很巨大,眼看价钱到了一千五百,绅士们摆摆手把争夺交给了其中两位,这个价格已经太高了,应该已经创造出美国建国以来的种牛交易价格记录,再争下去就太便宜弗里兹啦。   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冒了出来,“诸位,你们再这样拍下去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管是谁再加价,我都会出比他高一百美元,这一对牛对我意义十分重大,请成全我这样一个对牛痴迷的人吧!”   其中一个绅士笑了笑加了一百,这位果然也加上了一百,绅士于是挥挥手退出,就这样这一对夏洛来牛创造出了一千九百的身价记录。   弗里兹则疑惑的看着拍下牛的人身边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他似乎正埋怨着中拍者。   “嗨,弗里兹你可真会表演啊,如果我不是跟你呆的久还真要像那几位女士一样被你感动了呢,”尤金又靠了上来,弗里兹赶紧把他拉远一点。   “其实你误会了,我今天一点表演都没有,那都是我真实的想法,”这半真半假的话让尤金也感到迷惑了。 第九章 漏洞   “我在买卖上也许过于贪婪,但请不要怀疑我的本性仍然是多么正直,失陪一下,那位买家似乎与我还有一点渊源,”弗里兹离开尤金朝拍中者走去,无论从礼节还是商业技巧上都很有必要过去打个招呼。   “您是费城的富勒先生?近一年前我还去您的牧场拜访过,可惜那次只有詹姆斯和琳赛在家。”   “啊,这位先生,我想起您来了,您不是还向我预订过一种生病的牛吗,”詹姆斯也回想起来。   “现在那件事已经解决,你不用再为那种牛操心了。而且我现在也有牛,要不是有许多债务需要处理,我是真舍不得卖掉它们啊!”弗里兹口中应和着詹姆斯,对牛佬兴趣更大一些。   这个时代的人医不发达,兽医的水平就更叫可怜了,“病人”连哪里不舒服都说不出来全凭医生的灵感来医治,常言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弗里兹时刻也替自己那几十头牛操着心,眼下这里就有一个略懂牛病治疗的能人那是一定要去混个脸熟的。   “原来是萨瓦兰先生,您的牛是真棒,但价钱也太过好了,一般的养牛人完全消受不起这么好的宝贝!”威利.富勒一边赞叹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头牛看。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别听詹姆斯瞎说,谁家里也不会摆着现成的近两千美金,总要周转一下,您说是不是呢。”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您尽管开口,虽然我没有什么余钱,但是我现在认识许多人,也许能帮上一点小忙。其实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正好有个朋友,眼下正想给他一笔五百美元左右的意外收入做一点稳妥投资,他平时就爱四处旅行不会去过问管理,您如果愿意和他合股的话资金压力将会小的多。”   弗里兹话里的朋友当然是那位美第奇先生,眼下也没有比他更好用的投资身份了,弗里兹估计牛佬需要抵押自己的牧场和畜群才能借够钱,这样太容易让人走进绝路,和自己推广良种牛的出发点不免相悖。   “那什么时候我能和这位先生见上一面呢?”牛佬果然很感兴趣。   “这~我需要写信给他,他正在阿拉巴契亚山脉中探险行踪不定,什么时候能收到信很难讲,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他的财务代理人我可以很快帮您找来,”以后倒是可以安排阿德里安去牛佬的牧场露个脸。   等威利.富勒把拍卖金完全交割清楚还需要很长时间,中午弗里兹就邀请他们父子吃了个便餐,拉近彼此关系,谈起自己的牛群将来有可能需要瞧病或者接生,牛佬是满口的答应。   第二天早上卢伯特和瓦伦堡都从温斯罗普赶过来,过程很顺利就与威利.富勒签下入股的合约,从此美第奇先生拥有富勒牧场所有资产四分之一的股权,平时不参与管理,但牧场所有经营收入包括牛佬先生给别人家牛治病的收入,美第奇先生都有一份。   那边牛佬父子俩搭船回去筹款不提,瓦伦堡把弗里兹拉着单独上了一辆马车前往温斯罗普,看他的神色弗里兹猜测他是有什么发现。   “我如果提出来对艾略特可能不太礼貌,但我发现的问题确实非常的严重。”   弗里兹对他这么客气很不习惯,让你去查账就是找问题的,于是用我很理解你的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首先是您和糖厂的来往钱财太多了,糖和啤酒,拿走之后有没有在那边入账到现在还有对不起来的,其次糖厂做完糖之后的糖渣,一部分送去做酒,一部分给奴隶当食物,还有一部分就不见了,如果是腐坏丢弃也该有个记录,也许这东西不值钱,但在账目上不能直接变没了。   再然后您出海前从啤酒厂拿走的鲸油木桶,这个帐该算是您哥哥个人的呢还是啤酒厂的呢,卢伯特和法贝尔做的帐完全经不起检查。   您现在的经营做法已经完全偏离了最初的合约,奴隶要一直做工到晚上,他们的工钱是不是该涨一些,你给他们肉吃,哪怕是最廉价的鲸肉这也是成本啊,话说回来每天供给他们的饭食也早晚要跟你算钱吧,我不相信种植园主们会那么大方。还好的是每天的食物数量、送来的人法贝尔都还有做记录,否则就真成了糊涂账。“   瓦伦堡对前面两个人的工作很不满意。   弗里兹举起手暂时打断他,“我的意见,奴隶的工钱还是不涨,他们的主人有意见那就明年再说,桶的事情我年初就提醒过法贝尔,他应该成立一个制桶公司,他的身份并不是酒厂雇来的雇工,酒厂应该是以市价向他购买酒桶,如果他没有这么做乘现在还有时间就赶紧补救吧!其他的你有什么想法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千万别让人认为我有多拿多占。”   瓦伦堡接着说道:“您真的该成立一家捕鲸或者航运公司了,否则账单归类会很混乱,为了把钱的流向记在哪一条船上,从哪一条船给水手支薪水,无谓的增加我这账目混乱。   我知道美第奇先生的来历有些古怪,您是想要藏起些什么,所以我建议关于美第奇先生的账目以后还是与卢伯特分割开来管理,这样外人才不会容易那么多联想,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些可信的资产代理人,该说的话以外他们不会多说一个字。“   弗里兹皱起眉头,手指绞缠在一起,瓦伦堡看得出的东西,其他人以后也会看得出,犹豫了不到十分钟他还是决定都说出来。   “的确如你所说,因为对未来的担心,我要藏起一些财产以备不测,这个虚假的身份我在尽量让他变得真实,可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个活生生的人他现在需要钱去消费,我暂时还可以用他会被驱逐回法国这样的威胁来控制他,我知道让其他人来代理最好,但一旦钱财脱离了我们的手心,法律上的主人自己去支取钱财不是很合理吗,这也让我左右为难,我即需要他出现在大众面前,又不能让他去做我担心的事情。”   “原来您担心这个呀,这完全不是问题,在欧洲有许多潦倒的破落贵族把自己的头衔借给工商业者使用,可商人从来都不怕贵族把自己的财产卷走,我们可以模仿他们的做法与您那位美第奇先生签一个协议,给他一些报酬,他授权我们用他的名义做一些事情,您的那些财产就完全与他无关了,这个我明天去找几个熟悉美国法律的人士打听一下,只要换一些名词在美国这样做应该也行得通!”   竟然可以这样!弗里兹只觉得像甩掉了千斤的重物一样轻松起来,现在还有热雷米等保镖守在阿德里安身边,不怕他不就范,只要真的可行回头就照瓦伦堡的意见去办。   “另外就是那笔船员薪水分账,我知道这也是您给自己藏起来的东西,那些股东拿去的钱已经不少,没必要把他们惯坏了,老实说我很想跟您学怎么赚钱!这笔款子我建议还是从卢伯特手里调出来,偿还必须偿付的债务之后把它们先拿去放债,您不用这样看我害怕钱收不回来,我可以在操作的过程中附加一些条件,如果您有使用计划的话,我们按期借出去再按期把它收回来好了。”   “可是这笔钱以谁的名义放出去呢?”弗里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们可以在您捕鲸公司的名义下成立一个小型的水手互助储蓄银行,以它的名义去操作这些钱,”瓦伦堡早有想法。   “好,我明年三四月份确实需要用一大笔钱来建一个新的工场,这之前你可以把这些钱好好运作一下。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谈起过你的薪水吧,你的意见对于我就像霍尔船长一样重要,以后你的薪水就比照他来发。”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您是个大方的雇主,”让瓦伦堡感到最满意的不是薪水,而是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十章 调整   此去温斯罗普除了处理好账目,弗里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酿酒作一下调整,雪松溪火药厂开工在即,前面主要生产普通民用、矿山火药等等,但利润最高的显然还是些特殊火药,这就必须用到特别的溶剂,也就是酒精了。   在实验室的制法中火药可以不用水来混合,大量加酒精效果是一样的,干燥的时候比用水混合干燥时间更短,但现如今酒精不是大白菜一样的石化产品,全是用粮食制造出来的价格非常昂贵,可不能那么浪费了。   弗里兹必须改良后世的特殊火药配方,才能让自己有的赚,比如说某个火药配方中用的炭名叫糖炭,还真的是点燃蔗糖任其燃烧后剩下的炭,一百多年后的美国佬糟蹋起东西来是一点不知道心疼,这配方不改能行吗。   跟法贝尔沟通过账目的问题,两人又聊起啤酒的收入,虽然到了冬天来购买的商船比之前少很多,但销往南方去的啤酒数量却一点没有减少,毕竟啤酒比起烈酒更适合用在佐餐、娱乐的场合,因此弗里兹酿造酒精的计划又不得不进行调整。   不过等看到阿金森最近运来的原料清单弗里兹一脸苦笑,乔纳森这边也不得不作调整了,种植园主们果然按照自己年初讲的运来一船船的甜薯和土豆,这些东西熬糖还行,甜薯渣想再用来做啤酒那股异味完全不是现在自己手头的资源能够处理的,只能考虑拿来做酒精。   但是这种酒精能干什么呢,用来萃取香精或者做燃料都不行,它不可避免会带有一股地瓜烧一样的呛人气味,实在不好处理,也就能凑合着混和下火药。   弗里兹想的对策也很简单,甜薯和土豆混合投料的与土豆米粉投料的糖渣分开,后者还能送去啤酒厂糊弄一下,前面的这种不做酒精就只能完全作废,烘干一点后便宜卖给饲养牛马的人家做饲料,还不敢一次多卖,一旦放变质了让牲畜吃下去生病就惹麻烦啦。   不过更好的办法是买一大群架子猪,寄养在温斯罗普农场主人那边,酒糟和糖渣都是现成的饲料,喂到年底做成火腿和培根分给各位股东做年礼,这么朴素实惠的办法当然是中国式的。   为了蒸馏酒精弗里兹在费城找匠人打造出盘管蒸馏器,这个设备的外形已经更类似后世的威士忌酿酒者们使用的形制,从法国回来搜刮到大量的铜就有这个便利,现在也一并带过来,和传统威士忌酿酒者用的罐式蒸馏器外观差别很大,使用时小心一点税务官应该不会找上门来。   “弗里兹,你到糖厂前也不先来找下我,追加投资设备文件上股东们的字都已经签好,还不快点回巴尔的摩去把设备图纸送去制造,“一会儿功夫艾略特兄弟俩也赶到了。   “尤金你别这么急性子好不好,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吗?”弗里兹把尤金拉着坐下,现在糖厂的事情还没全安排好是不可能赶回巴尔的摩去的。   “你呀,我都不明白你是怎么交了好运,你知道吗,就在你从法国返航的几乎同一个时间,巴巴里海盗在直布罗陀附近大肆抢掠美国商船,先是袭击了大西洋号帆船,后来的一个月里边他们又向北进入西班牙沿海袭击了近十艘美国商船,扣押了一百一十多个美国船员!来自直布罗陀的急件刚到不久,国务卿和总统都倾向于向他们开战,既然要开战就要先建造一支海军主力舰队,光靠那些单桅快帆船可不顶用,这些军舰的装备至少需要炮厂铸几百门大炮,以后你还想继续让炮厂给你干私活儿?”   尤金的着急自有他道理,不过弗里兹不以为然,“国会通过了吗?国会没同意之前总统上哪儿拿钱去铸炮,费城瘟疫结束的消息还没传多远吧,国会议员们这就都回去了吗?你放心,我今天把糖厂事情安排妥当就返回,误不了你的事。我之前回来已经通知炮厂把模具找出来翻新,准备工作已经齐备后边铸造快的很。”   “不会耽误设备制造就好,嗨,弗里兹你知道吗,以后我再也不用眼馋你的萨拉号,我也有自己的快速帆船了!”尤金又找到另一个兴奋点。   这条船是在巴尔的摩建造的,同样采用了舷外浮艇悬臂结构,不过她的设计者肯定没有近距离看过萨拉号或者曙光号,这从主船体仍然以传统欧米伽形船体截面为主只不伦不类的安上一个飞剪形船首可以看得出来,船体长宽比依然小于6,但是设计师利用舷外浮艇船稳性好的特点加高了她的桅杆同时加长了横桅部分,因此她能使用比萨拉号更大面积的帆,只要动力足够大冰箱也能飞上天,美国传统设计思路你不得不服。   这船当然没有采用铁肋木壳结构,因此她的抗浪结构十分稀烂,只是徒有个快速稳定的样子罢了,弗里兹钻进去看过一圈出来直摇头,“我建议你在夏天到来之前把她卖掉,我帮你重新造一艘,这条船太让人不放心了!”   “弗里兹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有话最好说明白一点,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可是这条船我花了四千多美元才建好,她真的有那么差?!”   “如果她是在内湖或者内海航行并不算差,但一旦要驶进大洋,那她在安全方面的设计是一点没有,遇到大风暴我担心她会散架的。”   “是这样的话那太可惜了,我本来以为她会因为舒适的乘坐环境成为著名的快速客货班船的,年初从费城回来我一直憋着想开航运公司,这下我只好卖出我那份股份啦!”   因为弗里兹申请专利时限定了悬臂浮艇使用于大型帆船这一条件,所以现在专利范围之外的小型三体帆船到处都在建造或改造,很多人都发现这样能使用更大的帆显著提高一些航速,却没有注意到弗里兹设计的初衷是为了提高快速海船的安全抗浪性,也算是美国版的买椟还珠了吧。   抛开风浪中的安全性不谈,这条叫樱桃号的帆船空间宽大,乘客有个人的小舱室可以休息,住在上面确实是不错的。弗里兹也在想要不等麦克尼尔回来之后给她诊断一下,看怎么进行一番加固,客货船船毁人亡的事情太过于悲惨,怎能视而不见呢。   驶出红土溪不久迎面驶来两条黑色的船,正是出海一个多月的萨拉尼娅和曙光号,把图纸文件交给格雷格陪同尤金去炮厂完成委托制造,弗里兹要登上自己的船,临走也没忘记调侃一下尤金,“不如你和其他股东说一说,只要价钱合适我这建厂的全套图纸也可以授权给他们使用,制糖专利的价钱也可以谈,我包教包会,等炮厂都开始铸炮他们可就没机会了喔。”   虽然分别只有一个多月,满载而归的众人还是非常激动,这一趟他们只猎杀了四头露脊鲸却把两条船都装的满满的,上百吨的干肉,几十吨的鲸油,按照弗里兹的交待,霍尔把船先驶向新英格兰出售鲸油之后才返回,现在曙光号的钱箱里除了汇票还有金光闪闪的金镑和美元。   “正好卢伯特和我新雇佣的会计师瓦伦堡先生都在糖厂,霍尔先生你们可以去找他们把财物交接一下,然后把给黑人船员的奖金提出来发下去,”弗里兹交待过之后又让信号旗手向萨拉号发信号,匆忙的要找到尼奥。   “肖尼的泛印第安联盟和美国又开战了,今年你的族人没有再来哈里斯堡的深山营地,黑脚大人也很久没有派来信使,我们出海期间他派人送来一些信,我看不懂,都给你带来了。”   尼奥接过几封信分了一下就阅读起来,弗里兹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喘,良久尼奥看完了信,朝弗里兹难看的一笑。   “黑脚先知遇到一些困难,但总的来说他现在过的还不错,他仅仅是因为和战争首领们意见不合所以干脆去了中部自己做起买卖来;您这是什么表情,蓝夹克战争首领在底特律要塞里也开着几个店铺做买卖呢,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曾经和我们约好时间要运送大量的毛皮给你,没有回信大概就取消了吧,”尼奥还摊了个手。   “信上写的这就都完了吗,现在是要开战啦,你们该怎么办他有没有讲?”弗里兹还是挺着急的,局势不明,虽然结果不出意料之外,但这几十号肖尼人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里。   “先知说战争首领派出使者到处联络援军,但南方民族呼应的还是太少,北方毕竟隔的太远不是每个民族都像肖尼人一样习惯于长途跋涉,他希望我们不要返回北方参加战争,再有就是写的一些私人话题。”   “你们都先在糖厂休息一段时间吧,马上就是新年,我们今年的收获足以让股东闭嘴,检修保养一下船只,随时注意安全,毕竟现在是战争期间。”   “我们能否派个人去营地,这样使者一到就可以给先知回信,传递消息更方便一些。”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那些白人认为他是间谍,那个人肯定会被私刑折磨死的,”弗里兹反对说。   “我其实是想给彭妮安排一个去处,这次我们又去了格洛斯特,她老想着去寻找母亲的踪迹,自然又没有找到,我觉得给她一个任务干着她人会好很多。”尼奥的理由非常充分,弗里兹这次没有反对。 第十一章 危险与安全   “这个东西交给你们去做,做好了去海上放下水试着操纵一下,有它以后我们遇上海盗和私掠船不再是只能逃命啦,”弗里兹从挎包里取出一套图纸递给尼奥,搔了搔头,“但是它还需要一套比较复杂的机械点火结构,我要去费城亲自督造,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还是在这儿歇息一阵子,把这个东西帮你造好吧,”尼奥端详着图纸,上面的东西像是一条大蝠鲼,从它的前端有三条绳索间隔很开的分别连接着它上面的几个舵面,拖拽不同的绳子可以控制它进行转弯、浮沉等动作,非常类似于风筝的控制,等到它内部带上五十磅左右的载荷,还要靠木骨架子上固定的好几个气囊才能在水中保持悬浮。   商议好细节,两人分头去做各自的事情,等到糖化反应罐造好,尼奥还要带领肖尼人们进行安装,他现在也确实事情多的走不开。   这边弗里兹直奔铸炮厂,五套铁制碾轮已经接近完工,工人正在转动它们以打磨掉铸造中在轮缘出现的毛刺和锐角,保持碾轮运动的一致性。   等他检查过五套碾轮的平衡和转动之后满意的对潘恩说:“你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让我很放心的把一样小东西也交给你们做。”   潘恩展开图纸才知道又上了他的当,这东西也许是很小,可一点都不简单,是的,这就是一台仿法国技术的火药测试仪。   其实最早的火药测试仪在1587年就有人发明出来,但是因为不足之处太多,几经改进1627年德国人富腾巴克发明了一套利用重力来测试火药威力的设备,法国人苏里.圣雷米1697年在他的基础上发明了一套更成熟的火药威力测试装置,从17世纪末一直使用到20世纪。   原理很简单,放在一根管子里的火药爆炸时把压在上面的一大块金属重锤向上推,直到重锤速度被重力耗尽要下落时,连在金属重锤顶上的垂直棘轮就会被棘轮两边的弹簧金属片卡住停止下落,通过量取金属块被上推的高度这样就能比较火药成品的质量变化,实际上通过一些复杂的计算甚至能大致计算出火药的燃烧速度。   当然,实际的装置还有两根滑动限位轨道,对加工也还有更多要求,但这么一个粗糙的设计已经比只能装进枪里看能不能打响进步多了。   潘恩的对策比弗里兹想的还要简单,他去掉那个累赘的管子,在一大块铁上钻出大孔槽,把重锤合上严丝合缝,也算是完美符合了弗里兹的要求。   等在巴尔的摩的委托加工部件全部验收合格,弗里兹又马上把它们装运上樱桃号快船,经过两天一夜多的航行终于抵达雪松溪,船长则继续向费城航去,浩劫之后的费城正重新吸引着四方的旅人去实现各自的目标。   弗里兹顺便让船长转交两封信给尤金,一封当然是陈说厉害,樱桃号虽然航行的看起来还不错,但危险隐患始终存在着必须改造,另外叮嘱艾略特兄弟俩千万别把火药厂的事情在肖尼人面前说漏嘴;一封让尤金转交给回家团圆的麦克尼尔,让他找时间把樱桃号好好的检查一下,提出改造意见,重新造一条船花费实在太大了,弗里兹再想想也颇觉承受不起。   经过三天的艰苦施工,五套碾轮终于安装完毕,合上齿轮风车把它们推的围着黄铜碾槽转起来,代替药粉的海砂和贝壳被碾的噼啪作响,弗里兹仔细的观察着被碾的挤到一边的固体在碾轮离开后又重新在重力作用下掉回槽底,说明碾槽两边的碟状沿无论高度还是坡度都制造的非常理想。   多亏那条搁浅的法国船给自己提供了那么多铜材,否则要制造这么多铜器光是采购材料就会让人非常头痛。   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是,火药厂里为了避免产生火花,铁器和铁器会发生碰撞、摩擦的地方都不能用铁器,但是铁器和铜器却可以,这就让火药厂成为了耗铜大户,几乎形成了一个原则,你觉得不该用铁来做的东西换成铜来做准没错,铜不够就铁外包铜,听起来很怪吗,火药厂里边古怪的规矩多着呢。   现在弗里兹就正一脸严肃的向工人们宣讲着工厂安全的第一条制度,“维奈特家的,把你们所有的丝绸、毛皮衣物都找出来,布里埃纳家的也找一下,这些衣服从现在起你们都不能再穿,直到有一天你们离开雪松溪火药厂,那个时候随便你们穿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呢?萨瓦兰先生,我们都不能理解您这个古怪的禁令,虽然女人们丝绸的衣服并不多,但穿着柔软轻薄的衣服工作时应该更快乐怎么会影响您的工厂呢?”维奈特的老婆大声抱怨起来,其他人则轻声的应和着,人虽不多但也形成了嗡嗡声。   “安静!我所以要把这一条放在第一个说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不管理解不理解,工厂的制度都必需要服从,否则等到你们理解为什么这么规定的时候已经变成碎片了!   格雷格,把东西搬进来!”弗里兹敲着铁锅说,对这一幕他早有准备。   格雷格把一大块松香和一小瓶火药放到弗里兹面前。   “维奈特女士,刚才就属你声音最大,现在一定也有力气来给大家做个演示吧,去找一块丝绸过来,按照我说的去做!”   维奈特老婆尽管满脸不乐意,但还是从住处找了一件丝绸衣物过来,弗里兹让她拿起松香在丝绸上用劲摩擦,自己取出一支银勺倒过来用勺柄挑出一撮火药递过去,“把松香靠近勺柄尖!”   那女人不情愿的照做了,没有人看清楚过程,刺啦嘭火光闪现一连串的反应发生在一瞬间,毫无思想准备的女人尖叫一声丢下着火的松香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哆嗦着停下来。   “我不会再向您们演示为什么要这么规定,仅此一次,这儿是火药工厂一个处处都有危险的地方,你们来这不是上大学,我要求你们怎么做不需要你们理解,照做就是了!等到你们正式成为熟练工人,我会给你们美国工人中最高的一等薪水,但薪水再好也要你们有命拿有命去花,下边我讲的东西都给我听好了,没听清的我说完可以再问,但再有人说‘不理解’三个字那就把船费赔出来马上给我滚蛋!”   弗里兹大声吼向这些大部分都比他年龄大的工人,言语不再客气,自己的身家都在这里边,容不得哪个糊涂虫胡来。   火药厂事故在这个年代非常普遍,普遍到进了火药厂混合和装料工序的人就少有能囫囵个的干满十年,实在是因为人们对火药的误解太深。   火药属于危险品中最危险的一类,点燃它需要的能量极低,静电、摩擦、撞击都会让它发生不可预知的爆燃,而它的粉末又极容易被工人忽视,手上、衣服上粘上的那一点粉尘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换了个地方蓄积起来,直到某一天一个倒霉鬼因为谁都想不到的原因压在这片粉末上弄响它。   它并非一定要用明火才能点燃,更可怕的是火药不分干火药、湿火药都同样危险,这是已经由无数马大哈用性命来证明的。   “所有丝绸、毛皮的衣物都不能穿,哪怕是内衣,我会给你们金钱的补偿,直到你们离开这个工厂,这期间谁也不能穿这两样衣料的衣物,这次都记住了吗?!”   这次再没有人提问题,他们都点头。   “在工厂里不许身上带有任何金属的东西,不论是纽扣、金属鞋掌还是钱币、首饰,这都能做到吗?”又是齐齐的点头。   “不允许串岗,特别是混合、干燥和包装,其他岗位的人都不许进去,马塞尔,你在安排工人干活的时候同样要牢记这一点。以上各项若有违反者扣半个月薪水,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两次立即解雇。”   “所有使用明火的岗位都要记着,你们正在处理的东西非常易燃,每个人身边都有装满清水的水桶,发生火灾不要惊慌,马上把水倒上去或者还能救你们一条命。”   “工场里风车和齿轮很多,一旦衣物什么的被挂住绞进去,当机立断扯破或者脱掉不要犹豫,否则被绞成肉泥的就是你们的手和脚!”   ……   一件件一样样弗里兹说的口都干了,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和视频,那些过去的事故现场没法拿来震慑工人,还真是遗憾啊!   对于布里埃纳一家这样从头学的,虽然养成规矩要一点时间,弗里兹还并不担心,他最怕的是维奈特一家这样做过手工业一段时间,就想当然的把过去的经验套过来,那样意外会来的很快。   为什么马路上工厂里耍帅最后玩脱的都是老司机,因为在发生意外这一样上面轻信经验反而会造成误导,如果不能完全掌握现场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还迷糊的照着老一套来那就是把头往玻璃上撞。   当着所有人的面,弗里兹数出了按照新衣价钱来计算的赔偿款,在溪边一把火烧掉所有丝绸和毛皮,这是向他们传递一个讯息,抓安全上自己是一点都不会讲人情。   (多说一句,经过两百多年来的研究,几百种火药配方都已经印在手册里边了,危险品非同小可,不管将来吃不吃这碗饭,都不要私自去尝试,市场上的工业化成品永远比手工配制的效果更好) 第十二章 雷鸣   教育好工人,弗里兹等检查过每个人确实都把自己讲的规矩能背出来,这才带着战战兢兢的他们清理干净碾轮和铜碟开始正式制造火药。   弗里兹采用的是后世英国沃尔瑟姆火药厂研究出的标准配方,枪用炮用民用都没关系,只看最后成品筛分出来的颗粒大小范围决定用途。只有在工厂一系列特殊专用设备下才能制造出符合工业标准的火药,工业化时代的火药根本就不是作坊里边工匠手工制作产品可以同日而语的。   虽然弗里兹干这个也是新丁,但在化工厂里边更危险的物质他见得多了,平素安全意识已经形成神经反射,倒也不至于畏手畏脚。   首先还是要看一下提纯的原料是否纯净,没有化验仪器和药品,弗里兹眼下只能用一个办法:烧,把硝石和硫磺分别取二十克放在两个坩埚里分别放在炉子上烧,等到烧尽之后看看有没有残留物。硝石如果有其他金属离子存在就只能先加石灰水沉淀一下,再加草木灰水上清液再沉淀一遍,残留的钠离子没有办法只要含量不高可以接受,少量的硝酸钠在火药中能够降低燃点,这影响算好坏掺半吧,纯从安全的角度看是更不安全。而托水洗硫粉的福,硫磺中沸点低又溶于水的杂质几乎都给洗干净了。   弗里兹指挥女人们称好木炭,浇水润湿后放进碾轮里进行碾压,这些从费城订购的木炭都是用美洲三角叶杨烧制的,同柳炭一样这是新大陆上最优质的火药原料,等到木炭碾成湿饼再把破碎好的硫磺加进去,古人发明了湿式加工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易燃粉尘的散布,即使最现代化的工厂也必须注意这些安全细节。   等到N小时后,弗里兹吩咐女人用特殊手法将称量好的纯硝加入混合物里面,这一步颇有讲究,能使硝石分布在炭屑内外一样均匀更易点燃,或换句话说燃烧速度稳定一致,这是好火药和差火药最大的区别。   碾磨混合过程中混合物不断失去水分,也会影响到火药燃烧速度,这里边还有一套学问,幸运的是眼下的美国用户用不着弗里兹掏出所有知识来做到最好,他们能有的用就很满足了。   N小时后弗里兹让工人停下了碾轮,取出混合均匀的药饼,经过压缩硬化、造粒后送去摊开干燥。工厂碾压设备混合通过反复的挤压让原料混合的非常充分,远胜过普通工匠手工混合的效果。   (压缩硬化、造粒过程跳过,在现代工厂里这也是非常危险的过程)   经过压缩和硬化后火药颗粒不易碎,更不易返潮,相比眼下市面上的那些美国造火药咖啡粉一样的沫子具有自己鲜明的产品识别特征。   当然密度也更大,如果还用旧式的火药量瓶会不自觉的多加,弗里兹才不会像故意加大调料瓶孔眼的奸商那么无耻,他已经在费城的印刷厂里边印刷广告传单,上面写着:雪松溪火药厂出品浓缩高密度火药,用的更少威力更大!商标是一棵雪松生长在S形流经的溪流中间,像极了一个$符号,用向右转了九十度的大写字母C包住,好认好记!   在这个时代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真空干燥和恒温自控热风烘箱,想要干燥火药能够依靠的只有海风和阳光,弗里兹把晒场安排在山坡的另一面,不顺风的地方,地盘大就是好,避免发生意外被一锅端,这真不是开玩笑,火药厂的事故大部分是因为缺少安全意识违章操作,但总还有一些是谁也想不到的奇怪原因。   在白兰地河边的杜邦火药厂对爆炸事故有个隐晦的说法叫“飞过河”,因为每次事故后那些被爆炸抛出去的工人都要去河对面或者河里找,如果不是每次事故要么损失三万美金要么损失二十万美金,杜邦企业完全可以早二十年就进入百万富翁行列。   总之干着这一行小心无大错,现在每天产能也就差不多一百磅,让人多走几步路影响不大,未来产能再大可以在斜坡上安装绞盘和滑车。   真正需要赶紧修的是工场到错位河边上的这一段路,马车走在上面颠簸的厉害这可不行,火药在火药桶里边并不是塞紧的状态,一遇颠簸颗粒间就会摩擦然后就可能因为电荷或者冲击发生爆炸,弗里兹打算去米尔福德镇上招些冬天无事可做的闲人来把路修平整,肉干、啤酒这两样做报酬到时候随他们选。   老布雷顿还从镇上种着果树的人家那里买来了他们修剪下来的枝丫,弗里兹单单只要某种树的,让镇上人很是大惊小怪了一阵,弗里兹把这些树枝小心的烧成炭单独封好,这是眼下他能弄到的燃速最快的木炭。   除了要制造燃速最快的火药弗里兹也要制造最慢的,把糖烧成炭来用这么奢侈的配方弗里兹自然用不起,还好老布雷顿的材料里边有样东西就挺合适,代用品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弗里兹利用木工手艺自己造出一台小工具帮助搓装出导火索,同时点燃三条两英尺长的导火索试验其一致性,结果令人满意误差只在几秒,对于燃烧一英尺长度需要六十多秒的导火索来说这点误差完全可以接受。   导火索是弗里兹测试药力必需的,因为潘恩给他出了个难题,别人都可以像枪支一样通过传火孔来引燃管内的火药,潘恩是在铁块上钻出的深孔,虽然闭气更好却不能从外边点火。   所以弗里兹才要这么辛苦的造出来导火索,剪下几英寸长的导火索插在药粒里,检查了一遍滑轨上抹的油脂,一扯机关让重锤顺利滑下压在深孔上面,几乎是刚合拢就听见咣的一声火药提前被引燃了,重锤被向上抛起,马上又停下来被两侧弹簧卡子卡住,一切顺利,除了火药会被提前引燃这一点,这个装置重复测试几次就是有这个特性,大概是因为火药在狭窄密闭空间中会发生爆燃吧。   几次的测试结果上拋位置都处在同一格里,弗里兹彻底放心了,只有一致性好的火药军队才会采用,否则火炮无法靠修正偏差来命中目标那还打什么仗,有了领先于其他美国工场的优质火药自己的这块护身符才会显得有含金量。   同一个时代,大清的兵丁们同样用着火药武器,火药却没有经过粒化处理被英国人嘲笑为一摇晃硝石和硫磺就会分离出来,火药配方也不合理威力很小,因为大清的工匠们跟此时美国工匠一样还不知道怎么提纯硝石和硫磺,那真实的配比就只有天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清军火药缺乏一致性的结果就是士兵们瞄准不瞄准都一个样,反正你不知道弹丸出膛之后会怎么飞,只好从关二爷到南海观音都拜上一遍指望某一路神仙能管用了,所谓列强船坚炮利就是工业化的制式配方产品吊打大清工匠摇出来的粗陋产品,技术上的差异让使用效果如同鸿沟一样。   鸦片战争之后,传说美国飞剪船羚羊(Antelope)号,靠着上面区区几门火炮硬闯大清沿海,一路击沉两条水师战船后驶往澳门:注。击沉可能是夸张了,但是大清水师在西方商船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人真的以为火药是一硝二磺三木炭丢一起搅拌均匀就能天下无敌了么,不夸张的说都是两个轮子,你是自行车别人是摩托车,效果差的很远啦!   科学有什么用,同样的三样东西混合出来的火药,弗里兹可以打遍美国市场无敌手,技术的用处就体现在这里。   只靠着销售优质枪炮火药雪松溪火药厂只能算表现良好,弗里兹需要的是一炮而红,眼下民用市场才是更大的市场,因此他苦心准备了几天打算推出一款矿山火药,要问它有什么特点那就是同样的用量威力更大。   和它的危险性相比黑火药的威力实在是太小了,开山挖矿的人在有了其他品种的炸药选择之后很快放弃了黑火药,只有煤矿工人例外,他们认为其他高性能炸药把煤崩碎成了粉末,还是黑火药的威力正好。   弗里兹小心的按照矿山火药的配比进行调整,那批特殊的木炭现在可派上用场了,黑火药几百种配方爆破用途的当然并不是唯一,弗里兹是按照自己记得的那一个来配料,算是矮子里边拔高个吧,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冷静,这配方怎么换它还是一种黑火药,物理性质和安全程度是一样的,弗里兹手心里还是急出了汗,这要是出事就是能直接掀飞碾轮和厂房的大事故啊!   备受煎熬的几个小时过去了,这批特殊矿山火药被送去晾晒,弗里兹让女人们用硬纸糊好纸筒外边用钢模打上商标水印,等火药干燥后用来盛装火药,未来送给客户试用的样品也将装在这样的管状纸筒里。   本来弗里兹打算在山坡背风处再开掘一个坑洞作为火药暂存库房,地盘大就是好啊,挖了几天也没挖好,现在正好试一试矿山火药的威力。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装药的事情弗里兹不敢自己去全交待给了马塞尔,马塞尔点燃导火索之后迅速跑回来,剩下的就是等待,弗里兹默默的数着时间,预想中的时间没有爆响,难道导火索脱落或是失效了?   刚刚生出这个怀疑的念头,脚下一震,一大片土块像喷泉一样被抛上了天,然后是一声雷鸣一样的炸响,被弗里兹天天念着注意安全的工人们此刻脸色雪白,亲眼目睹爆炸的威力之后他们才知道前几天的争辩是多么可笑,在这能够移山填海的力量面前什么口舌之辩都是无效的,要想有命花那美国最高一等的薪水还是先得把小命保住。   弗里兹也不禁庆幸,还好自己知道矿山火药和枪炮用的完全是两个路子,所以没用药力测试装置来试验,要不然那重锤能给抛飞出去,这种东西的质量嘛以后就不要测了,反正对文盲的爱尔兰矿工来说多装半勺或少装个半勺也没区别。   从山坡上看见远处米尔福德的居民成群的跑过来,刚才这一下动静着实太大,弗里兹也不反对他们进来,这个年代工场事故的时候邻居热心伸来援手是好事,只是让马塞尔迎上去约束着别让居民们乱窜,让他们看一看那个大坑就好,至少让他们明白这个工场不是乱跑的地方。 第十三章 零的突破   以工业化标准制造的粒化火药在费城和南方都获得了良好的反应,订单纷至沓来,特别是矿山火药获得了最多的订单,疑惑的弗里兹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去肯塔基开荒的人是最大的客户,他们过去要清除土地里边那些上百年巨树的树桩得花很多力气,现在只要钻一个孔点上一支“雪松雪茄”,轰隆一声之后树桩变的四分五裂,埋在土里的部分也不再牢牢抓住泥土,清理起来非常容易。   完全出乎弗里兹预料的市场反馈,让他不得不委托宾州商人四处收购能制造速燃木炭的那几种果树枝干,需求之旺盛大到连导火索用的缓燃火药都需要安排正式生产,只好向铸炮厂又紧急下了两套碾轮设备的订单。   搭着矿山火药热销的便车,枪用火药在南方特别是肯塔基地区的销售也变得非常红火,几乎隔天就会有商船泊在错位河的码头上装运一桶桶的火药和一箱箱的矿山火药。   人力吃紧的弗里兹只好向米尔福德人求援,雇佣男人来搬运晾晒火药,雇佣女人和孩子操作导火索制造机和矿山火药筒卷制机,有弗里兹赶制出来的各种模具帮助,从她们手里包装出来每支药筒都是分毫不差。   但跟有合约捏在弗里兹手里的法国移民不一样,这些临时招募的工人随时一副懒散模样,一旦你说话我不爱听我就不干了,每天都能让弗里兹查出几样事故隐患,那是真急得人掉头发啊,人家一副我自己的命我都无所谓来打工不过是挣点花衣裳钱的疲懒样子,弗里兹是真拿他们没辙,回家跟老布雷顿商量:“要不我们也雇佣黑人吧?”   在船上那么久,弗里兹感觉除了爱占便宜、耍小聪明之外黑人干起活来也不差的,要不然亨利.福特怎么能招那么多黑人去底特律造汽车。   老布雷顿歪了歪嘴“你想的是从南方雇佣黑人?还是别打那种主意,一旦发生意外死伤一个壮年黑人就是三四百美元的身价,太贵!你还是去费城或者纽约招新移民吧,那要便宜的多!”   “我头痛的就是这个,你看我们这里管理条条框框的限制那么多,普通移民来去自由等他们赚到钱肯定不想继续在这干。我又不能像那两家人一样靠着船费的限制控制他们!”   “你这傻瓜就是当不好家,我告诉你怎样做吧,你招来工人给他们高薪水,但是不能把钱一下子全发给他们,把超过普通人收入的钱帮他们存进你最近在捣鼓的那个什么水手储蓄银行,等到他们干满五年或者十年钱才能提出来,照样付他们利息,没了钱你看他们还跑不跑,你要不这么干连那两家人都指不定什么时候跟你说au revoir(法语再见)!”老布雷顿鼻子一哼,就抛出一条主意。   弗里兹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维奈特和布里埃纳家的忠诚是在自己一番威逼利诱下建立起来的,并不牢固,不早做预防真有可能人家半年后觉得钱已经挣的够花,懒得每天听你啰嗦,要船费不是吗,先生这是坐船的钱你拿去,先生你是个大好人。(火药厂工人是高工资,例如1804年杜邦火药厂普通工人的日薪是1.25美元,领班1.5美元,工头1.75美元)   乘着这第一个月的薪水还没发下去早点把新规矩立起来,后面招进来的移民就照此办理,会不会有人不愿意呢,肯定是不愿意的多啦,但是总有人需要钱没有选择,反正现在美国又没有劳动法最后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尽管现在工场已经没有生存危机,那些从美第奇和水手储蓄银行名下挪来的流动资金很快就能还回去,但弗里兹还是很苦恼,因为陆军一直没向自己下订单。   没有来自军方的订单,自己怎么能算是国防不可缺少的供应商呢!   1794年的新年眼看就要到了,弗里兹总算赶在离开之前理顺工人的薪水配置,两家法国移民成为新规矩的首批牺牲品,他们只能拿到十五美元的月薪,弗里兹许诺的高薪水其他部分都变成水手储蓄银行里的一行数字,五年合约期满后他们才能从银行中拿到全额工资,对弗里兹来说这样做心理上没有什么负担,因为后世某些地区来的企业也很喜欢搞这一套。   那些米尔福德的居民工场里只留下几个老实听招呼的,其他人都逐渐被从费城招来的新移民替换掉,里边有两个自由黑人,这回老布雷顿没有反对,自由嘛就意味着赔钱的时候以普通人的价钱来抚恤就好了。   费城经历这次瘟疫之后元气大伤,仅有四万五千人的城市就被病魔夺去五千多人的生命,还有一万五千多人逃散在外,剩下的人都是没钱跑路只能看命。但浩劫之后也有正面的影响,国务卿杰斐逊要求的改变城市环境卫生创造清洁生活环境的主张正在被逐项实施,那些到了夏天滋生蚊虫臭水横流的沟渠污秽的池塘都在整治中一个个消失了,几年后费城还将建起公用供水系统,或者叫自来水,虽然比起罗马时代已经晚了两千多年,但在新大陆这还是头一遭。   费城的惨痛教训也影响到美国其他城市,比如巴尔的摩也进行了卫生环境大整治,街道上的马粪、秽物现在都被冲洗的干干净净,让弗里兹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了。   潘恩写来的信里说到碾轮加工进度时提到最近会有军方的大人物来观看铸炮厂新铸的火炮试射,对弗里兹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露脸机会,后边的货运马车上装着八桶炮用火药,经过测试一致性完全没有问题,这番能不能出头就看它们的表现了。(每桶25磅小桶装的火药)   铸炮厂可以设在城市附近,试炮这么扰民的活动却不能不换个地方,尤其是这次试放新铸的海军九磅炮,靶场地广人稀或者干脆荒无人烟才好,信里提到一个地名对弗里兹来说是如雷贯耳-阿伯丁。   然而弗里兹这回不是直接去靶场,他一把拖住才下班的潘恩,“试验的规则是什么?你有没有打听清楚,要是做手脚会不会反而惹恼大人物?”   “我建议到时候您就不要做什么手脚了,作为一个商人你不是应该鼓唇弄舌去说服他们吗,你的产品既然用在火枪上效果是那么的好,那么装进大炮里边应该也是同样表现优良才对呀。”林奇.潘恩不以为然的说。(潘恩说的不对,枪用火药和炮用火药是不一样的)   “那好吧,你比我还有信心,那么能告诉我到时候都有谁会出席吗?”弗里兹还不死心,总想多得到些有用信息。   “这就无可奉告了,我只是个小小的铸炮技师,即使我知道规则也不允许我讲出来。”潘恩行了个礼,闭口不谈。   “我光凭唇舌有什么用,那八桶火药你得让我有机会运进去试放给别人看下吧,你告诉我需要找谁也行。”   这次潘恩没再推辞,他写下一个名字和地址,对折之后递给弗里兹,“恕我直言,成为军方的供应商会有很多的不自由,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弗里兹考虑的非常清楚,否则他直接就考虑制镜了。   阿伯丁离巴尔的摩还很远,弗里兹需要再雇一次船,通过艾略特和戴恩两人的关系一番活动后总算弄到了观摩的通行证,没错观摩军队演习这种事情平常在上流社会中也是难得的打发时间的愉乐活动,没有军队演习时候人家自己扮骑士玩都可以呢。   远远的就看到靶场上摆着三门火炮,一门六磅炮,两门九磅炮,没有什么新式武器所以这也是本次试射可以向公众开放的原因吧。   弗里兹远远的打量着前排的大人物,不意间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最近好像还和自己说过话,暗暗回想之后心里有了计较,于是赶紧找来格雷格候着,自己匆匆写好一封信指点他交给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是哪位先生呢?不知道名字和头衔,能冒冒失失的走上前去吗,卫兵站在那边可不是摆样子的。   这难不倒格雷格,他刚才就正和一群小听差在一边玩,远航归来的他口袋里多的是各种孩童眼里的稀奇宝贝,这会装出沮丧的样子走过去,自然有人招呼他,“你怎么啦,布兰顿?”   “我把主人写的信上面抬头弄花了,现在不知道该送给第一排的谁。”   “这好办,前排的贵宾我们都认识,你描述一下特征我们就知道是谁了,”另一个孩子说。   “是第一排左边的一位老绅士,上个月我们还见过面。”   “啊,左边穿军服的那位是诺克斯部长,还有一位老绅士是奥布莱特.伊顿先生,你说的是他吧,他是个做对英国进出口的商人和贵格,快去送信吧,回来我们继续……”   送信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顺便弗里兹也知道这位有一面之缘的老者是何许人也,哎,如果是贵格说不定还能蹭下赫尔曼的关系呢。   信上弗里兹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先生:特拉华雪松溪火药厂希望有这个荣幸为这次火炮演试捐赠两百磅优质法式火药,请尊驾转告将军阁下。   一名爱国者_弗里兹.萨瓦兰   伊顿先生看罢回头扫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弗里兹心里一下子落了空。   火炮演示从六磅炮开始,虽然呯呯打的很热闹,但弗里兹这样的行家看得出来咖啡沫子一样的美国造火药根本就燃烧不完全,从炮口喷出来的渣子很多,火星在地面上到处溅,一连放了几炮都这样,大概因为六磅炮是作陪客的关系就只能吃粗粮吧。   等到海军九磅炮开始操演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只见炮手小心的取出袋子装好的发射药塞进炮口,再放进木塞推进弹丸,一声震天巨响火炮连炮座一起都后退几英尺,海军大口径火炮威力就是这么恐怖,周围的人也兴奋的议论起来,这才像是个大炮的样子嘛。(讲真九磅不算大口径,但请注意下时间背景)   弗里兹估计这是使用的进口英国火药,明知道英国在支持西北地区的原住民进行战争和抓捕前往法国的美国商船,可是美军还要继续依赖从英国进口的火药才能作战,什么叫弱国无外交,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另一门九磅炮也装填好放了一炮,然后炮手们就开始收拾准备擦洗炮膛,这就没啦?   弗里兹瞥见伊顿和诺克斯将军正在聊着什么,将军转头扫了自己一眼,有戏,立刻像被打了一针强心针一样心跳加速奋力向前挤去。   将军向卫兵招了下手让弗里兹上前,他是现在的美军战争部长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长,看到他打量自己弗里兹赶紧摘下帽子握在胸前,挺胸但微微低头。   “你这么年轻,火药是谁造的呢?”   年龄总是一个大问题啊,弗里兹毫不犹豫的说:“是我从法国请回来的工匠造的,采用了最新的法国技术,是优质的粒化火药。”   “哦?!”诺克斯部长有了兴趣,命人取来火药样品仔细端详。   “以前在火炮上使用过吗?”他狐疑的问道,军国重器质量问题马虎不得,他也不能下决断,哪怕是六磅火炮对此时的美军来说依然是贵重的,全国都凑不出两百门来。   “部长先生,鄙厂生产的枪用火药一直使用的很好,极为受欢迎,如果您担心炮用火药有问题可以让六磅炮炮手先减装药试射几次,这样就清楚了。”找不到火炮试验,因此没有试验记录是雪松溪火药的软肋,弗里兹当然无法回避,但幸好他比大多数当代美国人都懂。   “可以这样吗?去找个炮手问一问。”诺克斯后半句是朝着他身边军官说的。   减装药发射当然可行,炮手看过药粒之后给了正面的回答,于是炮班又忙碌起来,装填好之后轰的就是一炮,然后一炮又一炮,一连发射了六炮,炮手报告说火药表现正常请求按正常装药量试射。   弗里兹忍不住插嘴,“请稍等一下吧,火炮连续发射过热只怕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他这么提出意见之后将军和军官都以看妖怪的眼神看着他,噢,又忘记藏拙了!   好在炮手需要做的工作很多,比如称量发射药,拣回炮弹什么的,这一耽搁炮身也冷却的差不多了。   炮兵军官让人搬来一块木板靶,放在一千英尺的距离上,看见这回有打靶的戏码观众们兴奋极了!   “六磅炮,全装药,目标一千英尺,放!”一声轰鸣,火炮猛的后座,只见弹丸从距靶板十几英尺的地方掠过,扑的一下撞在泥地上又高高弹起。   “火炮调整……”再次开炮更接近了,只是可惜没有上靶,那炮手表现的比弗里兹还遗憾,火炮复位后他又迫不及待地开了一炮。   这一发命中了,折断的木板四处横飞,可是炮手并不满足,他请求再发射两发,这两次仍然命中,就是略微有些偏,但弗里兹感到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将军阁下,请允许我为这次精彩的试射向炮手祝贺,他真是个了不起的神炮手!”   “好了,你的小把戏还是先收起来吧,我也向你祝贺,这样精良的火药真不敢相信居然是从特拉华的穷乡僻壤制造出来的,你该不是用调过包的进口火药哄我吧!”   “将军,你这样不止是怀疑了我,也在怀疑您的部下不可信任,这些火药都经过他们检查,火药看起来虽然一样,行家还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它们的区别。”(工业化生产的产品都带有各自工厂的特征,如同指纹,雪松溪火药的压缩硬化粒状这些特点就是它的指纹)   诺克斯将军转头看去,炮手和军官都点头认同。   “有趣的小子,那么我回头就让陆军枪用和炮用都先各订购一千磅试用,好好干,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两千磅的军品订单对弗里兹来说意味着零的突破,和军队动辄几万、几十万磅的采购量相比连个跳蚤腿都算不上,但这是弗里兹正式让自己得到主流社会的肯定,以后他可以更加大大方方的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一行字:爱国商人。 第十四章 水下风筝   “萨瓦兰先生,请问您是否介意搭乘我的马车返回巴尔的摩呢?”   奥尔布莱特.伊顿先生这份邀请来的真是迅速,弗里兹当然找不出拒绝的道理,“是我的荣幸。”   “算起来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您是否知道今年您向赫尔曼借贷的那一万美元巨款里边就有许多教友会成员的份子,当然其中也包括我,”伊顿先生作为商人非常健谈,一上车就开始拉近双方的关系。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番曲折,当时赫尔曼先生那么快就把款子筹好,我还为他拥有的财富吃惊呢!上次我去费城的时候想拜访他,可他已经离开了。”   “老贵格这个人啊,就是爱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身上来,他已经返回阿拉巴契亚山脉那边去了,你应该听说过吧他在那边被人们选为宾州议员,这只怕会害了他。”   “难道是因为威士忌抗税的事情?”弗里兹知道一点这段历史的皮毛,根据伊顿揽事的话来猜测也只有这事才会对州议员有大影响了。   “萨瓦兰先生,您是法国社会长大的人,不知你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对威士忌蒸馏器税这事怎么看?”   “我认为从经济上来说这个税就极不合理,人人都知道农场主们把收获的粮食酿成威士忌是不得已的事,宾州的群山阻隔山道难行,内地的农场主如果要把粮食运出来极为困难,只有酿成烈酒才能让他们既能把收获换成钱又不至于因为高昂的运费赔本。众所周知酿威士忌这行业现在只有宾州和弗吉尼亚州的一部分地区才有,向威士忌蒸馏器收税就是把全国的税收压在一个州的人民身上!这税是要断了许多宾州农场主的生计!如果向烈酒征税是联邦行为,那么汉密尔顿部长为什么不把新英格兰的朗姆酒酿造者也列为收税的对象呢,他口口声声联邦的时候怎么又把新英格兰变成了联邦治外之地?”   弗里兹很清楚伊顿这是在测试什么,现在不是要主动选边,对自己来说是已经只有一边可站了。   “哈哈,年轻人就是什么话都敢讲啊!你说出了很多宾州人心里的想法,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继续这么讲,我可以先向你透露一个现在还是秘密的消息,国务卿先生准备在年底辞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弗里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曾经给他遮过荫的大树马上会掉光了枝叶,以后很长的时间里边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名气和有限的盟友来面对别人的觊觎,需要想尽办法熬过对法国籍人士最不利的政治寒冬。   “不过你不用担心,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兄弟姊妹,我们互相帮助渡过难关,曾经英国的酷刑和绞架也无法动摇我们。”   弗里兹头痛的事情又来了,这事吧打穿越过来之后就没好好喘过气,在这个全民都有信仰的社会,自己坦白自己是无神论者是伪信者会是什么后果?可继续假装吧教友会就跑来拉羊,这假装一天容易要装一辈子太困难了,想装疯胡言乱语都不行,那是早期正牌贵格的标志,难道要逼得自己去学蒯通、孙膑,那可太难受了吔!   “信仰的事情我无意冒犯,但叛教的行为请恕我不能接受,”没办法就还是先装着吧。   “不要紧,我们尊重您的内在灵光,两天后巴尔的摩有一个布道,您可以来听一下,”听到这个时间弗里兹感觉可以放松了,“那真是太不巧啦,糖厂的股东会议正好安排在那天,真是令人遗憾!”   后面的旅程中弗里兹和伊顿聊到了肖尼印第安人的话题,正好一些教友会成员去年访问过大湖之滨的泛印第安联盟首领,于是话题很自然又跑题到了西北地区局势,没再提信仰的时候伊顿还是很好的聊天对象,直到愉快的弗里兹在温斯罗普农场下车。   “船长先生回来啦,”虽然弗里兹已经把船长的职务让给了霍尔,但肖尼水手们还是喜欢给他加上一个头衔,弗里兹也不反对,毕竟比起‘主人’或者‘糖爹’,还是船长这样的称呼入耳一些。   顺带一说,有富勒等股东出面,肖尼人的工作身份文件上已经去掉了主人这一栏,职业现在也全是填写的水手。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肖尼水手和黑人水手们都变得有些懒洋洋的,按照科恩的说法就是再不动一动会把怎么开船都搞忘掉。   弗里兹召集高级船员们先开了个小会,“看来新年之后出发捕鲸之前大家都需要出一次海才行,否则船员骨头里都会生锈了,你们有想到什么去处吗?”   “半年不到的时间,算上来回和返回修整的时间,我们只来得及跑一趟南海,欧洲海岸现在不是英国佬就是海盗,我是不建议去冒险。”   其他人都没发言,最后还是霍尔打破沉默,巴巴里海盗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水手们现在是闻地中海航线就色变,自从1785年巴巴里海盗开始劫掠美国商船开始,迄今已经有数百名船员和乘客被扣留作为奴隶,那些满载着鳕鱼干和大米、面粉的商船速度缓慢正是海盗的理想猎物。   如果跑瓦伦堡家乡的航线,又要考虑到海面封冻的情况,而且和地中海航线一样油水太少,自然不是好选择。   去非洲的话,现在从非洲能贩卖的货物太少,而且那些货物对黑人水手来说也是种折磨,综合下来去南海上兜一圈运回一些灰色生意的货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记得过去您说过光有货物还不行,需要有英国佬的门路,现在您已经找到门路了?”弗里兹诧异的问。   “还是没有,但是我们可以去这个地方,荷兰人的地盘,圣厄斯塔蒂斯岛,去那里贸易是合法的,至于谁把货物卖到非法的地方,我们可就管不着了,”霍尔平静的回答。   “要是在那个合法的岛屿上没有合法的贸易呢,你们真的不会往英属岛屿去冒险吗?”弗里兹还是不放心。   “那么我们就只有冒一点风险了,曙光号和萨拉号不是都很快吗,足够甩开英国缉私船,况且只要接舷,那些黑人我不清楚,您的这些肖尼小伙子打斗起来都是很棒的!”   弗里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不发一言的尼奥,摇头说道:“霍尔先生,这简直不像你的风格,为了一批货物我们没有必要冒牺牲生命的风险,我能肯定那些英国佬会先用火炮轰完才接舷,这两艘船模样太古怪,他们肯定会试着击毁帆具之后才会放心追上来,这个办法不行,不过我已经有了一个新方案,等下我会和萨拉妮娅号一起去海上试验,曙光号一起来,这个试验需要目标。”   招呼水手把两桶枪用火药搬上了曙光号,弗里兹向霍尔等人介绍着这次的演练内容:“让水手装好火药之后不要装填实弹,用皮革塞住就好了,把枪架在船舷上当它们是一门门大炮,模拟缉私船火炮的射界,萨拉号一进入射界就开火,都明白了吗?我们先演练萨拉号从后方追上来的动作,等到我认为演练通过可以之后再换成对向航行。”   “等一等,对向航行太危险了,万一相撞怎么办?”科恩着急的问道。   “你要把自己当成缉私船的大副,面对冲上来的小船你会转弯躲避吗?对,就这么把自己演的像一点,要转弯也记住只能往左转!后面还有什么话让信号旗手联系吧,我在萨拉号上面。”弗里兹裂嘴大笑,让水手们抬着几个奇怪的东西登上了萨拉妮娅号。   “他们一定猜不出我是在试验什么?”弗里兹回头看着跟在后边的曙光号对尼奥说。   “我也猜不透您是要做什么?但我知道那会很困难,”尼奥一边指挥行船一边说。   弗里兹点头,在18世纪的材料技术水平下要想做到自己想的那个东西确实太难了,自己是想让尼奥做一个水下滑翔机,然而只靠三根绳子就想控制三个舵面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但肖尼工匠聪明的利用了材料自身的弹性,把原来和水中滑行体切割开的舵面又合在一起,仅仅是利用绳索扯动时的翼面的形变来改变水下滑行的方向,等绳索松弛材料的弹性形变又会让翼面恢复成正常的形状。   基本上就是弗里兹想的是水下滑翔机,而工匠做出来的是水下风筝,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自己能给萨拉号想到的合用装备就这一样了。   在这个年代的海战中为了以小博大,或者是以小换大,西方已经发展出了形形色色的海战武器,独立战争中大陆军就曾经造过一条原始的潜艇去英国军舰下方布放水雷,在美国内战中老是吃灰的南军海军发明了撞杆水雷,基本上送水雷的船也跟敢死队差不多,弗里兹当然舍不得让萨拉号这样干。   而萨拉号远超普通帆船的航行速度给了她另一个可行的选择,那就是把水雷丢在追赶的敌船面前,当然没有一个敌船会那么傻看着古怪的漂浮物还直愣愣的碾上去,那假如是一个能够在水中控制移动方向的风筝呢,所以弗里兹看到肖尼工匠造出一个水下风筝时不是失望,而是豁然开朗,这样东西看起来并不是不行,到底有没有用等试过再说。   船队驶到一片远离航道的海面,信号旗手向曙光号发出旗语,令其模仿缉私船以十节左右的速度保持直线航行,尼奥则驾驶萨拉号拐了一个大弯从后方追赶上来。   “你们能看出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吗?”霍尔看着斜掠过船尾的萨拉号不解的问,科恩和费曼都无语的摇头,弗里兹的古怪想法和行为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虽然出航的日子里他表现的似乎很正常。   只见萨拉号减速后从水里拖起来一个什么东西,又再次兜个圈子追上来,但这次她斜掠过船尾时急转舵太晚,呯呯两支火枪分别打响了,这意味着刚才缉私船至少有机会向她发射两门火炮,过几分钟旗语发来消息,准备对向行驶。   对向行驶对船长们来说是大忌,船只的转向非常不灵活,速度越快转弯需要的半径就越大,一旦避让不及就是船毁人亡的悲剧,高级船员们面面相觑为是否执行这一个有些疯狂的指令犯愁起来。   科恩忍不住说:“咳,我建议还是按照老板的意思来做,速度嘛就不要超过十节,就算来不及……至少曙光号还能有机会挽救一下。”   “就这么办,希望对面的印第安小子能清醒一点,早点转弯,”霍尔像牙疼一样歪着嘴答道。   弗里兹或许想法古怪,但不是真的疯狂,船只转弯半径他多少有数,没办法你要是从一个数据化的时代过来你也会习惯说今天交通顺畅车速大约平均四十公里路上只用了五十分钟,而不是只会说:妈呀,今天的路太好走,就这么完了。   萨拉号比三人预料的还要早一点进入转弯,这次三人看清楚了海面上有个小东西朝曙光号漂过来,但只是朝着漂过来,离船舷还差着老远,而拐弯中的萨拉号又吃了四火枪的警告,这次旗手发来讯息,‘落帆休息’。   “一番辛苦,就这么没用了吗!?”尼奥很沮丧,攥着头发埋头低声喃喃自语,这个大玩具花了半个多月时间呢,再熟练控制行动,里面都是肖尼人的心血啊。   “当然不会,这个东西的使用限制还是太大,但绝不会是废物,我们要再好好合计战术。”弗里兹劝慰说。   “那该怎么用呢?除非敌船一直追在我们屁股后边,我们两条船谁都知道去追曙光号会更有油水,而且还有绳索拖着他们不会看不见!”   “哈哈,你说对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追上来,再说即使萨拉号不能用,曙光号也可以装备上嘛,她那两侧的浮艇不是也很大吗。至于绳索,走私船一般都是在天色不好的时候活动,你只需要操心控制的人要是看不见这大风筝该怎么应对就是了。”弗里兹仍然非常有信心。   “好啦,把那个模拟的水雷装上,我们再去碰他们一下,看看能不能响,”弗里兹又指点着水手把水下风筝重新组装一下,里面装上一个仿造19世纪锚雷引信能引爆的触发撞角,其他就只带上配重。   这次对停泊着的曙光号的袭击非常成功,至少从弗里兹脸上看是如此,引信成功触发像爆竹一样爆裂开来。制造这样一个水下风筝要花很多人力和时间,他可舍不得为了听个响就破坏掉。 第十五章 安排明白   “其实大家应该都想得到,在顺风的广阔海洋上我们船队根本毋须担心缉私船,她们想都别想追上我们,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在狭窄水道和逆风必须不断抢风航行的时候航速优势无法发挥,尼奥你再想一想怎么让缉私船主动靠近而又不开火吧。”   弗里兹对围坐在曙光号船长室内的诸位高级船员说,想了想他又转向霍尔。   “前边那些演练只算是粗探一下这个水下小魔鬼极限在哪,再让霍尔先生配合你练一练这种不利情况下到时候怎么追和逃,他做过私掠船船长对这一套不会陌生。只要时机恰当,它会让你们有机会不用牺牲生命也能干掉敌人。”   听到弗里兹提起这段往事,霍尔笑的比较僵硬,私掠船就是拿政府许可执照的海盗,要是发了大财还好说,要是混的一般般这段经历就算不上光彩了。   “等下拦一艘往巴尔的摩去的船,我去参加会议,你们就继续练,这次去南海能不能回来见到家人,全看你们花了多少力气在演练上。”   这次的糖厂股东会议就近在巴尔的摩郊外格林家族名下的一处庄园里举行,托小型快速客货运帆船已经开始普及的便利,现在即使家最远的人过完圣诞出门也赶得及会议的日期。   布莱克.戴恩还像过去那样欢迎弗里兹,“您到的时间真是恰到好处呢,我正好可以给您也安排晚餐。”   “那就请帮我安排一些蓝蟹和野味,酒就不用,我的会计已经到了吗?”   “是的,格林先生请来的那几位管理行家正忙着翻看他们的账目呢,吃饭时候都脱不开身!”   戴恩朝弗里兹眨了下眼,看来到目前一切顺利。   弗里兹用过餐正想早些休息却响起了敲门声,会是谁呢?   “尤金,一年里我见到你比其他股东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有什么事非得要今天说呢?”   “唉,这不是我的事,但也不是股东的事,我不能拿到明天会议上说,”难得看到尤金这么被逼无奈的表情。   “那是谁?”   “是梅林,你去年不是提议过酿啤酒吗,梅林当时算过帐之后把这事否决了,结果今年威士忌酒税的事情越闹越大,那些交不起税的农场主组织起来要砸交过税的酿酒者工场里的蒸馏器,虽然他经营的大头已经转向苹果白兰地的生产,但果酒生产有季节性,威士忌工场平时也还生产,现在闹这一出他害怕了,又改变主意想酿啤酒,听说你这边的啤酒卖的还不错,他就想问问你能不能……”   “我不久前才跟一个聪明人说过,千万不要去做自己不熟悉的行业,你哥这是打算酿第三种酒啊,他工场里究竟有多少熟练的工人,这样分散开来难道不担心酿出来啤酒的味道不好赔掉裤子?这么跟你说吧,糖厂这位工匠对我来说也难以控制,因为他是别的股东请来的;然后我们酿的啤酒是廉价货色,纯粹是给穷人当饮料的,喝的人也根本没当它是酒,价格低廉到基本上就没有赚头。”   尤金自己也觉得再提要求非常尴尬,“其实不是赚多少的问题,你不是有个朋友叫美第奇吗,他在宾州和人吹牛时说喝过你们船上的啤酒,别人不清楚,但是我们家是知道你船队出航时间的,那个啤酒算下来在船上那么久没坏掉,嗯……有这样一个诀窍就可以把啤酒卖到很远的殖民地去了!”   弗里兹有些不敢相信,艾略特这一家人情报工作做的还真是好啊!卢伯特就在船上,啤酒喝了多久,他账本上最清楚,怎么会是听说和推算的呢。   啤酒酿好之后里边仍然有大量活着的酵母,虽然因为酒花成分抑制了它们的活性,但它们只要活着就会拿啤酒里边的营养物质做食物,在炎热的环境里或者啤酒久储之后还是会变质。所以卖给那些远航船的啤酒都是一开始就配给水手喝掉的,到了后来水手们还是会享用烈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然而对弗里兹来说既然是酵母就有办法对付,他标记好留在船上的啤酒都是经过巴氏消毒法处理过的,让酒液缓慢的从一根浸在热蒸汽中的螺旋形铜管里流过,啤酒中的酵母就几乎都被杀灭了,这办法别人现在学不去,因为他们没有锅炉,况且巴氏消毒法在后世的食品产业里也是个会下金蛋的鹅,教给梅林只做一点啤酒那是白糟蹋东西。   眼珠一转,他有了主意,“你未免把啤酒的销路想的太好了,这样吧,年后我的船队会去加勒比群岛贩货,你不妨跟着他们一起去,反正廉价啤酒也不贵,我友情赞助你一百桶,你亲自看看殖民地的啤酒市场究竟是不是像梅林想的那么美好。”   “哎,弗里兹,我怎么觉得你的目的不是让我去卖啤酒呢,我在费城和马里兰的生意都很多,根本走不开!”   “那你就是不愿意去咯,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对加勒比的英国货物感兴趣呢!”   “哎呀,你可不要诱惑我,我可经不起诱惑!”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你简直是魔鬼,我去还不行吗,我再去联络两个商人,他们在那边有些门路但是没有船,你的船舱空间至少要给我们留下一半,”尤金彻底被这趟生意可能的油水迷住了。   “先说好,你们的货物我们这些船东到时候要有优先收购权,否则让舱位给你们我没法向他们交待。”   “咝~你这魔鬼,你们怎么不去抢!最多卖给你们五分之一,我们不能白跑一趟。”   “五分之一就五分之一,说定了!”   梅林的事情尤金会亲自去考察,毕竟是亲兄弟嘛。   这个事情确实是梅林想差了,由于多种原因,此时的殖民地和非洲贸易里边当地没有人喜欢喝啤酒,他们更着迷于烈酒那种像火球滚过喉咙一样的感觉,即使啤酒不会变质土著居民也不会喜欢啤酒,还是想办法在新大陆的白人定居者中打开销路才是正道。   翌日,会议在庄园的娱乐室里举行,股东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翻看着面前那一摞抄写的账簿。   其实没有人会认真去核对账本啦,那么厚一摞一两天时间都算不完,这里的主人已经把查账工作完成了。   “还是让萨瓦兰来讲吧,这一年下来赚多少赔多少,”亚历克斯.格林叼着雪茄发话。   弗里兹手拿发言稿站起来,“首先我们应该要感谢种植园主们的好心肠,这一年他们没有因为耕作停止过工人的工作,这让我们的糖厂有更长的运作时间。”   停了一下之后他接着说:“十个半月的时间里边我们的糖厂生产出了五十二万磅的糖,虽然因为数量大市场上糖价有所下滑,但出货时也还维持在九美分一磅的价格,所以糖厂的收入达到了四万九千八百美元。扣除场地租金、工人的工资、食物、照明、燃料和原料的费用,特别是后期大米价格上涨,工厂的利润仍然有一万六千五百美元之多,先生们祝贺你们,你们进行了一笔划算的投资!”   本来招股时的七股增股之后变成了九股,算下来每股两千美元的投资几乎一年就回来了,回报率很好至少数字很好看,而像尤金、阿金森、弗莱彻等人还能从相关的贩卖糖、大米原料的差价和出售燃料中获利,所得还会多一点。   弗里兹轻轻用指节扣了几下桌子制止了股东们的喧哗,继续说道:   “本来招股时向大家说明为利用好制糖剩余的糖渣,我还计划将糖渣制成啤酒出售进一步降低成本,但是初期试验屡次失败,直到五月份才成功,而且为打开销路售价也低于预期,酒桶的回收再利用也是个大问题,那些销售给远航船的酒桶几乎就是用过一次就收不回来。   并且啤酒的销售旺季是夏天,在年末我们已经几乎没有销量,只有一些会经过热带地区的海船买一些!   因此很遗憾,啤酒厂不但没有盈利,在免费使用糖厂劳力的情况下还有一百九十七美元三十美分的亏损,这是我的失误,所以我打算关闭这个啤酒厂,这笔亏损因我而起也由我自己来承担。”   “那么啤酒现在还有库存吗?”阿金森狐疑的问。   “啤酒的储存期不长,这两个月生产的啤酒还能饮用,您需要的话可以带一些回去,”弗里兹答道。   “还是算了吧,乔纳森啤酒的名气我也知道,”阿金森没好气的说。   尤金嘴巴蠕动一下,眼睛扫了一圈四座的股东,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大家同意的话我就遣散啤酒厂酿酒师,把设备和库存进行拍卖处理掉,很遗憾,以后糖渣只能作为牲畜的饲料出售处理,稍微有点浪费!”   这项决议获得了一致通过,不过股东们对一个投资很小生产廉价啤酒的工场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他们对之前弗里兹透风的可以出售制糖技术和设备想的更多。   “我说过可以把制糖专利和糖厂图纸出售给各位股东,这对诸位是个很好的机会,我现在有多项事业要忙实在对经营更多的糖厂抽不开身,如果有人想出价的,可以提,如果你们都不开口那就我来出价好了,制糖专利按照四千美元的股份计算,全套设备图纸按两千美元股份计算,也可以一次买断。”   大部分股东都搓着手,犹豫不决,之前他们很眼馋制糖技术,现在能买到了又生出其他想法,见此弗里兹说道:“如果诸位没有其他事情,我的发言到此结束,专利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想好了也可以过来和我谈,”说罢向下面的人行了一个法式宫廷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股东会议结束后股东各自离去,弗莱彻倒是对弗里兹连声感谢,因为马里兰制盐业的兴盛让他名下的几个煤矿都大发利市。   等到其他人都已走光,戴恩把弗里兹请到庄园的休息室,格林在那独自吞云吐雾,“现在可以分我们的份子,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们这个账目是没法按照正常来算的,除非那些土豆和甜薯你这里有一本价目表,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原料生产出的糖有二十万磅多一些零头,这是你的管家也确认过的。”   “还有奴隶的工钱,你给奴隶开一天的工钱,却几乎要干两天的活,啧啧,这帐连我的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算了,你真是个狡猾的混蛋!”   “格林先生,这个利润当初我们说好是一三开,您想拿走多少吧?”   “等于说我们有一万八千美元可以分咯,帐算不清就不算了,算的让我头疼,我拿走一万五千,剩下的都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您这简直是太慷慨了,我可以问一句吗,为什么今天我提出可以转让专利您却不感兴趣的样子呢?”   “还能是什么,太没意思了,我也带人去勘察过地点,跑来跑去没有合适地点太没劲,听工头说你这糖厂怎么管理,哎呀奴隶干多久你就干多久真是累死人,这些开工场的事情还是你们愿意做的人来做吧,我只要有土地有奴隶不一样能生活的像国王吗。”   “比投胎我是比不过你,以后那可不一样,”弗里兹暗暗腹诽着,告辞离开。 第十六章 没有假日的新年   虽然在表面上很愉快的和格林瓜分了一次赃,弗里兹并没有产生’人生四大铁‘的错觉,心里像明镜一样——自己和他永远不可能平等的来往,这些当年英国贵族的后代接受的教育决不会把一个平民作为座上宾,不管他取得了多少成就,就如被苹果砸头的牛顿对英国确立大国地位做出那么多贡献,最后也只被赐予一个无法世袭的“骑士”封爵,弗里兹饱含恶意的揣测这仅是为了照顾贵族们和牛顿在一起时减少些与“下等人”共处的不适吧。   等到格林一句话里连着用两个贬义词称呼自己,弗里兹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和这位含着银匙出生的贵人之间距离最近的合作以后只剩下分赃。   “即使不能互相欣赏,能坐一起分赃也好过互相憎恶,我现在可不能再增加敌人,”弗里兹默默的想。   “先生,您所分得的部分我都已经取出来,需要我怎么处理?”瓦伦堡的请示打断了他的遐想。   “你把自己的薪水和麦克尼尔先生的都提出来发掉,剩下的看看巴尔的摩有没有合适的房产,我们也买上一所,最好离港口近一些,如果没有现成的那就买块土地我们自己建一所,我今后不适合再窝在糖厂里边,”顿了一下弗里兹又接着说:“一个掌握数万美元资产的人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寓所,如果还有剩的就存进水手银行去短期放贷,记得收回来,去年的第一笔债务三四月份就要到期。“   “您放心,我都会给您办得妥贴,这一次捕鲸船的分红要怎么安排呢?“   “这个事你留给卢伯特,我给你放十天假,马上就是新年你去友人那玩乐一下,感谢你这段时间来的服务!“   打发走瓦伦堡,弗里兹和卢伯特在城里雇一辆马车先去尤金的房子。   “这段时间因为账目的问题你对我有意见吗?”弗里兹忽然问。   “不会的,我确实不如瓦伦堡先生考虑周详,如果一开始由他来记账大概就没有那么多错误需要后来修正。”   “我是问你对我怎么想?”   “萨瓦兰先生,你做的事情我确实难以接受,但是看到格林先生这样的上等人也和你勾结欺骗其他股东,我更难受,事实就是这样,不论是你还是他都不缺少这样一笔钱,可是你们却做出不诚实的事情,我感到自己也罪孽深重。”   弗里兹斟酌一下才回答:“你哥哥尤金在招股的会议后就知道我和格林商量着要这么做,我亲口告诉他的,你猜他有没有站出来反对这笔私下的勾当呢,他也是股东之一。”   “母亲最喜欢尤金说他晓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件事看起来就是错的啊!”   “你还不了解,绝对的公平就是对一部分人的不公平,实际上,这个糖厂我有技术格林有资金、劳力和场地,光是我们两家就能做起来,为什么还需要找那么多人来参加?因为幕后有一些你知道后会更难受的事,就像分圣餐一样人人都要来瓜分上一份,说真的这对我和格林都不公平,所以我一提出来他就愉快的接受了,没有他配合我一个人可藏不起来二十万磅的糖!”   “萨瓦兰先生,你能把一件不道德的事情说的这么振振有词,以后应该去做议员,他们最喜欢把公平和正义挂在嘴边上。”   “你要么问问你哥是怎么想的吧,他不光会受到道德的折磨,连分红时利益也受损了呢。”   弗里兹已经大体可以判定卢伯特并不是会向家里传播情报的人,这孩子道德感太强。   “这么说你并未给你哥哥们透露过船队的信息?”弗里兹审视着卢伯特。   “当然,我只对母亲讲过海外的见闻,还有让他们帮我建一间屋子把标本保存好,你的船和生意上的秘密我从未向人泄露过。”卢伯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糊涂了。   “晚上你把秋季捕鲸的收获算出来,给每个股东都写一封信报告一下,明天我让格雷格去送,让他们在新年之前都更开心一点,接下来去南海贩货的事你哥有一半的生意,在信尾我来写给每个人知会一声。”   弗里兹还是选择相信卢伯特的人品,除了自己这块墨比较黑以外,他这半年来接触的人都很单纯。   “我初步计算一下,鲸油的收入共是一万四千八百美元,按股份您能分到九百七十四元,船员分账是六千二百七十八元,扣去给黑人水手的奖金四百二十元和高级船员与黑人船员这两个月的薪水一千四百五十美元……”   “行了,你直接说你该移交多少给瓦伦堡先生吧,这样报账我也头疼。”   “虽然看起来是一样,但是,好吧,他那会收到八千零六十一美元,”卢伯特压抑住细说的情绪,简短的报出数字。   “看起来不少,我下一步的经营可以少跟别人借一点,可惜一年只有几个月适合捕露脊鲸,我的财务危机还是很大啊!”   “在我看来你这已经很富有了,虽然钱都还见不得光,”卢伯特可还记得弗里兹当初怎么忽悠自己。   “我这儿钱都是有进有出,一出航就要从美第奇的名下拨出款子来置办后勤物资,出海一趟这吃喝用花起钱来都是哗哗的,”弗里兹很无奈,别人捕鲸船上二十多个水手就够,自己这两条船上近八十号人,赚的多花的也不少。   在尤金家住下把信件写好,弗里兹给卢伯特也放了假,带着格雷格直接返回温斯罗普。   现在弗里兹又感到人手缺乏的痛苦,自己每多开一个工场就是一个大坑,需要信得过的人来管理,瓦伦堡这人虽然懂的不少,但是他不适合做实业,而且他现在已经跟在自己身边公开露过面,去管理一些工场会比较尴尬,比如说那间刚刚从股东手里坑出来的啤酒厂吧,他去就不合适。   还好的是从法国带回来的兵变水手可以从名义上接手这个烂摊子,啤酒厂嘛,又不是国家重器,谁买去都一样。现在就等着在野外旅行快活的阿德里安回来,估摸着留给他的旅费应该已经花的差不多,到新年之后他肯定会露面。   雪松溪火药厂虽然能给自己带来持续的干净现金收入,但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就让混合之后的工序全部停产,自己不在要是发生事故那就真哭都哭不出来,眼下只维持硝、磺的提纯还在运转,诺克斯部长许诺下单的两千磅估计也要到年后才能正式收到订单,然而如果一直不能找到一个可信的人去管理,总不能自己离开一次就停产一次吧。   现在手头能顶上去的人算来算去竟然只有鲍勃,卢伯特太正义感强烈又有书生气,完全不是刁滑一些的人对手;瓦伦堡也一样,没办法只能把鲍勃从船上先调下来,虽然他现在跟着高级船员们学习航海知识已经快要出师,但火药厂的持续生产比航海更重要,等自己攒够钱造新船,给火药厂管理上网罗到合适的人选再让他去航海也不迟。   糖厂这边法贝尔也着实是累着了,虽然他精神还很足,弗里兹心里不由产生一丝愧疚,自己的事业让大哥来顶着,让他上班时间跟奴隶一样,等奴隶回屋休息了他还要做帐、巡视工场,要不糖厂干脆全卖给其他股东,谁爱干谁干呗。   “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充实的感觉,父亲教我做桶匠,但我从心里根本就不想做桶匠,过去的我一点选择都没有,可是小弟,当我管理起糖厂和啤酒工场的时候,我觉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这多好啊,每天看着白花花的谷物磨成粉再变成甜蜜蜜的糖块,想到每个吃到糖的人感到幸福和愉悦的时候,我更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是一个制糖的人。!”   说起自己的事业法贝尔很兴奋,弗里兹很无语,如果没有自己的穿越哪有哥哥你的事业啊,从来就没有生来该做啥职业这说法,大哥你以为自己真能做一辈子麦芽糖吗?等到加勒比的蔗糖汹涌进入美国的时候,哎,到那一天自己应该已经不缺资金,就弄个作坊给法贝尔继续玩呗!   股东们回去联系新的投资人来购买专利也需要时间,在这个没有电报和电话的时代,快船和快马就是传递消息的最快捷工具,等着吧,至少一个月之后才会有回音。   水手们陆续登岸,弗里兹也给他们放了五天假,虽然他们之前已经休息那么久,但是尤金那边需要置办货物,自己也是一样,以天为单位来计算商人发货已经是很快啦,有些品种的俏货需要的是月和年。   “最后你们演练的结果怎么样?”弗里兹召集高级船员们再次开会。   白人船员们都不说话,表情古怪。   “他们都不信那个水下的机械小玩意能够击沉敌船,我其实也不太信,但是我们按照你说的方案试演过各种对我们不利的航行条件下遭遇缉私船的情况,十次里边大概有四次能够让它钻到后面船的肚子下面去,”尼奥解释说。   “十次里能有四次?这个机率我觉得已经可以一试,毕竟抢风航行时是不断改变位置的,你们有很多次机会去把它钻到敌船下面,”弗里兹自信满满的说。   “不,弗里兹,实际演练时才发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真正能有效控制的距离很短,最远只有三百多英尺,像霍尔船长这样的老手如果想追上我们,那个水下风筝实际上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试着撞上去,”尼奥不太自在的说。   “是这样吗,那我觉得几率变得更大了,如果是老手来做拦截他一定会选择他经验中最理想的一条路线,霍尔船长想必也是这样,你预先知道敌船会怎么行动,正适合把风筝埋伏在它将要行经的路线上,”弗里兹的想法很美满。   “那我们还是再试一试吧,虽然困难,总比束手待擒要好一些,”霍尔打断了尼奥进一步解释的企图。   “我这次只来得及订做两枚水雷,这个东西很贵,经不起浪费,平时在船舱里要保管好注意安全,航行时可以隔一段时间试着和风筝组装一下,千万不要临到要使用了发现尺寸不合适或者材料变形装不上去,”弗里兹告诫说。   火药在这个时代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优质火药大约能卖出二十五美分一磅,没事随便崩着玩是不现实的。只有等到美国内战结束后国防部大量拍卖库存的火药,那个时候市场上的火药价格如同雪崩跌到只有几美分一磅,然后就真的有人买去崩着玩,一个叫托马斯.罗伊的美国捕鲸船长就用这种便宜到泥土一样的火药制作火箭弹去射鲸鱼,然后很不幸的亏本了,但是至少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边还有人不信邪继续尝试捕鲸火箭炮,因为比划艇捕鲸威力看起来要大嘛。   弗里兹也不是没考虑过假如制造出RPG一样的黑火药火箭会在面对接舷跳帮的英军时会有什么优势,然而小样试验之后他直摇头,先不说精度如何,就火箭尾部喷出的那一股高温气体就很麻烦,可能别人还没怎么样,自己船上先烧起来了。   比火药更贵的是水雷触发引信,精致的机加工和里边灌装的特制药剂都贵的让人咂舌,呯一声一个大副两个月的薪水就没有了。   “你们按照清单上面装运货物,这次我就不给你们送行,我马上要和布兰顿两兄弟去费城,上次陆军欠我们的账款我顺便去收回来,艾略特兄弟俩会与你们同行,祝你们一路顺利,别遇到英国巡防舰!”   “放心吧,有你送我的这个护身符在,我们一直都很顺利,”尼奥亮了一下胸前挂着的马蹄铁。   三天后,弗里兹和布兰顿兄弟出现在费城郊外的一片公墓中,面对着木刻十字架墓牌上的那一串名字两兄弟哭的不能自已,弗里兹向着十字架献上了迷迭香花环,递给鲍勃一张汇票。(迷迭香和鼠尾草在扫墓时都带有缅怀之意,不是只用来烤肉哈)   “我们在费城还要待几天,去把墓牌换成石头墓碑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第十七章 群岛风云(一)   船队一路贴着海岸航行以避开湾流的影响,天公不作美下着冻雨,风向也不利,两船只得不断走着Z字形路线,还要提防陌生海岸边随时可能出现的礁石和浅滩,航行中时刻不得休息让船员十分疲累。   越过湾流在大洋中心向南航行似乎也行得通,然而实现这种航行自由要等到机动船出现之后,因为在美国东南部的大西洋上横亘着面积五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马尾藻海,那里是四处洋流交互作用制造出的航行禁区,平时无风无浪帆船一旦误入就很难航行出来,只能听天由命。   最安全的航行路线还是传统大三角贸易航线,虽然看起来要多走很多冤枉路,但航行非常安全,借助海流和顺风能跑的更快,航道附近的城市也因贸易航线繁荣消费能力增加,补给水手和物资都很方便,对商人来说这些全是好消息。   可是紧随着巴巴里海盗在西班牙海岸附近抢掠美国商船的消息,又有消息传说英国巡防舰扩大对驶往大西洋东部运载粮食的美国商船临检海域范围,两条坏消息碰到一起彻底打消了霍尔绕路欧洲海岸的打算,安全的航线不再安全,船队装载着大量新大陆生产的谷物和鳕鱼干,不管撞到上面哪一个的手里下场都将很悲惨。   沿着北美海岸南下虽然航行困难些,至少不需要担心海盗和英国海军,船员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这一天船队终于甩开冷气团的影响,久违的阳光融化了帆索和木质件上的冰凌,啪嗒啪嗒的掉落在甲板上,水手们被二副驱使着去擦洗船体,亚热带的气温让还穿着厚厚冬衣的人们一时间大汗淋漓。   “见鬼的天气,再往前走就进入热带,那儿热的就像到了夏天,卢伯特,我们商量一下,以后把你的啤酒配给让给我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喝,我把我那份淡水换给你。”   尤金已经换上单衣但还是忍不住擦着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珠。   “为什么我们三兄弟里边我感觉你跟我和大哥完全不像啊,我已经从北极到热带都走过一圈,怎么没像你这样去了半条命一样,你是不是长胖啦?”   卢伯特丢给尤金一个白眼。   “我这样整天奔波在路上的人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怎么可能胖起来!你呀赶紧多跟我学着点,总不能一辈子做个记账的吧。”   尤金又举起手帕擦了一把汗水。   “我还是不能接受你那套只有弗里兹那样不诚实的生意人才能大发横财,诚实经营的商人却只能维持温饱稍有不慎就会折本的歪理!”   “噗~小弟呀,你真是一点也没把我和弗里兹的本事学到身上,你以为萨瓦兰那是因为不诚实才发财的吗,错啦,我可以不诚实可我知道自己那样根本发不了财!”   尤金把卢伯特拉进了两人的舱室,栅上门,才轻声的说。   “想发大财首要的是机会,过去我在两地来回奔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弗里兹卖糖这个机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抓住了,现在我不但扩展客户数量,面向不同的消费能力的顾客,还跟费城的大人物们攀上关系!”   “你呀真不害燥!那明明是母亲给你找来的机会。”   “你安静点,总之这是个机会,然后我发现我有弗里兹没有的优势,我很容易进入各种社交圈子里边跟他们打成一片,弗里兹这方面就不行他经常要借重我去联系;然后你再看那个新来的瓦伦堡,他之前做生意真是出尽洋相,可是你发现没有,他运作起钱来那是头头是道!   小弟呀,你发现自己做什么最擅长没有,你别只把自己当作记账的会计,母亲给你争取来跟着弗里兹出门的机会不是让你锁在房里算账的!“   尤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悻悻说道,看卢伯特没反应又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知道我们这趟去加勒比干什么,那我们回来的时候会老实去巴尔的摩卸货缴税?大家都在这么干,把你的道德暂时放一边去吧,我们走私只是逃税,可北方那些走私者一直在干的是叛国!   他们明知道国内金银货币不足,却还要把从国内收集来的金银运过边境到加拿大去贩卖!这些人如果没有走某些大人物的门路,根本就拿不到这么多金银,有一些甚至是从国库里提出来的……”   说到后来尤金咯咯摩擦着牙齿,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卢伯特对以沉默,也被这难以想象的消息震的哑口无言。   事实上新英格兰商人叛国的历史比尤金说的还要早,不管后世的著作者怎么用重商主义传统、爱(美)国主义、自由精神来打扮它,叛国就是叛国。   七年战争期间英国陆军和皇家海军在北美从海上打到陆地,跟法国陆海军打生打死,另一头新英格兰商人却往西印度群岛甚至是大陆上的法国人大卖特卖,他们把木材和鱼干、谷物等物资卖给法属西印度群岛换回糖和糖蜜,最多的一年跑法属西印度群岛去了有约150条船。   甚至于一份大陆战场上缴获自法军的信件中写道:“每天我们都处在物资极度匮乏的边缘,要不是有那些来自敌方的帮助,我们就不得不只能依靠自己殖民地的出产,我们的处境非常艰难……我们非常清楚法国的商业没有能力帮助我们。”   气得威廉姆.皮特(匹兹堡因他从法国人手里抢来而得名)指责说:“这些非法的贸易行为,使敌人即使在遭受了最严重的损失和挫败之后,仍然能获得补给和各种必需品,让他们得以维持并拖延这场漫长而昂贵的战争!”   按照他的意思这场(为保护殖民地人打的)战争让英国国债从七千万蹦到一亿四千万英镑,最后弄成这样都该怪殖民地的这些叛国者往法国人那边进行走私瞎捣乱,两院中有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少,因此战后让新大陆殖民地居民多缴些税来填补国债窟窿的呼声越来越高,天地良心,新大陆殖民地人承担的赋税平均下来只有同期英国平民的四分之一,有让你们多缴很多吗!   然而殖民地人的回答是:“无代表,不纳税!”,要不是通敌的事情做在前头还真要给他们骗了。   经过殖民地人一系列的抵制活动之后,大量的新增税收被取消,只保留了一样茶叶税,新英格兰茶叶商人马上改从荷兰人手中走私茶叶,东印度公司为此亏损上百万英镑,其在伦敦的库房里积压超过上万吨的茶叶,1773年《茶叶税法》出台,英国给予东印度公司特权可以直接从中国进口茶叶销往新大陆殖民地,不用再向英国政府缴税,只需向新大陆殖民地缴纳每磅三便士的进口税。   这一措施使得东印度公司的茶叶在新大陆市场上售价极为低廉,低到什么程度呢,正好是新英格兰走私者贩卖的荷兰茶叶价格的一半。   断人财路如那个什么,那些积年做惯从法国殖民地走私糖蜜从荷兰(圣厄斯塔蒂斯岛,又译作圣尤斯塔斯)走私茶叶的新英格兰航运者不干了,他们先是在港口阻止英国茶叶卸货,然后在12月16日,一群以走私茶叶商人为主的殖民地人打扮成莫霍克人把三条英国货船上的324箱中国茶叶倒进波士顿港,这就是爱国(钱)主义运动波士顿倾茶事件的始末,不是因为反对茶叶税而是因为倾销的廉价茶叶。   新英格兰人的一番折腾让美国人到目前为止再喝不到便宜茶叶,美国早期历史中有许多在讲走私犯,只不过无人知晓他们另一重身份罢了,但也有公开的比如大亨莫里斯就以为大陆军走私物资闻名。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进出口(走私生意),我都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生意,”卢伯特终于还过魂来,背过身去生闷气。   “至少你看我们这趟生意是干干净净的货物,没有贩卖奴隶对不对,我是个有底限的生意人,”尤金劝慰着卢伯特。   在过去往西印度群岛贩卖黑奴是很正常的生意,因为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的粮食短缺和之后六次巨大的飓风灾害,英属西印度群岛上的黑奴大量死亡,以至于劳动力一时出现紧缺急需补充,从去年开始一贯从西非贩运黑奴的法国商船在大洋上被英国军舰抓捕或者不敢出港,黑奴的紧缺形势更为加剧,谁来填补这个空缺呢?   不用猜啦,当然是新英格兰航运者,等过上几年新英格兰地区就将成为蔗糖的最大转口地,当然,是用从西非贩运的黑奴拿命换来的。   随着马里兰制盐生意的普及,尤金想在马里兰买到黑奴也多少有些困难,他的节操绝对低于需要顾忌黑人水手态度的那个刻度。   “好了小弟,你应该想一想,购买这些走私货物的不乏那些体面的人物,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问题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对不对!”   卢伯特发现自己的三观很难和尤金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气呼呼的摔门出去,觉得自己和尼奥的共同语言都比这个哥哥多。   “你们可以再休息一下,我们现在还在佛罗里达沿岸,可惜这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进港手续麻烦,否则我们上去补给休息一下多好,”尼奥正在操舵,对他点点头,自从鲍勃被弗里兹拉走之后,尼奥把船长、大副、二副一肩挑,活就更繁重了,虽然他想培养出几个肖尼高级水手,但现在还处在起步阶段。   “你觉得我来学习驾船怎么样?”卢伯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那当然可以,但是规矩是要从水手干起哦,不是学了驾船就会让你当高级水手来驾船,你还想学吗?”尼奥忍住笑,卢伯特想当水手,这太滑稽了。   “我试试吧,”卢伯特只觉和尤金生的那股子闷气要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就这样萨拉妮娅号上多了一个见习水手,上过学的卢伯特掌握起航海知识来自然比肖尼水手要快,很快尼奥的担子就轻了一些。   又经过几天难熬的航行,船队终于驶入了目的地圣厄斯塔蒂斯岛,这是个仅有21平方公里的弹丸小岛,此时岛上人口只有八千多,但这么一处小岛却影响过世界历史进程。   倾茶事件自不必说,当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后圣厄斯塔蒂斯岛成为大陆军重要的物资和信息转运枢纽,大陆战场动态和13殖民地送往欧洲的外交信件都需要经此处中转,岛上的犹太人把信件用意第绪语重新抄写后送往欧洲,欧洲犹太商人收到后再重新翻译成各种文字,英国人曾经截获过一封信件,不明所以的认为是殖民地方面的一种密码。   荷兰人从圣厄斯塔蒂斯岛向大陆军提供了占将近一半的军需物资,从鞋袜到枪炮弹药,因此英国人下决心要拔除大陆军的这个重要后勤基地。   1781年英国舰队以压倒性优势冲进圣厄斯塔蒂斯岛的水域,岛上的荷兰总督自知不敌,在开了两炮意思一下之后主动投降,英军登陆之后大肆抢掠,他们在岛上总计掳得了超过300万英镑的财物,然而历史在这里和英国人开了一个大玩笑。   本来英国海军上将罗德尼在攻占圣厄斯塔蒂斯岛之后应该立刻前往马提尼克岛周围水域拦截法国舰队,然而罗德尼被从岛上抢掠到的财物迷了心窍,他在圣厄斯塔蒂斯岛沉迷于抢掠滞留太久,以至于错失拦截法国舰队的时机,那支逃过一劫的法国舰队航向切萨皮克湾比英国增援殖民地的舰队还早一些到达,他们做好准备赢得了一次决定大陆命运的胜利。   欧洲谚语说因为一块马蹄铁输掉了一场战争,究竟有没有因为马蹄铁输掉过战争无人知晓,但在圣厄斯塔蒂斯岛确实有一位海军上将因为300万英镑的贪婪输掉了一场战争,他并不知道他输掉的其实不止是一个殖民地,他输掉的是一个帝国的未来。   虽然经过罗德尼的抢劫此时的圣厄斯塔蒂斯岛并未遭到太大破坏,岛上的红砖建筑密密挨挨,显示出不一般的繁华,这就是此时的走私圣地圣厄斯塔蒂斯。 第十八章 群岛风云(二)   每年有几百艘来自美国的商船在这里卸下美国特产的木材、粮食、干肉、靛蓝和毛皮,当然还有那些原产自英国、法国这一对长期敌对邻居的货物,只有通过圣厄斯塔蒂斯的中转才能给它们换上非敌国产品的身份,比如说重新包装变成美国产。   圣厄斯塔蒂斯夹在加勒比群岛一串岛链当中,一无资源二无地利因此英、法都先后占领又放弃此地,荷兰人为吸引各国那些对爱国有另一种理解的商人前来交易使出了贸易杀手锏——自由港,这里没有海关不需要缴税,也没有违禁品的概念,这儿只有金钱、货物和买家。   但这里并不是无法无天的犯罪天堂,这儿只是执行着另一套法律。   尤金当然不知道什么叫“生活在法外你必须诚实”,他现在只是感到兴奋,来自欧洲各国的商品种类如此之多数量又是如此丰富,第一次不限量的出现在那里等着他去挑选,太开心了!   于是他也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土财主一样遇到同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原来觉得自己小有资本,一问价才发现自己比穷人只好得到那么一点,去年钱赚的顺利人真是膨胀了啊!   “你说什么?这个螺旋花纹雅致古朴的手杖售价只要五千英镑!   五千镑!怎么叫‘只’要?   好吧,用的材料来自传说中独角兽角,宝石和纯金图案都是丹麦最好的工匠镶嵌而成,在显赫的家族中流传过上百年的历史,你知道我买不起为什么还要跟我推荐这个!“   愤愤然的尤金被卢伯特拖走了,在这个自由港他们购买得起的货物还是那些大宗商品,毛纺织品、棉布、金属制品、皮件,还有种植园出品的蔗糖、咖啡、可可等,荷兰人从远东运回来的锡兰肉桂、丁香、胡椒、茶叶也有一部分会在岛上交易。   “尤金.艾略特先生,您这样的打扮其实在这里不太常见,那个店员肯定是发生一点误会,”施施然跟在后边的霍尔笑着说,“跑船的人讲究一些也最多把自己打理干净就是了,像您这样……怎么形容呢,非常精致,于是他错认了您的身份。”   “你们都别再提这件事,我心里难受着呢!霍尔先生你有相熟的商家可以交易吗,泰勒和希利恩这两混账真不地道,一上岸就自顾自跑没影了!”   “您这可把我难住了,在这里我上一次上岸找卖家还是在我当私掠船大副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逮到一条从这边开出去的英国船,等我们拖着船驶过来的时候船主都还在岛上没有离开,我们在拍卖货物和船主直接付赎金之间跟他争辩了许久,最后他选择损失船和货物,”霍尔环臂耸耸肩,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感到遗憾。   “他为什么不愿意赎回船呢?”卢伯特好奇的问。   “呵呵,因为他的船是有几位股东的嘛,另外还有一点保险,被私掠船抓到的风险是由股东来共同承担损失,选择付赎金他损失更多,另外谁能保证那会儿港口外边就只有我们一条私掠船呢。”   独立战争期间十三殖民地的私掠船在八年时间内掠夺了两千多艘英国商船,以战养战成功打击了英国航运者的钱袋,掠夺到的货物大部分还是进入新大陆市场,对战时物资紧缺的状况稍有缓解。   “别讲故事了,霍尔先生,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相熟的商人呢?”尤金忍不住插进来,现在忙着办正事,要闲聊等再找时间。   “很遗憾,罗德尼的占领毁灭了那些我熟悉商人的财富,我后来再驾着商船来时就都是货主自己联系买卖啦,”霍尔把手一摊实在爱莫能助。   “那么你呢,科恩先生,我听弗里兹说你过去也是跑商路的船长,”尤金只好换个求助的对象。   “其实我跟霍尔先生一样,只管开船,认识商人这种事我不会,你们商人不是有商人的圈子吗,水手不该插手的,”问题扔出去转过一圈又落回到自己身上,尤金叹了口气,靠谁都靠不住,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   其实在这种自由港要把货物卖出去和买进来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如果有熟悉的商人总觉得生意上得到的让利会更多,   尤金打听了几家商行,就把自己置办的烟草、靛蓝、面粉等大路货卖出去,没办法现在的美国南部就这几样特产值点钱。   卢伯特帮弗里兹代理的货物要复杂一点,去年黑脚返回后送来的毛皮只有一次弗里兹当时收到,出海之后几次送到哈里斯堡的毛皮现在全都带来圣厄斯塔蒂斯找买家,实在是害怕继续放下去会生虫放坏了,否则毛皮这东西弗里兹有弗里兹的用处。   然后还有一百二十桶啤酒,尤金自然知道弗里兹在啤酒上动过手脚,以至于这些啤酒能够放几个月而不会变质,虽然啤酒的售价并不高,还要搭上木桶的成本,可是能保证赚钱的生意就是好生意,尤金看得心里酸溜溜。   此外是五十桶盐,看到这个尤金又有些后悔没能突破思维局限,西印度群岛种植园奴隶也要吃盐的,主人们再狠心只供给他们一点点食物,逼得奴隶平时要自己找食,也不可能让他们去喝海水,盐也是卖得出去的。   另外运来六万磅鲸鱼肉干当鱼干卖,毕竟肉干这东西搁久了也是会变质的,糖厂工人一年消耗不掉一百吨干肉,早些处理掉比以后扔掉划算,换来一分一厘都是钱嘛。   尤金很想帮手卢伯特的货物售卖,但没让他操心卢伯特就全给办完了,全是弗里兹喜欢的那种以货易货,换的都是什么皮革处理药剂,又是什么炼金药物,还有些尤金认不出来的铜制器皿,稀奇古怪一大堆这弗里兹又想干什么?   货物过于冷门,尤金也没法帮弟弟参谋到底换来的是赔了还是赚了。   此时的港口内虽然不复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的繁荣,却也仍然还保持着惊人的货运量,来自大洋两岸的商船忙碌的装卸商品,不停有舢板围着吃水深的大型商船打转,从这些无法靠泊的大船上卸下货物。   尤金有些犯上了选择困难症,面对着丰富的商品一直犹豫不决,每一样美国不出产的东西都很好呀,东方的香料这东西很好肯定不愁卖,高级纺织品也很好,咖啡、茶叶这两样都是日常消费品非常好出手,欧洲工匠打造的工艺火枪镶金错银每一枝都精美的让尤金眼睛挪不开,真糟糕,每一样自己都能找到最大的用途,带来最高的回报率,可是卖货的钱有限加上自己偷偷带来的值一千美元金银币还是买不了几样东西啊!   “先生,您快来看啊,这里有最新的英国瓷器,由斯塔福德郡的韦奇.伍德先生工场精心生产,这是多好的茶饮瓷器啊,不论是喝茶还是喝咖啡都很合适!”一个店铺的伙计拦在他面前吆喝。   尤金原谅了他的无理,眼睛又被洁白的瓷器吸引挪不开了。   “绅士先生,您的选择是极为明智的,韦奇先生为王后制作了一套茶具,称为王后御用瓷器,如此高品质的瓷器茶具人人见了都会希望自己家里摆上一套,这是制造王后御用瓷器的工场用同样的材料同一个窑炉烧出来的,小店存货不多,千万不要错过!”   虽然抛弃了国王,美国人对欧洲贵族那一套派头还是很羡慕的,特别是等兜里有些花不完钱的时候,一百多年后美国百万富翁的娇滴滴千金们争先恐后的嫁给欧洲破落户,就图头衔上加个某某爵夫人听起来高贵。   现在的美国人当然更吃这一套,因此尤金仔细的品鉴了一下这些英国瓷器,检查外观有无瑕疵工场文字是否齐全之后就痛快的掏钱买了下来,真像店员所说的数量不多,也就几十套吧。   自从英国自己生产的瓷器质量实现突破,从1791年开始他们就不再从中国大量进口瓷器,反而源源不断的开始占领欧洲市场,当然也包括新大陆市场,只要产量还有剩的话。   正当尤金计算着口袋里边的余钱下一步到底是采购咖啡还是茶叶,才不至于让舱室空着浪费的时候,他看见卢伯特和尼奥等人急匆匆地向码头跑去,连忙跟上去。   “是这样的,我过去认识的一个老船长洗手不干之后在一百多英里外的瓜德罗普岛经营种植园,可是英国佬在侵占其他法国殖民地岛屿之后,三天前开始围攻瓜德罗普,岛上主要港口皮特尔角已经沦陷,各个法国种植园主都很惶恐,有动作快的比如我那个老朋友搭着最后一艘逃出来的快船已经离开了岛屿,可是他走的匆忙丢下家人和大部分财产,他感到非常不甘心!”   霍尔严肃的向船长室内的与会者介绍道。   “我猜的到他想干什么,可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此次的任务是到圣厄斯塔蒂斯岛卖货买货,现在交易已经完成,我们只需要调转船头驶向湾流,半个月都用不到就能在自己家里安心睡觉了,”费曼接过话头说道。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霍尔对此倒是早有预料。   “所以他不会让我们白干,他会把财产的大部分用来酬谢我们,毕竟我们是他在这个港口里边能找到最快的船!”   “对不起,霍尔先生,你是萨瓦兰先生的雇员,你无权为了自己赚酬金用萨瓦兰先生的船只去冒险,我现在就可以否决你的这个提议,大家回去准备返航吧!”   一直沉默的卢伯特说道,尼奥也跟着点头,“我同意卢伯特的意见,虽然我也很想见识下……但是弗里兹的船不是让我们为了自己的兴趣去冒险的。”   “你们想错了,我不会为营救朋友的家人收一个便士的酬劳,我只是出于交情想救一个友人出苦难,这笔酬金是属于萨瓦兰先生的,而且岛上逃出来的其他人也有亲人需要营救,我们这是一次动机高尚的营救行动。”   “不,如果是高尚的行动那就一点报酬也不该收取,霍尔先生你还要坚持吗?”费曼又打断霍尔的发言。   “这样吧,我请我的老朋友自己来现身说法,安托万.拉波特,请进来吧!”霍尔大声喊道,向进来的人简单介绍了刚才会谈的情况。   拉波特比霍尔年龄还稍微大一点,但精神还非常饱满,两眼仍然充满神光,曾经略显富态的脸上因为几日来的煎熬而瘦削下去,以至于皮肤都多了几道皱纹。   “霍尔说的不对,我并不是只为救出自己的家人,虽然他们以后可能遭受苦难,我经营种植园几年之后为感谢上苍饶恕我的罪过赐给我儿子,我已经在那一天解放了所有的奴隶,等到他们落到英国人手里这些人将会重新失去自由坠入地狱,你们中有谁不知道英国甘蔗种植园里边黑奴是怎样被当作血肉的原料来生产蔗糖?你们今天明明有机会去救出那些可以被拯救的人,有一天当你们回想此事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为自己今天冷漠的离去而受到良心折磨!”   拉波特的口才比霍尔好多啦,神和良心这种时候比钱有说服力的多!   “只要这些人能够得拯救,我愿意献出我的财产和我自己,诸位的雇主既然雄心勃勃的造出这样两艘与众不同的船,他今后一定会需要更多更大的船去驰骋大洋,没有比我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更适合为他服务了!”   “狡猾的老家伙!”费曼心里骂了一句,赶紧看向卢伯特和尼奥,这两个年轻人肯定吃不住这样的道德要挟,自己心里着急却想不出反对的意见,拉波特这扣下来的帽子实在太大太重!   卢伯特先是撅起嘴然后才说道:“我无权代替我的雇主接受你的效忠服务请求,但是你的遭遇令人同情,你的仁慈心肠让人无法拒绝,我想萨瓦兰先生也很难容许我们放弃一个可以救赎许多人的机会,各位先生,我们投票吧,愿意去拯救瓜德罗普居民和自由人的,请举起你们的手。”   卢伯特说罢举起自己的左手,尼奥和霍尔紧接着也举起手,科恩跟着也举起手,只剩下费曼,他叹息一声,“我仍然保留我的意见,没有必要去冒这样的风险,但我还是会努力配合你们,”说完闭着眼也举起了手。   见投票有了结果,拉波特闭上双眼画了一遍十字。   “拉波特,你给大伙介绍一下英军和瓜德罗普岛的情况吧,我们中除了你谁也没去过那,”霍尔提醒道。   “英军兵力并不多,他们没有从本土出动大舰队,仅仅是西印度群岛的殖民地军队就把殖民地的法军打得落花流水,瓜德罗普岛除了最大的港口皮特尔角还有几个小港湾也能进出小型船只,我的庄园就靠近东南角的圣弗朗索瓦,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小海湾可以停靠船只,你们等一等,我把它画出来。”   拉波特拿起一支笔轻轻的勾描出岛屿和各个港湾的地形图。 第十九章 群岛风云(三)   瓜德罗普岛实际包含着几个岛屿,主岛由东岛格朗德特尔岛和西岛巴斯特尔岛中间通过一段地峡连接,岛上主要港口皮特尔角就位于地峡中间。全岛面积一千六百平方公里,分布着数百个种植园,经济以出口蔗糖和咖啡、可可等经济作物为主,粮食主要依靠商船运来,奴隶们在土地的间隙中种一些薯类作为补充。   七年战争中瓜德罗普岛曾被英国攻占,但在《巴黎条约》中路易十五宁愿舍弃加拿大的土地也要保住瓜德罗普等岛屿,足以说明此地在法国人眼中的价值有多么高。   国内的动荡让岛上的法国人无所适从,忙着跟反法同盟打仗的共和政府也顾不上理会他们,只撤换了岛上官员,比这更可怕的是法属西印度群岛奴隶们不断的起义暴动,机灵些的法国殖民者已经开始移民他处。   “在岛屿的东北方约十二海里还有一处长约三英里狭长的小岛叫拉代西拉德岛,现在只有很少的居民,英军上周先登陆那个岛作为基地对瓜德罗普岛形成包围,接着再对瓜德罗普发动进攻。”   “等一下,你这意思是说我们要冲入这一片英军的中间去把人运出来?”费曼明显是着急了。   “费曼先生,你先听拉波特先生讲完,如果形势真的太恶劣,我也不会轻率的把船开进战场,我清楚自己的职责,要是英军真把圣弗朗索瓦围得铁桶一样我立刻掉头就跑。”   霍尔扬手示意拉波特继续介绍岛上局势。   “费曼先生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从圣弗朗索瓦向西还要航渡二十多海里才能到攻击到皮特尔角,英军从拉代西拉德过来航渡的中途肯定会分出一支兵力登陆圣弗朗索瓦,所以我当时在皮特尔角港外看到英军来犯方向直接跳上船就走,那个时候去救人自身也难保!   但现在已经几天过去,英军的兵力在岛上开始分散占领各个村镇,他们的军舰也会分散开来,何况其中许多是在英属西印度殖民地临时征用来的商船改装成战船,我们打不过逃肯定能逃掉!”   拉波特的分析有一点道理,但听得懂的只有霍尔和尼奥,其他人还是不太明白。   “梅克奇先生,我记得在法国时你们用的是黑帆,等到出发之后不如你们把黑帆再换上,先行一步进行侦察,我估计拉代西拉德岛附近的英军船只应该已经全体离开,那岛太小又占领这么久已经没有油水可捞,他们会生怕错过去瓜德罗普岛上抢掠的机会。   如果没有敌情,曙光号就停泊在拉代西拉德岛北面的泻湖外,萨拉号再深入海峡(瓜岛南面不到三十公里就是玛丽.加朗特岛)去圣弗朗索瓦周围侦察清楚,时机合适就冲进海湾救人。”   霍尔先说出他的计划,但尼奥并不同意。   “这个计划前面都很好,但冲入海湾这一步太仓促了,如果海湾的岸上正好有许多英国人呢?我觉得还是照着弗里兹在贝勒岛那样先把小队的人送上岸,联系好居民和要逃亡的人,等晚上船到了一下子就可以全撤出来!”   “梅克奇先生说的有道理,我逃出来时身边还跟着两个黑人自由民,晚上让他们带着小队人悄悄登上岸把一切都准备好,只是大船我建议不要一直待在拉代西拉德岛,在圣弗朗索瓦东南面不到六海里的地方有一片浅滩,那里有两个珊瑚岛,英国巡逻船肯定会避开那边,但我经常带着家人去岛上打水鸟和钓鱼熟悉那一片的珊瑚礁石,大船可以躲在那儿接应,因为我有预感小船只跑一趟把人带不完。“   “不错的主意,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最精锐的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只是殖民地凑出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应该有许多机会可以利用,大家要是都同意了那就这么做吧,现在出发航行过去也要一天一夜多些才能到那边,“科恩催促道。   “科恩先生,他们是乌合之众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年前这些肖尼人和黑人连船都没有坐过,更别说开船啦,谨慎乐观,我们犯下一点失误结果会比他们更糟糕,你已经忘记在勒帕莱港的港口航道是怎么触礁的吗,一点最小的火能烧毁最大的森林!“   “是的,船长,我了解啦!“科恩为自己的多嘴懊恼不已。   “尤金.艾略特先生,这事你们三个商人就不要去掺和啦,还好货物没有全搬上船来,否则给你们造成损失多有不便,“霍尔客气的道歉,但听在尤金耳朵里更像逐客令。   “别管那两个混账啦,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刚才听明白了,曙光号不会直接卷入冲突,我就待在曙光号上帮点忙,你们别想把我丢在这岛上整天看着别的商人买走我喜欢的商品,这种内心的折磨对我过于残忍!“   尤金坚持要跟去,卢伯特帮了他一把,“算啦,让他去吧,多他一个人也多不了什么!”   “尤金.艾略特先生,您的法语怎么样?”拉波特忽然问道。   “嗯,我在费城的圈子里边也经常说法语,一般的招呼问候还是听的懂几句,”尤金实在没好意思说其实不怎么样。   “有一点基础也行,路上我给他加强一下,等难民上了船他还能帮着招呼,你们其他人几乎都不会法语吧?”拉波特给尤金找到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不过随之而来的事务尤金就不一定喜欢啦。   营救方案大致敲定之后两船开始准备,萨拉妮娅号尽量腾空载荷,估计这趟用不上的东西全搬出来往曙光号上装,然后就那么在港口一干商船的面前换上黑帆,这画面惊悚感别提了,还真有人划船过来打听是美国跟谁宣战了吗,被科恩没好气的一眼瞪回去:“我们是去救人,不是抢人!”   逆着湾流的航行非常缓慢,然而没有办法此地就是这样独特的地理,临近深夜船队才接近拉代西拉德岛,萨拉号前往侦察一圈果然没有发现英国船只停泊或巡逻的踪影,于是按照约定:不返回示警就说明没事,萨拉号径直绕过瓜德罗普岛长长的海角驶向圣弗朗索瓦。   领航的拉波特指点着萨拉号避开浅滩和珊瑚礁盘放下登陆小队,没办法再靠近,再接近萨拉号就会搁浅,登陆的人员只能踩着锋利的碎珊瑚涉水上岸,多亏捕鲸船上从不缺少厚厚的鲸皮,他们把脚掌一层又一层包裹的像因纽特人一样,丢下人员之后萨拉号又改向南驶,熟悉明晚曙光号将会停泊的小岛。   登陆的一共有十二人,除去拉波特的仆人外还有十名肖尼和列纳佩的武士混合组成的队伍,他们都是船队里最好的战士,但出发前白人告诫他们这次行动目的是救援,不是为了袭击红衣人,也不要割头皮,虽然人人都带着火枪但能避免使用就不要使用,因为枪声会引来几百个红衣人。   尼奥的动员则有特色的多,“这次我们要从红衣白人的眼皮底下带走许多白人和黑人,虽然不能割取满把的头皮,但是从被拯救者头上割下一丝发辫他们不会反抗的,有一天你们能拿着这些发辫向子孙宣示,我们十个武士曾经从几百个红衣人中间带走了被他们俘虏的人,这样的英勇战绩还从来没有其他部落的勇者能做到过,白皮肤的武士也做不到,如果不是为了驾好这条船,我真想和你们一起去获取这份荣耀!”   一行人仔细的清理掉登陆的足迹,钻进了岸边的灌木林,只不过这些灌木大部分是岛上人种植的阿拉比卡咖啡树,黑人带路,白鸟紧跟其后,其他武士们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美国先生们,那栋红砖房子就是拉波特先生的家,山边上那些小草屋是自由人们的家,”一个叫兰姆的仆人介绍着地形,多亏拉波特先生的种植园远离小镇,否则怎么渗透进去就让人头痛,也多亏他是新大陆殖民地人,否则仆人不会说英语肖尼人可就彻底没法交流了。   “自由人们那里有火枪和狗吗?”吼熊问道。   “都没有,先生,养活自己都需要非常努力,我们养不起其他生命了!”另一个叫艾迪的仆人答道。   “那你们先去找自由人敲门,打听消息,天要亮的时候你们再去波拉特先生家敲门。”   一行人于是先悄悄靠近这片草屋,兰姆和艾迪分别去寻比较熟悉又可靠的自由黑人家打听,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又都返回来,把消息汇总起来。   果然如拉波特先生所估计的那样,英军进攻当天就在圣弗朗索瓦登陆,镇里边的人没有进行抵抗,英军把成年白人男性都集中起来关押,倒是没有为难剩下的妇孺,但是对财物他们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拉波特先生的种植园这两天已经来过两波搜刮的英军,大概他们还未到撤退的时候,所以暂时那些会走路的财物大部分都还安然无恙。   只有五个自由黑人和几头庄园的牲畜被英军征用搬运财物去了镇上,对于英军的兵力黑人们毫无概念,最注意观察的人也只是知道超过所有指头加起来的数量。   武士们默默交换一下眼神,这个数字如果允许开枪的话也不是不能一试,但要是想仅凭肉搏来制服可以使用火枪的这么多军队就很难了。   “也许镇子上没有那么多红衣军人,我们可以顺利的占领港口,”有人想的很乐观。   “不要说也许,也许红衣军人有几倍你想的那么多。”另一个人反驳说。   “我们至少要抓一个俘虏审问,还要跟船上人联系上,让他们知道红衣人很多,”吼熊说。   众武士都觉得吼熊的话有道理决定一试。   等到天色微明,兰姆叫开了波拉特家的大门,吼熊代表着美国人一方郑重的把波拉特先生写来的信交到法国人手里。   “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请跟我来吧,”波拉特太太看完信擦干眼泪领着一众摸不着头脑的武士来到一个草屋前,她轻声的和屋主人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个自由黑人推开地上的草垫,举起鹤嘴锄刨了几下,嘭一声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如果弗里兹在这里肯定会一下子联想到某某船长的藏宝这种加勒比海上流行的故事,不过肖尼武士们明显跟不上波拉特太太的思路,愣愣的看着黑人们从地下拖出两个小箱子。   “这里有四千英镑,除开土地之外我丈夫的所有财产,是他答应你们美国人的,”她说罢还打开箱子抓起一把钱币展示给武士们看。   “我看到这个东西倒是想出一个抓红衣人的办法,你们看行不行,”吼熊忽然有了主意。   圣弗朗索瓦镇外两个英军正在站岗,一个黑人以轻快的弹簧步伐走近他们,手里还把几个黄澄澄的东西往上抛起又接住。   “站住!你要干什么?”一个士兵喝道。   “兰姆有钱了,兰姆没有主人,兰姆自由了,兰姆要离开这里,”嗯,装的这么略有点白痴的兰姆一半是害怕一半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演,不知道怎么演才没有漏洞那就装傻吧。   “这些钱币你从哪儿得来的,还有吗?”一个士兵夺过钱币用牙咬了一下,急迫的追问道。   “兰姆想给小鸡刨个窝,兰姆发现了箱子,咯咯咯咯~”兰姆演的好辛苦,还得做出追逐母鸡的动作。   英国士兵的眼睛直要瞪出来了,另一个士兵一把夺过钱币,“这好命的傻子!你去跟他找找看,我继续在这站岗,上士来了我就帮你圆谎,找到别忘记分我一份!”   肖尼武士想出来这么粗糙的陷阱很快就钓上了鱼,跟着去寻宝的士兵在看到钱箱后失去了警惕被一战棒砸倒,另一个失去掩护的士兵也很快同样被砸晕过去拖进树丛。   他们要是在金光闪闪的钱币面前还能保持一点理性就会发现里边巨大的漏洞,一个在法国殖民地岛屿上的傻子怎么能听懂英语呢?   不过反正脑子对他们没用,现在有没有也无所谓了,眼下他们只需要乖乖回答武士的拷问,可不能胡说喔,武士是会对供词的! 第二十章 群岛风云(终)   略吃一点苦头,两英国人就原原本本地供出他们这一支登陆部队的情况,为占领小镇他们本来连同水手合计有一百多人的兵力,谁知道法国人竟然这么不经打,空有石墙可防御,英国人把火炮一亮他们就投降了,接下来众人分头搜刮好不痛快,然而地皮刮干净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空虚。   于是两条船载着大部分兵力离开,沿着海岸线转到岛北面一些交通困难些的种植园进行扫荡,此地英军留下十五人守备,只偶尔有船过来一趟。   其实吧镇上这几十号男男女女一点军人都不留根本都没关系,兴许是货物还没搬完的缘故。   得知这个情报肖有尼武士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对手竟然已经连十五个都没有,直接冲进去,他们来不及排成队列时一点都不可怕。   不过有武士提出异议,在城镇中有坚固房屋掩蔽的情况下,红衣人抵抗起来火枪是非常犀利的,印第安武士进攻这样的据点一次都没成功过。   “我们其实在镇子里有帮手嘛,拉波特家的黑人就在镇子里,而且我这还有点这个,不知那些黑人恨不恨红衣人”十鱼拿出一个小铜罐子晃了晃。   如果你负重艰难行走的时候有一个人不停在旁边用藤条抽你,你恨不恨?   兰姆抱着个铜水罐肩上搭着布巾一副要去伺候人洗浴的样子在镇里乱窜,等他遇到正在喂牛的波比时立刻就知道了答案,都已经过去几天那些胳膊和小腿上藤条的印子还张着口。   “兰姆!你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在这?”   “嘘~,拉波特先生偷偷回来救你们,其他人呢?”   “天呐,我们还有机会逃走吗,他在哪呢,哦,其他人有的被关起来,有的和我一样被抓来伺候他们和那些关起来的白人。”波比一边说一边张望。   “拉波特先生还在船上,你们有办法一起上对付那些英国人吗?”   “他们人都被锁着,就我和几个干杂活、做饭的人能四处走动,”波比无可奈何的说。   “你有办法碰到那些英国人的食物?”兰姆想起了之前十鱼的交代。   “是啊,那些坏蛋烦人的很,一会儿要喝咖啡一会儿要喝酒下午还要喝茶,都要我们去送。”   “好机会呀,你能带我到厨房去吗,那些英国人平时都在什么地方?”   “朝着海湾的教堂钟楼上有两个人,关人的教堂门外有两个,还有通往镇外的路口有两个,其他人就一直在屋子里打牌、撞球、喝酒喝的烂醉。”   “这牛不要喂了,快带我去厨房!”兰姆推着波比去执行他的任务。   另一边胆大包天的肖尼人穿上英军士兵的军服架着枪靠在一棵大树后面打起盹来,继续站岗吗,站相都不像,还是倒着睡觉好。   等到真的要睡着啦,方才听见步伐声,上士带着两士兵举着国旗过来了。   英军上士查岗到此不见卫兵人影,正要打算发警讯却听见树荫下两个人睡的打呼噜,不是本该站岗的卫兵还能是谁,气急败坏的走上前举起藤鞭狠狠地抽过去,却不料那正睡着的人身子灵活地往地上一倒避过藤鞭,转而从背后摸出一根又长又粗棒头膨大为球形的战棒,这时背后哗哗一片响,一回头身后有六个手持同样大棒的异族汉子掀开伪装的草木扑上来!   坏啦,敌袭,“嗷~!”   上士手刚摸到武器就被迎面一战棒砸倒在地,只见几颗白花花的牙呈扇面乱飞出去,半边脸都给打歪了,身子弓的像只烹熟的大虾捧着脸在地上嗷嗷打滚。   跟在他后边的两个士兵慌忙用枪格挡,奈何精兵也敌不过人多,一个右肩上吃了一棒,顿时枪支脱手,扭身正要跑脚下被一绊一跤扑倒,一个武士追上给补他了几棒;另一个士兵众人一拥而上掐脖子掰胳膊扯腿儿,如同从绳套陷阱里抓出活的白尾鹿,他虽挣扎一番还是被按倒在地敲晕过去。   制服三人之后众武士又埋伏在道路两侧,等了又等却再没有英军出来。   这些殖民地征召的乌合之众全靠军官压制才维持着纪律和军人表现,中士一去不回也没人在意。   又过一会艾迪和波比从镇里翻墙跳出来,报告药已经下好,但只有钟楼上那两个守卫喝下加了很多糖的咖啡。   看看天色近暮,吼熊不打算再等,把五个剥干净的俘虏交给拉波特庄园的自由黑人看守,八个武士涂黑脸和手戴上黑奴的草帽乔装成黑人,另外两人扮成押送的英国士兵,一群人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到了英国人驻地波比先进门看了一眼退出来一招手,顿时十个人如饿鲨扑食一样冲进去把六个还迷迷瞪瞪的殖民地士兵劈头一棒全部打倒!   这里有朗姆酒!   一个肖尼武士刚喜悦的提起酒瓶,却被吼熊啪的飞起一棒敲碎酒瓶,“这是什么时候?还尽想着喝酒,打完仗一起喝才有意思!”   武士讪讪丢下光剩个颈口的碎瓶子,转头给地上的酒鬼们又补了一棒。   照例把六个人料理干净捆好交给黑人们看守,一行人又装成黑人和看守的样子往教堂走去,半路却迎面碰到互相搀扶的四个英军,“快来帮把手,他们忽然肚子痛,唉,累死我了!”   士兵刚说完就愕然的看见草帽下那几张黑脸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收拾最后这几个病秧子简直不要太容易,现在他们喊破喉咙也没有关系,从牲畜栏里放出来的黑人以眼还眼,十五个人全照着他们锁黑人的办法锁上手脚关在了畜栏里。   “去把拉波特太太请进镇里来,她清楚怎么做,”完成突袭任务的吼熊向艾迪布置说,他心里这会儿爽爆了,一枪未发一人不伤缴获五十多只火枪(包括法国人投降时上缴的),从敌人手里解救上百人,这是多么荣耀的故事!印第安人崇拜有传奇故事的英雄,据说蓝夹克能当上战争首领全是因为他被白人骑兵捉住后不但得到一顿美酒招待,最后还乘守卫打盹成功脱逃,他的这个故事太有传奇色彩以至于人人都认识他,这效果跟后世明星刷绯闻吸引关注一样。   就是两个馋酒的武士太讨厌,吼熊一挥手允许他们喝,不过是在艇上喝,天已经擦黑了,让他们载上酒划出海湾去联系萨拉号,那时候随便他们怎么醉。   在海上萨拉妮娅和曙光号正忙着向这里赶过来,全套黑帆的萨拉号白天实在太过醒目,他们不得不找个荒僻的海岛落帆锚泊,直到太阳西斜才返回主航道上来。   拉波特给两船领航到荒岛之后爬上了萨拉号,圣弗朗索瓦小镇局势到底如何他也没底,希望一切不会太坏。   赶到昨天送走人的位置,水手吹响哨子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表现一直沉稳的尼奥也有些慌了,十个最优秀的武士,对部落来说这是巨大的损失!   “别吹啦,也别着急,没有人伏击我们至少他们没有暴露,要不然刚才的哨子就该招来炮火了,大家把周围看仔细点,他们一定就在什么地方。”只有拉波特仍然保持镇定,虽然他心里同样焦急。   “那是什么?那边有个白白的小点?”有水手指向西面。(湾流被群岛分割成两半,其中一路向西北绕过古巴岛后汇合到朝北的湾流中)   难道是英国船?尼奥赶紧举起望远镜看去,却没看到什么帆船,在那个水手一再指点下才看到白点是什么。   等到萨拉号水手从划艇上拖起两个烂醉的武士时什么都不用解释了,赶紧捞人吧,这里毕竟是敌占区不宜久留,这么心大喝的烂醉也只有印第安人干得出来。   拉波特太太早就通知到镇上的居民,从教堂释放出来的男性居民回家第一件事也是打开各种隐秘的所在取出最后一点细软,然后拖着全家围在海湾的栈桥上等船。   按他们的想法,这上一代人被抢一次,到自己也被抢一次,后面下一代还要遭几次呢?看共和政府对殖民地不理不睬这个样子,没说的,还是移民吧。   除了少数无所谓走不走的居民,大部分镇民都挤上栈桥眼巴巴的看向海湾入口,等待着那一份希望。   “拉波特太太,等船来了你们先上,然后也只有让他们先上吧,我们和您的自由民们殿后,”吼熊说完就让武士们把缴获的火枪全发给拉波特庄园的自由黑人,在这一排枪口下好歹让难民们恢复了些秩序。   等到萨拉号在尼奥指挥下倒进来靠上栈桥(勒帕莱港的教训),人群又涌动起来差一点把人都挤下去,“安静,秩序!你们中谁没有得到我的允许爬上船来我也会把他丢下去,都听明白了吗?”   拉波特的声音不大却镇压全场,他背后手持各种屠宰鲸鱼工具的异族水手更是增强了这种说服力,那些刃长超过六十厘米的刀、斧样子夸张的可以用来屠龙,一时人群不复汹汹,让开道路给拉波特的家人先行通过,当然还有那两个宝贵的箱子。   尼奥没有管拉波特先生怎么安排,他之前说过每个上船的人都应该付钱,尼奥理解这个道理:英雄也应该有英雄的酬劳。   尼奥现在正在桅杆顶上了望,他最关心的是不要遇上英国船,那会给救人平添一些麻烦。   白人居民几乎把窄长的萨拉号挤满了,等到船只离港他们又为不可测的未来开始哭泣,也许离开出生成长之地永生都再难以返回也是一段不明所以的乡愁,虽然殖民地始终只能算他们的第二故乡。(瓜德罗普岛上的种植园主和居民后来的经历很悲惨,岛屿在英法间多次易手,又是奴隶起义与镇压,大量法籍白人被杀)   把这些法籍难民换上曙光号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心里轻松了,大概是因为自由黑人们对离开这座压榨他们的岛屿只有喜悦的关系,当肖尼人给他们讲起丰收的玉米地、满是鱼群奔流的大河、一头就足以喂饱一个部落的巨大海兽,这些黑人感受到的是不再挨饿的希望。   “不,你想错了,我坚持让他们交船费不是出于什么英雄和酬劳,我只是不想让船队主人空担了一个施恩的名声将来却被人怨恨,新大陆那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让他们付钱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因为生活不如意怨恨带他们到那的人,因为他们已经付过钱这使他们心里不再觉得欠你那位朋友什么,过得是好是坏全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啦。至于营救是不是施恩,你说呢。”   拉波特笑笑更正尼奥的想法,反正尼奥是没听懂。   想要上船的并不止是拉波特庄园的自由黑人,另一些被英国人强征来的种植园奴隶也想逃走,他们羡慕自由的生活,羡慕那些萨拉号上的黑人水手,但是他们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   “你担心以后会有人说船队主人盗走了奴隶?你真是想错啦,首先这些奴隶是被英国人带走的,之前也许还运走过一些,庄园主只会把帐算到英国人头上;然后就是我已经解放了我的奴隶,我说他们都是被我解放的,到了美国可以给他们已经自由的证明,你觉得怎么样?”   尼奥清楚黑人的身价很贵,但不清楚以后会贵成什么样子,如果说拉波特前面献出自己的财产有些表演做作,愿意给奴隶伪造解放文书,想要几张写几张就实在是太无私了,对走私者来说即使把他们拐卖到南方种植园其实也很平常的,因为走私者实在不需要什么节操。   “不过我要提醒你,增加这么多人口,船上的粮食想必会不够吧,而且空着手回去大船的股东不会高兴,反正英国佬已经把物资都搜刮到这里来,让我们拣些能用的带上,这也是救人性命的事。”   拉波特马上又证明他的节操是处于量子状态,非常不可测,尼奥想想路上确实需要食物补给也就同意了。   正好这一趟也运不完所有人,拉波特建议尼奥索性就多搬点货物,回到圣厄斯塔蒂斯岛还能再换些粮食。   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货物,都是种植园的产出。   等到最后一趟,肖尼武士们坚持要带上几桶朗姆,尼奥也同意了,反正在航行期间不许他们喝。   “快转舵,差一点撞上!”拉波特吼了起来,真是倒霉,现在比撞上礁石更差的事情就是撞上船,可刚驶出海湾和萨拉号交错而过的偏偏正是一条船。   拉波特迷着眼睛看着那条船调头开始追逐上来,“我有两个消息,一个B(bad)开头一个W(worse)开头,你想先听哪个?”   尼奥现在没兴趣陪他猜字谜,“我现在很忙,您要想帮忙的话有话请快讲吧!”   “先是坏消息,那的确是英国战船,它不像我们是满载,速度并不慢。然后是更坏的消息,那是一条双桅的横纵帆船,从它主桅杆后面多出那根斜桁纵帆来看,她在侧风的时候比你跑的可要快多了。   你船上还有什么能使的家什乘现在就发到那些黑人手里边吧,一会儿说不定来不及。”   “你能安静一会儿吗,我会因此非常感激你,谢谢。”   萨拉号张开了所有的帆,但正像拉波特说的一样,后面那条船咬的很紧,不利的海流和风向对萨拉号不利,追逐者从不到半海里的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了。   “你是故意要引诱她追上来?那么我给你个建议,这种船中部舷墙的位置架有八门六磅炮,你最好再做出点慌乱的动作来,表明你武力缺乏,这样她就不会开炮,准备傻呵呵的跳帮夺取你的船了。”   尼奥白了一眼话多的拉波特,自己故意在Z字形航行时犯几个小错误让速度不及后方的船,居然被他看破了。   不过拉波特说那条船是傻呵呵也没错,在海上比炮术英国皇家海军那是第一,比跳帮接舷战,哎呀,美国船员自认是第二的话,那第一肯定会空着,就看有没有人也来争第二。   比如1772年6月9日罗德岛走私者约翰.布朗在纳拉干西特湾被一条英国执行缉私的单桅快速帆船追上了(cutter是指一种单桅快速帆船,不是某些油画中的双桅船),结果却是布朗的船员制服英国缉私船员,顺手洗劫了这条缉私船,最后还一把火烧掉它。   再比如1779年9月23日,美国的好人理查德号遭遇英国44门火炮的军舰塞拉皮斯号,好人理查德号被塞拉皮斯号火炮重创,可是她直接靠上了塞拉皮斯号,在沉没前通过跳帮接舷战夺取了这条战舰,船长约翰.保罗.琼斯因此战绩成为美国“海军之父”,至于那些游弋四海捕捉英国商船的美国私掠船就更是跳帮的好手啦。   萨拉妮娅号是只有三十多吨排水量的小船,而追上来的船是一条近九十吨的双桅船,想必她不屑于先使用火炮吧,尼奥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你现在可以再做出丢弃一点货物的行为,那就更像要尽力逃脱的样子啦,”拉波特还在使坏,不过很有道理!尼奥立刻让人照办,把一桶又一桶的咖啡豆丢进了大海!   “现在可以让几个人跳下水,朝那边岸上游,放心他们不会有事,军舰不会去追逐他们。”   拉波特的这个主意就算啦,尼奥看到后方的军舰距离已然合适,向后方早就准备好的几人一招手,噗通又有一样东西被丢下了海,在追兵看来前面的小船还是想通过抛弃货物减轻重量逃脱,因此她毫无顾忌的直冲了上来。   这次水雷攻击在后来一直只是坊间传闻,因为当事人全都否认他们使用过水雷,而受害者嘛……不说也罢。   嘭的一声沉闷的爆响,一道雪白的水柱拍击在双桅船船身中间的部位,把她向上抛起又落下,她的船头几乎立刻就沉了下去,双桅船马上改变航向直朝圣弗朗索瓦南方小岛周围的那片浅滩冲了过去,她想冲滩搁浅,那样至少能挽救船员的性命。   可她最后未能实现这个目标,在礁盘外她的船壳裂开了更大的口子,更加汹涌的海水冲进船舱,船身一侧她偏倒在海面上,从破口中漂出一些杂物,就那样在一分钟内沉了下去。   “你们这是什么鬼东西!那上面本来至少能有一万英镑的收获,现在全沉进海底了!”拉波特惋惜道。   海面上还有许多幸存者正在凫水,萨拉号调头过去把他们都捞起来,湿淋淋的在甲板上抱头跪了一排。   “你们的船长和大副等人在哪里?”尼奥问道。   “他们以为是火药舱发生爆炸,全都冲进船舱去打算灭火,谁也没想到,幻想号那么快就沉没了!”一个水手答道。   “高级船员全都随船沉入了海底?”   “如果舵手也算高级船员的话那么我就是了,”刚才那个水手答道。   虽然太过凑巧,但仓皇间应该没有高级船员会做换衣服隐藏身份的事,即使是落到海盗手里高级船员的待遇比普通船员也更好,尼奥相信了他。   “如果您想把我们交还给皇家海军的话,我建议您千万不要那么做,我们早就想逃亡了,你们是海盗的话我们很乐意入伙。”   “朋友你错了,我们比海盗更可怕,不过欢迎你们入伙,凡事都有规矩,现在你们每个人都依次到我这来,我给你们起个法国名字,”拉波特在一边接口道。   这一次尼奥默许了拉波特的自作主张,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处理这些幸存者,尼奥知道死人不会说话,可内心厌恶那么去做。   这三十二个幸存者从此以瓜德罗普岛居民的身份加入了船队,虽然真正的瓜德罗普岛人从不认识他们。 第二十一章 抹黑   火药厂重新开始运转后接到的订单让人着急,多的着急!   弗里兹从费城带回来陆军两千磅订单,交货不到一个月陆军又下了两千磅单子,这真让弗里兹喜忧参半。   矿山火药的销售形势非常看好,矿山炮手们试用过一次之后就主动向矿主要求今后都换成雪松溪火药,因为他家的导火索燃速稳定确实安全,谁不想留着脖子上这个玩意以后去喝酒吃饭呢。   弗里兹重新把纸筒装药量分成三个量级,用户使用更为灵活,计算装药更加准确,弗里兹还能顺便多卖些导火索,何乐不为呢。   可产能瓶颈就这么冒了出来,设计时弗里兹一个是本钱太少,一个是预计第一年销售渠道还会有些困难,每个月最大产能计算的很保守,增加两台碾轮后也只有三千五到四千五百磅,如果真的成为国防供应商,每个月都有稳定订货,那样子下去扩产就是势在必行了。   不过弗里兹印象里美国暂时还没有大的仗要打,暂时将就目前的设备运作挖掘一些潜能,多存点备件以防突发事故造成损坏,今年先维持这个产量应该不至于供不上民用市场。   有限的资金要投入到今年的重点项目上。   弗里兹带着鲍勃在火药厂一待就是两个月,手把手教导他工场的运作,鲍勃也很努力的学习,把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合格的工头。   没办法,他基础很差读书太少,只能弗里兹做一遍跟着学一遍,所幸很快就掌握了全部的流程,对他弗里兹没有一点隐瞒,不同木炭的区别,各种火药的配方,少量原料快速配制火药测试原料质量的方法,样样秘密都有人愿意用大价钱来换,两个月下来鲍勃已经比美国国内许多火药厂的专业技师懂得还多。   鲍勃对弗里兹这种无法解释的渊博早已经习惯了,在他心中弗里兹是身上带有使命的人,能够听到别人听不到的指导。   这天一条小型快速客货船把从费城订购的木炭、硫磺送来,同时送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约翰.斯塔克斯带着随从走下栈板,即使早已听说第一眼看去还是为满山的立式风车壮观景象惊叹不已,这些工厂设施让人感到这里真正有些神秘的力量。   吩咐格雷格去煮咖啡,弗里兹边邀请斯塔克斯进自己的木屋,边匆忙地收拾起桌上摊着的图纸,他从没有打算在火药工场接待客人,因此毫无准备。   “其实我看外边阳光不错,不如就在外面好啦,”斯塔克斯善解人意的提议说。   “您的来访真是个意外,我还以为在这里没有人能找到我呢,”看着一收拾更是一团糟的桌子,弗里兹无奈的只好和斯塔克斯露天喝起了咖啡。   “您知道吗?上次在阿伯丁靶场,诺克斯部长并不是去看九磅炮演习的,看热闹的来宾离开之后第二天靶场上试射了一门新铸的24磅火炮,这才是他此次前往那里的目的。   而且不久之后总统将会把一项重新武装海军的提案交给国会,16个重要海港和城市周围的岸防工事将增强或新建,作为应对巴巴里海盗劫掠我国商船的对策,在以后几年里将有几艘装备着44门火炮的战舰下水。“   “可是你讲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弗里兹不解的问。   “这对您来说是个好消息,我的朋友,那门火炮后来分别测试了国内几大火药生产商的产品,只有您的炮用火药性能最佳,报告上说已经可以和最上等的英国炮用火药相媲美。”(这时多数美国火药厂是家庭作坊式的)   弗里兹注意到斯塔克斯主动用了‘朋友’这个词,于是向微笑的斯塔克斯回应说:“听起来确实不错,这么说海军不久后也可能向我采购火药,那么你是为什么来呢?朋友。”   “这事说来真是令人羞愧,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季里,合众国在大西洋上的风浪中损失了两艘小型快速帆船,它们都仿造您设计的那种带浮艇设计,其中一艘正好属于我的航运公司。   就在消息传来之前一周,您和那个造船工程师的联合呼吁信件恰好发表在纽约报纸上,我们的股东在阅读之后对我们是否清楚这样改造的危害很有些意见,一些人还组织了对我的弹劾。“   “那真是个不幸的消息,你知道吗,正是为了劝阻那种为了航速盲目改造的行为,我和麦克尼尔才决定向公众揭示其中的危险,为了增加安全性的设计反而变得更不安全,这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实在是令人遗憾!”(比较快速的船型当时有多种,但成本和需要的船员数量,制约着它们在航运上普及使用)   “我们辗转打听后听说您的两条船在热带海面曾遭遇过风暴却安然无恙,现在即使最顽固的股东也相信您的专利是有价值的了,这关系这许多船员的生命和他们的家庭,现在海盗和英国人都威胁着我们的航运,在过去一年里因为他们我们损失掉很多钱,您看能否……”   斯塔克斯这是变相叫穷,但他对弗里兹来说很有价值,是眼下新英格兰地区为数不多关系友好的商人,何况现在弗里兹坚持的原则是不要增加敌人,所以这事有得谈。   “我不能同意降低使用专利的价格,但我可以改变专利费用支付的方式,我觉得每条船每年支付的方式对你们负担会轻一些,而且如果运输我的货物还可以用运费充抵,你看怎么样呢?”   “您想的很周到,本来我也有这种打算,”斯塔克斯很高兴。   “那么就让我的财务主管和你的人一起把金额确定下来吧,这是他们的长处,”弗里兹建议道。   等到随从离开,斯塔克斯从皮箱中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弗里兹,“您有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弗里兹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个叫昆西的船长指控弗里兹在法国贝勒岛盗窃了他存放在那的几十吨面粉,还绑架了留守的两个船员。   “真是活见鬼!他自己把面粉放在岛上转头跑去卖给共和政府,还把两个船员像流放一样丢在那里,我和共和政府完成我们自己的交易,还把船员救出来带去法国,现在他怎么又污蔑我!”   “其实我们都知道里面有不实之词,否则他直接向法庭指控您犯罪就好了,在报纸上刊载出来只有一个目的,”斯塔克斯看向弗里兹。   “有人利用他抹黑我!”   作为商人好名声有再多也不嫌多,但盗窃、抢夺这可就很令人怀疑人品啦。   “不错,您如果不做回应的话,这些事情就将成为您的个人污点,以后一件件的被翻出来攻击您。”   弗里兹忽然明白过来斯塔克斯这次来访的意图,“如果我有新的改进会第一时间知会你,一旦有好的想法我们也可以进一步合作,你看我们是否有必要结成航运的盟友?”   “这也是我所想,我们的确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另外你们新英格兰航运业应该有相应的组织可以派人前往法国进行调查吧,那边形势瞬息万变,随时可能当事人就不见了,事不宜迟,早一点作出一份调查报告还大众一个真相。”(1794年卡里埃就上了断头台)   “调查需要的时间会很长,在这之前您看这个,”斯塔克斯又取出一份报纸递给弗里兹。   上面有一份某某船长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驳斥了昆西,他表示自己后来也去了南特,都听说是黑色的萨拉号把共和政府买下的面粉从岛上运进封锁线,并列举出昆西言语中的漏洞进行批驳。   “这事复杂了!”弗里兹暗想,还是对斯塔克斯说:   “调查是必须的,事实证据才是驳斥谣言最好的武器!   格雷格,去取瓶酒和两个杯子来。   为我们的合作!“   “为我们的合作!” 第二十二章 改弦易辙   斯塔克斯离去的很匆忙,未来合作意向谈妥他一刻也不愿耽搁,他带走了麦克尼尔准备的改造加固方案,这事关许多水手的性命。   瓦伦堡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弗里兹他的存在,“萨瓦兰先生,首先感谢您在外人面前给我财务主管的身份,接下来我觉得这次的造谣抹黑事件也是您改变过去经营习惯的一个机会。   当您的事业还在小打小闹的时候一点欺瞒行为或许会被人看作是精明和灵活,但当您的地位和财富已经给您带来处于许多人之上的地位时,您该注意一下再这么做就不太合适了!”   “这……进屋说话,“弗里兹把瓦伦堡让进木屋,“说说看你的想法。”   瓦伦堡看弗里兹没有恼怒言辞也更激烈起来。   “就我管理您的账目所见,您犯下了许多错误,好在还不是无法挽回。   在糖厂的经营上您欺骗了大部分股东,这些事情一旦被披露出来是非常有损您名誉的,那个时候您急需要钱,做了也就做了吧,我们下边该设法进行补救,您处理啤酒工场那一手挺漂亮,今后我们不能再留这样的尾巴给别人抓。   现在阿金森先生和鲍曼先生都提出向您购买专利转让和设备制造授权,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可以乘机向他们提出买下他们手中的股份,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同意转让给您。“   “剩下的人尤金我可以劝他卖,或者让他继续留着关系也不大,但弗莱彻先生那边怎么办?他去年可是从这股份里尝到甜头了。”   “所以您就不要自己吃下这所有的股份啦,格林先生那边在股东中本来有决定权,您要是一下子收购太多他肯定会不乐意,不如劝说尤金先生把股份卖给他,然后请他去劝说弗莱彻先生。   我想他的影响力比您在弗莱彻先生那里更大,即使弗莱彻先生顶住不卖也没有用,今后您可以让工场不再购买他的煤炭,这个工场大小事都是您和格林先生说了算,那时候他继续留着股份意思也不大了!”   “你这想法安排倒是不错,把其他人都踢出去,以后股东就我和格林两个,有些事也不必再遮遮掩掩的。   但是我们出售专利的资金本来至少能收入一万二,那今年计划偿还赫尔曼那借来的钱连本带利要一万三,这样一挪去买入股份,我原来都准备用这笔收入去还债了!“   弗里兹为计划被打乱有些不甘心,虽然梁平和弗里兹都不是处女座,但没人喜欢意外。   “这件事我替您考虑过,贵格们借钱出来也是为了利息,跟他们谈一谈续借一年,今年利息我们先付,如果不行的话我们给他们再涨个5%,应该够说服这些人啦。   您一年付出去的利息绝对要比一年付出去的分红要少!”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弗里兹的犹豫,想来阿金森和鲍曼后面也不会情愿用股份来购买专利。   “你考虑的不错,结束了吗?”   “还没有,您的船队经营上埋藏的问题更多,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打算今后船员都用印第安人和黑人吗?”   “本来确实是这样,但因为西北战争的缘故,现在过来当水手的印第安人暂时没有了!”   “那您就打算一直这么两条船跑下去吗?继续每年分给股东大把的钱。”   谁愿意啊,当初不是没钱造大船吗,否则怎么会想法子拐弯抹角的从股东那卡钱下来。   “瑞奇,你在勾引出我心里的魔鬼,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   “虽然我们现在账目和道理上都能把股东和船员对付过去,但有一天他们总会发现您用了两套说辞,这会变成丑闻。   您把印第安人应付的很好,也给黑人一个承诺,他们是不会给您制造麻烦,但……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政府要驱逐所有印第安人,连这些被允许代替白人工作的也不行,您该怎么办?那时候如果雇佣了新的白人水手,原来的分账要怎么做下去。“   弗里兹瞥了一眼瓦伦堡,他究竟是未卜先知,还是印第安人确实在白人的世界里显得很碍眼啊。   他把手一摊,“我想到的就是你原来看到的这一套,你既然能想到这里,那你有什么法子吗?”   “如果我们要从马里兰的这些股东手里收回股份并不合适,我看过您下一步的设想,您是离不开马里兰了,这些股东能给您提供各种便利。   白人水手的薪水可以比照现在那些高级船员,稍微涨一些上去,我从未听说过能像您船上的水手那样轻松捕鲸的捕鲸船,他们应该知足!一个商船水手跑一趟马达加斯加收入还不到六十美元,我们给他们的绝对高于这个数字。   您一定会想雇佣白人水手之后该怎么把原来分账的话圆过来,其实不要紧,只要我们分账时不去触动股东们那份,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们只需要对付水手的不满,要告诉他们您凭什么分去那么多,还好需要的这些东西您都有!   您的船只经过特殊改造航行更安全,这几项技术都是注册过专利保护的,既然授权给新英格兰人用要收专利费,那为什么在自己的船上要白用?所以您该收取一份船只专利费用。   同样的,更安全和轻松的捕鲸方法,如果去注册同样可以收专利费用,只是为了保密而不对外公开,为什么不能拆帐向得利的船员收取费用?   您船上的船员有航海中最健康的生活,远航回来没有人生过病,您额外投入这些健康保障物资的投资,该不该加进分账的名单里?“   弗里兹看着瓦伦堡张口无言,几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在掌根鼓了几下掌,“你说的真是太棒了,有没有兴趣去布道。既然我多分些帐这么有道理,那也不必等到雇什么白人船员了,现在就改过来!”   “我会帮您把这些做好再送给您过目一下,既然有人在开始抹黑您,我们就不得不考虑处理这些可能诋毁您名声的东西,还好问题都不大,一个月之内我们应该可以都办妥!”   “瑞奇,真可惜我没有早些遇上你,要是一开始你就帮我参谋,就不会留下这么多漏洞了!”   “您如果还没有成为成功的商人,我也不会一遇上就来帮您,这样假设下去最后还是会变成老样子吧,”瓦伦堡轻轻叹了口气。   “你以后也会成为成功的商人,你以前缺少的东西慢慢会补上。”   一切好像都在走上正确的方向,等到鲍勃和工人们更加熟悉火药厂的运作,不再像今天那样无视木炭种类的标签,弗里兹就可以放心的去运作下一个项目了。 第二十三章 无谓冒险的终结   一个商人想要一直成功,必要的时候进行商业转型跨界经营是必不可少的,这天底下开门做生意的事情行情最重要,行情火爆了傻子都能赚钱,反之你就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也只能苦熬在破产边缘。   麦芽糖还能卖几年弗里兹说不准,捕鲸还能红火个几十年直到石油出世,做火药火爆不到一百年,中间运气差还会被骂成死亡商人,都做军火怎么就没人去骂斯普林菲尔德和柯尔特呢。   做航运那更是有赚有赔的时候,所以弗里兹打定主意要每样都来上一点,手里握着几样产业才能西方不亮东方亮。   经过一年来的东(keng)挪(meng)西(guai)凑(pian),现在弗里兹手里能动用的现金一度达到了三万八千多美元,但经过买宅子,追加投资火药厂等之后将将还剩下三万两千六百多,然而这些全是挂在美第奇和水手互助银行下面的钱,放款出去的利息只够给一干自己雇佣的人发薪水。   啤酒厂经过拍卖之后落入一个叫让.布吕埃斯的法国新移民手里,他继续聘用法贝尔和乔纳森来管理工场,只是把地点搬到外面另一个庄园的土地上,和桶厂一起核算下来这一年结余的资产有差不多两千七,弗里兹把这当作是法贝尔的资产,必要时可以借来应急。   下面弗里兹打算造镜子和玻璃,准备先分别向美第奇和水手互助银行借款五千,随后邀请他们也参加进来成为股东,预计要花费五万美元,弗里兹想的是先找好地方买下来,剩下的差额在工场建设的同时再慢慢追加也不急,重要的是还要从外边邀请一位可靠的股东,他在享受红利同时能帮忙提供一些事务上的服务。   本来弗里兹比较属意斯塔克斯或教友会的伊顿,可跟教友会打交道每次都要起鸡皮疙瘩,要借助他们又不想成为他们的羔羊,这可难办的很呢。   然而斯塔克斯那边刚刚才喊过穷,马上又邀请他来入股有点不大合适吧。   股东确定不下来先暂时放一边,现在首要的事情是找到块合适的土地,一个想要大量生产的玻璃工场不适合再用人力或者畜力鼓风设备,这两种鼓风的花费大风力还时大时小,水力就成为唯一的选择,可筹划建火药厂时弗里兹已经把马里兰州内能选的地方都跑的差不多啦,价钱那都是十分的好!   不对,上次的条件是需要有充足的风和阳光,造镜子和玻璃用不到这种条件,这么说来……弗里兹干脆让跑腿的中人找到温斯罗普种植园的主人洽谈购买河边土地的事情。   不料这次那个种植园主可能发现了自己土地的价值,对弗里兹看中的那一片河边地死活不肯卖,开出的条件让弗里兹哭笑不得,除非让他用土地入股,让他卖地休想!   在会生财上名气大就是这点不好,弗里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来回耗,正好鲍勃终于通过了上岗考核,弗里兹干脆带着瓦伦堡先回巴尔的摩再说。   “其实我很理解那片地的主人,拖上您这可能是他手头仅有的发财致富机会,他的土地已经十分贫瘠,种什么都没有多大价值,”在船上瓦伦堡还不忘用这事情来打趣。   “他想发财不假,我也想,可是他这么做太耽误我事了啊!这样吧,条件再修改,不需要河流能推动水车了,水深能行船就行,但土地上一定要有能做动力的水,小溪流也可以,只要有足够的落差……还有,这次千万别再说是我要买地!”   只要水流有足够的势能,水车也能被推动,并不一定需要有多大的流量,新英格兰工场遍地开花之后好的河流难寻,许多小工场就干脆搬到山野里,利用溪流的落差来推动水车,很多被利用起来的溪流其水量甚至不如抽水马桶放水那一下,但这种非浸入式的水车仍然能被推动,原理有些像后世的汽轮机,不过设计上颇有几分巧思。   它不光是被高处落下的水流冲动,每个叶片上还有一个倾斜的水桶,在叶片转过水车弧面最低点的时候桶里的水会因为桶口朝下被倾倒出来,等于说还能利用桶中水的重力来做功,属于被逼得没办法的办法。   “您放心,这次用我私人的名义去买,回头再转卖给您就好了。”   瓦伦堡帮弗里兹在巴尔的摩购买的房子不算大,仅有两层十一间房间,外面一样有白色的石阶,围着铸铁的栏杆,全都有些年头了,据说栏杆顶端原来还有乔治三世的头像,独立战争期间全被敲下来铸成炮弹打英国人用掉啦,弗里兹摸摸那被敲断的底座,究竟是不是那位倒霉的国王难以确定,老房子嘛就总之有这么些轶事。   看着那宽阔的前院弗里兹很有些把从葡萄牙买来的香草、蔬菜种子都播下去的冲动,不过呢买房这是体面做人的第一步,千万不能再给旁人增添谈资轶事,弗里兹好容易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瑞克那边也在种嘛,自己最多在后院种点作为观赏。   大房子需要配置仆人和出行的车辆马匹,有条件当然最好还有位管家,现在除了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   这些弗里兹都交给瓦伦堡去解决,他有更操心的事情,船队回来了,带着两船活人!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会看见你们带回来的是货物和钱,没想到你们给我带回来这么多人,虽然马里兰是蓄奴州,我可没打算奴役任何人!而且,你们现在打算把他们安置在哪儿?”   “弗里兹,你听我解释一下,这次是我们擅自做主去搞的营救,不过那些可怜人被抢劫和囚禁,往后还有生命危险,我们总是做了正确的事,至于那些人,在没有找到去处之前先让他们住在船上,你看好不好。”   卢伯特解释说,后面把营救过程也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们呀,好险这次能全须全尾的逃脱,美英之间关系本来就紧张,你们没给人家留下什么证据吧,那样子我怎么去解释!   肖尼人先回糖厂那边的房屋去住宿,带一些黑人过去,新建些屋子先住着。你们啊,这么多人没在海上发生瘟疫已经是足够幸运了,回来还这样挤在船上,真不怕出事吗,去年费城才死去那么多人!”   弗里兹忍不住抱怨。   “我可以保证他们没有留下可以指控我们的证据,本来不会有死者的,谁知道会撞上那条船!”   “尼奥,你临机处理的很好,但答应我今后不要去冒这种险,拉波特先生的家事他本来完全有其他办法解决的。”   拉波特闻言有些不自在,他向前一步自我介绍道:“安托万.拉波特,从今以后就是您忠诚的仆人,我还带来所有财产四千英镑献给您。”   钱对弗里兹来说当然是急需的,可是他这么一番表演弗里兹哪里能安心的收下去,大叔你这么大年纪就别再给我挖坑了,好好的救人戏,加演这么一场我就变成大众眼中的贪财小人啦。   “拉波特先生,你利用了我船员们的善良,置他们于危险之中,这里是自由的国度,我不是你的主人,也不需要你做我的仆人。   但我需要你的技术和经验,我决定雇佣你,可是你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让其他人处于危险之中!“   短暂停了一下弗里兹接着说:“我的确需要资金,但你的钱我不能收,这算我跟你借的,我只向你借五年,这五年里没有利息,作为你利用我船员善良心地的惩罚,你觉得怎么样?”   增加这相当于一万八千美元的流动资金,弗里兹买地的时候都不用再扣扣索索啦,机动的余地大上不少。   “您的大度让我感到惭愧,我的确让他们做了对他们身份来说不恰当的事,但这可能影响许多人命运,未必一定是坏事,您的惩罚我诚心接受。”   诚心?我看你是成心的!   弗里兹转而看向三位高级船员,“先生们,你们让我很失望,作为我的雇员首要的是保存自己的性命,接下来是保全雇主的财产,你们这次做了什么?尼奥和卢伯特太年轻是不明白里边的各种风险,你们三位还不清楚吗!我们是商船、捕鲸船、贩点货物的走私船,你们把它当什么去用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罚你们?”   “这是我一个人的错,科恩先生和费曼先生都是不赞成的,特别是费曼先生一直都反对,但他继续为大家服务的很好!”   “霍尔先生,你作为船长我一直很器重你,但这次你让我感到很失望,你没有考虑我的利益,没有考虑其他水手的安全,你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要是你有意外你的家人将怎么过下去,谁给你儿子继续交学费?   从现在起我解除你的船长职务,霍尔先生你去萨拉号上当三副,尼奥来做曙光号的船长,萨拉号以后由拉波特先生指挥。   科恩先生,你作为大副的表现让我失望,你去做三副,费曼先生做曙光号的大副,你们有意见吗?“   三人都接受了弗里兹的重新任命,无人反对,眼下航运不景气,美国商船被逼得满世界去寻找生存的商机,连过去没多少人愿意干的捕鲸船都成了好职业,弗里兹没有解雇他们已经算仁慈啦。   “霍尔先生,我很奇怪,你也是经历过很多冒险的老水手了,你就那么肯定船队遇上英国人之后能安然无恙?出航之前的演练里边萨拉号没有十成十成功的把握,你怎么那么肯定会没有危险?”   “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不过从来没有商船会那么认真的去操演那么逼真的走私追逐反击,我之前真没想到那东西会那么有效!”   “霍尔先生,那是钱,单是水雷就一百三十八美元没有了!   这件事我们可能得罪英国人,得罪国内打算跟英国人缓和关系的政客,你做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每个人都要守口如瓶,让所有经历这件事的人都说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们是你们中途接上船的好吗!“   “我们跟水手和乘客交待过,击沉一艘英国船,这的确太严重,他们也明白乱说话的后果。”   “好啦,惹英国人的事就不谈了,你们这一趟的收获呢?”   “尤金先生已经都安排船搬上岸了,我们不知道里边有些什么?”   霍尔看向卢伯特,采购和财务都是他负责的。   “拉波特先生坚持要法国居民付船费,我们有几百美元的船费进账,船上载人之后空间都没有了,所以这次货物上您收获不大,就一些从瓜德罗普岛搬上来的可可、咖啡、生姜,以及按照您要求采购的药剂和炼金设备。”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觉得至少半个月前你们就该回港啦?”   “是这样的,一些居民要求去法国殖民地,我们就去了路易斯安那顺便补给修整,他们大部分在那里下了船。”   “那些剩下的白人就都是幻想号上逃出来的水手咯?你们真胆大,他们要是遇上英国军舰检查说不定会被认出来,这样的水手现在能跑什么航线?”   “下次我们会更谨慎,不会再发生和英国人遭遇的事情,那些水手拉波特先生一直在船上教他们法语,”尼奥补充道。   弗里兹很是无语,这都什么事,真法国人要装成美国人,真英国人要化妆成法国人,自己手头这些稀里糊涂的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趟稀里糊涂的走私就这么结束了,此时的美国海岸边没有海岸警卫队,因为联邦政府没钱啊,战争结束之后一屁股战争债务的美国政府拍卖了所有的海军船只还债,至少1794年之前美国海军是已经被国债消灭了,虽然汉密尔顿提议过征用新英格兰的小型cutter来缉私,但新英格兰走私者能烧英国缉私船就能烧美国缉私船,最后就只停留在提议。   让人很无语的是直到19世纪末走私在美国都不是刑事犯罪,被逮住的走私者甚至不用进监狱,也就难怪他们屡禁不止了,这种情况下建国初的美国对外国商品征高关税会有用?   “对了,萨拉妮娅号把乘客卸载之后先去弗吉尼亚跑一趟,那位美第奇先生在那边帮我收集矿石,你们去把石头运回来。接下来把两条船都停到萨斯奎纳河的河口,一定是淡水里边,停一个月吧,把船里里外外清洗一遍,再出来做些货运任务,差不多是五月份就该去捕鲸了。”   经过近一年的航行,船壳上生满了藤壶、贝类,船板中可能还有船蛆,更换船板太贵工期又长,悬臂结构上坞极为困难!一个办法就是驶入淡水中航行一段时间,这些海生物就会因不适应淡水环境死亡。   送走这些水手不久,尤金也寻上门来,炫耀式的显摆那一套英国陶瓷茶具:   “弗里兹,我这趟总算没有白跑,你看这瓷器多漂亮,像珍珠一样洁白光滑,以后有再去圣厄斯塔蒂斯岛可别忘记我啊!”   “英国货?你呀,真是不明白这一行的窍门,有需要直接去向英国人订货,让英国船送去加拿大,然后用新英格兰的船给你运过来,那不快的多吗!”   “你怎么总是这么清楚呢,你认识新英格兰的走私船?”   “当然,以后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圣厄斯塔蒂斯岛不久又被英国攻占,彻底衰落,自由港的衣钵被新英格兰航海者接过,自此新英格兰成为最大香料和蔗糖中转中心,注意是中转,普通美国人还是享受不到) 第二十四章 愚人金   最早哥伦布从加勒比群岛带回了少量的金饰品,之后西班牙人在印加和阿兹特克的一系列巨大收获证明美洲真的有很多金子,因此当欧洲人登上北美海岸看见土著人身上、武器上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时他们大喜过望,然而他们的惊喜很快就被证明是一个错误的玩笑,那些看起来金灿灿的东西只是一种同样是金黄色的矿物——硫化亚铁。   但还是有许多头铁的欧洲平民不信这个邪,他们只带着很少的补给品和鉴别黄金的药剂登上了开往北美的船,只要找到黄金就能衣锦还乡,带太多补给品干什么呢,于是他们经历了一次次的失望,终于证明在这块土地上发现的金闪闪的东西都不是金子,身无分文无法返乡,在接下来的寒潮中冻饿死去。   这并不是他们的神跟他们开了恶毒的玩笑,美国立国之后直到西部大金矿发现之前这五十六年时间一共才开采约合四百四十五万英镑的金子,占尽大西洋航运地利的美国东部发现的多是被称为愚人金的硫化亚铁,东、中部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尽吧。   对别人来说废物一样的愚人金对弗里兹来说却大有用处,弗里兹心心念念很久的乙酸乙酯缺少一样重要的催化剂难以生产,那就是浓硫酸,硫酸已经被炼金术士发现了很久,但是从欧洲来的硫酸很贵,而且很难大量购买,为了制造那个水雷引信弗里兹在买硫酸上就花掉不少钱,而硫化亚铁正是后世生产硫酸的主要原料。   1746年欧洲就已经开始使用铅室法来生产硫酸,这个工艺中学课本都有提到,弗里兹可以借鉴但眼下并不需要,因为弗里兹需要的量暂时还不到需要采用工业化连续生产的地步。   把阿德里安派去弗吉尼亚是弗里兹的主意,宾州萨斯奎纳河两岸的矿石种类他现在已经大概有数,虽然也发现些伴生的硫化亚铁矿藏,可是含量太低以眼下的技术条件不值得开采。   而弗吉尼亚出产的愚人金那是真的曾经愚弄过人,1609年探索弗吉尼亚的约翰.史密斯兴冲冲地运了一大堆“狗头金”回英国献给国王,结果可想而知。   弗里兹手里能使用的设备都要自己去打造,大规模生产的设备能同时耐高温高压和酸碱腐蚀,18世纪末他上哪去找这些材料,因此他即使想把最先进的化学生产工艺用起来都是有心无力。   但在古代愚人金却可以通过简单的办法制造出绿矾,而用炼金设备蒸馏绿矾就能得到绿矾油,也即是硫酸了,这便是弗里兹眼下制取硫酸最简单可行的办法。   另一边的好消息来得更快,在巴尔的摩南边一个二三十公里叫小潘泰克斯的地方地产经纪人帮弗里兹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地方,靠河临山有两条小溪从山上流下,经过长期开发山上土层很薄,雨水冲刷的多处露出山石,已经变成了种植者心目中的劣地,但让弗里兹最为看中的是溪流上游都有多个浅潭,稍微改造一下就能筑起小水坝,蓄水之后水流动力的问题就解决了。   两千英亩土地原主人只要价两千五百,瓦伦堡实地去看过告诉弗里兹河面比较宽,但是水量不大,好在离入海口更近只有不到一英里,平地面积大约有近五百英亩,弗里兹考虑一下觉得距离和价钱都很合适就让瓦伦堡先将土地买下。   河水浅不是问题,距离这么短,只要建造一条平底驳船慢慢撑到河口海面停泊的海船上接驳就行了,几年内这个工场平日的物流量也就是些煤炭和工人的吃喝,驳船足以应付过去。   那边瓦伦堡一买好土地,这边弗里兹就去温斯罗普暂住的自由黑人中招人,制镜厂招工,吃穿住都包,和白人一样的工资,除了不发媳妇,这么好的条件你们还等什么呢!   这些黑人获得自由后对美国也是颇陌生的,一些人还需要补习英语,不过没关系,法语总能听得懂吧,雇主就是法国裔还担心无法沟通吗。   一开始他们对这么好的条件颇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等到第一批工人前去体验了几天全包的待遇后,之后前往制镜厂上工的黑人就多起来了,毕竟温斯罗普这边只有住的,糖厂主人会每天送一些制糖剩下的粮食渣给他们,看着做水手的黑人喝酒吃肉,制糖的黑人每天也有两顿肉吃(怕肉干放坏,增加了一顿),他们都想找份活干。   去了先建造自己住的木屋,然后是帮助搭建一个窑炉,弗里兹从海边制盐人那里收集来不要的白色碳酸镁先放炉子里烧成氧化镁,接着混合上粘土成型晾干后送进窑炉里边烧成耐火砖,因为美国铝土矿品位不高弗里兹就不去费那个力气烧氧化铝了。   这些烧好的耐火砖马上又用来砌其他窑炉,除了熔融玻璃的窑炉外还要建十多个退火窑,用来把制好的平板玻璃进行退火。   不同的窑炉之间用行驶在铁质轨道上的平板车进行运送,每一样都需要去外边专门定制,需要投资五万美元实在是一点都不多。   当然了烧耐火砖的窑以后也能烧红砖,如果有这个市场需求,弗里兹决不介意顺便多赚一点。   制玻璃一系列窑炉建设完全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烧制耐火砖的过程很慢,定制品加工更慢,弗里兹没有必要白白等待它们全部建成,他可以先紧着手头的人力先建设架高的水渠和水车,当然还有重要的一样东西,炼硫磺的窑炉。   从汉代起中国人就会用硫化亚铁烧制绿矾(皂矾),在这生产过程中发现了硫磺,工艺几千年发展下来都没有太大变化,硫磺产率只有4%左右,绿矾产率也更没有可靠统计,但是烧制过程中产生大量的含硫废气,环境污染却是非常厉害,飘到哪里那里就树枯草黄。   明代的《天工开物》中对此有记载,掘取其石,用煤炭饼包裹丛架,外筑土作炉。炭与石皆载千斤于内,炉上用烧硫旧渣罨盖,中顶隆起,透一圆孔其中。火力到时,孔内透出黄焰金光……其炭煤矿石浇取皂矾者,当其黄光上走时,仍用此法掩盖以取硫黄,得硫一斤则减去皂矾三十余斤。   直到特殊时期,经过苏联专家改进,劳动者继续摸索,才摸索出提高硫磺产率的新工艺,可以把硫磺产率提高到20%,对建造的要求也不高,拿到这来简直是18世纪的新高度。   只需要依山就着地形挖掘出炉身,用条石、石块砌好,抹上石灰填缝,外面再用湿泥土密封,上面用耐火砖砌出烟道,通往一个巨大的冷却室,用石板和耐火砖沿着墙体砌好,这就是炉身主体,再建好两道俗称小气道的烟道通往烟筒。   将愚人金和煤炭都粉碎后按照一定比例一层矿石一层煤粉的铺好,一共要装填十层,这时候用铁条或者铁板盖上炉顶,冷却室上面再用铁条、耐火砖、木板和泥土封好,留出几个气眼。   从炉底点火,等到可以看到炉中第一层矿石已经红亮时再封死气眼,用耐火砖和泥土封住炉门。   等到三天后揭开炉顶,让炉渣加速完全冷却,从冷却室刮取硫磺,从炉身中取出炉渣,里面成分比较复杂,除去氧化铁、少量硫、未反应的煤炭和矿石外,就是以绿矾为主的硫酸盐了。   整个生产过程现场还是烟雾弥漫一股硫磺味,总有封泥裂开的地方,但有毒气体太厉害人不能靠近去修补,从高高的烟筒中跑出来的二氧化硫废气被风吹的很远,没办法,这个年代的化工都这样,制硫酸铅室法处理没有吸收完的二氧化硫也是一样困难,而且废气还要更多。   取出的炉渣放在露天挖好的池中浇水助其氧化,一定时间后取出放进炉中烘烧,等炉渣烧的发白后浸入水中,把浸出的绿矾水过滤,在铁锅中熬到起皮冷却就得到了与杂质分离,含结晶水的绿矾晶体。   接着就用炼金蒸馏设备蒸馏绿矾,在旁边用铅皮做成的冷却室中就能收集到硫酸,经过浓缩工艺后就能得到浓度98%以上的浓硫酸,这就可以用来制取乙酸乙酯了。   (浓硫酸也是危险品,恕浓缩过程跳过)   整个周期非常漫长,倒是很适合18世纪这种慢悠悠的节奏,传递消息要很久,建造一个房子要很久,没有现货的工业品,从定个货到拿到货也要很久,哪怕是打仗从宣战到打起来也要很久,没有个半年一年的都不正常。 第二十五章 铅钾玻璃   以一周烧一次硫磺的频率,弗里兹慢悠悠的制着绿矾,等待着从各处工场定制的零部件交货。   此时从海外进口的硫磺只需要一磅两美分,从成本上来说用愚人金制造硫磺是完全不划算的,虽然每周下来都能产出几吨硫磺,但和花的力气相比总是要小赔一点。   至少是个替代技术嘛,弗里兹伸了个懒腰,把账本丢到桌面上,漫长的建造周期每天都在烧钱,几十号工人除了体力活什么也不会,又要从头培训起来,简直说起来就让人头大!   烧下硫磺也好,多少对他们来讲是个难受和难过很快就能显现出来的工场生产过程,那些不注意安全劝告吸入了大量二氧化硫的人第二天就会发现自己的肺不舒服,虽然是个过几天就会好的毛病,很容易就给他们长了记性,安全的要求不是儿戏,要是被熔融的玻璃烧到烫到的烧伤可没有几天能好起来的。   眼看着欧洲战争在即,铅和铅白的购买也会受到影响,市场供应吃紧,弗里兹把美第奇先生又打发出去了,好歹发现个铅锌矿吧,都不需要多大,只要今后能保证在国内自己铅白供应跟得上就行啦。   让后世人难以理解的是,18世纪西方的玻璃并不是后世那种钙钠玻璃为主,西方这时候的玻璃是铅钾玻璃,所以它们的制造过程中并不会遇到让人疑惑的玻璃发红发褐的问题,原料都完全不一样,当然就不会引入可恶的氧化铁杂质。   石灰石中的杂质含量其实相当多,看它那个灰扑扑的样子就知道了,高纯碳酸钙的石灰石是汉白玉那样白色的,石灰的纯度自然和铅白无法相比,草木灰在使用前也要水溶滤去杂质提纯,制成品杂质少当然很正常。   所以弗里兹不再疑惑为什么加硼砂把钙钠玻璃中的铁杂质控制在亚铁这技术西方明明要很晚才发现,那为什么航海家们用的望远镜和各种玻璃镜子都是非常纯净,因为人家欧洲中世纪后的玻璃一直是水晶玻璃和铅玻璃好吧,铅玻璃技术是首先由英格兰人乔治·瑞芬史考夫特于1674年发现的,水晶玻璃则是穆拉诺岛的威尼斯人15世纪开始制造的,1409年才第一次出现水晶玻璃这个名词。   说到这不得不提到古代中国的铅钡玻璃,因为上层社会对玉器的嗜好,古代中国工匠有意识的把铅钡玻璃制造的如同玉石一样,而不是纯净透明,中国古代铅钡玻璃就此走上一条邪路彻底回不了头。即使东汉年代也曾短暂制造过透明铅钡玻璃,甚至后来也出现过铅钾玻璃,但琉璃这个中国古代铅钡玻璃种类给最终还是人留下类似玉器或瓷器的审美印象。   生产铅玻璃的好处对玻璃生产者来说是毋庸置疑的,可以生产出外观更纯净漂亮的玻璃制品,熔点比埃及配方的钙钠玻璃低生产环境不再那么严苛,硬度也降低了这就使玻璃工匠更容易通过打磨来修正玻璃表面的不平整,亮度变高了更适合奢侈品的身份。   弗里兹当然没有那么执着非要去生产钙钠玻璃,如果制造难度和成本不会更低他决不会考虑,至少现在的玻璃镜子仍然是奢侈品,用铅钾玻璃才对得起这个定位。   对比很多听说过的平板玻璃制造工艺,弗里兹发现凡是需要大量动力的方法自己暂时都不要想了,所以浮法玻璃生产工艺虽然很好很强大,但想一想就算了吧。   倒是一种法国人在19世纪晚期还在使用的平板玻璃生产技术略为改进一下就可以拿到18世纪来用。   这种制造工艺听起来都很玄,用一块薄金属板从一炉熔融的玻璃中蘸取玻璃,然后把这块金属向上提,利用一个特殊的冷却装置来使离开液面的玻璃料液立即开始冷却硬化,不会因为表面张力的原因变的向中间收窄和厚薄不均。   不用怀疑,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废品,但是相比起擀披萨饼一样把熔融玻璃擀平和吹个玻璃泡慢慢拉长拉大,加工成圆筒再碾平,产品的制造速度和对工人的熟练程度要求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重要的是怎样立即发现玻璃厚薄不均和表面不平整,当然实在不行退一步,经过十天的退火之后发现也可以接受,起码这个时候轻微的不平整还能用打磨的方法处理,属于修补之后可允收。   弗里兹的设想是两种,一种是量规,在玻璃还炙热时就能放在上面,观察量规下表面是否有细缝,以此判断是否不合格。   另一种是镜面法,将结束退火已经完全冷却的玻璃浸入到水槽中,水面下是半槽水银,将玻璃板放在水银上任其自由漂浮,形成一个完美的镜面,检验人员用专用的检验用图案挂在镜面上方一定距离进行移动,观察图案是否发生变形,以及标记出变形的区域。   这两项措施可行性都很高,而且毫无疑问可以立即发现大的问题,不至于已经制成镜子后才发现镜面的瑕疵。   不过如果不是用来做镜子,仅仅用来做温室或者透明瓦,这样的大块平板玻璃即使有一点点变形或厚薄不均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它的均匀性不出意外的话会很好,因为铅玻璃较钙钠玻璃粘度小,表面张力更低。   而制镜还有一样关键的操作工艺,那就是镜面反射材料,早期的镜子制造大量使用锡汞齐,蒸发水银之后留下锡层就形成了良好的镜面效果,但水银很贵而且汞蒸汽对人体是剧毒,这不是弗里兹能放心使用的材料。   另一种方法是化学方法,通过硝酸银还原法,在玻璃上镀上一层化学银,效果嘛不用说啦,21世纪的镜子还在使用这种方法,唯一的问题就是硝酸银从哪里来。   在18世纪的时候硝酸普遍还是用硫酸来制取的,只要市场上还能买到硝酸盐,弗里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没有镜面材料可用,三酸两碱是化工业的基础,前期通过焙烧愚人金制造的绿矾油足够应付少量镜子的生产,等到产量增大那就不得不考虑改良铅室法大量制造硫酸啦。 第二十六章 要来的总会来   玻璃窑建好弗里兹立即组织了第一次试烧,之前他好不容易从宾州兰开斯特玻璃厂挖来一个技工,尽管如此弗里兹对他的产品并没有太多期待,曾经风云一时的兰开斯特“冯.斯蒂格尔男爵”正处在风雨飘摇中,他奢华的生活排场固然让他打开了美国上层社会的大门,但仅此而已。(这个造玻璃卖的人排场像男爵,不是真有头衔)   弗里兹现在越来越清楚,新工厂的工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他们过去干过什么,玻璃窑既然建好总要让工人们先熟悉一下,才能暴露出问题。   等按技工指点烘好窑,把空出来的人分好组打下手和在一边观摩,那位叫亨利.梅森的技工就上场了,他先把炉温一级级逐步升高,等到几种原料开始融化就知会烧窑的人控制温度,温度已经可以不需要再大,然后不停的搅拌直到原料全部变成一团红亮的玻璃料。   弗里兹这次制作的鼓风设备并不是风箱,而是很类似离心叶片式鼓风机的式样,类似的东西白人还没有,弗里兹在外边罩了一个很像横着放倒的立式风车的装置,保护知识产权总要不遗余力。   风先灌进一个大皮囊再从分管进入不同的窑炉,调整进口处的软皮管就可以控制风量的大小,很方便但缺点是不那么耐用。   梅森用长柄铁勺挖出一团红热的玻璃放在工作台上,固定于另一根长铁棒顶端,然后又重新放入窑里加热保持温度,取出来由助手手持铁棒轻轻转动,他拿着铁质工具对着这团玻璃进行加工,玻璃一但不再红热有些发黑他就重新放回窑中加热,这样反反复复经历了几个小时,他终于疲惫的完成手中这件作品,有两边把手充满古希腊风格相当于一个大水罐体积的玻璃花瓶,花纹精美壮观又晶莹剔透,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此刻身穿鲸皮防火皮衣的梅森和助手已经全身都被汗水泡透,顺着脚流到地上留下一片片小水渍,他们中途不停喝弗里兹给他们准备的糖盐水才没中暑。   “这件作品是献给您的,尊敬的萨瓦兰先生,创作也需要灵感和激情,这件作品是我干这行以来最满意的,一定能为您的客厅增添光彩!”   弗里兹也把目光从花瓶上收回来,但他想的可不一样,“这样的杰作光是装饰我的客厅有什么意义,我打算把它捐给州政府,摆在大厦入口处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它,下面做一个底座,同时镌上你的名字和奇迹制镜厂(缩写M.M.M)的名字,把字母描上金,那样多少年后还会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字!”   梅森证明他的技艺出众,弗里兹证明玻璃窑炉的炉火控制和保温效果达到预期。   光用耐火砖保温当然不够,弗里兹在窑炉的中间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石棉,1792年就有人在宾州开采石棉,美第奇先生的旅行也搜集到石棉的产地,在土地还没买下之前弗里兹就已经订购了一大批。至于尘肺和致癌,在包的好好的炉子边上工作又怎么会吸入呢,接触的时候有防护就没问题了。   不过拉玻璃板的玻璃窑对手工玻璃器具生产者来说实在是太大,弗里兹检讨自己的失误,很快给梅森建起另一座规模小很多的玻璃窑,够他平日使用。   等着别人交货才能做下一步,这等待的滋味难受死了,梅森天天制造玻璃日用品,至少是能把雇佣他的薪水挣回来。黑人工人也从起初的单纯围观到想一试身手,弗里兹没有反对还很鼓励,试一下手感知晓一些玻璃的温度和玻璃液粘度的关系对未来拉制玻璃板是有大帮助的,如果都不敢接触红热的玻璃液那以后这活谁来做呢。   好的是在梅森指导下,一些黑人工人制造的杯、碟等较简单用品可以马上投入市场,在弗里兹帮助下彩色玻璃制品也制作出来,对暂时没有办法投产玻璃板的制镜厂不无小补。   弗里兹难得的闲下来,隔几天写一封信向雪松溪报平安,然后就是在工地上转转,要不就是在桌上继续那些自己永远画不完的图纸。   有瓦伦堡出面跑腿糖厂的股份事宜已经全部办妥,鲍勃和马塞尔各自暗中较劲把雪松溪的管理也搞的能对付过去,拉波特带来的那些他庄园内的自由黑人一些去了铸炮厂,另一些被他带上船学习航海打算成为水手。   但四月底的一天,弗里兹平静不久的生活又一次被打破了,急匆匆驾船赶来的卢伯特和拉波特带来了突发的消息。   “什么?被游民和水手袭击糖厂?”弗里兹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捏紧了拳头,“损失怎么样?”   “我们并没有损失,那些恶徒手持棍棒冲进居住区企图殴打黑人和肖尼人,为首的几个马上就吃了苦头反被打倒擒住,然后在黑人和肖尼人端着的六十多支火枪面前其他人乖乖散去,那几个带头的被肖尼人用他们带来的柏油淋了一身,灰溜溜的跑掉啦!”   拉波特抢先回答说,弗里兹很是狐疑的盯着他几秒钟,“那几个带头的你们就没审问是谁指使的吗?”   “这事突如其来,以前都好好的,马里兰的人几十年没跟印第安人打过仗,平日里对印第安人和黑人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问过他们是怎么来的,他们说是在酒馆里有位先生读着报纸大声嚷嚷,说有人雇佣印第安人和黑人水手,要抢走他们的饭碗,所以很快聚起了一群人!“   “等一等,”弗里兹看向卢伯特,“你刚说是在巴尔的摩酒馆里有人煽动水手?那么远的路被煽动的人就走过来的吗?”   “这个我留意过,他们在码头裹挟了两条空船过来的,事后我调查了一下,船东是不同的人,应该是被牵连,”拉波特补充说。   弗里兹思考着这次事件到底是针对着谁,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些肖尼人和黑人水手。   “对了,我们在巴尔的摩果然找到了他们口中的那张报纸,”拉波特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指给弗里兹看。   这份名为《宾夕法尼亚每周新闻和广告》的报纸上刊登着一个报道,讲到费城、新英格兰、马里兰等地使用黑人做为工场劳动力和水手,造成白人贫民生活更为困难,然后更是用大段的文字讲道:   “当下韦恩将军正率领着美国大军在西北前线向冥顽的红人部落进攻,这些卑劣的人拒绝了美利坚联邦的多次和平努力,一次次抢劫大河上的航船和拓殖的平民后杀害他们,每一天深入蛮荒的大军都要花掉我们无数美元,就在这样的时候竟然有人雇佣肖尼人做水手,任由这些间谍嫌疑人走遍费城、纽约这样的每一处重要城市打探我们的情报……”   “哼~,”弗里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后面的都不用细看,前面说黑人全是烟雾弹,这文章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过煽动者没想到巴尔的摩没有边疆那么些日常携带武器的白人,所以那些水手和游民仅仅只装备着棍棒,太让他们失算了!   一旦双方驳火造成死伤,后果就难以收拾,无论是肖尼人复仇,还是白人社会的恶意被有心人掀起巨浪朝着肖尼人和自己扑来,这都是难以收拾的残局。   这些阴谋者想要从这一系列的操作中得到什么呢?让自己不好过是肯定的,奇迹制镜厂还需要股东的事情自己一直是悄悄打听,未曾表示过资金困难,不过现在黑人太多倒是个麻烦,只好等以后续建改良铅室法硫酸线时招些白人进来平衡一下。   阴谋者绝不会只来这么一次就罢休,下一步他又将从哪儿下手呢?   弗里兹手指敲着桌面,想到了一个名字,西蒙斯.美第奇,这位的身份资料在费城已经是毫无破绽,包括政府里经手的联邦雇员都已经在去年那场瘟疫中死光,但他来费城前的假资料自己之前却没有办法去弥补完善!   美第奇家族在欧洲是出了名的绝户,在美国有大字不识的文盲移民登记时胡乱填上去这听起来很合理,可是这位胡乱填写的人总会留下痕迹,他应该是西蒙斯的上一辈,弗里兹揉了一下太阳穴,大意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需要完善他上一辈的资料,一旦有人调查自己,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股东也会进入那些人的视野,自己确实是被和平假象迷惑,大意了!   眼下自己是不能去搞这些东西,只有委托他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欠他人情,下面该怎么还啊!   想罢弗里兹有了决断,对瓦伦堡说:“我需要离开一阵子,这里你来帮我照看,窑炉的建造还要继续下去,那些交付的零件和车辆让梅森先生来负责安装,现在我不得不去处理这些事情。“   “可惜这事上我帮不上什么忙,您需要先去找到您的朋友商议一下,“瓦伦堡有些遗憾的说。   “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就要去拜访里德.富勒先生,这次袭击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算了,至少州政府要为治安做出个交待,糖厂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第二十七章 要去的总会去   等弗里兹回到温斯罗普糖厂时肖尼人都在忙碌的收拾准备着什么。   “你们准备干什么?我在这里一天就会一直保护你们一天,我已经向州政府抗议过,他们答应会搜捕那些捣乱者。“   弗里兹向尼奥说道,这次的突发意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谢谢你一直来的照顾,弗里兹朋友,我们并不是这里的主人,如果别人不欢迎我们要我们走,我们就会自己离开。“   “可是尼奥,你一直以来学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应付出现这样的情况吗,如果这片世界再大也没有一寸土地可以给你们容身,你们将到哪里去呢?“   弗里兹着急的说,在哈里斯堡遇到民兵时肖尼人也没有选择退却,今天这是怎么搞的。   “其实有一件事我早就应该告诉你,去年先知写来的信中就讲到,如果事情起了变化就回去吧,那个时候先知还说战争首领的大军召集命令已经被信使送到他的手里,我们回去还是不回去,我们自己可以来决定,“尼奥淡淡的说。   “而且我们继续在这里会给你带来烦恼,你给了我们想不到的各种好处,我们再回去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啦,昨天事情发生之后我们所有人坐在一起讨论下面要怎么做,白人还会再来的,只会越来越多,你们的州府不会逮捕他们,说到康内斯托加屠杀之后我们就看明白了,我们已经被冠上间谍的罪名,他们进攻我们是应该的。“   弗里兹看向其他肖尼人,他们也向弗里兹点头,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真不愿意看到你们离开啊,你们准备怎么走呢?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我们会先驾船沿着大河回到我们相遇的地方,接走眼泪湖,然后一起翻过大山顺着大河去找到先知,这一路我们会走一些只有我们才知道的路线,路上会很安全!“   “那你们收拾吧,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去哈里斯堡,在那里送别。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们需要补足火药和干粮,路上也许还要靠捕猎来补充食物,你能帮我们那就太好了!“   弗里兹转头找到法贝尔,让他安排黑人一起帮肖尼人制作干粮,糖、肉、谷物他这里都不缺,弗里兹拿走多少记个账就是了。   “我记得你这里还有些没送去雪松溪的纯酒精,明天也帮我搬上两桶,加勒比货物中的那个豆子都炒熟磨好了吧,带上一桶,和两百磅糖一起装上船。“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安排,你知道那个是不能吃的呀?“   法贝尔后面的话被弗里兹的眼神按回了肚子里。   次日,拉波特驾船,霍尔、卢伯特协助,载着一船的肖尼人向萨斯奎纳河口驶去,路过曙光号时弗里兹让他们也跟上,正好那些瓜德罗普来的白人水手也该动下了,空载的大船进入这段河道问题不大,只是航行稍微有些困难,需要不断的测水深。   “格雷格,我需要你的协助,我给你暗号之后,你要这样……“船舱里弗里兹告诉格雷格一个秘密。   萨拉号轻松的把曙光号甩在了后面,萨斯奎纳河的河面虽宽,但水深却不好说,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被冲入河道中的树桩,需要挖泥船清淤之后大船才能顺利航行。   “我们一起上去吧,休息一下,吃完饭我送你们,“弗里兹对尼奥说。   尼奥也满腹心事的点了头,说走的时候简单,到了这里想法又多出来许多。   经过萨尔法迪一家的收拾,现在营地边上已经大变样了,菜畦里种植的辣椒、西红柿都已经挂果,山上的杂草也被各种牧草取代,那些稚嫩的苹果树苗有的已经开花挂果,经过疏果之后今年可能会有收获。   但迎面走来的彭妮却让弗里兹惊了一下,“你们这是?“   “弗里兹,我结婚的事情没有给你写信,但我们正经是在神父面前举办的婚礼,她选择改信仰我的上帝,以后大家都会是兄弟不再刀枪相向,她会一直过得安全,萨尔法迪一家人也参加了我们的婚礼。“   瑞克埋着头,说的怪不好意思的。   弗里兹看向尼奥,他走上前以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现在我面前的是眼泪湖还是彭妮?“   “我是彭妮,对不起,我一直觉得和你们不一样!“她又捂住了脸,“我发现瑞克是这样好心、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我就……”   尼奥摇了摇头,转向弗里兹:“弗里兹朋友,以后我是火怪,不是尼奥,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讲,“弗里兹说。   这顿饭因为彭妮意外的婚姻显得十分沉闷,直到弗里兹提议给大家烹煮一样饮料改善下气氛,虽然弗里兹很少下厨,但从他手底下出来的新奇东西都是个顶个的好吃,不少人开始期待。   过了几十分钟一大锅褐色的饮料被抬了上来,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焦香,舀起一杯一尝是又甜又香,弗里兹也接过格雷格递过来的杯子喝起来。   “弗里兹朋友,真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你的世界了,虽然我很想留下来,但是我父亲的血告诉我为所有土著民族去战斗的时候到了,如果我们不能让每一个战士都赶去那个战场,我们以后会后悔那一天我们为什么没有去为我们的联盟参加战斗!   也许我会死,但我不会后悔,我已经驾过最快的船,见过了最大的海,最冷的冰,最自由的土地,与最狂暴的风搏斗过,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我以后可以把族人带往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尼奥抱住头,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子一软溜到了地上,这时周围的肖尼人大半都已经躺在了地上。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彭妮也在瑞克怀里软倒下去,只有瑞克揉着头尽力撑住。   “对不起,尼奥,我需要你活着,你的生命只有活着才更有价值!原谅我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弗里兹喃喃的说着,他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那几个高级水手说:   ”把梅克奇先生抬上船,马上开船去温斯罗普补齐出航物资,直接去北极捕鲸,船队我就拜托各位了,工场的事情我交给瓦伦堡先生全权管理,等梅克奇先生醒来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他坚持要返回这里你们就由着他吧。   等这些肖尼人醒过来我会代替梅克奇先生和他们一起去北方,告诉他不要有遗憾,他该看到听到的我会代替他去完成。“ 第二十八章 希望之子   “格雷格,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弗里兹轻轻推了他肩一下。   “不,我要跟着萨瓦兰先生一起去,一路上你一定会需要我,”格雷格反对道,眼睛里闪着泪光。   “傻瓜,让你回去才是为了更好的帮我呢!“弗里兹走过去按住那个小脑袋轻声的说:”我不在的时候谁来帮我盯着那些雇员呢,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布兰顿,你们才是最早跟着我从一无所有的时候开始创业的啊!“   格雷格的两只眼睛忽闪了一下,似乎不能相信听到的话,弗里兹接着说:“我现在和斯塔克斯虽然已经达成合作的意向,但那两个船长我一点也没办法放心,他们是不是在向斯塔克斯提供我们的情报,鲍勃离开以后由谁来注意呢?“   “新来的拉波特我一点都不担心他的经验,我只唯恐他不能和费曼、科恩良好的合作,假如他们之间出现龌龊的时候,谁代表我来按原则处理呢?“   格雷格似乎相信了,弗里兹趁热打铁。   “我很信任瓦伦堡,但当我把三个工场的控制权交到他手里,他是不是会辜负我的信任呢,我不在的时候他是否能继续保持忠诚的品格,也只有你来办这件事能让我放心了。”   “您放心,我会帮您看好这些事业的,”格雷格改变了初衷,转而决定成为财宝的看守者。   “不止是看好,你也要向他们学习每个领域的知识,总有那么一天,瓦伦堡的那个职位我会交到放心的人手里,他要是没有足够的专门知识那该怎么办?”弗里兹把手一摊,又环住他的肩向船走去。   “去北方的道路遥远,还要翻越一座山脉,你只有十岁人小力弱会跟不上队伍,我那个时候怎么能半路抛下你,所以好好的帮我守卫好人心,即使你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会有所顾忌。   至于我,对我来说这只是一趟轻松的远足旅行,没有你我也能照料好自己,你信不过他们么?”弗里兹指了指躺倒的肖尼人。   “我仍然有一个问题,萨瓦兰先生您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危险的战地呢?那里对您不是比尼奥去更危险吗!”格雷格依然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相处这么久,你对肖尼人们怎么看,是不是虽然有许多保守无知,但他们总还是一群热情纯朴的人。可是这样的一个民族不得不走上战场,为了保卫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战斗,对敌对方的我们来说,这应该吗?”   弗里兹看了一眼凝神静听的格雷格:“这对我们两方来说都是错误,美国需要那片土地,印第安人也不肯放弃那片土地,本来他们有机会坐下来和平的让出那片土地获得美国政府的补偿,但当英国人掺和进来破坏和谈之后,现在唯一能够选择的就只有战争。   只有当好人无所作为,邪恶才会胜利!我希望自己微弱的力量能够让结果变得好一些,让双方战后少一些互相敌视,土著人能少一些损失,这样的战争今后再也不要发生!“   “我明白了,难怪他们都说你像一个贵格!”   弗里兹硬生生忍住了已经跑到喉咙口的“混蛋”俩字,拍了格雷格一下,“臭小子,学人多嘴多舌,去船上把我的衣箱拿下来,顺便把拉波特先生再叫下来。”   “拉波特先生,这一趟出去捕鲸的路线由费曼先生来制订科恩、霍尔先生进行辅助,他们三个人都是我非常信任的人,跟着我经历了许多磨难,我希望看到的是你能用好自己的航行经验帮助他们,而不是让他们之间已有的裂痕加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弗里兹直接朝他说道,拉波特看起来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称是。   “还有一件事,我让瓦伦堡先生重新制订出来捕鲸的薪水分账比例,以后不论是黑人还是白人,凡是诚实可靠想加入的我们都欢迎,但需让他们先了解这个分账的制度,你明白吗?”   眼看着萨拉号调头远去,弗里兹向手足无措的萨尔法迪一家点个头走进木屋换上一套旧些的衣服,出来看着躺一地的人叹了口气。   等过了几小时估计酒精已经代谢掉大部分,被自己调出来的断片鸡尾酒放倒的人身体已经无碍,弗里兹招呼萨尔法迪一家人提来清水泼在一个个肖尼人脸上,让他们提前清醒过来。   自己现在对任何风波都无能为力,能够依靠的都是别人二手三手的力量,这对将来继续发展非常不利,文明世界不兴打打杀杀,换成另一种权力的游戏规则,自己暂时只能作为圈外的看客。   自己现在慢慢成为马里兰的名人,但这点名气对改善自己的处境仍然毫无用处,要扭转自己舆论位置上的不利,最好的办法也许是办一份报纸,可是那都太慢了!   一个传奇的事迹会有利的多,让大众知道自己并非仅仅是尊小财神,还是个能够从敌对土著民族大军营寨中安然走出来的勇者,那段经历本身就值得传媒去报导自己的见闻。   在阴谋者的第一回合进攻之后,送走肖尼人让他们待在白人触不到的地方是上策,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出面,弗里兹就想象的到会有另一些报纸驳斥黑人抢占白人就业岗位和肖尼水手都是间谍等无稽之谈。   凡是被点到名城市里的贵格们想必很乐意有个靶子自己立起来承接炮火,另一些教团也并不会赞同他的说法,这事自然就会演变的很热闹。   送走肖尼人说得简单也要讲究方法,一旦失去联系的纽带,那么自己过去在他们身上投注的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   “弗里兹朋友,你这饮料怎么回事,喝完之后比烈酒更加厉害,咦~火怪怎么不见了!”   跳鹿摸着还有些发晕的头问道,弗里兹没空理会他,只是让肖尼人们围过来离自己更近一些。   “你们可能都注意到了,火怪已经离开这里,我让他和船队一起去出海捕鲸,我将代替他和你们一起去北方!”   本来头脑还有些晕乎乎的肖尼人一下清醒了许多,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弗里兹。   “请问弗里兹朋友,你随着我们一起去北方是为了帮助我们吗?”   一个声音问出了大家所想知道的消息,弗里兹点头之后又摇头。   “我是要帮助你们,但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帮助。”   弗里兹在这些肖尼人心目中的地位现在是非常的高,他如果说出要帮助的话那就将真的帮助肖尼部落,一些人兴奋的叫喊起来。   “你们可能对我的话有一点误会,我说的帮助并不是要帮助你们打败美国军队,那种背叛行为没有白人能够接受,我也真的做不到这一点。”   那些喧哗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他们更为不解的看向弗里兹。   “我将向战争首领和敌人的将军游说和平的提议,尽力让你们获得体面的和平,一旦正式开战这一次美军不但有数量上的优势,还有训练组织上的优势,泛印第安联盟毫无抵抗之力,那个时候首领将想得到体面的和平而不可得。”   老实说如果这个联盟的几千战士都是肖尼人,弗里兹还会认为他们有一战的胜率,但联军虽然不乏能战的武士,指挥上却是一盘散沙,能够得到体面的和平已经是非常的困难,他们更可能连体面的战败都不可得。   “您就这么认为我们一定会失败吗,那我们该怎么办?”吼熊问道。   “你们已经被美军一步步的逐出了肯塔基,对于他们的战术你们并没有多少办法,我诚心诚意的愿意作为战争首领的信使去美军那里传递和平的讯息,你们做好自己武士该做的就行了。”   弗里兹想的很美好,却不知道去年战争之前泛印第安联盟真的曾送出讯息提议和谈,却被恼怒的韦恩将军拒绝了,大军已经压上如箭在弦,他对这种可能的缓兵之计嗤之以鼻。   “白人真的愿意给我们和平?”   另一个声音问道,弗里兹想了想回答很困难,只好分开说:“他们也许愿意给你们和平,但他们不愿意给你们土地,你们早已在战场上失去了肯塔基,如果不能打赢这一仗,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把肯塔基也作为条件搬上谈判桌!”   “那我们就去打赢这一仗,我们既然能在瓦巴什河边痛击他们,那再给他们来上一次不就行了!”吼熊接道,转过身高举起他的火枪大声的嘶吼着,下面的武士们应和着发出战吼,接着又唱起了战歌,弗里兹的头从来没有这么痛。   前国务卿杰斐逊是真的想以和平方式得到土著民族的土地,他在1786年曾经宣布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未经印第安人的同意而夺占一寸他们的土地!”   可惜他已经辞去国务卿一职,现在政府中为印第安人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少了。   如果蓝夹克能够信任自己,也许自己能用游击战的办法教他们给美军以重创,但这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只有美国赢得这一场西北角落里的战争,英国才会放弃利用西北地区的部落来影响美国开发西部这种二桃杀三士的恶毒挑拨方式,美国和英国才能在谈判桌上坐下来谈。   美国未来能不能生长就维系与他现在能不能迈过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坎。   重新陷入战争狂热中的武士们没有拒绝弗里兹随行,或许他们希望能在弗里兹面前漂漂亮亮的赢得战争,这样在朋友面前更有面子吧。   在弗里兹和肖尼人背着给养大汗淋漓的翻越阿拉巴契亚山时,尼奥在曙光号的船舱里醒来了,他用手支着头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我怎么在船上,我不是已经和弗里兹他们一起到了哈里斯堡营地吗?”,尼奥困惑的想,咬了下嘴唇确实不是在做梦。   喝断片之后的事情已经全都记不清了,自己是怎么又稀里糊涂回到船上的呢,那自己的族人们呢?   用力拉开船长室的门,尼奥控制着还有些摇晃的身体走出门外,极目之处已尽是蓝色的大海。   “船长,你醒啦?”格雷格迎上前来,“这是萨瓦兰先生嘱托一醒来就交给你的信。”   尼奥用有些发抖的手拆开信封,里边果然是弗里兹用英语写的信,言辞比较简短,字迹比较随意,应该是在萨拉号上草成的。   “请原谅我这次的冒犯举动,我从未想过用武力胁迫你们,所以只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留下你,你是族人能够正常存续的希望,你不该轻易的战死在那一片未来也无法保住的土地上。   我想过假如你战死了,那我重新寻找一个能将你们的民族从不停流浪的生活中带出来的人会怎样,但我很快发现即使在白人中也少有人明白你们民族的危机,我根本找不到第二个能代替你的人。   有一天当所有印第安民族都战败的时候,他们还有机会去海外掌握一块能让自己健康繁衍的土地吗?他们还能继续搭乘着海船往来于大洋,捕获足以带给后辈们生活希望的巨兽吗?   你是肖尼民族能否抓住这个生存机会的希望,我不想你把自己浪费在一发炮弹就能惊得转身而逃的联军战阵里,我代替你去履行朋友的业务,我要游说双方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没有人会质疑你的勇气,你来到白人世界冒过的险已经足以让你在各个部落中获得名声。   把你自己的性命保管好,等我从西北地区归来时愿意接受你任何愤怒的报复。   来自冒犯你的人_弗里兹.萨瓦兰“   “这个傻瓜!”尼奥起初把信纸捏成一团,打算撕碎扔掉,可充溢他心中的愤怒却在这时如同被砸破的酒桶中酒浆一样飞快的泄了出来。   尼奥看向船上众人,除了大副二副和黑人水手外还有许多来自瓜德罗普的白人水手,他们的视线都隐隐约约的放在自己身上,一些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尼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疼痛带来的刺激驱赶走头脑中最后一丝困意,他走到费曼面前挺起胸问道:“费曼先生,今天的航行计划是什么?”   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失望的叹气声和一个兴奋的声音,“你们这一周配给的啤酒全都是我的了!”   尼奥的视线扫过去,那个声音立刻安静下来,虽然他不再发声,但尼奥知道那是谁,幻想号的舵手,史蒂夫.伯克。 第二十九章 大河之畔   白鸟像一只矫捷的美洲狮三两下爬上一棵加拿大铁杉,从稀疏的枝干间向前张望,虽然看不到人影,但山间轻风送来的烟味还是提醒着他附近有拓荒者在活动。   跳下树他不再犹豫,返回溪谷的出口,摆上了一个石堆,插上树枝留下自己人能看懂的记号,向溪谷的另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他的身影消失不久从溪谷的一头慢慢钻出一群人,三十多个男男女女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人人都背着沉重的背篓,他们全副武装即使女人也带着一支枪。   弗里兹走在人群中间,他一身轻松只提着自己的箱子,脚上的鲸皮靴已经被山间锋利的碎石划开了几道小口子,不过年轻的身体没有感到一丝疲惫,只是不停打量着阿拉巴契亚山区的秀美自然风光,这片石头多平地少、缺少资源的贫瘠土地逃过了开发得以一直保持它原始的风貌,直到两百年后仍然如此。   一行人虽然全穿着白人的衣服,却还是不敢大意,那些与印第安人时常一起出猎交换商品的森林人早就被新涌来开荒的移民驱赶到了更内陆的地方,撞见新来的拓荒者一定不是件愉快的事。   他们此时行走的是武士战道南端,渡过萨斯奎纳河之后向西一点进入深山,这条路远远的绕过卡莱尔镇,当然也穿过那些白人们来来往往翻越阿勒格尼山区的山间小道,翻越阿拉巴契亚山脉后横越西弗吉尼亚到达南方的北卡罗来纳,另有一条早期的战道不必翻山只是沿着山脉东侧南下。   “糖爹,我们应该已经快到老镇子的遗迹了,部落离开之后白人占据那里建起了堡垒和村庄,”跳鹿在一旁说道,他过去为娶妻曾从山那边来过南方,对传说中的肖尼村庄地址烂熟于心。   经过两天的赶路此时一群人已经快要离开马里兰进入西弗吉尼亚的边界,在靠近波托马克河上游南支流的地方曾经有一个肖尼小镇,肖尼人叫它奥佩萨镇,一支强大的肖尼人部落曾经居住在这里,在1711年到1727年期间这里的首领奥佩萨收留庇护那些从马里兰和弗吉尼亚逃出来的黑奴,然后帮助他们前往安全的北方,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议会曾经想用包括枪支在内的白人货物向奥佩萨购买回奴隶,但被他拒绝了。   原来的肖尼小镇既然已经被白人占据当然最好避开那里,枪不离身的边疆居民们喜欢用枪来进行彼此说服。   为寻找新的道路,他们今天已经多走了一段路,负责开路的白鸟带着队伍越爬越高,山间的树木已经从阔叶的橡树、槭树、胡桃等变成了松柏树林。   天色将暗的时候,他们在一座山脚追上了等在那里的白鸟。   “在山的那边,一直都是比它更低的山,我们已经快要穿过来了,”白鸟简单的说道。   一行人借着落日的最后一点余光从山腰翻越了这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满天的霞光还照亮着这片群山,在更远处是一片依稀可见直到天际的平原,那就是西弗吉尼亚。   历史上很长时间里西弗吉尼亚也是肖尼人的猎场,在1768年的斯坦威克斯堡条约后弗吉尼亚白人占据了这里,等到1774年的邓莫尔战争后肖尼人又彻底失去了俄亥俄河东岸的所有土地。   弗里兹打量着肖尼人,他们似乎神情平静,没有那种“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的悲恸,也是喔,他们现在信心十足,准备一战就再次消灭大量美军,拿回肯塔基土地,对之前的故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武士和猎人们解开包裹取出干粮和兽皮,坐在兽皮上就着取来的泉水大口的吞嚼着干粮,每天连续的赶路需要消耗大量的热量,所以肖尼人的身材都很健康结实,相应的他们需要的食物也就更多。   “弗里兹朋友……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两天时间根本走不到这么远,每天……都必须去打猎,不然半路上就……把带的粮食吃光了!”   白鸟嘴里塞满干粮口齿不清的说着,这次的干粮特别一点,没有那么多玉米面,是用鲸油炒熟的粗米粉夹着干肉末做的,不是很对弗里兹的胃口,但是热量管够,为了不让自己身体受损,虽然对这种碎米粒口感比较抗拒,弗里兹还是尽量吃下两块。   “是啊,原来我们穿过这里预计要一个月,现在可能半个月就够了,这干粮真是好东西!”吼熊也对干粮赞不绝口。   方便食品和压缩食品、应急食品是出门者的恩物,但这个年代的军队还根本没有一份份军用速食口粮的概念,因为连那种叫比斯开的奶油酥饼干都还没被发明出来呢,全托穿越者的福现在他们才能享受军队特种食品的待遇,有了轻便的速食军用口粮,军队调动不再需要带上成队的辎重车,灵活性提高很多。   裹上毛皮在山上歇息一晚,次日大家都怀着轻快的心情开始下山,白鸟搜寻半天终于找到一段已被落叶淹没的武士战道,一行人重新回到正途上来那种踏实的心情是语言难以描述的。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还要绕很多路?”弗里兹拦住跳鹿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肯定有很多的白人。”   跳鹿一问三不知,弗里兹干脆也就不问了。   此时的西弗吉尼亚州还属于弗吉尼亚州,那些翻越高山过来的拓荒者烧荒后种植了许多烟草,只要把货物搬运到俄亥俄河边,就可以用船把它运到匹兹堡北方更靠近大湖的地方,再从湖上直接运往新英格兰出口,一张烟叶漫长的旅程养活了一路上的航运者,现在坎伯兰山口虽然已经被开辟出来,但几百公里的陆上运输使用马车还是过于奢侈了。   同样的问题现在也摆在弗里兹等人面前,继续十一路的话不但消耗体力,每天能前进的距离也很有限,在西弗吉尼亚的土地上有许多条河流,顺着其中一条河流进入俄亥俄河,再进入密西西比河顺流而下,离目的地就不远了,唯一可虑的是白人已经把俄亥俄河和密西西比河当做了航运动脉,不免会在水面上遇到。   而这些年来肖尼人啃不动拓荒者的定居点,除了偶尔去定居点里偷几匹马,就一直在俄亥俄河上做些没本钱的生意,屡次抢劫那些载运货物的平底船,直到西北战争开始后频率才降下来。   这样的情况下在河面上相遇,对面肯定不会让你和平通过,只怕吼熊和跳鹿也是同样想的,决不能放过对面的肥羊。   “我们继续走战道,没有多久就可以进到卡瓦诺河,顺着这河就可以去俄亥俄,但是白人在河口的位置修了一个军事堡垒(即1774年point pleasant战场),我们要偷偷越过去很困难。”   听完白鸟介绍路线,弗里兹问道:“除了这样走我们还有其他路线吗?“   白鸟在泥地上用箭头画了几条道道代表河流,指着一条条说道:“离我们最近的是莫农加希拉河,从这里划船会一直到皮特堡,红衣军撤走后那里就只有美国人;渡过去前面还有一条小卡瓦诺河,也直接流进俄亥俄河,也会流经皮特堡。”   看起来走小卡瓦诺河也不远啊,那为什么白鸟不推荐呢,弗里兹暗暗想。   “两条河之间的土地有许多白人已经在那里定居,我们如果这样子过去等于要直接穿过他们的村庄和城镇,”白鸟说完看向带头的几人。   弗里兹扫了吼熊等人一眼说:“你的意见呢?”   白鸟盘坐起来,“如果要避免遇到白人发生冲突,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直接从莫农加希拉河顺流而下,但水路曲折会长上几倍,一路上经过的白人城镇也不少。”   这真是让人难以决断的难题,看起来都有风险,没有办法直接避开人群。   “如果困难都差不多,我想知道小卡瓦诺河那边造船的树木还会有剩下的吗?”弗里兹问道。   “我们放弃这片猎场已经太久了,已经没有人还向下一代讲述这些故事,我们都不知道,”吼熊回答的很大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建议继续前进,等到了莫农加希拉河边,白鸟从猎人中选一个精明干练的,两条河边分头去侦察,其他人在森林里收集造船的物资,我想没有人带着树脂吧,造至少三条船我们需要的会很多。”   弗里兹提议道,肖尼人围坐起来用他们的语言讨论一场,也同意了这套先侦察再决定的方案。   这里的松柏林中缺少生气,没有多少猎物,那些翻过山来拓荒的白人一开始都没有带着粮食和家畜,只能靠打猎来维生,等到一个个村落形成,他们就在这块土地上站稳脚跟。   这些人以后需要大量的牲畜,弗里兹暗暗计算着,从这段时间打听的情况看,那种毛驴一样大的牛32头就可以换640亩土地,用马来换就只需要8头,在这边繁育牲畜也是一片蓝海啊,很多因为运输不便无法把粮食运出去的农夫未来可以用玉米来养殖夏洛来牛,之后无论是牛自己走着出去还是做成干肉运出去都会容易很多。   此时的美国农夫还没有推广犁铧,一方面因为牲畜都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普通农夫攒下一点钱后当然是优先买下更多的地;另一方面因为他们祖上都是被英国扫地出门扔到新大陆的贫民什么都不会,没有使用犁铧的经验他们用起来完全不像样,曾经有个农夫从旧大陆弄来一个犁铧却怎么也用不好,被围观的印第安人戏称为“白人用来活捉马的新玩意儿”。   两天后侦察的猎人都回来了,他们各自汇报侦察来的情报,首先是莫农加希拉河两岸的村庄比较多,每个村庄人口其实很少也就二三十人,跟肖尼人数量差不多。   接着是白鸟侦察小卡瓦诺河的情况,据他所说到河水能够行船的位置居民点都很少,那边从阿拉巴契亚山延伸出去的山地太多,恶化了种植烟草的环境,一路上他只发现有一个大的居民点,河边的树林不算茂密,但大小用来造划艇却是已经够了。   这样比较下来,所有人都倾向于再走一些路去小卡瓦诺河边造船,眼看困难将要得到解决,所有人都开心起来。   一路上经过山间两处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的印第安村落,是这片土地上曾经居住过的卡瓦诺人留下的,他们被易洛魁人逼迫从北方来此定居,后来又再次被逼迁走向北托庇于萨斯奎纳人的村落中,逐渐成为了一个消亡的民族。   其实土著民族间的战争往往不是以杀死对方为目的,最强大的武士都装备着硬木制成的战棒,形状像是一个拉长的巨大逗号,打倒敌人之后由其他战士把倒地的敌人捆绑或是杀死割取头皮,俘虏很多时候会加入部落成为新的成员。   历史上易洛魁人发动“悲痛战争”的目的之一就是从其他民族掠取人口,补充自己在天花瘟疫中损失的人口,虽然他们使用了火枪这种不文明的武器,但战争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对手。   只有勇于战斗和改变的民族才有机会把自己的名字流传下去,美国的肖尼人社区一直延续到进入21世纪还被人尊重。   “看,那么大的烟草田!”跳鹿指着前方说,那确实是一片绵延几公里的巨大烟草田,弗里兹一下子怀疑起白鸟所说的居民点性质来。   很快他的怀疑就得到证实,一群黑人在监工的看管下走了过去,这么大的整片烟草田只可能属于一处种植园,不过那带有斜坡具有堡垒风格的‘定居点’应该是种植园主的要塞,他们除了防备印第安人也要防御黑人们暴动的怒火。   “我忽然有了别的想法,既然我们都是白人的穿着打扮,那么我们坐在一艘平底船上岂不是更加合理?”弗里兹朝吼熊说道。   “你是说,从他们这里借一条?”吼熊很快心领神会。   种植园的主人从未想到晚上会有一群不速之客闯进码头,那些黑人奴隶也曾经乘无人时跳上船打算逃跑,但他们从未学过驾驶帆船,盲目的扯来扯去只会把帆索绞成一团,是以码头上几乎无人看守,如果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白人也算的话。   十鱼一箭射死了汪汪报信的看门狗,其他人赶紧登船,在曾经去过两个大洋的水手眼里,一条单桅的小船能有什么困难呢,在种植园的人反应过来前,平底船驶出了码头,当然水手们不会忘记把剩下两条船的帆索弄得绞成乱麻。   “现在我们可以白天也大大方方的行驶在河面上了,你们的先知究竟在密西西比河的什么位置?”弗里兹满意的躺倒在船板上,此行最麻烦的一段行程终告结束了。 第三十章 再会黑脚   小卡瓦诺河不算长,全流域只有大约200多公里,从出发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平底船就驶入了俄亥俄河,从俄亥俄河上乘夜闯过皮特堡又用了一天多一点时间,这个弗里兹曾经心念念的城市在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从这里开始就经常能遇到来往的其他平底船,跳鹿、吼熊就像老虎看到了猎物般,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几年来肯塔基州的肖尼人在大河上袭击平底船收获颇丰的消息已经传到北方,但传来的一般都是好消息,被定居者设局伏击的消息却很少能传那么远。   弗里兹果断的制止了他们,(军需物资从伊利湖地区转运到)哈马堡再往俄亥俄河下游去的平底船很多是为前线美军运输军需补给的,给这些船押运的已经不是缺乏军事训练的平民,还是不要造次的好。   在俄亥俄河畔的华盛顿堡,安置着大量独立战争后解甲归田的老兵,政府用俄亥俄未开发的土地补偿了他们手中的大陆票,美军每次向西北地区发动进攻都是以这里作为进攻出发基地,这个河畔的堡垒发展到后来有了另一个名字:辛辛那提。   一长串堡垒就像珍珠项链一样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而去,堡垒间的距离最远不超过30英里,从华盛顿堡到光复堡90多英里的距离上一共修了七个堡垒,美军采用这种步步推进的堡垒战术,让后勤运输队得以一路上获得保护,一种古老而有效的战术。   去年战争开始后韦恩将军占领了印第安小镇迈阿密镇,在边上建起‘韦恩’堡,今年开春后等到后勤民夫被从河对岸的肯塔基等地征发过来补充运输队之后,韦恩将军又向前推进了30英里,建起‘挑战’堡,套在印第安联盟脖子上的绞索很快就将收紧了。   眼下弗里兹就头痛怎样才能瞒过河上水手们的眼睛,乘坐平底船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可是这河上面来往的船只也太多了吧,一些除了打招呼还会靠过来打听消息,于是只好辛苦自己打扮整齐立在船头应付这一些麻烦,到了后来不堪其扰的他干脆建议肖尼人们把脸要么涂白要么涂黑,这样在河上搭讪的时候他心里也踏实的多。   这一路航行的路程几乎足够横穿半个美国,等到驶过路易维尔不远白鸟才念叨着快要到了,也不知道他们没有地图是靠什么导航的。   弗里兹计算下来已经在河上航行了二十来天,因为俄亥俄河一路绕了许多弯路,总的路程比步行远上许多,但不需要每日走路每个人的体能却保存的好很多。   这天负责导航寻路的白鸟让船拐进了一条支流,上溯几十英里之后岸边出现了一个热闹的印第安村庄,往来的村民们背着扛着各种桶罐忙的不亦乐乎,村庄上方飘扬着一面旗帜上边绘着红色的战斧和烟草,在这个世界看到这样一面旗帜,让弗里兹只感觉奇怪。   “去告诉先知,我来了,”弗里兹朝跳鹿说道,他已经朝岸上的人喊叫了几句民族语言,等不及船好好靠岸就打算跳下水去。   村庄里响起了唿哨和喊叫声,一群人涌了出来,他们都是分别一年多的肖尼部落成员,此刻看到远方的亲人归来都狂喜的奔过来迎接。   “情况紧急,我们没有给你们带来礼物,他们有许多在白人那里获得的财宝也不得不放弃了,能见再到你们真好!”弗里兹向人群中的小火鸡打着招呼,他在部落中的地位已经明显提高,身上的衣服和饰品都是从白人那里交换来最好的。   “弗里兹朋友,忽然看到你我也很高兴,你这次又是来交易的吗?”小火鸡也上来抱住弗里兹的腿把他接上岸。   “我这次不是为了生意,只想劝一劝先知,你们参与的这次战争可能赢不了!”   小火鸡没有说话,领着弗里兹向村庄里走去,直到快要进入一个棚屋了他才停下脚步说:“我们知道这次的战争会不一样,那些过去帮助我们的奇克索和乔克托人也得到了他们首领的召唤,一些人已经离开了,但那些狗子是去帮助蓝衣军人的。你能相信?他们不帮助印第安联盟,却去帮助敌人,他们一离开先知就让人做了那面大旗。”   说罢他也转头看向那面在河风中猎猎飞舞的旗帜。   “怎么是你来了,其他人呢?”黑脚虽然已经有通报,还是明显被弗里兹的意外到来惊到了。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战士,我不希望他们死在那一场不知道为了谁的土地而战的战争中。”   黑脚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接口说:“你如果是来帮我们打赢这一仗的,我会很高兴,我们部落的人都相信你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但要是你的目的是劝说我们待在这里直到远方传来失败的消息,那你还不了解我们,请回吧。   我可以原谅你因为对我们荣誉的无知而对战士有些言语冒犯,如果我们像河龟一样缩在这里有一点动静就跳进河水,无论那场仗的输赢如何,我们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言毕他转身挥了挥手,似乎是请弗里兹出去。   “如果你们一定要去参加战争的话,现在做出改变还来得及,你们根本就不懂得白人的战争是怎么打的!”   弗里兹解开上衣最上边的扣子,他这么千里迢迢的赶来却被冷遇,有点上火。   “你这次又带来什么神奇的东西能帮助我们吗?我只看到你两手空空,一进来就要我们的武士拒绝联盟的召集!你知道这对所有的印第安民族是多重要的事吗,这么多民族愿意派出自己最好的武士参战,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是被你们白人逼到无处可去,谁会愿意让他们去打仗白白的战死。”   黑脚也有些不忿,弗里兹如果真的愿意帮助肖尼人赢得战争,他会非常欢迎,可是弗里兹的态度让他感到很不满意,到了关键的时候白人真的就只会帮助白人。   “你们是赢不了的,那些旧的战术如果还能打赢,肯塔基就不会被白人夺走了!印第安武士拿白人军队的线列队形毫无办法,他们压上来的时候你们就只能不断的撤退,撤退!”   黑脚冷冷的说:“如果你大老远来就是为了侮辱我们的战士,你的话现在应该说完了吧,我还留着该送去你那里的毛皮,你马上离开的时候一起带走吧!”   弗里兹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在说完我的话之前我不会离开,我愿意去游说战争首领和白人的将军,双方以和平的方式去决定这块土地的归属,如果在战争中战败,你们不但失去土地还什么也得不到。   去把吼熊找来吧,我将考问他对白人战术的了解,你看看你们是否有优势能够保卫自己的土地。”   黑脚向棚屋外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把吼熊寻过来,再晚一点他又要变得醉醺醺了。   “我现在问,你回答我,看你们能否再来上一次瓦卡巴那样的胜仗。”弗里兹转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吼熊,“你已经见识过一个船只上面白人水手的配合,这样的默契配合你在白人军队里见过吗,在印第安人军队中见过吗?”   吼熊摸着没有头发的头皮,“我只在白人军队里边见过他们的军官命令士兵,在印第安军队里面首领下达的命令三次里边我们能听清楚两次就已经很多了。”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说:“不过那些白人的刀枪排成一条线刺过来的时候我们确实挡不住。“   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线列步兵时代最后决定胜负的还是刺刀,滑膛枪的射击准确性非常的差,再装填又慢,每分钟最熟练的士兵也只能射出五发子弹,况且多数士兵随身只携带了能够发射十几次的弹药,最后解决战斗仍然要靠刺刀。   但火枪的杀伤力要强过弓箭许多,一支火枪可以轻易的杀死武艺最精熟的武士。   一个武艺高强的印第安武士可以在白人射击再装弹的间隙里射出十多支箭,可这十多支箭却杀不死一个白人,最多只能让他们受伤。   但是当训练有素的士兵排成线列之后,他们的刺刀也变成粉碎敌人抵抗的武器,之前的第三次肯塔基战争中美军每次都用刺刀阵把最英勇的武士杀死在阵前,肖尼和明戈人只好退出了肯塔基。   可西北战争中美军吃亏在士兵缺少训练,那些临时征召来的民兵又非常不可靠,在印第安人的决死冲锋面前他们毫无斗志一冲就溃,连着几次都把陆军士兵丢在那任数量优势的敌人砍杀。   “那当美军对你们占有数量优势时,你们还能打败他们吗?”弗里兹这话意思问的很明显了。   “我知道你是说我们会败,但是你有好办法吗?”吼熊脑子也不笨的,弗里兹听说他在瓜德罗普岛上的诱敌策略后觉得一旦他有机会也能成为名将。   “我的办法你们不可能接受的,那在你们看来是逃跑,但是我要强调如果没有反击那就真的成为逃跑了!”   在美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土著联盟唯一的胜算就是把部队化整为零,同进剿的美军打游击战,而这世界上对游击战的理解有超过东方民族的吗,后世的美军空有先进的装备在南越硬是拿游击队毫无办法,如果肖尼人能模仿的好,西北地区的丛林和南越的丛林区别并不大。   只要让美军优势的兵力无法抓住印第安人主力进行歼灭,后方的后勤线上又不断遭到袭扰破坏,用不了多久诺克斯的大军就会被后勤缺乏拖垮,虽然印第安联盟现在也在对美军后勤线进行破坏,但他们的破坏还根本危害不到美军的进攻。   而且这一次对印第安人来说情况更恶劣的是奇克索人和乔克托人加入美军,成为他们的侦察兵,这样下去印第安人曾经赖以抵御优势美军的诱敌、伏击等战术就统统无效了。   弗里兹还是细细的向吼熊讲解了游击战术的几个要点,这和他知道的印第安人游击战术有共通之处,但要达成目标这一点上他们很难做到。   “你们在瓦巴什战斗中知道首先消灭敌人的炮手和军官,现在你们还做得到吗?”弗里兹知道这比较超过印第安人的能力了。   “离开肯塔基之后,我们现在很缺少那种能打的很准的线膛枪,”吼熊摆了下头,那种猎人的武器印第安人也很喜欢,但它们都是手工打造的实在是不经用,更别说在战斗中砸来砸去了。   “那你认为我的办法有可能让美军无法赢得胜利,最后只能通过和平谈判来取得土地吗?”   吼熊看了一下黑脚,“我觉得美军只要被打退回去,我们不是就胜了吗?”   印第安人的习俗里边只要被打败,失败的民族就会举族迁徙离开这块土地,可是白人不是这样啊,他们只会来的一次比一次更多,早期白人还很少时,有时候印第安人明明有机会全歼白人,但他们也会认为敌人已被打败不须如此。   “我认为你们根本就连打退敌军都很难做到,这次美军有绝对的兵力优势,那些士兵已经过一年多的训练不会再遭到打击后惊慌失措,一长串堡垒又能很好的保护他们的后勤运输车队,”弗里兹确实不看好印第安联盟的战术,如果他们这次还不改变的话,结局是毫无悬念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采用你的战术,让联盟大军分散,再分头袭击美军小队。这就像让啄木鸟去捉鱼一样难,光长一个长嘴是不够的!大军由十几个民族的战士组成的,让他们接受一个战争首领的指挥已经很困难,你再把他们分散开,很快他们就会跑回村子去了。”   黑脚对游击战术很不看好,这一点弗里兹也是同意的,但他并不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困境,只是自己来此目的是要说服黑脚派人带自己去见战争首领蓝夹克,现在弗里兹觉得已经把足够分量的信息教给了他们。   “对了,之前我说的‘那个’已经找到,同我回来的肖尼人都已经不会再得痘疮瘟疫,其他族人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给他们也做免疫。”   如果是以前这个消息一定会震撼到黑脚,但此刻他只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打赢北方的那场战争,这场仗一旦输掉肖尼人就失去了俄亥俄,失去领导所有印第安民族的机会,和这相比其他都显得不再重要了。 第三十一章 行路难   “大战前你不要提撤退这个字,你可以建议战争首领派出一部分武士去袭击美军后方,有些战场上表现不怎么样的武士他们对袭击运输队和大河上的船一直有兴趣,只要战士被派了出去,时机不恰当时首领就会选择灵活的战术。”   黑脚的提议出乎弗里兹的意料,但这么说他还是同意了弗里兹去面见蓝夹克的请求。   “既然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照你说的去试一试。   那些红衣人说过因为美军在边境的行动,和平条约已经被废止了,这次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进攻,但我不相信他们,从听到这些话是从他们口里说出来的就不相信。   我已经活了很久,十四年前肖尼人听信他们会一起行动的谎话,从俄亥俄出动武士去进攻那些袭击我们村镇的肯塔基白人,可是等武士们离开村镇去底特律帮他们打仗,那个叫洛根的美国军官带着一千多肯塔基人对我们进行了报复,没有红衣人来支援我们,我们不得不再次迁居到更西更北的地方。”   说完这些话黑脚自顾自的继续忙他的事情,把药草和干蘑菇放到一起配制药物,留下弗里兹和吼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弗里兹还是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只有胡桃大的铅玻璃摆件,是黑人工匠练手艺的产品已经过打磨抛光亮闪闪的,摆件做的是一只美洲豹的头,形态非常逼真,正张大口狰狞的吼叫着。   弗里兹把他递给黑脚,“这个咆哮的豹头就作为我的谢礼,你们的氏族中总有人是美洲豹族的用得上,这一次来得太过匆忙没有带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我就不耽搁您的研究了。”   事实上弗里兹身上真的只有几个金镑,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东西。   等到他和吼熊走出棚屋,黑脚停下手里的活,长吐一口气,点起一锅烟抽了起来,两眼迷离似乎又想起了刚提到的那些不愉快经历。   新任的加拿大总督多尔切斯特勋爵,在1794年2月份向魁北克的易洛魁联邦的代表发表了一番演说,他预言王国和美国将在一年内爆发战争,加拿大和美国之间将划出一条新的边界,“属于印第安人的东西当然会得到确认和保护。”   这一承诺让西北地区的原住民们十分激动,对战争将会胜利不再有怀疑,多尔切斯特勋爵甚至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军队,与泛印第安联盟的驻地隔河相望,向安东尼.韦恩将军的美国军团发出战争威胁。   然而正在法国战场上打生打死的英国能做的也就表演一下了,他们无力同时维持两个战场,这片地区一年的买卖就只值个十几万英镑,对英国来说过于鸡肋,而留着它却能让美国慢慢流血,他们也担心正式开战会让美军乘势进攻加拿大,那就又变成了一次往无底洞里白扔钱的战争,两院的议员们能答应吗?   “先知最后还是同意让你去见战争首领,真没想到你竟然把他说服了!”   吼熊这算是祝贺吗?   “我们前面的难题还有很多,怎么活着走到战争首领面前就是个困难重重的事,如果把船开到华盛顿堡去登陆,往北走的一路上我们可能会遇到许多骑兵,我们不熟悉地形那可就既打不过也逃不掉,你有没有好些的法子?”   吼熊捂住了脸:“制订路线的事情不该问我,你去问白鸟吧,我只会跟着你们走!”   弗里兹也比较路痴,在地图上看的头头是道,真出门就不辨南北了!   所幸白鸟在制订路线上也有办法,他一句话就把困难解决了,“战争是在边境上进行的,我们可以在俄亥俄河北岸的法国领地登岸,有弗里兹朋友在,我们遇到当地人可以和他们说话,等遇到英国人我们是去增援前方的印第安援军他们该支持我们,在这边即使碰上那些美国骑兵,他们不但已经越界要偷偷摸摸,跑这么远人数也不会比我们多。”   路线问题遇到这活地图一样的人就是手到擒来,他说的没错,西北战争的几处地点正邻近英、法、印第安边境交界处,殖民者又把俄亥俄像切蛋糕一样方方正正的在地图上瓜分了,只是在南边以俄亥俄河作为界河。   “那你这次随我们去吗?你是列纳佩人,和你的部落很久没联系到了,他们让你去吗?”   弗里兹想到这个问题,虽然列纳佩人也支持抵抗白人侵占土地,可白鸟是什么态度呢。   “我已经不算是列纳佩人,部落已经把我们当作交换货物送给肖尼先知,我现在也是说肖尼话,和肖尼人几乎是一样了。”   白鸟自己倒是认识得更清楚。   “你能同去我就放心了!”   弗里兹虽然掌握有许多先进科技知识,可是在原始森林里找起路来就不止是路痴还是路盲,不把自己丢在里边就不错了,那些看树木生长和树皮上苔藓来判断方向的方法,弗里兹都能给你背出来,然鹅就是不会用,出门当然还是跟着有寻路特长的斥候走最安心啦。   向导有办法解决,弗里兹也放松下来在村庄里闲逛,这里平时足有两百多人,算是个较大的聚落了。   村庄里边人形形色色,从穿衣打扮上就能辨别出是属于不同的民族,是酒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陪伴弗里兹的肖尼小孩现在也一口英语,不过那一口苏格兰腔肯定是从瑞克那学来的,弗里兹随口跟他闲聊起去年离开之后的事情。   “这么说这个村子里除了有肖尼人和奇克索、乔克托人还有切诺基和克里克人?先知就不担心……吗,”弗里兹又操心起黑脚难以管理的问题来。   “他们也想学,但是先知说叫他们去白人那里弄来蒸馏器就教他们,弗里兹朋友,从你那带回来那个蒸馏器日夜不停歇的造酒,还是不够这些部落购买的需要,先知很犯愁。   酒能酿可是不能精制成烈酒,那些部落学到也没有用。”   好像要精馏出烈酒也不是那么难吧,现在弗里兹手头只是缺少材料,否则就帮他们解决难题了。   “他们就没有试过从白人那边买到蒸馏器吗?白人那里这个东西可不少呀,”弗里兹还是忍住了制造代用品的冲动。   “白人要靠那个酿酒,根本不愿意交易,通常都是造好的烈酒用船一船船的运过来,要不是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酒原来这么容易酿出来。”   弗里兹想了一下后果还是去找到小火鸡,当得知弗里兹的来意后他立刻不顾天色已晚,答应马上配合。   这次弗里兹想的不是从头造代用品,而是利用部落中有的白人商品进行改造,比如部落中很常见的铁锅这就是蒸馏罐的下面部分,上面的冷却管其实只要有合适的金属材料就能加工,例如武士们臂上的铜环。   弗里兹拿起一根硬木柴点燃,另一只手举起一根大麦杆凑到火焰跟前吹气,让火焰舔上那块臂环,很快就看到那个铜片开始变形熔化了,这种提供富氧空气取得高温火焰的办法其实长期被铜匠和金匠采用,修补小东西的时候非常容易,见到方法有效弗里兹明智的把操作移交给了肖尼工匠们,只是在一旁指导他们如何改造。   “每次见到你我们都能学到新的东西,以后我知道该怎么改造蒸馏器啦,弗里兹朋友你真是太无私了!”   小火鸡是真的激动,那个刚刚改造完的蒸馏器刚才的试用结果已经出来,效果比原来的那个铁罐还要好,除了要消耗大量铜以外没有缺点,不过这些材料反正可以让最终客户们来出,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有了新的蒸馏器,烈酒就不再那么紧张仅仅只够供给与其他部落交易用,人们马上又开始了火堆旁的狂欢,小火鸡带头跳起绿玉米舞,自从开始玉米烈酒贸易以来连他自己都已经好久不能痛饮,这一下子获得了彻底放开顿时就不能自已。   弗里兹拒绝了原住民们的敬酒,他现在需要清醒的脑子去思索该怎样游说蓝夹克,对方一下子从遥不可及的传说人物变成了在自己面前喝酒吃饭的凡人,但他那清晰的大局观必然是超出普通人,否则也不能取得之前的游说建立联盟成功。   翌日等到醉酒的肖尼人都醒过来,前往北方的援军就出发了,来时三十多人里边的妇女和孩子都留在了村庄中,即使是男人弗里兹也注意到换了几个人,还有十二个切诺基人愿意一同前往支援联盟作战,而奇克索和乔克托人仍然顽固的只愿加入美军一边。   还好黑脚那传来的消息,为美军充当印第安侦察兵的奇克索人和乔克托人数量只有几十人,如果只消灭他们的话并不是很难对付。   北美原住民并不是全民皆兵的蛮族,他们有专门的武士和猎人分工,女人日常从事农业没有战斗的技能。   平底船又驶出小河,调头向北驶去,这次船上没有上次那么多即食干粮,只带上了足够多的玉米和熏鱼干,为了避免在河上就发生枪战,弗里兹又站在船头充当掩护。   逆水行舟本来就颇为困难,谁让这又是速度本来就很可怜的平底货船呢,一连走了十几天,平底船才重新路过路易维尔镇,这个肯塔基小镇法国味的名字代表着一个意思,华盛顿堡就在前面不远了。   又逆水行船两天之后虽然还未遇到巡逻的美军,众人还是决定放弃船只登陆北行,再往前那可就完全说不准是什么情况啦。   一路上没有遇到法国人的阻拦,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在北方边境生活的法国人本来就很稀少,毕竟这么大一片土地上法国人只有两万多人。   虽然没有本地人来添麻烦,可怕的交通一样让弗里兹难受不已,完全没有可以利用的现成道路,偶尔白鸟会发现鹿和野牛曾经在灌木丛中踩出来的兽道,虽然不一定符合方向,但众人还是开心的利用起来,毕竟比起肉身去趟开树丛要省力气多啦。   食物也成为大难题,虽然从船上下来时每个人都尽量携带了玉米和鱼干,但日复一日的跋涉在群山和沼泽之后人的饭量都变得很大,背负的玉米很快就吃光了,武士们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去打猎,尽管他们装备最多的褐贝斯滑膛步枪并不适合打猎,只有切诺基人中带来的两杆线膛长猎枪才屡有收获。   所以这也是限制着印第安联盟无法组织起更大规模军队的现实困难,后勤难以保障,为了派出武士们行军到联盟的位置,联盟甚至不得不给他们规划分配路线,这样他们才能沿途从森林里边猎捕到足够的猎物填饱肚皮,而不担心经过的地方没有猎物可捉。   士兵靠胃打仗,可是在北美这样的蛮荒大陆上,没有现成的道路,没有充足的农耕定居点,原住民们要集结起一支大军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对面的美军一样饱受后勤不足的折磨,在去年(1793)底的时候韦恩将军手里一度只有五头牛可以供军团五千名士兵果腹,但好在他们通过不断的扫荡印第安村落和后方肯塔基、宾州的民兵提供的后勤总算挺了过来。   在这场战争中谁掌握了后勤谁就有更多的胜机,单纯从战场上损失的人口来看,美军每次歼灭的原住民人口并不多,但是美军在逼退迎战的武士后会进入印第安村庄放火,焚毁发现的所有玉米,一个村庄总量有三至五万蒲式耳。   失去口粮和住房的原住民无法渡过冬天,只好向更远地方的村庄迁徙,分散去不同地方就食,至此彻底离开这片土地,美军就此收获战役的成功,例如在肃清纽约州的易洛魁部族时美军就焚毁了四十个村庄和5638立方米的玉米,迫使易洛魁人逃到了加拿大。   在西北战争中美军故伎重演,焚毁见到的所有印第安村庄,并不去管这个土著民族是否敌对,因为他们认为那些敌对印第安人肯定能从这些村庄获得粮食。   不得不说美军前期曾经短暂获得成功,并借此饥饿战术把堡垒一直推进到瓦巴什河畔,但这次他们却遇到了搅局者,那些被美军摧毁村庄烧尽存粮的印第安人从英国人那里获得了口粮支援,还是蓝夹克亲自去底特律堡游说向英国人争取来的,因此这次土著民族牢牢的钉在了他们的土地上,一次次重创来犯的美军却不担心冬天会饿肚子。 第三十二章 旅鸽   “走不动了,停下来歇歇吧!”   弗里兹随便往兽道旁的乱石上一坐脱下已经破碎的不像样子的鲸皮靴,倒出里边的石子和草棍,他略为有点后悔,18世纪的荒野不是好客的地方,之前自己为这趟远行做的准备实在太少!   “弗里兹朋友,你的鞋子破了,穿我的,”走在前面的吼熊折返来掏出一双备用的印第安‘玛卡辛’(moccassin)递给弗里兹,这是肖尼人标志性的打扮,长到过膝的鹿皮靴。   吼熊这双鹿皮靴上面还用染成红色的皮绳编织成精致的图案,看来他的妻子在做靴子时没少下功夫。   弗里兹没客气接过来立刻换上,行李里边只剩下双在别人家干净的客厅里穿的鞋子,在一会儿泥泞一会儿布满尖细碎石的野外走不了多远就会变成赤脚,还真不能讲客气,这双鹿皮软靴穿上略有点大系紧皮绳后就好多了。   这已经是弃船出发后的第二周,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即使白鸟也几度迷失方向,更严重的问题是在这样茂密的森林中却只见到很少的猎物,而且一听到点动静就飞快地逃的没影了。   好的迹象是,这表明他们已经很接近泛印第安联盟所在地,坏消息是仍然没有人清楚他们身处的位置,捕不到猎物只好食用即食干粮,眼看从温斯罗普一路带过来的口粮也所剩无几。   一行人默默的啃着干粮,白鸟则在四处探着路,没多久他像只鹿一样跳跃着回来了,用土著语说了一遍之后他又换成英语,“我们运气不错,那边的树林里还有很多雏鸟,我们下边的几天都不会挨饿了!“   直到几分钟后那震耳的拍翅声和让天色为之一暗的巨大鸟群才让弗里兹明白过来,旅鸽,白鸟在这附近发现了旅鸽的筑巢地!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灭绝物种,旅鸽的筑巢地主要在五大湖地区向东一直延伸到纽约州,鸽群少数是2月主要在3、4月份迁徙到达筑巢地区,寻找林下堆积着丰富橡实和榛子等坚果的混合硬木森林,发现丰富的食物后它们就开始生儿育女,孵化期需要12~14天,小鸽子出壳后只需要十四五天就能飞行,然后它们会继续寻找下一个食物丰富的筑巢地点,生下另一颗蛋继续孵育出另一只旅鸽。   这种一个繁殖期内多次繁殖的效率不比蝗虫差多少,因此在很长的时期内限制旅鸽数量爆炸的是人和其他以坚果为食的动物。   欧洲人的到来改变了这个世界,他们传播的天花让大量的东部土著民族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死绝,而欧洲人带来的毛皮贸易让大的毛皮动物遭殃之后小型毛皮动物跟着倒了霉,旅鸽得到了几百万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理想繁殖机会,它们食物丰富并且繁殖的过程中再也不会有那么多土著人夜里爬上树来捉它们了。   一个旅鸽的筑巢地可能有几千英亩大,最大的一个旅鸽筑巢地是在更西边的威斯康辛州发现的,达到了850平方英里,一棵大树上多的可能会有几百个鸽巢。   白鸟发现的这个筑巢地点应该也很大,不过现在武士们没有功夫去关心这里究竟有多少鸟,他们兴奋的是有吃的送上门来,忙着先侦察好鸟巢多的大树。   等到夜幕降临,几个擅长爬树的武士分头爬上高高的橡树或是山胡桃树,在黑暗中从鸟巢中掏出雏鸟或是成鸟拧断脖子塞进挎包中。   鸟儿不安的咕咕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但黑夜中它们不敢起飞,只能缩在巢中恐惧的叫着,整片森林一时间都是嘈杂的鸟叫声。   另一边宿营地的人收集好引火物和干柴,一个武士扳开枪机一扣扳机,一蓬火星就溅到引火物上面把它引燃了,篝火很快生起来,雏鸟和成鸟都被串在树枝上烤的喷喷香,饥饿的旅人们不停烤不停吃,旅鸽肉质鲜美是不可多得的野味。   但对于弗里兹来说把这样一种传说生物吃下肚多了一种莫名的烦恼,知道它是未来的灭绝动物,而且因为它数量庞大以后少不了要去白人农夫的麦田里捣乱,连劝阻别人不要捕杀它都很困难,你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农夫捕杀害鸟,而且还是一种数量这么大的害鸟。   像肖尼人一样,旅鸽也是一种流浪的生物,在一年里不停的迁徙,它们集群生活的天性使得捕捉几对鸽子饲养企图让它们在笼子里繁殖的图谋从来就没成功过。   烤熟的鸽子塞满了肖尼武士们的皮袋,所有人经过饱食之后赶路也显得更有精神,三天后他们发现了一条河一时犹豫不决,在五大湖附近所有的小河最终都会汇入到大湖中去,但现在沿着河走会走到哪一个大湖去呢。   所幸白鸟经过一番观察很快确定下方向,这条小河的走势看来是朝着东去的,所有人顿时心头石头落地,向东去的大湖眼下只有目的地伊利湖,那还等什么呢!   疾步走在前面的白鸟突然停下打了个手势,后边的人顿时也停下脚步伏下身躲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只露出眼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河上出现了一只小划艇,船上是两个穿着民族服装的莫霍克女人,她们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白鸟招了下手,独自站起来上前去打招呼。   语言不通交流是很痛苦的事情,肖尼、列纳佩用的是阿尔冈昆语,而莫霍克等易洛魁民族说的是豪德诺索尼语,白鸟一阵连说带比划才让对面明白他是要干什么,然后对面也一阵连说带比划把路线指给他看。   危机解除,武士们纷纷从藏身处出来,一百年前很难想象易洛魁人和肖尼人、列纳佩人之间会有这样的和平场景,现在他们因为共同的敌人联合在了一起。   可是走在后边的弗里兹对这和谐的画面只有感慨,蓝夹克的印第安联邦国家的美好梦想很难实现,克服语言、信仰的障碍暂时团结在一起很容易,但等到敌人消失之后呢? 第三十三章 代理人麦基   按照莫霍克女人指点的位置,武士们重新调整了行进的方向,这次只用了一天多些的时间他们就不断遇到行进的印第安人,他们都是前往莫米河畔的倒树营地(这个地区有相隔不远的两个地方都叫倒树,河对岸的地名叫立树)参加泛印第安联盟大军的战士,虽然武器不是很整齐,但全都士气高昂。   礼貌的招呼互致问候之后他们又分开了,人多走在一起会有一个大问题就是食物供应的压力变大了,在没达到营地之前战士们的补给都来自森林中的野生动物,几十号人和几百号人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数量可是差着数量级。   同样是赶往倒树营地的一队渥太华人战士留下了沿途打猎的记录,他们一路上捕猎了四十只鹿和五头熊作为食物。   所幸在食物吃完之前他们终于从西面赶到了莫米河边,这是五大湖周边最大的一条河流,河水湍急,距离湖口12英里的地方英国人刚刚筑起了一个堡垒,里边随时都有驻军150人,河对岸南面一英里半的位置是从事印第安贸易的商人亚历山大.麦基的货栈,这是一处决定着印第安人能否继续保持战斗力的重要设施,它随时向蓝夹克的大军提供从粮食到弹药的一切军需物资。   在去年曾经有近2000名战士聚集在这里,准备抵御安东尼.韦恩的军团进攻,但是当美军止步不前后战士们难以忍受无聊的等待,一部分人又返回了自己的村庄。   长途跋涉后的肖尼武士们一到达营地就躺倒在长屋的地上,弗里兹也自我感觉经过这段时间的走路清减了不少,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穿戴整齐,在营地中众印第安人从头打量到脚的目光中出去寻找蓝夹克,可是用法语连着询问了多个人之后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战争首领去了哪里?   怎么办?千里跋涉之后却找不到正主,弗里兹这就像吃了个闭门羹一样心里开始不爽起来,虽然他猜想蓝夹克可能是又去底特律堡向英国人求援。   方才回到长屋门口,营地入口方向传来了一阵欢笑声,弗里兹转过头一看是一群印第安人扛着各种物资走了进来,有面粉和咸猪肉,还有各种消遣的东西,比如烟草和朗姆酒。   跟在这群印第安人后面的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戴着帽子穿着黑色的礼服,跟自己打扮差不多,在弗里兹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弗里兹。   “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客人呢!我可以知道您的姓名吗?“   老人先致礼问道,弗里兹当下也还礼回答:   “我很荣幸能见到亚历山大.麦基先生,鄙人的名字您想必从未听说过,我叫弗里兹.萨瓦兰,来自南方的特拉华州,为帮助我的朋友们而来,今天才刚刚到达。”   麦基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笑脸,“原来竟然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客人,不如去鄙处让我给您接个风吧。”   弗里兹对这个麦基也很感兴趣,当下没有拒绝,一起上船去了河对岸的货栈。   “萨瓦兰先生不是战士吧,您将怎样帮助您的印第安朋友们呢?”   对这弗里兹腹中早有成算,当下也毫不客气的说:“我打算向战争首领介绍一个新的战术,极为适合印第安武士的特点,能够让美军遭到严重的损失,却又无法击败印第安联盟的主力,在损失大量的后勤和金钱之后美军只能选择撤退,重新回到谈判桌上来。”   麦基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相信以弗里兹这个年龄能懂得什么军队的战术,不过做了几十年印第安贸易让他随时都能保持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听起来是非常厉害的办法啊,您真的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麦基还是忍不住问道,虽说他作为商人真的对军事了解甚少。   “抱歉,不行,不过我如果是您的话这段时间就会从大湖那边多运进来一些干鳕鱼和油脂丰富的杂粮,继续供应咸牛肉和咸猪肉总督那边的账目上也不好看吧!”   弗里兹保持着高深的形象,否则以这个年纪的确太难说服别人,他摸了摸鼻子下边留了很久才有一些雏形的两撇小胡子。   “冲突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战争首领无法消灭所有的美国白人,所以战争并不是目的,最后还是要通过外交家在桌面上的讨价还价来确定土地的归属,听说麦基先生过去也是美国人?”   弗里兹这问题就问的很不礼貌了,麦基过去不但是十三殖民地人,还在宾州拥有一千两百英亩土地的庄园建有一座大房子,连花生屯都曾是他的座上宾。   只不过麦基是亲英派人士,独立革命爆发后和老朋友们分道扬镳,一直在印第安人中生活着。   “是啊,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一直充当着印第安外交的工作,为上帝和国王服务,来,喝一杯,你来这是代表自己还是?”   弗里兹轻轻一笑,“我当然是代表着自己,没有哪个政府会派出没有经验的外交官,您说是不是呢?”   麦基也打了个哈哈,话题又重新回到战争上来,“印第安联盟最近又成功袭击了美军的运输线(5月13日),可是美军的骑兵来的很快,他们没有机会把那些物资送回来或是毁掉,只给我送过来六把头皮,我拿头皮有什么用处!他们居然还对我说‘别找借口说你还没弄明白!’我明白什么呢,我只是外交家而不是加拿大总督,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弗里兹也对这个老头子深表同情,他所做的事迹是这样默默无闻,他对印第安人有真实的好感,但他只是大国博弈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决定不了该怎样给印第安联盟帮助。   英国需要印第安联盟作为英美中间的缓冲势力,并借机不断给美国制造些麻烦,假使有一天印第安联盟真的强大了,英国人一定是第一个出手绞杀他们的势力。   “我知道我来提要求不合理,但如果您真想帮助他们的话,可以多送一些短枪用的火药来,”说完这句弗里兹又闭口了。   “其实我知道蓝夹克战争首领去了哪里,你在这等也不一定见得到他,”麦基向弗里兹抛出了一个新的诱惑。 第三十四章 狐群战术   “麦基先生,对于和战争首领的会谈我并不着急,您代表英国,那么英国到底希望泛印第安联盟是输是赢呢,蓝夹克首领想要游说英国出更多的力,而不是只让泛印第安联盟顶在前面吧?”   弗里兹淡淡的说,英国会是什么态度麦基没有不清楚的,这是一场英国人想要在18世纪打的代理人战争,流别人的血给英国的王冠增添光彩,自己面前坐着的麦基如果成功遏制了美国的崛起,那后世他可能会有一个被各种传记、戏剧流传的名字“俄亥俄的麦基”,可惜他如同许多英国代理人一样失败了。   实际上英国官方内部也处在矛盾之中,直到圣.克莱尔在瓦巴什河源头的战败刺激到他们,英国人最后统一了对外口径,告诉麦基:必须告知印第安人英国不会在与美国的争端中给予他们直接军事援助。   然而倒树营地北方那一英里半的地方,刚建起来的迈阿密堡(此地后来建起了城市托莱多)和驻守的英国士兵却又给印第安人传递了截然相反的信息。   “你可是问到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只能说我会一直支持他们,那些掌握英国的人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并非我能妄测的,”麦基把酒杯稍微举高了一些,又来劝酒。   跟英国特工喝酒弗里兹就不会那么老实,他悄悄的用上一些酒桌文化大国的手段,让大部分酒渗进脚下的土里,喝到后来连麦基父母的全名都知道了。   帮醉的不省人事的麦基锁好门,回到却见营地里吼熊等肖尼人神情有些古怪,一见弗里兹就迎上来要他帮忙。   原来他离开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吼熊被其他武士嘲笑了,说起来呢起因还是十鱼。   饭毕十鱼坐在长屋前的木桩上削着木头,他这刀子可不一般,刀柄是用一整枚抹香鲸的牙齿做成的足有十四五厘米长,已经是那两排鲸牙中最小一颗,牙身上雕花刻着海船和捕鲸的场景,牙齿尖还完整的留着,刀身还是当初弗里兹在哈里斯堡买来送给他们这批猎人的。   这时几个塞内卡武士(易洛魁联盟内的一个民族)经过,一个武士看上了十鱼手里的刀:“嘿,那个肖尼人,我愿意用这串贝壳和银子的项链来换你的刀。”   十鱼抬眼看了一下那串贝壳项链,又继续刻着自己的木头,“你那样的贝壳在海滩上一抓就是一把,怎么能换我这大鲸的牙齿,那可是从我亲手杀死的巨兽嘴里拔下来的!”   那个塞内卡人却不高兴,“你们听到他说什么?这个肖尼人是疯的吧,哪里的野兽能长那么大的牙齿,我就看中那骨头柄好看,你不愿意换就拒绝好了,不用编出这么白痴的借口。”   十鱼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难听话还是听得懂的,两人当下就吵起来,屋内一干出过海的武士也出来帮忙,吼熊直接说了句他认为很正常的话。   “塞内卡的战士,他不但亲手杀死了小山那么大的野兽,还跟着我一起去红衣军的岛上,我们十个人活捉了十五个红衣军,救出一百多个白人和黑人,你绝对没有资格侮辱这样英勇的战士!”   没想到这在塞内卡人听来更可笑了,他们几个笑的抱住滚成一团。   “这些肖尼人越说越可笑啊,山一样大的海兽还没说清楚,他们又十个人救出来一百多白人,你把他们藏在哪里呢,叫他们出来给我看看呀!”   这下吼熊也忍不住了,嗷的一声怒喝就扑上去撕打起来,还好大家都有分寸没有使用致命武器,但就这也是扯掉耳环、撕破衬衫、压碎了贝壳项链,双方都有损失整得是一地狼藉,旁边围观的倒是直叫好。   弗里兹想想这事其实早晚要发生,营地里此时已经聚集了一千两百多号血气方刚的汉子,大多数人每天圈在这里闲的生霉,不整点事情出来才不正常。   还有更恶劣的,一伙奥吉布瓦人在赶赴倒树营地的路上骚扰了几处武士离开后只剩老弱妇孺的村子,用不会被屏蔽的话说就是土匪能干啥他们就干了啥!   各民族的首领整天处理这些冲突,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早些把这些混世魔王丢战场上去显能耐。   可首领们还不得不等待更多的增援力量,否则在韦恩五千人的军团面前这点人是完全不够看的。   “另一件事呢?跟这打架有关吗?”弗里兹问道,他好不容易劝服吼熊等武士,南海上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到这里来,想让那些看不起肖尼人的民族闭嘴最好是当着他们干出来点实绩。   这另一件事就涉及到梅克奇部族的管理了,部族首领黑头向蓝夹克索要贝壳念珠腰带不成,就声称没有这个信物他指挥不动下面的武士,虽然过去易洛魁人主事时确实有这么个传统,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玩意儿。   这样的泛印第安联军战斗力是个什么成色蓝夹克想必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丢下大军不管跑去底特律请求英军一起参战。   弗里兹看着吼熊一干人也很无奈,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批能比得过白人的班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战场上玩完?只好能帮多少帮多少啦。   于是又换回赶路那套衣服,把这次一起来的武士都叫来围坐成一圈,包括一路同行志愿来援的切诺基人,一起面授机宜。   “你们过去打仗靠的是武勇,可是现在你们面前的敌人数量太多,光凭一腔蛮勇已经不够了,所以这次你们还要用脑才行,谁能告诉我你们和白人军队各有什么有利和不利的条件吗?”   弗里兹打算让这些人先学会动脑分析一下。   “白人军队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们离不开道路,行动起来很慢,而我们各族的武士不管什么地形都能很快的前进,这就是我们有利,他们不利的地方。”   首先发言的是白鸟,真让弗里兹对他刮目相看,不由为他喝彩一声说得好。   “白人军队建有堡垒和沿着道路的许多碉堡,他们打不过就躲进去我们攻不下来,这也是他们有利对我们不利,”吼熊接着发言,得到弗里兹赞许后,他不经意的撇了白鸟一眼。   弗里兹只做没有看到,继续问道还有吗?   “白人有骑马的军队,他们追上来我们就跑不掉,这是他们有利我们不利,”另一个肖尼武士说,弗里兹也给予了首肯。   “白人军队的大刀阵形我们抵挡不了,”这是一个切诺基武士的发言,他一直需要翻译,在田纳西的荒野中切诺基人也一直在和白人定居者战斗,所谓的大刀是印第安人对白人军队线列阵形的称呼,就像砍来的大刀一样无法抵抗。   接下去其他人继续发言,但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弗里兹只是笑着点头。   “你们都很信任我,相信我说的办法能够帮到大家,虽然我是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战斗过的白人,刚才大家说了这么多,对白人有利的比你们多很多,现在我就给大家讲一讲怎么对付这些对白人军队有利的条件。”   弗里兹搓了搓手,躬身在泥地上用树枝比划起来。   “白人的骑兵对你们印第安侦察兵威胁很大,那么就要让骑兵多吃几次苦头,以后他们才不敢随便离开道路来追赶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觉得该怎么对付骑兵?”   弗里兹当然有点子,但他希望以启发的方式让这些肌肉发达的武士以后更加动脑去重视战术。   下面的武士们七嘴八舌起来,无非是枪打棒砸箭射的花样,有一个说出设下套索陷阱的倒是被弗里兹多称赞了两句。   “把他们引到我们希望他们去,对骑兵不利的地形去,”白鸟又想出来个主意。   “有一点意思,能再详细一些吗,究竟什么样的地形对骑兵不利?”弗里兹喜出望外,白鸟的想法已经脱离了用什么武器的范畴,这才是弗里兹希望的。   “陡峭的崖壁,多水草的沼泽,茂密的树丛,我们只要有准备都可以把这些地方变成对我们有利,对骑兵不利。   那些崖壁我们可以预先布好下山的绳索,在骑兵赶到之前滑下山去,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   我们如果在沼泽旁准备好小船,登上小船那些骑兵在水中还没有我们快,不但可以逃脱,还能回头对付他们。   没有道路的茂密树丛骑兵前进困难,我们可以躲起来突然袭击他们。“   弗里兹拍手道:“说的好,如果我们预先探察好利用这些对你们有帮助的地形,你们不但能让骑兵以后不敢随意的追逐侦察兵,还能缴获他们的战马!”   缴获战马这个诱惑非常大,肖尼战士几乎人人都渴望拥有自己的马,骑马不但赶路迅速,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其他人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蓝夹克就曾经亲自在肯塔基偷过白人定居者的马,还成功了;在温斯罗普时有无聊的肖尼人骑过老凯蒂,可惜老凯蒂是匹拉车的马跑起来温吞吞的,让他们感觉很不过瘾。   利用好地形这个道理一点就透,武士们兴奋的议论起来,弗里兹让他们在塞内卡人面前做出点实绩来,有了白鸟的点子这下看来很有希望。   弗里兹拍了拍手,让武士们安静下来,继续讲道。   “我现在要教给你们的战术是白人猎人发现总结出来的,叫做狐群战术,当一群猎狗追赶一群狐狸的时候,狡猾狐狸的对策就是你们以后要学习的,一只狐狸不是一条猎狗的对手,但两条狐狸面对一条猎狗却肯定能把猎狗撕咬得受伤跑掉,狐狸怎样把猎狗变得分散开来,这就是下边你们要好好记住的内容!”   弗里兹把两根不同粗细的树棍折成许多小段代表着狐狸和猎狗丢在地上,给武士们做着演示。   “当猎狗追上来的时候,狐狸群一开始跑直线,突然一只狐狸从群里边向一边跑去,你们觉得猎狗会有什么变化?   对,猎狗有可能就会分出一条去追逐它,这只狐狸接下来带着狗绕出一个大圈回到原来的方向上;然后剩下的狐群中又有一只狐狸向同一侧跑开去,也是带着猎狗跑一个大圈子;就这样每条狐狸后边都跟着猎狗;最前面的狐狸跑的圈子小,等到这个圈子跑完的时候恰好和后面的狐狸碰到一起,这时它们就有两到三条狐狸去面对一条猎狗的机会,一起上咬伤它,把它赶跑,接下来面对下一条或者两条猎狗继续咬伤赶跑它们,通过分散敌人创造出自己数量上占优势的机会,这就是狐群的把戏。“   弗里兹深吸了口气,实际上狐群战术在人类军队中的应用是在空战中摸索出来的,可以给向一侧飞走的战机创造出兜回来在敌机群六点钟方向咬尾巴的机会,改变机群被尾追的不利态势,通过打敌机的时间差造成己方优势。   对于在丛林中行动速度更快的印第安人也很适用,狐群战术非常有利于他们把敌人分散后戏耍。   “弗里兹朋友,我有些不明白,如果猎狗很多或者猎狗不分散就一直咬住最前面跑的狐狸那该怎么办?”   吼熊的问题让弗里兹非常开心,它证明这个肌肉大汉正开动头脑一次次复盘猎狗追狐狸的问题。   “我们要弄清楚一点,狐狸一直都能跑过猎狗,可是狐狸对被猎狗始终吊在尾巴后面非常恼火,因为这会让狐狸无法休息会引来骑马的猎人,都非常致命!   如果猎狗很多完全占压倒性的优势,狐狸怎么跑都毫无用处,那就不要乱跑,藏起来希望猎狗没有发现自己。等到猎狗靠近后一只狐狸跑出去引开所有的猎狗,这只狐狸也许是跑的最快的也许是最机灵的,从它跳出去它就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但它的牺牲能保全其他狐狸的性命。“   弗里兹的狐群战术让武士们只觉得豁然开朗,虽然印第安人的诱敌、伏击战法已经以狡诈多变著称,但一辈辈的传下来缺少变化成了机械教条的战术还是很容易让白人定居者琢磨出规律遭到反制。   如今他们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动物们也个个都是战术大师,带给他们不少启发。   “我要强调一个问题,其实我不讲你们早晚也会面对,那些南方的民族不听从泛印第安联盟的召集反而去帮助白人军队,这些印第安叛徒侦察兵你们遇到了该怎么办?”   弗里兹严肃的问道,要施展狐群战术,首先要避免被美军的印第安侦察兵吊上,他们从狩猎中锻炼出来的敏锐观察力可以轻易识破泛印第安联盟的伏击陷阱,其后那强大的追踪能力又让泛印第安联盟的武士伏击失败后无法安全的撤退,他们是美军的眼睛和鼻子。   瓦巴什之战中美军就是缺乏斥候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土著联军毫无察觉,这才被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随着奇克索人和乔克托人加入美军,联军曾经具有的丛林优势已不再存在了。   “我们能够只是驱逐他们吗?”吼熊向弗里兹问道,但在弗里兹的目光面前他只得低下头去。   “你们可以尽量俘虏他们,试着带回营地交给英国人,但千万不要太过仁慈,对敌人的仁慈有时候就是对自己亲人的残忍,”弗里兹尽量劝说,大战当前对不听话的二五仔更要收拾得他们规规矩矩才行。   “弗里兹朋友,刚才这个切诺基人问,他在肯塔基见过白人用一种火药短棒子点着后嘭的一下就能把树桩给撕开,他问你能给我们做这种短棒子吗?”   听到这话弗里兹的心脏都停止了一下,还好还好,毕竟只是些矿山火药,不是直接拿来对付印第安人的。   “白人军队的堡垒和碉堡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等麦基把东西准备好就可以教给你们了,”弗里兹真的很矛盾,自己现在做的有一天会变成指控自己的罪名吗。 第三十五章 第一滴血   “记得不同的形势下使用不同的战术,来来回回老一套很快就会被有心人记住,还有走出这间屋子之后你们要记住——我从来没有说过今天这些话!”   弗里兹知道这么做很掩耳盗铃,总好过马上在报纸上成为叛国者,自己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可不想被人弄到要流亡国外。   肖尼和切诺基武士却不这么想,弗里兹不想提就不提好啦,他们嘻哈笑着在屋里互相追逐,很快就领会了从被追逐到突然出现在追逐者背后的诀窍。   真是个快乐的民族!   “如果你们要出去的话尽量自己准备一些干粮,光靠吃煮玉米是没法每天赶远路的,比如去湖里弄点鱼熏干,我还是不待在这里了,我去河对岸的麦基那里等你们的战争首领回来,有事去那里找我。”   做出这些安排之后弗里兹又渡过莫米河,前去叨扰那位英国特工,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帮着每天记下帐,帮伙计翻晒货物,日子过得倒也轻松。   这头吼熊、跳鹿等人又吃了两顿煮玉米才明白过来之前弗里兹的话里有话,前面看见送来的那些面粉、咸肉、朗姆酒数量有限,根本就不够分到1200个人的头上,大多数战士每天就只有煮玉米可吃,毕竟这年代英国人连自己陆军的大头兵都保证不了天天有酒肉啊。   于是一干人去领了两天量的干玉米到莫米河汇入大湖的河口附近设下簖笼,用炒香的玉米做诱饵,这次不管大鱼小鱼,来的全收下,一天下来就捉了两百多磅的鱼,那什么肌间刺也不在乎啦,通通烤的干脆之后捣碎混进玉米粉里边。   “朋友,我们打算去袭击南方白人军队,你们的那两支线膛枪借给我们好吗,我们用三支火枪来跟你们交换,”口粮准备好吼熊可就忍不住了,跟切诺基人打商量,借宾夕法尼亚长枪去搞事。   “肖尼朋友,我们两族人在奇克莫加(田纳西州地名)一起和白人战斗,你们什么时候去战斗都不要丢下我们!”   切诺基武士也是非常好战的人,他们的首领‘拖独木舟’从1776年到1794年一直在和白人定居者进行游击战,肖尼酋长特库姆塞的哥哥这一年刚在帮助拖独木舟的战争中战死。   当下两拨人一拍即合,各自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捕鱼加工成即食口粮,凑出二十个武士前往南方袭击美军,要再多些暂时凑不出那么多粮食了。   “顺着莫米河的支流奥格莱泽河我们走到头,继续向南一路就是白人的光复堡和格林维尔堡,半个月前他们袭击白人得手是在格林维尔堡后方,据说白人军队的主力现在就在这个堡垒里边,我们第一次可以不用去那么远,就在光复堡和格林维尔堡间试一试,那一路上听说有很多树林可以藏身。”   白鸟预先介绍着打听来的地形,现在他们都发现地形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当下大家想要去虎口拔牙动一动白人的骑兵。   “那个光复堡有多大,我们能偷袭吗?”   一个切诺基武士发问,吼熊白了他一眼,这个堡垒要是好打早就留不到现在,谁不知道堡垒里边存有许多弹药、枪支、衣服和烈酒啊。   “这个堡垒小得很(40平方码),他们上次捉到的俘虏说里边一直有150人左右的白人军人把守。”   听到这个驻军数字吼熊满意的打消了图谋光复堡的念头,还是先去把容易吃到口里的肉吃进嘴里吧。   又是一趟让人疲劳的行军,他们的徒步行军距离超过150公里,包括了山地、沼泽,经过五天多的艰难跋涉,终于看见飘在光复堡上的那面国旗,为了借助地势,这个弹丸大小的堡垒建在上次战场旁的小山顶上十分醒目,堡垒的四角都建有碉堡!   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堡垒,武士们退回到树丛里,商议起下一步的行动来,这处堡垒不要说攻击,就是白天从旁边经过都会被发现遭到射击。   “我们大概要离开多远,动手时才不会被堡垒里的白人出来堵后路?”   吼熊又问起其他人,很远这种废话答案就不要提了,一干人商议之后还是觉得应该继续向前,起码要搞清楚南边的地形。   次日清早他们在林中顺着美军运输物资的道路前进却发现被一条小河(密西西瓦河或叫传教士河)隔断,渡口这样理想的伏击地点美军稍有常识就不会让它空着,渡口两边都各建着一座简单的碉楼,武士们互相交换了眼神,这里是最不适合的攻击地点,不但要担心骑兵,碉楼里的人也会帮忙。   “回头吧,我们离开这里远一点,过来时我已经发现几处地方可以利用,”白鸟的意见现在很有说服力。   他选中的地方是一个山脚拐弯处,这种地方头尾不能相见军队肯定会加倍警惕,因此不会把所有护送队都派出来追捕捣乱的印第安人,道路一侧就是密林,长满了高大的树木,一个人躲在树冠里外边根本看不见,树荫下生长着耐荫的矮灌木,人钻进去也能藏的很好。   这个地形虽然不是最理想,但凑合能用,武士和猎人们探寻了一下,后方退路可以通往一条狭窄的山间小道,即使敌人追上来也可以再次伏击让他们退却,就分头忙碌的布置起陷阱来。   这次他们布置的陷阱是利用弹性强的树干扳得弯折到地面上用绳索固定住,只要切断绳索树枝就会像扫帚似的猛地横扫过去,力量足以把马和人都抽倒在地!   本着多多益善的原则,武士们分头在树林中布置下二十多处这种陷阱,白鸟和跳鹿去到通往退路的小道边设下最后一处陷阱。   两人刚把树枝固定好相视一笑,冷不防几个蓝色的影子从背后扑过来把两人按倒在地,白鸟脸被按在地上看不见,使劲挣扎也挣不动,急得他只大喊了两句就被塞了一口土。   旁边跳鹿起先还推倒了捉住他的人,但不久就传来他一声闷哼,许是被打晕过去,等到手臂被反剪捆好白鸟才被从地上拖起来。   “你们是奇克索人?”白鸟这才看清袭击他们的是同样的印第安面孔,头顶一样插着火鸡羽毛,只不过印第安短衫外都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   可是语言不通,这五个奇克索人似乎很满意捉住两个俘虏,他们根本不想对话,只把两人嘴塞住,把跳鹿从地上也拖起来,推搡着就往那条山道上走。   嗖~从旁边飞来一箭,正好把持枪警戒着后方那个奇克索人射倒在地,捉住两人的奇克索人顿时慌了,丢开两人拔出武器,却不防路边树丛一分先后飞出两把战斧从背后击倒两个人,一个奇克索人端起枪转身就要扣扳机,说时迟那时快白鸟两膝一屈一蹬,一肩头正撞在他腰上,顿时他也枪脱手歪倒在地,从树丛中跳出的武士挥手一棒就给他补上一记。   此时剩下的一个奇克索人已经跑出去近三十英尺,只见那个没有火枪的切诺基人从树丛里跳出来大力一甩手,一支掷矛就划出一道弧线插在了他腿上,这个奇克索人身子一软又咕噜噜的顺着山坡滚了下来。   “真没想到,这些卑鄙的小偷骗子强盗竟然先对我们动手,弗里兹朋友问起的时候我还想过对他们仁慈!”   吼熊愤恨的说,他着实没有想到来到北方战斗的第一滴血却是从印第安人身上流的。   “既然这些耗子都钻出来了,那么他们后边的白人大概也快了吧?”   白鸟提醒说,这几个侦察兵一定是走在白人前头开道的。   “赶紧把这几个肮脏的玩意收拾了,我们按商量好的法子办,”吼熊扶起还有些歪歪倒倒的跳鹿,把枪递给他叮嘱说,“你就藏在这附近,当心有其他奇克索人过来,他们一来你就放枪。”   武士们重新回到路边和各自的位置藏起来,只有两个手持线膛长枪的切诺基人隐蔽在路边的树丛里,从树叶的缝隙间观察着道路。   如果美军人力足够的话,他们应该把道路两边的树木砍出至少一百米的安全地带,或者放上一把火烧掉这些碍事的树林,可是眼下树木还很潮湿,这火也放不起来。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道路上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那是重载的康内斯托加四轮大车,需要四到六匹挽马才能拉动,可是马在新大陆很贵,现在运输队只能凑出四匹挽马来拉车,因此吼熊给切诺基人一个简单的要求,打死或者打伤两匹马。   一旦一辆车伤了一匹马,这满车的资物可就变成麻烦了,三匹马即使能拉动也会让马受伤,于是这两辆车就成为车队的麻烦,驭手只能先停下从骑兵中抽出马来套上去凑合用,换来换去会耽误运输队不少时间,这时的运输队会担心继续停留受到更多袭击,他们分出来追捕的骑兵会少得多。   切诺基射手看向一旁的吼熊,他做了个等待的手势,吼熊这时正在心里数着路上的押送军人数字,大约90个步枪手,50个龙骑兵,超出预计有点多,可他们应该不会把所有人都派出来追赶,计较半天吼熊终于下了决心。   呯~呯~树丛里响起了四五声枪响,两匹挽马前腿一跪倒了下去,横飞的子弹还伤到了一个步枪手,他在地上惨嚎的声音让运输队的少校心烦不已,他一举手就有两个士兵把伤兵抬到了一边,少校再抬手一指,树林一侧的步枪手朝着刚才喷出烟雾火光的大略位置放了一个排枪。   “上士,你带十个人追上去,抓住他们!”   少校向身边的龙骑兵上士说,树林里印第安人兴奋的喊叫声正在远去,骑马的龙骑兵即使被伏击也能靠着机动性强摆脱,是用来驱赶捣乱的印第安侦察兵最好的人选。   上士做了个手势,十个龙骑兵在他两边排成两翼,齐头并进的向着那伙逃跑的印第安人包抄过去。   跑在前边的吼熊心里后悔起来,不是猎狗追狐狸吗,这骑兵怎么是从两边一线推过来的呢,自己的布置不是这样啊,这该怎么办才好?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声唿哨一个切诺基人就朝右边跑去,两个骑兵顿时跟了上去。   骑兵紧紧的追了上来,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逢林勿入这个词,向来骑兵在土著面前就是这么有优势。   吼熊回头看一眼,骑兵靠的更近了,他后背上几乎都能感觉到马儿喷出的热气,他一咬牙再发出信号,又一个切诺基人分开跑出去,照样是两个骑兵跟了上去,上士一招手左翼的骑兵开始向右移动,最边上的一个骑兵却忽然摔下马,但谁也没有注意到。   从他倒地位置旁边不远的灌木丛中窜出一个肖尼人来,高举战棒砸下去噗的一声,随后他朝树上收起弓探出头的十鱼摆下手,十鱼敏捷的跳下树追了上去。   前边狂奔的肖尼人又分跑了一回,上士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连他在内只有四骑还在追着前面两个人,但后面没有传来异样的声音,难道不是自己想多了吗?   等看到肖尼人又分开跑向两个方向,上士才恍然想到究竟哪里不对味来,他们怎么是一个个的分开跑,而不是被追逐的人那种耗子炸了窝一下子散开跑呢!   “有埋伏!”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见旁边一棵树的树枝猛然横扫过来,把跟在他身边的骑兵一下子拍苍蝇一样拍落马下,一个印第安人从旁边的树丛中跳出来,挥棒砸倒了正奋力想站起的骑兵。   “该死的红人,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上士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他两腿一勒马腹纵马全速朝着吼熊冲上去。   吼熊一个闪身朝边上一倒,手中的短刀已挥断了固定树枝的皮索,一根树杈带着呼呼的风声像一面墙一样向着上士推过去。   电光火石间,上士一扯缰绳把马头朝边上一带,树杈险之又险的擦着胳膊扫过去。   真他凉的疼,愤怒几乎要让上士爆炸了,他一扯缰绳战马一个侧步行走把正举起战棒冲上来的吼熊撞倒在地,再一扯缰绳战马两蹄腾空对着地上的吼熊就踩了下去。   吼熊一激灵一个横滚险险避开马蹄,噔~马蹄落下地面一震,这震动贴着地一直传到吼熊身上,他不自觉地一滞,恰被马蹄踏起的泥土溅了一头一脸,两眼顿时看不见了。   “完了,我要死在这里啦,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啊,你们知道你们的父亲在最后的瞬间在想你们吗!”吼熊捂着眼睛,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在战马的践踏之下。   大脑一片空白的吼熊并没有等来落下的马蹄,等来的是跳鹿的大手和声音,“你这次欠了我一匹马,下次可要还给我!” 第三十六章 传说级人物   要问吼熊眼睛看不见之后有什么不爽,让他不爽的事可非常非常的多!   武士们帮他冲洗了半天还是没把泥沙冲干净,眼皮很快红肿了起来,又疼又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为了制止他老用手去抓眼睛,武士们干脆把吼熊两手也捆起来架上一匹马,为耳根清净不久又把他嘴也堵上了。   吼熊心里头那个苦啊,两眼看不见搜拣战利品的好事这下变成小鸽子飞走了,一路上听着其他人各自攀比着弄到些什么战利品,再感受着眼睛上传来的痛楚,那滋味儿别提了!   本来这次袭击弄到了十一匹马,可惜有一匹受了伤开始拖慢队伍前进速度,跳鹿和白鸟商量了一下把它杀掉充作补给,别人围着火堆大快朵颐自己却和那个瑟瑟发抖的俘虏靠在一边,吼熊心里直叫后悔呀。   让他烦恼的事还没完,凯旋的时候别人骑上马举着缴来的火枪,枪上挑着蓝色军服和帽子像举着一面旗帜嗷嗷叫着冲进营寨,无数的战士围观啧啧赞叹,自己这像什么呢,像绑起来的俘虏!   还真有眼神不好的,捡起火堆边上的碳头就朝着‘两’个俘虏掷了过来,慌的牵马的跳鹿等人把吼熊赶紧拖下来护住,气得吼熊在心里咒骂了一万遍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总的来说他们这次袭击很是大涨了联军的士气,那些挖苦过他们的塞内卡人也为这战果咂舌,“肖尼人,我相信你们十个人能活捉十五个白人士兵了,可我还是不信你们可以救出一百个白人!”   谁要你塞内卡人信来着,肖尼人相信就行了!   回到营地吼熊的眼睛终于保住了,黑头为他请来莫霍克族的著名女巫医库库奇(Coocoochee此时54岁)治疗,她曾经在之前两次俄亥俄大战后治愈了许多印第安武士,是位受到各族共同尊敬的医者。   被灌下一杯草药之后吼熊昏昏睡了过去,库库奇给他处理完眼睛后用皮带包好,收拾好后把他又交给了一干武士们。   昏沉沉中吼熊似乎听见了弗里兹的声音,“你们的联盟官员把头皮和俘虏送到麦基家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要指望红衣军会帮你们战斗,好好保住你们的性命吧,正面作战你们决不是白人军队的对手。”   吼熊猛然醒了过来,“弗里兹朋友,是你吗?我真是太愚蠢了,竟然一个人去和骑兵面对面战斗,我把该像狐狸一样作战都给忘啦!”   他感觉到弗里兹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们都不缺乏战斗的勇气,可是你们的大灵让你们长这么大个脑袋不是光用来长头发挂耳环的,过程我都听说了,你胆子真大,一百四十多人的护卫队,区区二十个人也敢去碰!”   就弗里兹的了解,美军的战斗力和欧洲列强比当然是不怎么样,但在这北美的穷乡僻壤欺负下原住民却是满够,原住民很少有现在泛印第安联盟这样火药补给充足的时候,南方的切诺基人和克里克人虽然一直在坚持战斗,但他们缺少火药和铅弹,只能以冷兵器为主要武器。   有了火炮和线列步兵这两样,美军就可以在北美原住民面前横行,更先进的战术嘛,对不起,暂时没有需要,这也使得美陆军直到和墨西哥发生战争之后才建立正规军校,现在的美陆军基本的操典和独立战争时期没有区别,都是些来自英国和德国老兵的二手知识。   “我老当自己还在部落间的战场上,骑兵原来这么可怕,下次我一定让他们都像狐狸一样等有优势才进攻。”   吼熊吃一次亏多少学了点教训,弗里兹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长记性。   “人还完整的回来就好,以后不要再蛮干,更不要贪婪!白人有句话叫: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保存自己的力量是第一位的。麦基已经把我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啦,等眼睛好了你们可以一起来看看,对付白人的小碉堡多少有些用处。”   对这场成功的袭击全体印第安人都极为兴奋,虽然没有缴获多少物资,但让白人可恶的骑兵吃一个大亏,这是多少人想干不敢干的事情!   没几天又有一支队伍出发,企图也缴获些战马,肖尼武士这几天骑着战马进进出出可把不少人眼馋坏了!   可这次他们几乎全军覆没,据逃回来的人说,骑兵五十骑齐出,像雷云一样四面压上来,三十多武士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掉,被一阵排枪齐射之后再让马群一冲立刻溃不成军,幸存者跳进沼泽才得以幸免。   但这些消息和弗里兹关系不大,他在麦基家里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肖尼战争首领蓝夹克。   刚从底特律回来的蓝夹克神情不是太好,他又一次被英国人拒绝了出兵协同作战的请求,但他回到麦基这里还想继续把信件传递给英国高层。   看着蓝夹克向麦基口授信件,弗里兹一时百感交集,作为传说中的人物蓝夹克百年后甚至被说成是一个白人,但这种无稽之谈主要还是为了满足白人的种族主义虚荣心,白人怎么能被落后的民族打败呢。   他年纪已有五十多岁,两颊瘦削肤色蜡黄,一双细长的眼睛充满了忧愁,神似那副叫《父亲》的油画中黄土地老农,从头发到衣衫都是白人的打扮,这个人正渴望能改变所有原住民的命运。   信件写完了,麦基离开去找人把它送出去,疲惫的蓝夹克独自低头坐在桌前沉思,弗里兹走上前去:   “尊敬伟大的战争首领,我来自特拉华,曾经与梅克奇部族的黑脚先知合作酿酒,我带着和平的诚意,希望与您谈一谈眼下的战争。”   蓝夹克直起身,看着弗里兹呵呵笑起来:“你就是那个教黑脚手下工匠酿酒的白人吧,我们已经禁酒的时候你教他们学会酿酒,酿酒能打退美国军队吗,你带来了什么和平,如果是让我们退出俄亥俄,那是休想!”   首领您年轻时也是贪杯之人啊,弗里兹不想拆穿他,只是继续说道:“我仅希望能劝服你们不要再向白人索还肯塔基的土地,眼下这一场战争本来并不该爆发!你们曾经有机会无需那么多土地也能生活的更好。”   蓝夹克的笑脸消失了,他皱眉说道:   “年轻的白人,你知道没有土地的印第安人是什么样子吗?四年前,俄亥俄的肖尼人被白人军队赶出了村庄,他们来到边境线上重新建起了村庄,可是他们没有猎场,只能向周围的其他民族村庄乞求食物,他们整天饥肠辘辘,一些人甚至被饿死!   现在北方的所有印第安民族已经团结起来了,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真正的国家,像白人一样建设自己家园的国家,这一场战争将见证一个印第安国家的诞生!   这么多民族从未像今天这样团结在一起,无论他们是迈阿密人、肖尼人还是渥太华人。   四年前肖尼人孤独无助的独自抗击着白人军队的进攻,而现在有这么多民族的战士参加到这场战争中来,英国人也愿意帮助我们,他们还向我们提供了1768年文件的副本,我们为什么不能索回我们被夺走的土地?“   弗里兹作为冷静的旁观者自然不会被他的演说迷惑。   “只是很可惜,首领阁下,您的印第安军队是一团散沙,他们在战场上几乎完全无法指挥,美军如果不大意的话,您根本就没有获胜的机会。   我这一年多来带领着肖尼朋友们在大海上钓鱼、捕鲸,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丰盛的收获,一头大鲸的肉足可以喂饱一个村庄一年,北方大海里的鱼多的无需特别的技巧,一天的收获就可以装满一条大船!   捕鱼和捕鲸并不需要土地,所获还更多。   放弃那些已经拿不回来的土地,用美国政府的补偿款建造大船出海捕鲸,你们可以进入白人的城镇居住,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   您想过没有,白人只用比你们少得多的土地,为什么能有那么多人口,他们不仅仅依靠农耕和森林中的狩猎,大海才是供给他们食物的宝库!“   蓝夹克也表现出了他的固执。   “年轻的白人,我们也许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战胜美国军队,可是英国人一直在背后支援着我们,美国和英国的实力比起来就像肖尼和美国比起来是一样的,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印第安国家取回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如果你的和平就只是欺骗我们的人民为你捕鱼捕鲸的话,这并不是你们白人的新伎俩,两年前我们打败美国总督之后缴获了他的秘密文件,里边说那些反抗的印第安人会被赶走,而服从的印第安人会‘把锄头放在手中为美国人种玉米’,并‘像他们的牲畜、牛和驮马一样劳作’,你会和那些美国白人有什么不同吗?“   蓝夹克对美国的了解出乎弗里兹的预料,他更没想到克莱尔总督的文件柜中会有一封内容这么赤luo的文件,但对于英国人他似乎又太过信任了。   “战争首领阁下,以您的年纪应该参加过那一场1768年条约之后夺去你们肯塔基土地的战争吧,是谁那么无耻的撕毁条约向你们发动了战争夺去俄亥俄河以东所有土地?是英国人。   英国人只会比美国人更贪婪无信,您觉得英国人会为了大湖区毛皮贸易每年十几万英镑的利益帮助你们,那您想过吗,您的印第安国家和美国比起来哪个利益更大一些呢?   美国每年要从英国购买价值近三百万英镑的货物,和您能提供的那点毛皮比起来英国一定不会放弃美国这样巨大的市场!   我和肖尼朋友们捕鲸的收获怎样划分,我一早就告诉了他们,他们也都同意了,他们那份钱一直在我的手中运作,正变得越来越大。   如果这捕鲸与我全无关系,全是由肖尼人自己来操作,您又怎样看待这个狩猎行当呢?“   蓝夹克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英国人过去是魔鬼,但是和你们美国人现在所做的一比较,他们简直是天使!   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现在的土地去更危险的大海上捕猎呢,你们送回来的鲸鱼头骨很多人都已经看到过,狩猎长着那样大口巨齿的野兽不会比森林中的熊更危险吗?   我们有各自虔信的神灵庇佑着我们,这次的战争中我们会有神灵给我们的机会,一切都是神灵的安排,如果神灵决定让我们输掉这一仗,各个民族的首领也会接受的。“   弗里兹尽力的想说服蓝夹克,不惜触碰他曾经给自己设下的禁区。   “尊敬的首领,如果战争是由神灵来决定的话,神灵为何那么残忍的对待虔信他的你们呢,他给你们降下瘟疫,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   他难道不该把怒火降临到那些触犯他的白人头上,为何却反是落在印第安人头上?   他如果过去不如白人的神,那现在又怎么会变得比白人的神更强大呢?“   蓝夹克的反应没有弗里兹预想的那么强烈,他仅仅是张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过了几分钟才回应道。   “你的话会触怒大灵,虽然我刚才恨不得代他惩罚你,但正像你说的,如果大灵还庇护着我们,你自然会被惩罚!   我觉得你与我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了,你如果是肖尼人的朋友,就真正做些事帮助我们。“   看来固执的蓝夹克不会放弃对肯塔基的领土要求,也不会接受弗里兹预想的和平建议,但弗里兹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建议,至少损失不会那么大。   “首领阁下,我觉得你们仍然有机会击退这次的美军,但过程会很痛苦。   那些美军长途跋涉而来,他们每天需要的物资依赖于一路上的堡垒保护,只要你们能多派出武士深入到敌人的后方去,破坏他们的运输,同样袭击他们的村庄和船只,他们缺少粮食和弹药就将不得不退去。   当他们进攻时,把大军分散不与他们硬碰硬,转而袭击他们后方的仓库和运输线,他们人数越多消耗的物资就越多,他们可能会烧毁你们的村庄,但只要人还在,等他们退去后村庄还能够重建。“   蓝夹克这次嗤笑了起来:“你在异想天开,那么多武士深入到敌后他们的吃喝怎么解决,现在英国人只供应我们玉米,仅靠玉米我们只是饿不死!   袭击他们运输队?战士们一直在做,为这我们已经损失很多最好的武士,敌人还是继续向我们一步步的推进,年轻的白人,你还是不了解战争。”   弗里兹放弃了,游击战的确要尽量取之于敌,但自身的供应能力也很重要,蓝夹克不会相信有国家能靠着游击战战胜美国。   或许印第安联盟的败北才能让那些智者看清现实放弃幻想,这对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那封缴获自克莱尔总督的文件打底,蓝夹克对美国人已有了深深的成见,自己无论有多么动人的言辞也改变不了他对美国的仇恨,此事就这样吧!   “我很遗憾,您失去了保住印第安国家的机会,”弗里兹向蓝夹克行礼,转身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变幻的云彩。 第三十七章 俄亥俄之狐   “把这些辣椒磨碎,以这个比例掺入火药之中混合均匀,装进这个空心树干,后面再……使用时直接塞进碉堡的射孔点燃。”   那天见过蓝夹克不久弗里兹就释然了,英国人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怎么说都要继续抓在手里;与肖尼人结盟的民族虽然多全是同床异梦,假如没有战争的威胁他们并不甘于被肖尼人领导,在他们中肖尼这个民族实力只能算中等。所以,既是战争选择了蓝夹克,也是蓝夹克选择了战争,自己的和平提议实在过于可笑了!   想通这个关节,连还要不要去见安东尼.韦恩将军弗里兹都觉得意兴阑珊起来,两边的首脑都需要战争,去向他们提议和平注定无用。   麦基给弗里兹送来的短铳用火药只有一小桶,没办法,这个东西在边疆用的人就这么少,弗里兹也随着改变计划,从爆破法改成了制作喷嚏弹。   当年没有重武器的土八路就用打谷机鼓风加辣椒烟熏的方式攻打过碉堡,对一些十分坚固火力特别强的日军碉堡,还试过用火药和辣椒面换掉迫击炮弹中的炸药把人熏出来。   看见几个武士将信将疑的样子,弗里兹也不恼,倒出一撮在树皮上随便指了个人,吩咐他去麦基的屋子里点燃试试效果。   初时没有什么特别,像普通火药那样发出一蓬白烟,可当白烟扩散开来那个武士马上就知道了什么叫厉害,咳的他扼住自己喉咙喘不过气来,麦基和他的伙计也被熏了出来,三个人趴在地上咳了老半天才缓过劲。   “你们在胡闹些什么!”麦基眼睛几乎都挣不开了,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火药里放点辣椒进去竟然这么厉害!   武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经常吃辣椒的人口舌能适应,眼、鼻、气管可没机会适应呀!   “对不住您,下次让他们换个地方闹去!”弗里兹赶紧赔礼,他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辣椒是武士们用战利品去村庄里边换来的,他们终于受不了顿顿只有玉米的伙食,只用把骑兵的小刀就换来了一堆菜豆、南瓜等蔬菜,按照弗里兹的说法把豆子加盐煮熟喂给马吃不容易掉膘。   此时已经是六月中旬,倒树营地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增援力量达到,渥太华人派来了600人的武士,士气大振的同时也给人带来了新的烦恼。   这天晚上吼熊被黑头叫去他的棚屋,“你的眼睛已经好了吗?离上次袭击已经过去十天,我从其他部落武士里再给你九十人,你能不能攻下一处堡垒?”   这要在过去,吼熊脑子都不转就答应了,但现在他想一下说:“每个堡垒里不都有一百多白人吗,这不可能,如果换成打几个碉堡我可以试试。”   黑头似乎也没有一定的目标,“碉堡就碉堡,你要干得漂亮一点,让那些人好好看看,是不是人多才叫有用。”   等出来吼熊方才想起刚应该乘机向部族首领多要些补给,这下亏大了!   作为一种防御工事碉堡并不好打,即使现在美军运输线上的碉堡少量是石头搭建以木质碉堡为主。   18世纪的木头碉堡像个方形或是多边形的大蘑菇,顶上一两层比底层面积大,因此下方没有射击死角,如果进攻者企图用火攻,从上层的地板开口还能倒水浇灭火堆。射击口设的很高,通常高过人头的高度,平时碉堡内的人也要站在凳子上才能从射击口看出去,日常还会用木板做的窗板封住射击口,真正是把防御做到极致。   不过上一次袭击运输队前侦察碉堡的结果吼熊还记得很清楚,任何天衣无缝的设计总是会被执行的蠢货打败。   骑着马的白鸟等人走在前面,提前进行侦察,吼熊骑在马上带着剩下一百一十多号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后边,好不威风,总算把凯旋时缺席的遗憾弥补了一点,遗憾的是这里边近一半人没有火枪。   按照计划吼熊的目标是拔除光复堡南面的三个碉堡,每个碉堡驻守的人数估计在15~20人之间,一旦全部得手绝对会让白人军队暴跳如雷!   两天后一个预先侦察的武士骑马送回了侦察结果,白人疏于防守,三个碉堡全都有机可乘!   这在吼熊的预料之中,炎热的夏天碉堡内再点起一点火照明,那个温度可别提啦,白人都知道印第安人缺乏攻坚能力,上百人拿一个十几人的碉堡无计可施,因此守军也麻痹起来,一个碉堡总能找到几个没封上的窗口。   天黑之前队伍在树林里分散开来,搜寻美军印第安侦察兵的痕迹,上次的险情让武士们提高了警惕,弗里兹的办法发动前风险仍然比较大,容不得叛徒们捣乱。   吼熊拨开树叶,仔细的看向那个碉堡,设计者很狡猾的把它建在了山坡上一块突兀的岩石边缘,淡淡的月光下隐约可见悬空的一面连底层射孔都敞开着,而靠山一面据几天来侦察的结果射孔都是封闭着的。   四个善于攀爬的武士先行绕到碉堡后方,再小心翼翼的接近,等进入视线死角他们的动作陡然加快,吼熊视线转向两边,大群战士也跟在他们的路线后面爬上了山坡,只等发动的那一刻。   碉堡的阴影中亮起了两点火星,所有伏在树木阴影中知情的战士心都陡然提了起来,因为缺少特殊火药弗里兹只教他们做了几支这种特殊武器,并未试放过,设想有没有效果谁也说不上来。   两点火星忽然变成火流星不见了,紧接着碉堡内连着闪亮了两次,几个刹那后才传来两声低沉的爆响,所有被安排行动的武士都一跃而起冲向了碉堡的后门。   碉堡里先是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叫声,然后又变成了连串的咳嗽声,接着咳嗽声也变得低不可闻,吼熊正要让武士们用斧子劈开厚重的大门,门却忽然被从里边拉开了,一个人钻了出来直接扑倒在地上,旁边的武士刚刚揪住他就也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另一个武士一肩头刚把大门完全撞开,也抵挡不住涕泪交流咳嗽着退回来,似乎一个碉堡用两支量太多了一点!   吼熊无语的掏出准备好的湿布冲了进去,饶是他早有准备也没砍两下就退了出来,真的辣眼睛啊!这该怎么办呢?   最后变成了轮流冲进去,摸到一只手脚就套上绳套往外拖,清理完底层,还是跳鹿自告奋勇蒙着眼鼻的冲上第二层,等到他狼狈的爬下来,这个碉堡就算是完全攻克了!   粗略的清点一下,仅各种苹果酒、咸肉、硬饼干(没有发酵的面饼)、火药、铅弹就够一百人使用半个月,留下二十几个人搬运收获、彻底搜索碉堡中的物资,大队人马直扑密西西瓦河边的两个碉堡,这个碉堡中缴获的十八支步枪也分到刚才英勇冲进去的武士手里,其中有近一半是猎手们喜欢的线膛枪。   沿着简易车马道路一夜疾行,黎明前两个小时,武士们赶到了河畔的树林里,按照肖尼人的习惯先休息等到东方破晓再发动突袭。   对两个碉堡的攻击在晨曦中同时展开,这次吼熊省了一半的料,结果自然也出乎他意料。   爆响之后慌乱的守军几乎立刻就拉开了大门冲出来,让武士们差点措手不及。   有了上一趟清理第二层的经验,蒙着眼鼻的武士攀上木梯爬上二层,眼看他钻上去了,却立刻听到一声枪响,吼熊顾不得掩上眼鼻跟着飞快的冲上二楼,却见那个武士抱着一只手直咳嗽。   原来二层的这个士兵意志还非常清醒,见到有人上来随即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武士,谁料到因为一阵突然的咳嗽打断了他的瞄准,武士一个闪身就只被打伤左胳膊。   但吼熊遗憾的看着这个武士,他的胳膊可能保不住了,燧发枪的枪弹接近一盎司重(约28克),软铅弹头没有后世子弹的披甲,打击到人体就会变形,更讨厌的是大直径弹丸往往会在伤口处带入更多衣物的碎片和脏污,让伤口很难愈合。   “我完成了大灵期望的复仇,他会感到高兴!”   武士对自己的伤势不以为意,吼熊却不这么想。   “傻瓜,你好好的不受伤他会更高兴!”   简单的清理包扎后伤员和战利品一起被送走了,吼熊把几个最有经验的武士召集到一起。   一次成功的袭击如果没有以成功的撤退作为结尾就不算圆满,而这么大规模的袭击美军绝不会让袭击者舒服的走掉,他们肯定会进行追击,现在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时近中午,光复堡和格林维尔堡的美军同时看到了天边的烟柱,龙骑兵侦察回来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印第安人一次烧毁了三个碉堡,守军全体战死,光复堡的指挥官默默的下令全体加强戒备,而身在格林维尔堡的最高指挥官韦恩将军则命令堡内所有的两个龙骑兵连立刻出发,去追击那伙袭击碉堡的印第安人。   “他们在这里分开了,一伙骑马的人去了山上,另一伙人继续从溪谷中步行,他们曾经在这里休息,地上还有饼渣和带血迹衣服的碎片,那边草草掩埋着几个喝光的酒桶。”   星夜赶来的骑兵连在一处水潭边发现了袭击者的踪迹,骑马随行的奇克索侦察兵向领军的少校报告他的发现。   “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马?”龙骑兵上尉不耐烦的问道。   “看足迹应该只有一百多人,去山上的只有九匹马二十个人,”奇克索侦察兵小心的说。   “那么上尉,你需要多少人马追上去呢?”少校捋了捋胡子。   “给我四十个人,天黑前我就会带回来他们的头皮,”上尉肯定的回答。   连着追过了两座山奇克索侦察兵忽然停下了马,他在地上看了半天又回头寻找起来,“真奇怪,为什么那些人的足迹都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立刻把他们给我找出来!”上尉扯着侦察兵的衣襟狠狠地说。   “那些人走到了这里,然后……”奇克索人追寻着足迹消失的方向走到一片断崖边,伸长脖子张望。   呯~呯三声枪响,他一头飞下了崖底,龙骑兵们则立刻卧倒或者躲在了坐骑背后,等他们探出头来袭击者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一路小心的搜索到刚才射出子弹的草丛,却看见崖下有三骑正在远去。   “追!”上尉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个命令。   “有枪声!他们大概已经追上了那些袭击者,我们离前面的袭击者还有多远?”   少校又问道,他面前的奇克索侦察兵刚把手从一堆篝火烧剩的余烬中收回来。   “很奇怪,少校先生,他们为什么隔这么近会有两个夜晚宿营地,我想不明白。”   少校不耐烦了,“你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追过去就行了,等我剥他们头皮的时候一定帮你问个清楚。”   追踪半天之后奇克索人更迷惑了,“他们在这里又分开了,一些人大概是坐船离开,另一些人轻装前进上了山,泥土上的脚印告诉我,剩下的人几乎都在这里。”   “那你告诉我,他们还有多远,有多少人?”少校不喜欢听侦察兵这一套套的。   侦察兵从地上捡起一根折断的嫩枝捻了下叶子中残留的水分,“我还是想不通,他们离我们怎么还有半天的路!”   啪~,少校一鞭子抽在他的背上,“早上你告诉我还有半天,再追下去天都快黑了,你仍然说还有半天,你到底有几个半天?”   奇克索人躺倒在石缝中缩成一团畏惧的用手招架着鞭子,“少校先生,我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请饶了我!”   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少校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等数到至少有一百支枪在发射,少校恨急地把奇克索人拖了出来,“现在我们去找上尉,又该怎么走?”   奇克索人抱住头畏缩的说,“根据大山和河流的方向,我们应该返回,从清早上尉离开的方向追下去。“   一百多人的骑兵乱哄哄的掉头重走回头路,可是在一段溪谷中他们却不得不停下来,前面的道路被几棵砍倒的大树堵住了,一个龙骑兵刚站上树干就被呯的一枪射倒。   龙骑兵们匆忙向着山坡上刚才射击的地方开火,乘着敌人射手被压制的机会,一个士兵又开始翻越树干,呯~,从另一个河岸边上的位置又射来一发子弹打倒了他。   “一起上,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少校命令说。   于是一个班的龙骑兵爬上了树干,对面也开始不紧不慢的射击着在树杈丛中行动缓慢的士兵们,等到第六个士兵被打倒,再也没有士兵敢站立在树干上了!   寂静的溪谷中一时间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良久,终于有胆大的士兵探出头去没有引来子弹,剩下的人立刻也站起来离开树干,可是对面的伏击者已经离开了。   “你告诉我,这次又有几个人?“少校的牙齿咬的咯咯响。   “少校先生,他们只有两个人,我能肯定!“   奇克索人的回答又招来了一顿鞭子!   直到第二天早上龙骑兵们才找到上尉和他的下属,遍地的死马和战死者,都被剥的干干净净,伏击者很有耐心的取走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在溪谷中遇到跟我们一样砍倒的大树拦路,可是他们的退路紧跟着也被倒树阻断了,那些伏击者从高岩上向他们射击,当他们下马想躲到这里的时候却不料被从岩上跳下来的人堵在了里面……“   奇克索人剩下的话被鞭子狠狠抽回了肚子里。   白鸟和吼熊并骑走在队列中,缴获来的近三十匹马上驼着伤者和战利品,吼熊看着那十几个伤者皱了皱眉。   “不用担心他们,有库库奇的草药和大灵的庇佑他们很快就会好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带走所有的缴获,要把那么多吃的藏在山洞里?”   白鸟安慰着他,这是两次漂亮的胜利。   “那些酒我们可以带回去喝,有那些硬饼子和咸肉我们下次出来的时候就不怕断粮,有了这些马我还想再往南去看看,袭击那边的碉堡可能比在这边更容易。”   白鸟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让二十个人背着石头,沿着那条路来来回回的走,故意丢垃圾迷惑他们和我们的距离,真的骗过了侦察兵!你这趟凯旋回去一定会得到新的名字。”   吼熊咧开大嘴得意的笑了,“称号?那只够补上我上次袭击就该得到的荣誉罢啦。” 第三十八章 强袭光复堡   凯旋的肖尼武士们引爆了整个联盟的狂热情绪,肖尼人的大灵又一次保佑他们取得胜利,这让印第安人们因为刚刚的失利丧失的信心又重新恢复了。   每一个战士都挤上前来抚摸他们缴获的马匹和武器,虽然苹果酒并不是印第安人喜欢的烈酒,但这些从敌人手里缴获的酒喝起来有股子胜利的味道,几十桶苹果酒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被分光了!   兴奋的武士们举起手中的火枪一枪接一枪的朝天发射直到打光火药,随后在营地的空地中央立起了一根木桩,参加战斗的肖尼武士们拔出战斧围绕着木桩应着鼓声跳起了战舞,每个人述说着自己在这次出征中的英勇表现和征战的成果,最后用战斧在木桩上砍出一道斧痕,就像他们在家乡的村庄中所做的一样,也许有一天武士们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摸着这一道斧痕讲述自己当年的故事。   闻声而至的麦基和弗里兹站在人圈外看着里边发生的一切,弗里兹感到十分不自在,他在一旁堆积的桶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图案,白色的雪松、S形弯曲的溪流!   随着战事的发展,弗里兹自觉与肖尼人们已经渐行渐远,蓝夹克那里说不通,对肖尼武士们的影响力也削减的很快,继续待在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不如直接取道伊利湖、安大略湖坐船去大西洋沿岸,再乘海船回马里兰会快一些。   可是一个意外的来访者改变了弗里兹的决定。   “你是说他叫特库姆塞?”弗里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个年轻的肖尼人,他身材高大但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还有未褪尽的青涩。   “你别看他年轻,但他已经是一名老战士了!”   吼熊对身边的年轻肖尼武士也是一副尊敬的样子,只因他虽然外表年轻传奇的故事却一点也不少!   当他才14岁的时候就和他哥哥一起参加了首次战斗(抢劫平底船活动),十几岁大时就一个人用箭一次射死了十六头野牛,1790~91年西北战争的每一次大的战争他都参与了,虽然由于年龄太小主要在其中担任侦察任务(16~17岁)。   而他最知名的一次战斗发生在1792年,他带着七个猎人在华盛顿堡附近的小迈阿密河边打猎,夜晚二十多个白人定居者包围了他们的帐篷,在黑夜中向他们的帐篷开枪。   在白人们看来这场突袭的结果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然而特库姆塞并不准备接受这样的命运,他带领猎人们在黑暗中发动了反击,袭击者被迅速猛烈的反击惊呆了,人数三倍于他们的白人直接溃散,事后他们还到处说那天晚上他们遇到了一百多人的印第安战士。   “他想向您打听,您希望战争首领用您的办法打退美军之后接受和平是真的吗?”吼熊在一旁翻译说。   “我主要是希望战争首领能接受和平,并没有什么办法能打退美军,”弗里兹心里这会儿像是掀起了波涛的大海,念头根本就停不下来,这事蓝夹克怎么搞得连普通肖尼人都知道了,那战后自己跟蓝夹克会面的事情,被别有用心者单抓住这一面来宣传,自己苦心想要在媒体上营造的和平主义者形象不但立不起来,反而还要变成叛国者,真是糟糕!   特库姆塞眨了眨眼,对吼熊翻译的回答似乎不太相信,“那攻打碉堡的方法难道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吗?”   弗里兹死死盯住吼熊的两眼,“他们当然可以靠自己的智慧想出来,这一年多的制糖和捕鲸中我就已经发现,肖尼人并不比白人笨啊!”   弗里兹深觉自己弄巧成拙了,本来与蓝夹克的会面只是想弄一个打卡签到式的劝说,以后在肖尼人和贵格们面前可以应付过去,现在不小心却要被陷进去,想来想去如今只能做戏做全套,前往韦恩将军的军营求见他,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和平主义者的故事出来。   特库姆塞至今还没有离开过荒野,对白人的世界了解不多,弗里兹借着说些白人社会的故事总算是把他应付过去。   等到访客离开,弗里兹捉住了吼熊的手,“我需要离开了,你能把我送到大河边上去吗?”   弗里兹不想再长途步行花上十几天破衣烂衫的出现在美军面前,现在能调动几十匹战马的吼熊是他最好的商量对象。   吼熊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弄到马之后他也迫切想南下去过去没有受到过打击的敌区进行破袭,这次正好顺路。   倒树营地里所有人都在进行准备,现在有两千各族武士云集,白人的骑兵又刚刚遭到一次严重的打击,泛印第安联盟大军主动出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不需要带多少给养,吼熊带着三十个骑马的人悄悄离开也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弗里兹倒是给麦基留下来一封信,里边对这段时间的打搅十分抱歉,留下了一个加拿大哈利法克斯的地址,日后如果肖尼人需要帮助可以前往该商行联系,当然这是斯塔克斯航运公司属下的马甲之一。   骑着骏马疾驰两天多之后弗里兹就看见了高高矗立的光复堡,这个顶在美军最前沿的堡垒实在小的可怜,可火力却不弱,还在修建它的过程中美军就发现了瓦巴什战后被印第安联盟遗弃在战场上的两门六磅炮,后来又陆续从沼泽、原木下面找回了更多火炮。   这个情报已经随着被俘美军之口传到了联盟,但他们对此并不在意。   从山洞中取出埋藏的补给品,三十匹马斜向南而去,弗里兹计划先在河边搭上一条平底船,再从华盛顿堡登岸,大大方方的出现在白人面前。   “弗里兹朋友,从几个碉堡中我们找到了这些东西,在过去我们都会交给工匠打造成首饰,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白人需要这些,我们觉着留下来除了打首饰没有用处还是给你带着吧。”   吼熊递给弗里兹一个皮袋,打开一看都是沉甸甸的金的银的钱币,弗里兹不由伤感起来,“不用都给我,作为旅费太多了,你至少留下一半吧,以后肖尼人如果需要帮助想要联系到我的时候就去找麦基,他会安排人把信送到,你们要给他们一些邮费,这些钱币正好用上!”   吼熊却给推了回来,“我们只要一直胜利下去,这些钱币不是随时能找到吗,你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需要这些钱币。”   弗里兹只得收好,“记住我的话,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不要蛮干,不要贪婪,好好保存自己民族的力量!”   等到远远看见弗里兹在河边登上了木船,三十骑这才离开掩蔽的芦苇丛向北驰去。   同一个时间,来自倒树营地的两千大军分路前进,乘着夜色逼近了光复堡。   自从6月25日出发以来,一直不断有侦察兵送来消息,蓝夹克大军本来企图切断前往格林维尔堡的补给,但28日侦察兵发现前往格林维尔堡的运输队在大军出发时就已经返回了,不过另一个侦察兵送来消息称将有大批的补给前往光复堡,于是战争议会讨论之后大军调整方向直逼光复堡。   一个运输队意味着大量的物资,移动中的纵队缺乏防御工事便于土著民族发挥战术优势,综上也就意味着更小的损失却可以获得最多的回报。   6月29日夜里印第安大军乘夜来到了距光复堡一英里不到的位置,两年前在这里他们创造出奇迹打败了圣.克莱尔总督的军队,人人都相信今天他们又将再一次获得胜利。   但他们还是来得晚了一点,威廉.麦克马洪少校带领的运输队已经进入了光复堡,运送的主要物资面粉也已经装进了仓库,运输队里有三百匹拉车的马和牛,还有90名步枪兵和50名龙骑兵护送。   “那我们就等它们离开堡垒之后再消灭它们,如果那些堡垒中的白人军队出来救援他们的牛和马,我们就让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蓝夹克在战争会议上说道,其他部落的首领也同意了。   粮食印第安人需要,牲畜印第安人也很需要,而且一旦美军运输队一次失去了三百匹马,他们从后方征集来这么多牲畜来补充损失的运输队期间,那些堡垒不可避免的会缺少补给陷入饥饿之中,这将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   黎明时分,战士们悄悄的往前推进到离堡垒更近的地方,堡垒周围两百码的距离内是一片开阔地,武士们就静静的躲藏在树林里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奇克索侦察兵从光复堡里边走了出来,武士们尽力隐蔽好自己,就等待他踏入树林的那一刻将他擒住。   但这个奇克索人猛然发现了异常,往常早晨叫个不停的鸟群今天寂静无声,他在树林外边停住了,寒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随即连滚带爬的逃进了光复堡。   “印第安人……印第安人……!”他惊恐的不停嘶叫着,扯住他见到的每一个人,可没有人理会他,都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按照头天的计划,早上七点整,运输队离开了堡垒,车夫们在树林外的道路上开始整队。   突然间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他们四面响起了印第安武士们的吼叫声,一千名脱光衣服,满身涂抹着黑色和红色颜料的印第安人从四周冒了出来扑向运输队,车夫们慌乱起来,车马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部分武士按耐不住,擅自发起了进攻。   “什么?印第安人就在堡外袭击了运输队和车夫!”   闻听运输队遭袭,麦克马洪少校强自镇定,带领着他的龙骑兵走在前面,后边是步枪兵,他急匆匆的打算穿过树林解救运输队。   嘭~嘭如同一声声惊雷,无数的火焰和烟雾从美军头顶树杈间和前方的溪岸边喷射出来,潜伏的武士发动了突袭,一个个的护卫队士兵倒了下去,武士们跃下树枝,立刻就把护卫队截成几段!   狂暴的武士嗷嗷叫着挥舞战斧和战棒冲进人群中,把企图抵抗的人砍倒在地,被堵在树林中的龙骑兵首当其冲,惊惶的龙骑兵丢下了自己的战马,躲到了步枪兵身后。(龙骑兵没有马刀,他们是一种骑马机动的步枪兵)   “麦克马洪少校在哪里,光复堡守备队前来支援!”   吉布森上尉派出一部分光复堡守军也赶来支援。   “少校刚才已经阵亡了!”   这个回答使护卫队变得更加慌乱,但光复堡援军在一片混乱中组织起几次齐射,暂时击退了武士们的攻击。   联盟的武士们很快以同样猛烈的步枪火力回应他们,护卫队终于崩溃了,守军、步枪兵、龙骑兵都像流水一样冲向了光复堡,他们中许多人带着伤。   在这一刻蓝夹克感到他已经把胜利收入掌中,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联盟的战士消灭了少校麦克马洪以下七分之一的护卫队兵力,还抓到了几百只牲畜,来援的堡垒守军也被英勇的武士击溃躲进了堡垒,进犯的美军又一次在这里被泛印第安联盟的大军重创!   然而今天肖尼人的大灵一定和其他民族的神灵吵了嘴,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奥吉布瓦人和渥太华人与肖尼人等民族发生了分歧。   “为什么你们还在那里捉那些臭哄哄的动物,跟着我们一起去夺下这座堡垒,那些白人已经不堪一击了!”   他们狂热地吼叫着聚集起来,然后向着光复堡发起了冲锋,在肖尼和其他民族武士的目瞪口呆中被守军的子弹一片片击倒,这些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武士顿时又变成了枪口前的旅鸽,缩在地面残留的树桩后面瑟瑟发抖,然后被美军从枪眼里一个个的打倒,或是被六磅炮的炮弹连同树桩一起碾过。   事到如今蓝夹克等酋长们也无计可施了,只能让武士们在安全的距离上支援那些撤不回来的渥太华人和奥吉布瓦人。   美军则躲在堡垒中从枪眼里安心的射击着藏身树后的印第安武士们,不断有烟雾和火焰从射孔中喷射出来,堡垒变成了四面喷火的火山。   而武士们尽力的还击他们,枪战一直持续到晚上,每个人都机械的射击、装弹、瞄准、射击,停止了思考。   以至于曾经有三个美军从堡垒里钻出来,剥走了距堡垒七.十码处的一个印第安人头皮,竟然无人向他们射击。   夜幕下继续攻击光复堡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武士们仍然不得不保持不断的射击,以便把美军压制在堡垒中,让那些勇敢的人去收拾武士的遗体,美军则盲目的射击阻止战士靠近。   天明之后泛印第安联盟在堡垒周围的树林里放起了火,烟雾和火光遮挡了美军的视线,他们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印第安人发起的新一波进攻,然而四周是这样的平静,直到下午一点,美军守备队才发现联盟已经撤退了,美军在堡外发现了十一具遗体,它们是夜里印第安人未能找到的。   泛印第安联盟对光复堡的攻击就这样结束了,美军损失了三百匹马和三十头牛,22人死29人伤,联盟战死17人,大约17人受伤。   但对联盟来说最大的损失不是战士的伤亡,它暴露出联盟内部的分裂,渥太华人和奥吉布瓦人谴责肖尼人过于懦弱,不肯及时给予援手以至于无法攻占光复堡,而肖尼人谴责他们不顾大局、愚蠢而鲁莽!   正如弗里兹曾经预料的一样,同床异梦的联盟解体了,渥太华人和奥吉布瓦人带着他们的武士离开了联盟,曾经两千人的大军现在又变成只有一千两百多人,而他们对面的敌人韦恩军团的机动兵力是三千五百人。 第三十九章 奇货可居   弗里兹提着衣箱缓缓的走下平底船的跳板。   他在船上已经换好一件蓝色的长外套,样式普普通通,看上去像是一个四处奔波的商人。   经过近10年的西北战争滋润,华盛顿堡已从一个边陲的小镇,发展成为有几百名长期居民的城市。   弗里兹在码头上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明天会有一个运输队从这里出发前往汉密尔顿堡,他们也许还会去更远的地方。   得到灵感的弗里兹转头就去河边的畜栏买了两头牛,请人赶到了运输队,捐赠给军队作为对韦恩将军事业的支持。   得多亏吼熊的支援,否则以弗里兹原来的钱袋根本负担不起这个,这里的牛比起马里兰又贵了好多。   看到这个来犒师的商人,门口卫兵急忙入内通报,不一会儿一位看样子只有二十出头的中尉就跟在士兵身后来到了营地门口,他有着非常醒目的一张瘦长脸和长度、高度同样醒目的鼻子。   “这位爱国者,能让我记录下您的名字吗?我会向韦恩将军亲自禀报,在这陆军最困难的时刻,你们的每一分慷慨解囊都将铸成我们胜利的基石!”   中尉客气的向弗里兹敬了个礼,以他的年龄中尉也是年轻过分了。   弗里兹摘下帽子放在胸前,“些许捐献不足挂齿,在这‘考验人们灵魂的时刻’,每一个将士都在坚持,作为一个军需品制造商人,我来到这里是怀着矛盾的心情,我想见一见韦恩将军。”   中尉用惊讶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弗里兹,“您说的真好,‘考验人们灵魂的时刻’,是出自托马斯.潘恩先生的册子吧?将军很忙,但如果您的事情很短的话,他为您抽出一点时间还是可以的。对了,您是什么军需品的制造商呢?”   弗里兹苦笑了一下,“我是雪松溪火药厂的厂主,也是马里兰州快鲸.捕鲸及航运公司的老板,我还在建造一座玻璃制品厂,未来会生产镜片和镜子,我叫弗里兹.萨瓦兰。   我刚刚从印第安人的控制区过来,我想劝说他们选择和平的方式解决西北问题,但我失败了,我到这里来只想向将军表达一个希望,当陆军打败那些顽抗分子之后,请不要再随意屠杀那些愿意和平与亲近美国的印第安人。”   弗里兹的话出口前也是经过一番考虑,自己在前线军队最高指挥官面前说和平怕是直接就被赶了出去,但为那些愿意亲近美国的平民求情却是能站得住脚的道理。   美军对印第安村庄的三光政策一直百试不爽,这其中也不免有许多本来反对战争的冤枉鬼或者说瞎了眼的印第安鬼,无论他们是否反对过美国人,美军都是同一套待遇‘杀’。   1785年本杰明.洛根带着肯塔基人杀入俄亥俄的肖尼村庄,村里那些肖尼人挂出美国国旗以表示自己从未进行过针对美国的敌对活动,并且欢迎美国王师的到来,可美军照样以残忍的方式屠杀了他们,只留下六座印第安村庄冒烟的废墟警示所有的肖尼人美军是什么样子。伊拉克人要是早些明白美军的这个传统想必就不会一错再错了。   “雪松溪火药就是您的工场生产的吗?那真是质量非常上乘的产品,军队一经试用都是赞不绝口,可惜我们向战争部要求只增加您火药的订单都不能通过,每次送来的火药都是来自几个工场的一样多。   请恕我冒昧,您这样一个爱国的商人,怎么会和印第安人搭上关系呢?“中尉非常不解。   “这就说来话长了,简短的说就是我是通过一群肖尼人学到了赚到第一笔钱的窍门,后来他们也成为我捕鲸的好帮手,出于长期的个人感情,我不希望他们家人受到战争伤害。   对了,这么说来我能见到韦恩将军啦?“   弗里兹已经确定这位中尉能帮自己办好与韦恩少将会见的关节。   “那是一定的,我也会向将军预先陈述您的期望,别的人来办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我可是韦恩将军的副官,这本就是我的工作,”中尉说着笑了起来。   当中尉说自己就是韦恩将军的副官时弗里兹想到了一个人,未来的他可是西北地区的‘封疆大吏’,主持着西北地区的开发和与印第安人的谈判、战争,难道会是他?   “谈了这么久,还未请教中尉您的名字,真是失礼!”   中尉又笑了起来,不以为意的说:“威廉姆.哈尔.哈里斯,一个驻守边境的军人我没有那么多的礼节,您随便叫我好了。”   弗里兹打蛇随棍上,“既然这样我就不讲礼了,我能叫您比尔吗?见到您就像见到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   中尉没有反对,“那我也叫你弗里兹好了。”   哈里斯受过很好的教育,但在这荒野边缘他日常接触的大头兵都是些粗鲁不文的人物,眼下遇到弗里兹这样见多识广又彬彬有礼的来客一时两人都大感言语投机,关系也热络起来。   而对弗里兹来说,这位年轻中尉将是理想的投资对象,西北地区未来的封疆大吏,开玩笑呢,是随便拖个人出去就能当得上的吗?   首先他出身寒门,他父亲也是独立宣言的签署州代表,只因父亲早逝无钱继续医学院的学业才转而选择从军,而他一加入军队就直接成为军团的掌旗官,那个时候的他只有18岁,接下来20岁时遇到安东尼.韦恩之后他又被提升为中尉并成为韦恩的副官。   什么叫寒门,除了没钱和权之外,父亲的老朋友们把路子都给他铺好啦(弗吉尼亚州长直接帮他安排从军),看看他的履历就懂,肄业之后没有一省之长给安排前途的就千万别不懂事给自己乱提身份自认是什么寒门。   其次哈里斯还很年轻,未来有很大的发展前途,属于一支绩优股,而且也是个荤素不忌的人物,弗里兹与他打交道不用随时遭受良心的谴责!   按照吕不韦他老爹的话来说,这货就是奇货可居。   只不过,那些未来的东西都隔得远,哈里斯还要苦哈哈打拼一段时间,眼下能够马上给弗里兹带来帮助的是他身后那些影子。   第二天的马车上弗里兹和哈里斯面对面坐着,从医学院的人体血液循环理论谈起,到费城大瘟疫对城市卫生规划的影响,两人真是相见恨晚引为知己。   弗里兹的博学让哈里斯十分吃惊,弗里兹只是简单的归结为去法国的那段时间从逃离法国的难民那里学习到这些,哈里斯将信将疑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弗里兹,你从法国载回来的难民他们都去了哪里?还有机会找到他们吗?”   弗里兹又一次遭到了信口开河的报复,只好打马虎眼说:“他们一些人中途在西班牙属加勒比群岛就下了船,另一些到了巴尔的摩下船,后来我和他们也失去了联系。”   这样的解释勉强把哈里斯糊弄过去,不过当他知道弗里兹家庭是桶匠之后还是不免有些疑惑,弗里兹只好又以一年多来在费城和巴尔的摩都参加了许多沙龙搪塞过去,当弗里兹提起格林家族之后哈里斯点了点头,这是老熟人。   聪明好学又博闻强记,更难得的是还善于经营,这样的弗里兹让哈里斯心里也起了些别样的心思,虽然出身低微了一些,但他未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   “弗里兹,你在马里兰的奇迹制镜厂就那么停着,你也不管了吗?你从两个股东那里借了那么多的钱,这每停工一天都是很多利息吧!”   哈里斯对奇迹制镜厂的好奇心很大,弗里兹耐心的向他解释道:   “比尔,只因为大量的设备和零件、材料都需要从外面订购,这样的时间耽搁是正常的,在过去许多设备甚至要从欧洲订购的时候,等待设备的时间要以年来记算,股东在入股的时候都是了解的啦。   我现在先完成的是前面玻璃板制造工序的建造,玻璃板也可以用在很多建筑上,只要正常开工之后股东们就不会赔钱,后面的制镜车间和设备就要等找到合适的股东来投资,否则我就只能等捕鲸、航运上赚够钱再自己追投一些好歹先建个小的把镜子造出来吧。“   哈里斯对工场是一窍不通,但弗里兹的描述在他听来都是非常可信的,这使他心里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弗里兹,我来投资你的制镜厂可以吗?你说的我都动心了!”   弗里兹闻言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不过我希望最好是只面对一个股东,制镜的几个附属车间加起来大概还需要一万多美元的投资,你如果不够的话去找几个人合伙也是可以的。”   哈里斯吸了一口凉气,“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投资就需要一万美元,你真有钱啊,却一个人跑到这战火纷飞的地方来。   哎,我可没有这么多钱,去年母亲去世后留给我的遗产只有三千英亩土地和几个奴隶,我打算卖给哥哥,要不是知道亚历克斯.格林原来就是你的糖厂合伙人,我都不放心。   这样你看可以吗?我去帮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加入进来一起投资。“   弗里兹一击掌,“好,比尔你寻来的投资人我当然信得过!不过呢我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条件。   去年我和财政部助理部长坦奇.考克斯先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自那以后考克斯先生就打算征用我的船只去递送外交人员和邮件,最后未成。   今年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件,费城的报纸报道中直指使用黑人和印第安人作为水手会威胁到白人水手的营生,令一些白人水手在酒后与我的水手发生了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你知道我作为一个商人老是分出精力去处理这些事情就没有办法经营好工场,所以你找来的投资人能够帮我解决这些不名誉的谣言和无端的指控那就最好啦!“   哈里斯也神秘兮兮的笑起来,“坦奇.考克斯是吧,我知道他这个角色。他和汉密尔顿部长搞的那个制造协会现在跑新泽西去圈地建工业园区,还发行了总计68.5万美元的股票,前不久有人向我推荐来着。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能够帮你解决问题的投资人,不过那样的话一万美元股份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弗里兹心领神会:“假如投资到位很快的话,我总计还需要一万五千美元的增资,要不然等到捕鲸船返港之后我的资金缺口就没有那么大了!”   哈里斯打了个哈哈,“我知道有的是人找不到可靠的投资方向,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弗里兹微笑着接茬:“我的信誉您也可以放心,不过呢股东本来就是共同承担风险的,大家有共同的利益也有共同的损失,“看见哈里斯脸色大变,他又补了一句,”我们的工场即使生产不出镜子从玻璃板上也能盈利,从来没有好树结坏果子……“   “也没有坏树结好果子,“哈里斯接上下句,与弗里兹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经过十几天的跋涉,车队终于抵达格林维尔堡,哈里斯带着弗里兹直接进入堡垒,给他安排下了住处。   “将军很忙,你先在这里住下吧,等时间合适的时候会有人带你过去的“。   这个合适的时间一等就是近一周,蓝夹克率军攻打光复堡的消息传来,美军运输队全灭,后勤转运一时非常紧张,韦恩将军每天忙的是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弗里兹这样的小事了。   等到这天召唤姗姗来迟,弗里兹都已经把报导蓝夹克的故事在脑子里边过了好几趟。   韦恩少将戴着三角帽,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这阵子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让他眼窝都深陷了下去。   “萨瓦兰先生,听说你刚从印第安人那边过来,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将军迫不及待的问。   “我只能说他们想要击败美军需要一些运气,英国人给他们的补给只能让军队不饿死,那些武士都想着怎么抢到更多的战利品,却完全没有一点战争的意识,他们中许多人连火枪都没有,数量也不是您大军的对手”。   韦恩少将却没有这么乐观。   “他们数量比我少倒是帮英国人省了不少粮食,你看我这大军团人越多每天需要吃的就越多,真是难啊!”   “将军,您所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现在都已是七月下旬,那些村庄旁边的庄稼虽然还未完全成熟,但人吃马嚼已经足以填饱肚子了。等到运输队恢复原样,您需要的物资又会重新运来。   那么我所期望的保留那些没有武器不与美国敌对的印第安平民的生命,仅仅驱逐他们,是可以办到的吗?”弗里兹说道。   韦恩少将的眼神亮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我这就通知到所有人,仅仅驱逐他们。“ 第四十章 狐戏山间   “小心一点,等到他们开门都跑出来,我们再冲进去,”吼熊最后再叮嘱了一圈身边的武士,朝跳鹿点了点头。   跳鹿抄起布包里的那个东西,忍着难闻的味道,弓着身子小步小步的前进,直到距离窗口不到二十码了,才一个助跑用力一扬手,把那个毛绒绒的东西从第二层的射孔扔了进去,然后躲到了碉堡下方的阴影里。   碉堡里忽然响起了咒骂声,摔打声,很快一层也响起了咒骂声,碉堡的大门被拉开了,一个白人士兵跑出来几步然后趴在地上哇哇的吐了起来,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碉堡中所有人本来正睡的迷迷糊糊,现在全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一个士兵把手里提着的东西远远的扔出去。   就是现在,吼熊猛的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一跃而起,其他武士有样学样碉堡旁边的空旷地上一下子多出来二十几个各族武士,他们无声的朝着还在被恶臭折腾的白人发起了冲锋。   “印第安人~!”门边的白人抬头后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想冲进堡垒,可是大门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跳出来的跳鹿堵住了,一根战棒带着风声呜的一下敲在他头上。   不再需要保持安静,武士们齐声发出了怒吼,白人士兵傻眼了,逃出碉堡时没有人带着武器,一下子才有人反应过来贴着碉堡墙根撒腿就跑。   武士们哪能让他们跑掉,弓箭、战斧全都招呼过来,没被打到的朝着几十码外的丛林一气狂奔,眼看着丛林在望了,马蹄嘚嘚迎面冲出十余骑一字排开包围上来,马上武士怒吼着挥舞战棒,这几个士兵绝望的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几个人影很快被马蹄掀起的烟尘吞没。   “呸~呸~!就不能再用辣椒做的‘那个’吗?这些白人的东西全臭死人了!”   跳鹿一边搬运着缴获物资,一边抱怨着,一旁的武士们心有戚戚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那个我们做不好还容易伤到自己,再说用了那个白人就不跑出来更危险,你钻进去不怕眼睛被熏瞎吗。这个东西已经比用臭鼬好很多了,你还老抱怨个什么。”   吼熊没多想就否决了跳鹿的意见,他们仿制弗里兹喷嚏弹的制品尾部火箭那部分老是不成功,又长又大的树干很难掷进碉堡里面,吼熊退而求其次对美军碉堡使用了‘生物武器’。   他们先是用烈酒浸泡过的干肉和坚果诱捕臭鼬,臭鼬大爷对这些两脚兽主动送上来喷喷香吃食有些不习惯,但谅他们也没胆子招惹,臭大王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然后臭鼬大王就在大晚上的被扔进碉堡里惊醒过来,对周围那一圈同样大惊小怪的两脚兽它毫不客气的使出杀手锏——臭液喷射,这种尾巴下面腺体分泌出的油性液体可以喷出三米远,顺风能臭5~6公里,臭味强大到可以引起暂时性失明,而且气味会持续好几天!   试用效果实在是太好了!那个碉堡的守备士兵就像中了巫术一样疯狂跑出来,但是臭气的沾染性太过于强烈,以至于所有缴获品武士们都只能遗憾的放火烧掉,毕竟他们都不像食物链顶端的贝爷一样能把烤臭鼬当晚餐。   吼熊对只带着两把臭气熏天的头皮作为仅有收获回去非常不满意,于是又想到诱捕美洲鼬来代替臭鼬,它的气味虽然一样够呛,但并不会像臭鼬的味道那么持久,缴获品嘛暂时忍一忍就好了。   返回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支运输队,吼熊戏弄的念头再一次冒了出来。   护卫运输队的埃德蒙少校心情很糟糕,麦克马洪护卫的运输队被印第安联盟消灭之后运输重任就落在了他的头上,从华盛顿堡过来这一路上他是惶惶不安,不停的祈祷千万别遇到印第安人,可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早上从圣克莱尔堡出来不久就有士兵偶然回头发现了天边的那道烟柱,少校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那是圣克莱尔堡后方的碉堡遭到袭击,袭击者得手之后还放肆的把碉堡放火焚毁。   简易运输道路沿线上的碉堡这段时间接连被袭,运输队在路上可以倚靠的防御工事一个接一个被印第安人拔除,很难说接下来他们会干什么,哪怕是像在光复堡外那样直接从道路两侧冲出来,少校都不会有一点意外。   呯~,走在前面的一匹挽马悲鸣一声倒在了地上,车队一时进退不得,几个袭击者欢呼着骑马远去,龙骑兵正要追上去被少校喝止住了,自从前次在追击中被伏击损失四十个龙骑兵之后,就再没有指挥官敢于随便分兵让他们追上去,那些印第安人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少校皱眉想了一下把骑兵撒出去,让他们走在队伍两边的树林里,离运输队保持在一百码左右的距离,虽然这样做会让龙骑兵更加疲劳,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袭击的印第安人并不缺乏耐心,队伍末尾忽然又传来了枪声,一个印第安人骑马冲出树林抓住那匹刚刚失去骑手的战马,他还不忘朝着运输队做出侮辱的手势,愤怒的步枪手们立刻列队对着他放了一个排枪,但等到烟雾散去那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埃德蒙少校强忍怒意,让大队龙骑兵返回收敛好死者就跟上来,回头催促着运输队加快赶路。   不成想就在这个空档里树林中又是铛铛两枪,走在前面的挽马又应声倒下两匹,运输队又被迫停下了。   看着前方施施然离去的袭击者,埃蒙德少校心头涌过一股不妙的感觉,敌人每次都故意射击挽马,是有意拖延自己的运输队抵达前方杰斐逊堡的时间,一旦天黑还不能到达,大队的印第安人乘夜发动袭击结果就会非常糟糕。   少校一咬牙,只好让步枪兵也进入到树林中随同龙骑兵一起前进,让袭击者无法再袭击车队后随意离去,想法很好执行起来士兵们却是叫苦连天,只因地形是不断变化的,前一段是平缓的树林下一段却可能是一道溪谷。   接下去的护送对埃德蒙少校来说是一天中最痛苦的时间,袭击者转而把目标转到了步枪兵和龙骑兵身上,他们似乎有打不完的弹药,听起来他们有近十支线膛枪,每次集中开火之后大车上就会马上多出几个伤者。   更有甚者一个印第安骑手骑着马奔上道路,远远的朝着惊惶不已的首车放了一枪,打死了挽马,运输队的行程再一次被耽搁了。   埃蒙德少校看着经过一次次袭击后大量减员的龙骑兵和步枪手,咬紧牙做出了决定。   “士兵们,我们今天遇见了一个狡猾难缠的对手,他们有强大的火力和暗藏在密林中的增援,如果我们继续慢吞吞的任由他们袭击下去,等到天黑我们都到不了杰斐逊堡,那个时候暗藏的敌人就会一起向我们发起进攻!   为了把你们都带回去,我决定抛弃那些不必要的辎重,只带上伤员和必不可少的粮食,把死者都埋在路边,等我们带着大军返回的时候再带他们回家。“   埃蒙德少校的演讲获得了士兵的支持,他们立刻从大车上搬下成桶的苹果酒砸破,并把受伤的挽马和战马射死在路旁,又把许多桶面粉倒进了山谷,没有挽马的大车被直接点上火烧掉。   等到轻装完毕,埃蒙德少校一声令下步兵和龙骑兵在外护卫着车队慢跑前进,树林中偶尔还会飞来一颗子弹,但他们理也不理,径直向杰斐逊堡奔去。   不久树林中的敌人追赶不上果然放弃了袭击,当杰斐逊堡的碉楼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埃德蒙少校只觉得自己像又获得了重生一样。   战后埃德蒙少校经过军事法庭的调查并未因放弃运送任务遭到降职,反而因为‘埃德蒙的决断’获得了一枚勋章,将军实在承受不起再一次被全歼运输队和护卫队这样的打击了。   至于是谁指挥了这次狡猾的袭击在印第安人那里也成了一个谜,肖尼人、迈阿密人、列纳佩人都声称是他们的战争首领指挥了这次袭击,后世的史学界也根据不同来源的证据对此争论不休,俄亥俄之狐的称号在几个人头上转来转去。(架空剧情后这段是纯吐槽历史上印第安联盟中乱成一团的争功现象)   埃德蒙运输队的损失立刻被快马送到了格林维尔堡,本该着急上火的韦恩少将却没有发火,他只是看着哈里斯露出神秘的笑容。   “你知道吗?比尔,那些印第安人着急了,过去的一年里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主动的大规模进攻我们运输队,根据情报,那时候他们每次至多出动六十人的武士,要是他们早一些这样大规模袭击也许我们的堡垒都会坚守不住。”   哈里斯为将军递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再摆上一些仆人新烤的甜点。   “这么说那套驱逐印第安平民的做法比杀掉他们更有效果?他们在夏天就缺粮了!”   少将把咖啡倒在碟子里让它凉的更快一点,用点心蘸起一些咖啡放进口里,满意的把它咽下去才接着说道:   “被我们军队驱逐的各个民族平民都涌向了他们联盟的营地,为了是不是因为敌对美国的战争才造成这么多难民他们又吵了起来,留他们一命只是驱逐,哈哈,这真是个绝妙的办法!你的那位朋友已经离开了吗?”   哈里斯站得笔直的回答:“是的将军阁下,他说他获得新的股东投资后需要马上订购设备和材料,就这样离开了,计算时间他这会大概已经抵达了哈马堡。”   埃德蒙少校急匆匆逃离后,吼熊率人刨开了那些浅坟,他想的还是很简单,带着这一趟收获的头皮,自己的传奇名字在印第安联盟中将更加响亮。   这趟出来收获太大,吼熊已经不想再去袭击碉堡了,他只是让十鱼和白鸟各带一个人缀在队伍的最后,一旦地形合适就分开绕圈潜伏下来,等待袭击可能的追兵。   队伍过去已经半天了,山野里十分平静只有不时响起的鸟鸣,远处山谷里四匹马被拴在山坡上吃草,一个猎人在照看着它们,白鸟、十鱼都伏在灌木根部,躲避着热辣辣的阳光,仅从枝叶的缝隙间监视着那条来时经过的山间小道。   忽然,山谷的微风送来了一阵马蹄声,五匹马出现在山脚下,来到十鱼、白鸟分兵的地方他们也停了下来,五个乔克托人打扮的追踪者下马检查着路面上的足迹,不久他们又上马向着白鸟等人潜伏的山谷摸了过来。   十鱼朝白鸟做了个三的手势,白鸟点头把三个人带的宾夕法尼亚步枪都取了过来。   白鸟把三支线膛枪仔细的装好火药,抽出通条捣实,再把铅丸用皮子包好塞进枪膛,用皮或者纸、树皮做成的填弹塞可以更好的闭气,填补枪管和铅弹之间尺寸误差造成的游隙,想要线膛枪好好发挥精度上的优势,这些小玩意具有必不可少的作用。   用通条把弹丸捅到位,在药池中倒上引火药,白鸟轻轻的把枪机掰开,递到十鱼手里,把另一支枪同样准备好后放在十鱼脚边。   此时那五个侦察兵分散绕过山坡发现了四匹正在吃草的马,他们悄悄下马蹑手蹑脚的开始高姿爬行围了过去。   十鱼轻轻拍了一下白鸟的肩膀,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已十分默契,十鱼先开枪,正打在里边那个为首者的背上,白鸟接着一枪打倒了另一个乔克托人,十鱼端起脚边另一支枪一扣扳机打出火星却没有响,他什么也没有表示,径直把枪抛给了白鸟。   十鱼摘下猎弓搭上箭嗖的就是一箭,正好命中拔出战斧奔过来的侦察兵大腿,不出所料那人又跑了两步就倒地不起,这些加料的箭头都是十鱼的秘密武器。   还有一个乔克托人手忙脚乱的装填好枪弹,等他端起枪正要瞄准,却被重新换好引火药的白鸟呯的一枪打翻在地。   剩下一个乔克托人和看马的猎人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两个人格斗都不怎样,只是简单的拳头互砸,三个人拄着枪观看半晌才摇着头上前帮忙料理了他。   收拾好乔克托人的武器和马匹,四只负责咬尾的狐狸又往马队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 倒树之憾   吼熊没有看到想象中欢迎的人群,一路上许多印第安村庄都被主动放弃了,有些村子还被它们的主人离去时点了一把火,只把成片快要成熟的玉米丢给入侵者处置。   那些还没被放弃的村子里,村民看到成群骑马的人也是惶恐不安,从他们口中吼熊才知道形式恶化成这样的一个原因——从肯塔基来了一千五百名骑马的民兵,他们像野火一样四处攻打印第安村落,据说白人的首领告诉他们不要屠杀村民,但这些人也没有放过凌虐村民的机会。   现在再没有一个民族的印第安村落是安全的,恐惧下印第安村民抛弃了自己的家园带着少量的财物朝着联盟所在地涌去,而那些肯塔基民兵在抢掠完之后会顺便烧毁他们的房屋和庄稼。   印第安联盟接纳了他们,在莫米河下游一条支流叫天鹅溪边上帮助他们修建起临时的住处,每天都还有许多人来到这里避难。   现在形势已经变得很明朗,在格林维尔堡蛰伏半年之久的韦恩军团终于要行动了!   “你们去了哪里?在光复堡的战斗中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们?”   刚回到营地,特库姆塞就找上门来。   “我们在敌人后方攻打他们的碉堡,骚扰他们的运输队,割了许多头皮回来,光复堡是怎么回事?”   特库姆塞给一问三不知的吼熊讲解了一下光复堡战斗的经过,把他听得目瞪口呆。   “真是太愚蠢了,那些武士就那么自顾自的冲上去?!他们之前没有打过仗吗,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很难攻打下白人的建筑,要不是……   他们的首领不但不把他们叫回来,回来后竟然还带着近一千人走了”。   特库姆塞用同样是谈论白痴的口吻补充道。   “眼看白人军队就要打上门来,联盟战争议会已经派人去追赶他们,能劝说回来多少是多少吧!   现在那些肯塔基来的骑兵活动很猖獗,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吼熊想了想才开口:“我和你一样想消灭那些讨厌的家伙,可他们都是骑兵!听说他们每次出动都是几百人马,我们的马如果不能比他们跑得更快,就没有办法设下埋伏教训他们,现在我们能用的马还是太少了”。   “那要是我们的马足够多呢?“特库姆塞好奇的问。   吼熊严肃的说:“那样我们有可能在运动中分开敌人,制造出消灭他们一部分的机会“。   几乎同一时间,在光复堡外面哈里斯正陪在韦恩少将的身边。   “当我听说堡垒被守住守军损失很小的时候,我就感觉神灵还在庇护着我,这半年来堡垒里囤积了许多弹药,足以支持我们进行一次大的进攻战斗。现在只要那些印第安村庄里边还有庄稼,肯塔基白人民兵就饿不死,每天听他们报告又烧掉多少村庄,赶走多少印第安人,这样简单的战争真是太痛快了!“   哈里斯连忙应道:“将军您之前稳扎稳打也是胜利的关键,虽然那些印第安人不断的袭击我们的运输线,可是我们在沉默中缓慢的集聚起兵力,等到现在我们兵力占优,我们进一步他们就不得不退一步,真是高明的战略啊!“   韦恩少将撇了撇嘴,“比尔,西北地区的问题一个是印第安人,一个是英国佬,如果没有英国佬在后边捣鬼,圣克莱尔总督两年前就把这场战争解决掉了。那些在湖边交易的商人告诉我,什么时候蓝夹克又去见了英国佬,然后英国佬就往他们那个小小的堡垒里面增兵,听说还运过去两门榴弹炮和许多炮弹。   我考一考你,如果我们消灭印第安人的时候迎面遇上英国佬,你会怎么办?“   哈里斯几乎是立刻就回答道:“那我就率兵连他们一起消灭掉!“   韦恩笑了起来,“好一个连他们一起消灭,说的好,那些英国佬占据着大湖边上大片的土地,却既不不耕种也不移民,老想着用印第安人来牵制我们。   那些英国佬其实很怕我们,他们如果想出兵干涉几年前就该出兵或者外交上警告了,等到现在他们和法国佬打了起来,就更顾不上这片野林子啦。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疯狂的安东尼’吗?   那是因为我过去在独立战争中老是率领部下进行白刃战!他们觉得我是疯子,那时候我麾下的军队不但缺少军事训练,弹药也十分缺少,只能当机立断带着他们打白刃战。   其实我一点也不疯狂,在这里印第安人占有地利,我们的行军和后勤十分困难,只有修起一长串堡垒和碉堡才能让部队安全的行军,这就是你说的稳扎稳打“。   哈里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将军阁下,您的赫赫战功都来自您的智慧,那些逃兵和懦夫是永远也不懂的“。   少将扭头看着光复堡下连绵的营帐,活动了下腰部,“真希望那些印第安人现在又来袭击光复堡啊,我也好省下许多力气来,既然他们不来,那我们就去找上他们,前方新的前进堡垒已经快建好了,我给它起名叫亚当斯堡“。   战争一步步的向泛印第安联盟逼近,对他们来说有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当他们听说韦恩少将在亚当斯堡外被一根掉下的树枝砸到头晕过去时,联盟官员们都认为是各自家的神灵显灵,但隔天就传来新消息,少将苏醒之后马上在全军面前露面,这让他们又暗暗哀叹神灵未尽全功。   侦察兵不断送来美军的动向,他们并没有被谈判的烟雾迷惑,或者说美军早就打定主意要用武力解决印第安联盟,他们沿着莫米河两岸向联盟紧逼过来。   一些已经回家的渥太华人和奥布吉瓦人重新返回了营地,让战士的人数恢复到一千两百人左右,也许再等等还会有更多的人回来,可是美军却没有给联盟机会继续召集军队,他们在不远处驻足修建堡垒。   联盟经过再一次的争吵,最终决定在莫米河边全体迎击美军,营地这里有大片的空地,是被龙卷风吹倒吹断的大树,正好形成天然的屏障,联盟大军一字排开,靠近河边的地带属于肖尼人,然后依次是怀恩多特人和渥太华、奥布吉瓦人等。   一些意想不到的援军也来到了联盟中间,独立战争中逃去加拿大的威廉.考德威尔率领着50名加拿大民兵也加入了联盟的战线,此外还有一些英法两国的商人也志愿参加战斗,虽然人数微不足道,但给联盟带来的是‘还有很多白人支持我们’这样的希望。   最大的希望来自英军的增援,威廉?坎贝尔少校率领一支英军进入了迈阿密堡,他们的队伍中还有一些专程来加固堡垒的工匠,武士们看到他们的身影都不由想到一个问题,‘这次也该让美军尝尝攻击堡垒不克的滋味了’!   “他们会让我们进去吗?“吼熊的话问的不合时宜,当即就被几个武士一起凶狠的瞪了一眼,”你在怀疑英国朋友的友谊?“   8月19日一支美军骑兵出现在河边,他们的出现让联盟的武士们兴奋起来,战士们端起了枪爬上倒伏的树干等待着给这些美国人一个狠狠的教训,但那些骑马的人逡巡不去,也不进攻十分烦人。   “让我带人去试一下吧,要么他们追过来,要么他们撤回去,“吼熊自告奋勇的说。   四十匹战马踏着碎步跃出了树林,可那些美国骑兵一看到出击的印第安人就掉转马头往回跑。   “都别追了,当心是陷阱!“吼熊现在是骚扰别人的行家,自然也知道十鸟在林的情况下不要贪婪,然而他的劝告并没有什么用处,还是有近十骑越过他们追了上去。   眼看美军骑兵和追赶的印第安骑手都转过一片树林不见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排枪声传来,那些追赶的印第安骑手不久又狼狈的逃了回来,还好他们只损失了两人,但他们没有检讨自己为什么要踏入陷阱,反而冲着吼熊大喊大叫,“你们这些肖尼人要是跟着一起冲上去,敌人就会吓的掉头就跑,现在他们敢回头咬上一口都是因为我们人太少“。   吼熊恨不能塞上自己的耳朵,大战之前又遇到这样愚蠢的战士,可怎么办呢!   总算大战在即,那些异族的武士吵归吵这次却没有走掉。   美军骑兵不时就在战线前露个头又消失,让防守的战士们一刻也不敢大意,骑兵冲起来可是很快的。   但等待中的进攻并没有发生,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20日的早晨,吼熊和特库姆塞一起对付着吃过从碉堡中缴获来的硬面饼,那些其他战士就只能跑回到迈阿密堡去寻找吃的,这里现在成了战地,所有家眷都转移到天鹅溪,吃什么成了一个大问题。   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骑兵冲上来了!“   两人站起身一看,一支骑兵正沿着河边树木稀少的地方朝着战线冲过来。   “真糟糕,现在很多武士都离开去吃东西了,阵地上剩下的不到一半人!“   特库姆塞急的眼睛都红了,如果不是满脸油彩想必看起来脸也是青的。   “快去把我们的马牵过来,只要我们的马堵在这里,他们就过不去!“   吼熊赶紧朝十鱼喊道,这支骑兵来的虽然快,但他们只有这一支力量,只要在防线堵住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自己退回去。   这些骑马的人是威廉?普莱斯少校率领的肯塔基民兵,他们昨天骚扰了一天,今早又抓住了一个好机会,可惜他们并不是精锐的士兵,三十多个肖尼战士朝着他们连续射击了两轮,打死六个民兵,他们就退了回去。   “全体上马,追上去!“   吼熊拖过自己的马一跃而上,三十多骑挥舞着战斧和战棒,吼叫着追了上去。   肯塔基民兵们在印第安平民面前武德爆表,可遇到凶狠的武士就直接战斗力归零,他们慌不择路的冲进了后方正在行军的步兵队列,直接冲乱了威尔金森准将指挥的步兵营,然后又冲撞了约瑟夫?布罗克上尉的连队,最后又和豪厄尔?刘易斯上尉的轻步兵撞在一起,陷入混乱的美军开始后退。   肖尼武士们冲进乱军中一顿砍杀,美军步兵被击退了至少八十码,眼看着美军进攻还未开始在混乱中就要演变成一场大溃散。(史上武士步行追击就达到这效果)   然而军官和训练很快发挥了作用,军官和条令让慌乱的士兵迅速镇定下来,乌里亚?斯普林格上校的步枪营也赶来帮助镇压阵型,他们的齐射当即就打倒了几匹马。   “快撤,敌人已经恢复组织和秩序了“,吼熊把摔倒在地的十鱼拖上马,带领着剩下的人飞快撤回了防线。   “等下我们会把线膛枪都集中给你,你记住射击他们的军官“,被救回来的十鱼只有脚上被马压了一下,其他地方都完好,吼熊给他交代着防御时的任务。   线列步兵战术中最为重要的是军官和指挥,在欧洲战场上绅士们会把射击军官和鼓手视为耻辱,然而在新大陆可没人吃这一套,独立战争中用线膛枪射击英军军官是大陆军的作战法宝,想不到腊月债还的快,在西北战争中印第安人也使用了这个战术。   战线的另一边,少将查看着还是一片狼藉的地面,“刚才印第安人的突袭真危险,好在我们挺住了,只损失微不足道的几个人!现在按照之前说定的,坎贝尔上尉你的龙骑兵从河边冲过去争取突破防线,步兵线列从正面压上去,让士兵们准备好刺刀!“   轰~轰~,美军大炮把各种葡萄弹、霰弹投射到了守卫者的头上,缺乏工事的印第安守军一时吃了不小的苦头。   乘着炮击的效果,咚咚的鼓声中美军步兵蓝色线列穿过绿色的树叶显现出来,防线中间的怀恩多特人在威廉.考德威尔率领的加拿大民兵指挥下开始了成排三段射,美军也停下开始还击,一时间战场中段被白色的硝烟笼罩。   左侧的龙骑兵吃了大苦头,他们的突击刚刚开始就结束了。高举指挥刀和旗帜的人刚一露头就被线膛步枪击落马下,坎贝尔上尉和四个龙骑兵阵亡,十鱼继续准确点射着所有站出来指挥的军官。   在这战线胶着的时候,一个声音穿破了烟雾,“士兵们,挺起你们的刺刀,冲上去,我和你们在一起,**保佑美国“。   怀恩多特人的防线在雪亮的刺刀穿过烟雾的时候崩溃了,他们提着枪转身就跑,刺刀线列这是他们最恐惧的记忆。   紧跟着最右侧的防线也在刺刀阵面前崩溃了,“都撤退吧,单单我们是守不住的,去迈阿密堡和他们再战!“   特库姆塞丢下枪机故障的火枪,叫住了正在射击的肖尼武士们,有马的上马掩护,步行的先行撤退。   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迈阿密堡大门紧闭,威廉?坎贝尔少校在堡垒上拒绝印第安武士们进入堡垒战斗的请求。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一边的盟友吗!“蓝夹克嘶声质问着,然而少校选择了沉默。   在场的各族战士们脸上都露出悲愤的神色,英国人在联盟最危急的时候把他们拒之门外。   “快走吧,首领,敌军要追上来了!“吼熊把蓝夹克扶上马,印第安武士们仓惶撤到天鹅溪畔。   而堡垒下另一幕剧正在上演,“我以美军少将的身份命令你投降,你们可以保留个人的武器,否则我将把这里夷为平地!“   坎贝尔少校再次保持着沉默,韦恩少将最终也没有下令开火。   决定西北地区未来命运的倒树之战落幕了,美国获得了继续向西开拓国土的国运,战场上的胜利也让他们在谈判桌上获得了胜利,英国最终承认美国在欧洲战争中的中立地位,取消加勒比殖民地与美国商船交易的禁令,虽然美国是以一条近乎丧权辱国的条约在谈判桌上取得这一成果。   可以简单的说,没有倒树之战的获胜,美国就没有发展的未来。 第一章 冰海的毛皮   当印第安联盟在莫米河边上被击败的消息传来时,弗里兹正在翻越阿拉巴契亚山脉,他在心里暗自叹气。   虽然战争结果早已不出意料,但那些征战沙场的肖尼武士最后的下落,才是让他最牵挂的部分。   写给报纸的报道正装在口袋里,弗里兹把自己去面见两方首脑的经过都稍微加工了一下,让印第安人不那么可憎,把他们失去土地后的经历描写的让人同情;对将军突出他如何恪尽职守待在刚刚遭到袭击的堡垒旁边,又仁慈的同意了自己不要杀害平民的请求。   当然为了良好目的甘愿丢下产业跋山涉水去游说他们的自己是何种品德,读者自然也能留下先入为主的良好印象。   弗里兹已经计划好了稿子将要送去的地方,费城报纸是必须要发表的,可以交给教友会报纸一份,他们的成员上一次战后曾经访问过肖尼部落和蓝夹克,这次想必又能激起他们的悲悯感。   另一份打算交给在地方上影响大的报纸,哪怕是出钱登报刊在广告版面上弗里兹都认了!   但想必待遇不会如此不堪,刚刚战胜抵抗的部落,一篇来自亲历者的消息极具新闻热度,报纸编辑不把它放在头版或二版配上插图和大号铅字,那他就活该被解雇。   这年头报纸都是地方性的,很难有一份报纸的影响能辐射到整个十三州,所以马里兰和新英格兰那边还要重新以其他名义,专访或者转载都行,把此事的影响也扩散过去,这样今后有什么传说都可以说成是诋毁者的捕风捉影。   驮马队艰难的翻越过一重重山口,这层层叠叠的群山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一样,当年从俄亥俄回来的瑞克大概和自己一样是跟着商队走在这样的小路上回到宾州的。   “我们好险没有从阿勒格尼山区回来,那边的农夫和酿酒者正在聚集,现在据说已经有几千人了,他们打算独立!”   中途休息时商队主人打听消息回来招呼弗里兹说,他一脸庆幸。   “什么,独立?”饶是弗里兹多少知道一点威士忌暴动的事情也给雷的不轻,不是暴动吗,怎么闹出来要独立了,哈斯贝德那个老贵格掺合进去的不是反对酒税的暴动吗,闹独立这下性质可就升级成为叛乱。   然而事实上这个酒税闹出来的乱子并不是简单的砸下别人交过税的威士忌蒸馏器,或者说拒不交税也不收法院的传票。   就在七月份当传票送达给一个叫威廉米勒的农场主时,冲突升级了,他们朝着联邦法院执行官们开枪,不满分子很快增加到500人,随后他们袭击了支持收税者内维尔将军的家,枪战中各有死伤。   后来一位叫威廉布拉德福德的律师取得了暴动队伍的领导权,他呼吁当地人支持他们的反抗,在他的号召下6000多人在匹兹堡附近的布拉多克集结,在经过军事整顿和射击训练之后,他们决心脱离美利坚合众国建立一个全新的独立国家。   商品价值25%的蒸馏器税额实在是订的过高一点,要知道这年头美国人民什么时候交过税?他们连大英帝国的税都不交,怎么自由了反而要交税了呢!   叛乱者袭击富人烧毁城镇,还要搞全民公决决定他们是留在美国还是加入西班牙或英国,事情到这地步自然无解,只能动用军队来解决了。   弗里兹听完也庆幸自己才从战区出来,好险差点又进入到一个更加混乱的叛乱地区。   有些路痴的他坐船一直向北走,结果跑到了阿拉巴契亚山脉的北麓,这才不得不跟随着商队翻山,结果正好避开一场风波,只是这样一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更长咯。   此时巴芬岛上又是阳光充足的极昼,尼奥审视着眼前的人群和岸上那多出来的一片皮帐篷,去年弗里兹把水手帕特和几个船员丢在了这里,如今的营地位址上怎么多出来这么些人?   “伯克,你带几个水手,带上武器划艇上岸检查一下,”尼奥命令道。   “好的,船长先生!”伯克现在跑的飞快,自从他那次放肆地用船长来打过赌之后,船长就特别看重他,刷甲板、爬桅杆的活都不会忘记他一份。   好在伯克也是聪明人,主动的向船长认错赔罪,经过几个月航行船长已经把他提拔成了曙光号水手长。   嘭一声枪响,岸上的人群都躲了起来,从去年搭建的房屋中走出来个身穿皮衣的人,朝着小船喊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最近见过萨拉妮娅号吗?”   “当然,萨拉号不就在你眼前吗?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和这些土著人住在一起。”伯克也毫不含糊,他们这些新人或多或少的从黑人老水手那里听说过一些老板流放形迹可疑水手的故事。   “我是萨拉号的水手,踢倒树,这些土著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部落,也算是我们的亲人了。”   等到伯克带着踢倒树返回时,尼奥已经认不出这个列纳佩人了,长长的毛发和胡须随意地搭拉着,被极地强烈紫外线晒的发黑的皮肤,不过他身体依然很健康,看到尼奥就情不自禁的拥抱了上来。   “我记得去年不是还有个白人水手和几个黑人吗?他们怎么不见了?”   尼奥看着踢倒树的装束疑惑的问道。   列纳佩人摸摸自己身上的皮袍笑着说:“他们呀,都好着呢,那个帕特带着黑人和一些猎人去港湾里打猎去了。你一定想不到我们这一年在这里有多少收获!   对了,有酒吗?为了看住帕特戒酒,这一年连我们都没得喝!”   尼奥点点头让伯克送上来啤酒,踢倒树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才擦着嘴说道,“你们走了之后,我们继续搭建帐篷储备海豹皮和肉,等到下雪之后就有许多野兽往我们这跑了,帕特教我们做陷阱套索捉白色的北极狐,那个皮毛是真好呀,软软的暖暖的。   有一天从冰上过来了这个部落,他们运气差已经有阵子没有抓到海豹,就来到这里向我们乞求食物,你知道我们这里多的是鲸肉干和点灯的海豹油,就让他们住下来,等到春天替我们捕猎。   后来帕特发现在浮冰上有许多白色的海豹幼仔,那个皮毛又防水又保暖,我们都不如这些因纽特人在冰上跑的快,就把这个活交给了他们,一个春天他们又给我们剥回来几百张白色海豹皮。   在一起过得久了之后他们向我们学习语言,并把部落里的女人嫁给我们,这样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离开了。“   尼奥看了踢倒树几分钟,看得他毛骨悚然起来。   “你知道吗,白人军队和印第安联盟又发生了战争,他们都回去作战去了,只有我留了下来。”   踢倒树无所谓的说:“那些人只要不到这里来就好了,这里没有值得他们发动战争的东西。”   尼奥苦笑了一下,没有办法像他一样想的开。   “这么说你不打算回去了?那也好,弗里兹朋友现在有两个工场要跑,已经走不开了,你在这里有了熬过冬天的经验,以后我们可以把族人也接过来。”   这片荒凉的土地无人争夺,用来给失去土地的部落暂时安身是再好不过了。   船队卸下了又是近百吨鲸肉干,还有生活在极地需要的盐和糖,把成捆的毛皮装进了船舱。   巴芬岛附近出产的海豹幼仔毛皮是加拿大著名特产,动保组织每年都要用猎人捕杀又萌又可爱的海豹幼仔照片进行抗议,然而每年仍然有十几万头幼海豹被捕杀,就像消费皮草的人和这些抗议者活在两个不同世界。   “你们为什么今年来的要晚这么多?”打猎归来的帕特看见船队无比的惊喜,他已经在这个白色的牢笼里边呆腻了。   “这都是因为战争,我的族人都离去打仗了,补充进来许多白人水手和新的黑人水手,操练他们熟悉操作就花去不少时间,等到要捕鲸了发现他们和我都不清楚弗里兹的秘密,好在十鱼之前把所有弩箭都装好了药,我们才多少还能对付一阵子。   所以等捕够鲸之后我们就把鲸油运去新英格兰卖掉,干肉运回马里兰,再出发来接你们。“   “真是遗憾,老板的惊喜要等到我们抵岸之后才能看到了!”帕特有些失望。   “没有关系,你最大的收获不是戒掉了烈酒吗,在这里一年时间你健康了很多,”尼奥打量过帕特,他的身材经过一年的野外生活变得壮实无比,深陷的眼窝潦倒模样都不见了,重新变成了一个令人满意的水手。   “我在这一年里面天天盼着你们过来,从冰层开始融化就开始数着日子过,等你们到了,我又没有那么激动了,”帕特还是颇有点感慨,“他们都接受了部落的女人,我没有,我还想回到我的家乡。   我知道大洋那边有个地方,那里的毛皮比这里更好,我们都会发财的!”   帕特说到大洋那边忽然兴奋起来,大概是因为在这里的收获他始终只能得到十分之一的缘故。   尼奥有些可怜的看着他,这个人过去经历的冒险和苦难一定难以想象,以至于曾经要用酒精来欺骗自己。   18世纪的作家塞缪尔.约翰逊曾经这样描述商船上水手的生活,只要是有本事能设法使自己进监狱的人,宁愿进监狱也不当水手,因为上船就是蹲监狱,随时有淹死的可能。而一个坐牢的人,却有更阔绰一点的容身之处,伙食比船上好,通常相处的伙伴也好得多。他这话过于夸张,但18世纪前的普通水手航海期间过得的确不比坐牢好多少。   那些来到新大陆的新移民口袋空空身无长技,只能到商船上去做水手,这样的水手薪水当然极低,于是他们发财的出路只有两条。   要么去一条私掠船上干活,平时近乎空载的私掠船上不愁居住空间,每当捕获了别国商船,船主对船员也大方得多。   还有一个出路就是登上会驶往未知海洋寻找抹香鲸的捕鲸船,经历各种危险之后他们有可能会带回一船就值几万美元的货物,根据捕鲸分账规矩船员自然也能多分润到一点。   探险家的船只危险最大,但他们探索未知航线的过程也可能会发现未知的财富。   毛皮当然是最理想的财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富有阶层对上等毛皮的渴求是无限的,只要能发现和河狸一样优质的毛皮,就意味着滚滚不尽的财源。   “你是好样的,帕特,萨瓦兰先生会很满意你现在的表现,把该交接的东西和我们的志愿者交待一下吧,我们这就返航,”尼奥收拾好东西说。   这次的航行中途入港修整的时间很多,并未一直航行在海上,所以装卸好物资后尼奥选择了直接返航不再补充浆果、野菜。   他的心底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是泛印第安联盟获胜的消息,也许是希望完成那个承诺的人。   等到曙光号驶进巴尔的摩港,他从码头上果然得到了一封信,迫不及待地打开当真是弗里兹留下的。   “我的朋友,我很遗憾的告知你,我的游说失败了,蓝夹克首领有太多的掣肘,他又对英国人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是我对白人将军的游说有一些作用,他答应我不让士兵杀害无辜的平民,也许这是我这趟冒险中唯一有意义的收获吧。   不知你是否听说,联盟的军队在迈阿密堡边上战败了,黑脚先知盼望建立的印第安国家这次失去了机会。但是不要紧,先知会用他的方式来团结起印第安人,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想什么。   好了,如果你要报复我的话,就到奇迹制镜厂来,我最近很忙。   弗里兹”   “这个混蛋!”尼奥咬了下牙,跳上萨拉号,找到船长,“拉波特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刻见到萨瓦兰先生,你在这里代理我监督曙光号的卸货,我要开走萨拉号。”   “如您所愿,”拉波特现在被众人熟悉之后也不再耍花招,或者说是耍的更隐蔽。   奇迹制镜厂的工地上弗里兹正满意的看着面前布好的轨道和一辆辆平板车,平板玻璃生产线接近建设完成,马上就可以点火试生产,来自哈里斯那边的资金都已到位,相关订货都已经发送出去,制镜厂很快就要变得名符其实。 第二章 核心产业   不过今天点火肯定不行,弗里兹找来瓦伦堡,自己离开这么久,名下的这些产业弄得怎么样了还不清楚呢。   “萨瓦兰先生,您能平安回来真好,您离开的这五个月里三处工场的经营情况是这样的,糖厂那边您哥哥按照协议帮助阿金森和鲍曼先生派来的人学会了制糖技术,控制上关键的玻璃管也从制镜厂订制好发给了他,现在他那边的产量比去年增加了一倍,熬糖的工人出现一些缺口,好在您的船员安置在那边的自由黑人愿意进厂做工,我们按照白人工人的日薪给他们结算。”   瓦伦堡看起来比弗里兹离开时清减了一些,估计是三地来回跑累的,他一点也没耽搁的介绍起自己代理管理期间的情况。   “雪松溪那边鲍勃看得比较多,我仅月初过去盘账一次,生意是真的好,订单一直做不完。战争部那边每个月都过来下两千磅订单,鲍勃不得不在月光最好的几天组织工人加班,这样才能继续供应民用火药市场,您的火药厂利润很稳定。七月份发生过一起不幸的事故,一个米尔福德人在包装矿山火药药筒时遇难了,我抚恤了她亲属两年的薪水,除开她自己和那处棚子里的家具之外,我们没有其他设备上的损失。”   听到火药厂终于还是发生了伤亡事故,弗里兹很难受,生产危险品就是这样,通过教育和预防事故可以减少,但很难完全杜绝。   “西北战争结束之后战争部有可能就不会下那么多订单了,通知鲍勃减少炮用火药的生产,军队有可能会取消一些订单。那些其他工人有从事故中得到教训吗?”   瓦伦堡闻言微微一笑,“他们中有的不但得到了教训,还吓得要回费城,还好您当时把包装的岗位安排在山坡那面还互相间隔那么远,否则结果真难以想象!”   弗里兹揉了揉眼睛,“我们还是应该感谢那位愿意卖给我们这么大片土地的先生,有这么大的地方我才能按照自己想法去做。   那么制镜厂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呢?”   瓦伦堡翻到帐薄的某一页,问道:“那些前面让工人制出来的硫磺我们是算成制镜厂的产出吗?”   弗里兹默然想了一下说:“以后我们的工人不再烧硫磺,即使需要自己从矿石中提炼硫磺,那也把它们算成另一个工场,而且今后这个工场生产的那些东西虽然制镜厂离不开,但我们还是现在就把它们分开的好,续建投资的钱……拉波特那笔钱应该还有不少剩余,我们就用它来办这事。”   瓦伦堡闻言重新计算了几遍才说,“这样算下来您在制镜厂的投资这段时间里可亏了不少,那些订购设备和材料的钱本来如果拿去放贷这么久也多少能赚些,现在反过来要亏损两千多美元,玻璃厂要是再不开工,您的损失会更大。那些简单玻璃日用品的利润不高,赚来的钱给工人发工资都够呛。”   咝~弗里兹倒吸一口凉气,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问题没算对,也许是因为大多数工场主都是等到工场建好才招工人,没有活干就会全辞退掉,跟自己的顺序不一样。   好吧,自己现在也是亏得起两千美元的人,那些工人雇佣时已经签过保密合约,不能再随便退出,否则以带走技术机密的理由告他们是一告一个准,今后玻璃退火过程是日夜不停歇,他们作为美国最早的夜班工人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萨瓦兰先生,我现在有个问题要跟您探讨一下,您的工场和航运里边,究竟哪一个算是您的主业呢?”   瓦伦堡问道,看样子他有了什么想法。   弗里兹愣了一会儿笑起来,硬要说有什么主业的话自己可没有啊!   “我现在还没有你问的那个东西,要是一定要我回答一个的话,也许是几分钟前才决定分出来烧硫磺的那一个未建的工场吧,这很重要吗?”   瓦伦堡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接着说道:“我发现您的经营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您赚到钱之后不是马上投资同一样生意,而是想到什么做什么,虽然您每一样生意都能赚不少钱,但绝对没有只专心做一样主业赚的多!”   弗里兹低头抓了抓头发,瓦伦堡这个问题说的很好,可自己很难进行解释,总不能未卜先知说糖厂以后不赚钱;火药厂只是护身符,赚钱但赚的还不够多,又太危险老爱出事故,自己早晚可能放弃它们吧。   即使是现在上马的玻璃厂制镜厂,要自己赚到钱之后又全投进去扩大它的规模,做成全世界第一,好像也很难吧,玻璃大王萨瓦兰这个称号并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   想了又想弗里兹还是觉得该跟瓦伦堡说一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觉得是该把自己的产业好好评估一下,把它们分级,你帮我看看我这样分对不对。”   说着弗里兹就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他在上面写上了A到E五个字母,接着说道:   “现在给我赚钱最多的是捕鲸,每次返航都会带回来许多金钱,要不是因为交给其他股东的分红,我已经有足够的资金去建任何一个工场,所以快鲸捕鲸和航运公司是我眼下最好的产业,给它打A。   接下来的这个产业应该是玻璃和制镜厂,虽然我们都还没有从它建厂的正式产品上赚到一个美分,但它的产品盈利前景非常好,只要我们能生产出来就能赚到钱,可是因为它的消费市场主要在欧洲,现在欧洲的战争将会对我们影响很大,有许多不确定性,所以我觉得它只能评个B。   制糖厂的盈利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等到帮老股东建的那两个厂开始大量生产,糖价会继续下降,日后我们不得不面对竞争,利润将会少掉很多,所以我给他打C。   火药厂虽然看起来利润很稳定,现在产品的名气也已经在各地打响了,但它还是太危险,稍不小心发生事故就会把大量的利润吞吃掉,七月的那场事故就等于让我们一个月都是白干,我给它打D。   啤酒工场现在是乔纳森一人负责,它的制桶成本高,运输成本高,产品售价低廉,虽然现在一直能够盈利,但是利润说实话还是太少了,我把它作为法贝尔未来养老的产业,也只能打D。   新分出来的这个工场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它的名字,它的产品现在使用范围小,投资高成本高,还很危险容易发生工伤事故,很长一段时间里边怕是难以盈利,我只能给它打E。”   弗里兹一条条的解说,瓦伦堡听得很入神不时点头,可是当听到弗里兹把刚才说的主业只打分为E,他是彻底被搞糊涂了。   “萨瓦兰先生,您刚才说这个工场会是您的主业,可是为什么评价这么低,我完全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弗里兹也笑了,“这个工场现在虽然几乎不会赚钱,但它的产品对B和D都很重要,有了它D也许会变成C也说不定。更重要的是,它像是一个婴儿会不断成长,有一天它也许会变成C,再慢慢的有一天达到B,说不定有一天还会上升成A级呢!”   瓦伦堡放下手里的账簿,把手一摊,“我本来准备劝您把有优势的产业加大投资,现在您似乎另有打算,我得承认您说的我很多没听明白!”   弗里兹心里很得意,连亲信的瓦伦堡都不明白,外面的觊觎者就更不会明白,等到这个化学工场真的变成B那一级的时候,自己应该不用再担心他人的觊觎了吧。   “你别想太多,你说的很对,我们有限的资金下一步应该全部投入到眼下对我们最有利的产业中去,而眼下能给我赚回来最多钱的就是捕鲸,所以我是该再造条船了!”   瓦伦堡刚才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弗里兹说的正是他这次想要建言的内容。   “虽然造船需要的资金很大,但我认为您只要现在就开始准备,到了年底我们今年分到的钱会比去年更多,足够您在船厂开工这条船,等到明年底它完工的时候我们应该也有能力拿出足够的尾款付给船厂。”   瓦伦堡设想的很全面,但他对弗里兹将要做的事还是了解太少。   “不用那么久,我会把麦克尼尔找来,他这大半年按照我说的一直在研究船型,你等着看我们怎样建一条便宜又好用的船吧。”   弗里兹神秘的说道。   “现在我的核心产业将是捕鲸和航运,其他产业虽然也很重要,但拨款上都没有造船优先。”   瓦伦堡深以为然,两人正要进一步的细说,格雷格在外边敲响了门,“萨瓦兰先生,尼奥船长回来了!”   尼奥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看见瓦伦堡也在不由一愣。   弗里兹赶紧说:“尼奥,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知道斯塔克斯先生的航运公司对吧,我从俄亥俄回来前把斯塔克斯先生在哈利法克斯港的联系地址交给了吼熊,他们的来信会送到新英格兰,你写信过去他们也能收到。我估计那些逃到北方的部落会缺少食物,你可以帮他们这个忙。”   被弗里兹这一打岔,尼奥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逃到北方?斯塔克斯先生的航运公司现在与我们已经有合作关系?”   “没错,我们给他们提供了改造船只的帮助,他们与我们全面合作,咳~嗯~,我把你们在加勒比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也提供给他,如果他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他的航运公司能赚到许多钱。”   尼奥忙着打断弗里兹,“他们最后败了?损失大吗!”   弗里兹考虑到尼奥可能一靠岸就来了,根本没去打听消息,连忙解释说:“上个月20日联盟战败了,不过损失听起来不是很大,我得到的数字从19人到不到40人都有。”   哈里斯作为将军的副官可以使用军邮,传递起消息来那是真的好快啊,他联络投资者就是这样完成的,要不效率那么高呢。   尼奥似乎松了劲,差点要站不稳,两人连忙把他扶住,帮着他坐下来。   “你们的战争首领尽力了,敌人太过强大,他的事迹虽败犹荣,要不是英国佬自称会帮助他们,最后却欺骗了他们,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   弗里兹安慰着尼奥,一旁的瓦伦堡鼻子里哼了一声,“哼~,英国人,做他们的朋友比做他们的敌人更危险!”   看见两人一脸茫然,瓦伦堡补充说,“腓特烈一世的时候,英国人是我们瑞典的主要盟友,国王企图通过英国的斡旋保住波罗的海周围的土地,可是英国人为了拉拢俄国人对付汉诺威,出卖了瑞典,在1721年的《尼斯塔德和约》中俄国控制了波罗的海,从此成为欧洲的列强,而瑞典……”他伤感的不说了。   “英国人一直是这个德性,他什么时候靠拢你那说明你将要被他利用啦,”弗里兹放了个地图炮,“不过这次我见到黑脚先知,他已经在大河边上安顿下来,现在联盟瓦解之后他的酿酒生意大概不再会被抵制吧,女人和孩子们都平安到了那里。   我劝说蓝夹克首领失败了,他对英国人会帮助他深信不疑,同样在白人将军那里我也是无功而返,只劝说军队不要放纵士兵屠杀平民这样他接受了。”   尼奥用悠悠的声音说:“先知并不是为了卖酒才去学习你们的酿酒,他也希望能把各民族团结起来,我们一直互相厮杀恶斗,往往就是为了争夺能够去换白人烈酒的东西,他希望印第安人知道酒是怎么来的之后,不要再上那些卖酒白人的当。”   弗里兹想了想说:“你现在也有一个机会,把那些愿意接受白人的技术的人带出来,他们可以像之前的吼熊、跳鹿一样和平的生活在白人之中,不再为了几口酒就去互相厮杀,我马上要造一条新船,他们可以驾上她去寻找自己的土地。”   “其实我这次到北极,我已经发现我们可以暂时生存在那个地方,虽然苦一些,但那里没有争夺,我们和异族共存的很好,”尼奥的眼神又明亮起来,“我这就去写信,尽快送到斯塔克斯先生那里去。” 第三章 透镜   把尼奥送出去,弗里兹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指敲了敲桌面,“也许我们两条线同时着手比较好,你去留意一下现在还有没有人打算出售巴尔的摩飞剪船,如果他要价不过分,把我们现在手头控制下的资金先挪过来买下她进行改装,比方说捕鲸船队现在带回来的钱先不急着给股东分红,等到年底再一起交给他们。”   “我也认为这样不错,但您最好先给股东们写一封信,您之前每次返航都马上分红已经把他们惯坏了,现在改规矩需要让他们接受才行。”   瓦伦堡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和尼奥一起去码头盘点一下他们的收获,顺便打听船的买卖。”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事情办完之后需要几天假期吗,我这工场建筑扫尾、烘炉都还需要四五天暂时没有什么急事,让我来给船的股东们写信通知他们分红时间的变动,还要通知鲍勃调整生产,”弗里兹摊开信纸准备写信。   “不用啦,您这一回来我人就轻松了,”瓦伦堡绅士的行个礼就去追赶尼奥一起回巴尔的摩。   格雷格轻轻的敲了下门走进来,“萨瓦兰先生,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没发现他们有什么问题。对啦,阿德里安回来已有半个月他有事想见您,您需要见他吗,我帮您去通知。”   “他就在这里?好吧,先把他叫来,我和他谈一谈。”   弗里兹丢下纸笔,揉了揉眼睛,阿德里安也是一块心病,为了完善他的资料让人找不出漏洞,去北方前弗里兹只好去拜托斯塔克斯,作为好处提供了加勒比群岛劳动力短缺,跑大三角贸易的法国商船在南特大量被废弃的信息。   平时这位美第奇先生出没于地旷人稀的山野,自从把他带回来快一年,他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自己。   “萨瓦兰先生,你能借我些钱吗?我很急用!”阿德里安进来就谈钱,让弗里兹有些疑惑,他这是遇上了好姑娘要急着结婚呢还是染上了不良的嗜好。   阿德里安也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把话说清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袋子往桌上一倒,哗啦一声滚的满桌都是,都是一些橙红和橘黄色冰糖一样的晶体,颗粒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只有玉米粒大小。   弗里兹捻起一粒对着光看了看,又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看向阿德里安。   “你发现的这是什么东西?”   弗里兹很清楚美国东部根本不会有这么大量的彩色钻石矿脉,所以虽然看起来是宝石,但多半也就是一种漂亮的石头吧并不值什么钱。   “也许是一种石榴石,虽然和欧洲的看起来颜色不太一样,不过它的硬度跟欧洲石榴石差不多。”   阿德里安又取出一块带着黑色和白色石皮的原石放在桌上,从原石上被铁锤砸开的缝隙可以看见里边密密麻麻的晶体。   “这么说你发现了一个石榴石矿脉,你大概需要借多少钱?”   阿德里安本来还以为弗里兹会跟他磨一磨,谈谈什么条件,没想到会这么痛快的问起价钱。   “我打算先买下一千英亩,从你这儿借个七八百美元也够了。”   弗里兹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在打小算盘,石榴石是一种很常见的廉价宝石,一些色泽和火彩好的也可以做为很好的首饰镶嵌材料,比较常见的是暗红色,是贫穷小伙子向心上人赠送红宝石戒指的首选材料。   因此阿德里安很有希望自己独立买下这块矿脉进行开采,而不担心弗里兹染指进来,石榴石虽然廉价但只要出产的数量足够大,一年下来还是会有些收益的。   他在弗吉尼亚发现的这种颜色奇怪的石榴石是一种锰铝榴石,红色的相对少,带有黄色的更多。   弗里兹把那块原石拿起来看了又看,又捏着一粒在玻璃杯上划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我可以借你这笔钱,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听说有条件阿德里安又紧张了起来,见他这样弗里兹哑然失笑。   “不用那么紧张,我的条件是你我共赢的,我的制镜厂需要大量细小颗粒的石榴石作为磨料,不拘是什么颜色和等级,所以我希望你把原石直接开采后运到这里来,挑出你需要的部分之后,剩下的就都归我使用。如果你一时找不到人手,我可以帮你找几个原法属殖民地来的自由黑人来为你工作,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好得不能再好,阿德里安就指望着这处矿脉能够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自从瓦伦堡代表弗里兹跟他摊牌之后,他无时不想着怎样摆脱傀儡的地位,这个石榴石矿不过是他的一次尝试罢了。   “你如果不满足只出售宝石原石,打算切割好之后包括镶嵌珠宝首饰一起做,在我这里都可以放在一起,把工匠请到这里来就好了。那样你可以赚的更多!”   弗里兹的热情邀请反而适得其反,阿德里安最后只同意了把原石运到小潘泰克斯来分拣,他的心思弗里兹自然心里透亮也不说破,反正今后阿德里安找到自己求助的时候还多着呢。   当下弗里兹写了一封给法贝尔的信,让他帮助阿德里安招募一些工人,顺便从他那里开支一笔款子借给阿德里安,利息照行市来,另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让乔纳森试验一下能否用酒渣和糖渣做原料发酵出醋来,随着远航的计划提上日程弗里兹发现在自己工场里酿一些醋很有必要。   醋不但可以用来给船舱消毒,还可以制造自己想了很久的乙酸乙酯,最重要的是醋渍蔬菜水果可以稳定保存里边的维生素C,一桶醋渍青辣椒在远航时能够解决很大的问题。   想到这弗里兹叫来了格雷格,交给他一个任务,去马里兰的各处农场购买酒苹果按照自己的办法制作苹果干。   在美国的土地上原产着几种野苹果,味道是不怎么样,但用来酿酒却完全没有问题,曾经有新移民在写回家的信里面吹嘘,他用自己土地上的苹果一次就酿了五百桶苹果酒,酿酒也用不完的果子移民们就用来喂猪,新大陆的物产之丰富令人羡慕。   算下来穿越到这个时代差不多两年了,弗里兹还一直没空好好享受生活,各种事情层出不穷,而且随着工场越多看样子还会越来越忙,火药厂实在离的有些远,每每在路上就会花掉几天时间,弗里兹倾向等到渡过危机就把它出售,以后再建工场尽量集中到一州之地。   老维奈特那边的鲸皮制革试验一直没有结果,不过有他的劳作,各处工场的工人劳保皮具一直都不缺,也不算白雇佣他们。   阿德里安的来访算是给弗里兹提了个醒,在平板玻璃不能大量制造之前自己其实可以试着制造一样非常有用的产品,那就是透镜。   透镜是一种重要的光学零件,可以说没有透镜的大量应用,生物、医学、天文的进步都不可能发生,那个把透明玻璃弃之一旁的古老国家就是一个反面例子,混到后来连历书都编不准了。有了透镜制作的显微镜,科学家才能发现微生物,医学家才能发现人体的各种细胞进而推测出他们的功能。   虽然从法国没能带回来磨镜工匠,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别的不会,照葫芦画瓢还不会吗,从望远镜上拆下来镜片,制造一台机器按照样本的弧度进行打磨就可以了呀。   石榴石是一种磨制镜片的理想天然磨料,只是需要在铁臼中预先捣碎,然后用磁铁吸去铁屑,按照颗粒大小筛分开来,超过800目之后的颗粒已经是极细无法在这18世纪制造出筛子来筛分,不过弗里兹碰巧知道一段轶事正好是这种极端粗陋条件下制造超细磨料的工艺。   在抗战中的大后方,某光学器材厂因为进口金刚砂渠道受阻而停产,工程师意外的在市场上发现玉器工匠使用石榴石作为研磨料,于是萌生了自造天然金刚砂代替进口的念头,为了分离出超细的石榴石粉末,他天才的利用在水中不同颗粒大小石榴石沉淀速度不同就会自然分层的现象,通过沉淀一定时间后虹吸法抽出不同层的粉末,进而达到分离不同颗粒等级的石榴石磨料的目的。   虽然阿德里安留下的石榴石量不多,但也足够弗里兹制造几级不同目数的磨料凑合着使用了。   光学用的铅玻璃和制造日用品的铅玻璃除了成分配比上略有差异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工艺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需要去除熔融玻璃原料中的小气泡,否则磨出来的镜片因为内部那些肉眼几乎看不见微小气泡的影响透光效果会变差,严重的会发雾。   解决这个麻烦的办法曾经是几个家族的不传之秘,但是秘密被公布出来之后让人哭笑不得,搅拌让气泡溢出就好了!   当然这个搅拌也是有学问的,料液粘度要足够小还不能把更多的气体搅拌进去,所以弗里兹立刻就想到抽真空,真空环境下气泡的体积会变大许多倍,搅拌过程中就更容易撞到一起变成更大的气泡,这样微小气泡就比单纯的搅拌容易去除掉了。   制造真空的设备弗里兹在雪松溪已经做过了,还是利用伯努利原理嘛,这里有现成的溪水用起来更加容易,用皮革、石棉、铁架搭起来一个真空的罩子,上面还要给搅拌的轴留出位置,为了固定这个架子又需要一个铁臂,最后的设备看起来很类似叉车,铁臂能够升降把真空罩子罩在坩埚上,扯动轴上的皮带能够带动下面有叶片的搅拌杆,总算把这个难题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制造镜片,弗里兹采用了模具法,在厚铁板上挖出一定尺寸大小的坑,边缘留出四个定位卡口,把玻璃料液舀出来倒在上面用另一块模具压平,等到变硬之后翻过来就得到一块镜片,经过退火后可以拿去打磨了。   用模具制造的优点是大小一致,方便后面的打磨制造同样规格的产品,经过半成品检验,剔除那些含有气泡和杂质的不合格品,半成品进入下一环节研磨/抛光。   把半成品镜片用融化的胶粘在圆形的加工平台磨盘正中,这个平台由人力或者水力驱动,能够绕轴高速自转,半成品镜片边缘的定位口会让融化的胶流进去,等到胶冷却后就会和胶块成为一体,在研磨的过程中不再发生位移。   而研磨头是一块蘸着磨料的湿润皮革,用水车的动力带动,经过多组齿轮变换后通过皮带转动这一支金属杆,这支金属杆很类似一台车床,但它并不是像车床一样直进直退,而是经过与它相连的一个金属架在轨道上滑动控制升降的高度,这是在PLC发明前西方加工机械使用的图案编程方法,只要更换不同的图案模板,机械刀头就能运行不同的轨迹。   这个磨头的运行轨迹是通过从望远镜上拆下的镜片曲线来制作的,通过调整臂长它可以制作不同大小的轨迹模板,进而加工不同直径的镜片。   一切准备好之后就开始试加工,粘有加工工件的磨盘先装到第一组加工平台上,蘸有最粗砺一级磨料的磨头高速旋转着接近同样旋转着的工件,切削量巨大的同时会剧烈发热,所以在工件正上方会有一根小水管淋水给工件和胶块降温。   被水冲走的磨料会在沉淀后进行回收,因此弗里兹才会同时制造四套研磨机,为的就是不会混合不同等级的磨料。   第一组粗磨完成后,半成品镜片就已经大致具备了透镜的曲度,但是因为粗砺的磨料,镜面上有许多划痕,现在拿来用是不行的。   接着拆下磨盘装上第二台研磨平台,同样进行研磨,只不过这次的磨料要细一些,经过第二级研磨后那些肉眼可见的镜片表面划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然后拆下磨盘进行第三、第四次研磨,每次研磨使用的磨料颗粒直径都更细,等到第四次研磨/抛光完成,镜片的表面已经光滑到苍蝇都快要站不稳。   然最后略为加热去掉胶块取下镜片,由工人进行检验,查看其表面是否有加工中留下的瑕疵,视瑕疵的轻重程度决定是否报废或者轻微返工。   就这样,一块透镜完成了一面的加工,如果要求不高,它已经可以安装到需要使用它的器具上去了,再用同样的过程可以加工出透镜的第二面。   可惜在这样的环境里弗里兹没有高纯药剂无法进行涂膜,有了一层利用光线衍射效果去除干扰光线的膜,镜片透光效果会更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四章 直拉法平板玻璃   眼下弗里兹手里拿到的三组透镜只能用来做望远镜,因为没有请到磨镜工匠镜面曲度做出来全都一样,除了能把镜片直径做大一点,其他改动就没有了,镜片直径再大焦距还是一样等于说放大倍数根本没有变化。   弗里兹虽然还没把牛顿和高斯的透镜成像公式忘记,但那两位大神并不是教人怎样磨镜片的,所以眼下该如何改动透镜焦距暂时还是没辙。   不过哪怕是只能做望远镜这市场也不小了,贫穷的军队同样不差这几个钱购买望远镜,欧洲大战中的诸国动员起来的军队也会有大量的需要,制约他们把望远镜普及到下级军官的因素,不外乎一个是钱,一个是产量。   可不要忘记民用市场也很有潜力,政府的土地勘测员,远航的捕鲸船、私掠船高级船员对望远镜都有旺盛的需求,只要买得到绝不会吝啬这一点金钱。   即使西方世界市场饱和,那么还有非洲、亚洲的各种势力同样会愉快的打开他们的钱袋。   首批加工出来的三组透镜弗里兹拿在手里一前一后比着看了老半天,这才放心的连同望远镜上拆掉的镜片收进箱子里,打算去巴尔的摩找个铜匠重新装起来,同一批退火的镜胚还有不少,慢慢磨吧。   这三个新制品的外壳上全都要刻上铭文,一个是‘献给巴尔的摩这美丽的城市’,送到市政厅;一个刻上‘赠我亲爱的朋友哈里斯’,等军队邮差来了捎过去;最后一个刻上‘向美利坚军队致敬’送到诺克斯战争部长那里去。   每一个赠品都是极好的产品广告,不会让弗里兹这番制造研磨机的心血白耗。   眼下四套研磨的功能样机既然已经试验通过,下一步就是把机台上的木制件大部分换成金属件,包括熔炉坩埚真空罩上的搅拌杆传动也更换成皮带带动两组金属齿轮,以便更加耐用,这也是此次到巴尔的摩需要完成的工作,那不是几根铁杆子,自己就能让人打出来。   推开门,门外却站着一个人,一副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的窘态,帽子在手心里捏成一团,却是当初从兰开斯特挖来的玻璃技工亨利.梅森,他心事重重黑着眼圈,头发十分零乱衣襟纽扣都扣错了一格。   “梅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弗里兹说了句废话,任谁都看得出他有事。   梅森谦卑的行了个礼,“萨瓦兰先生,我只想知道,您今后还需要我吗?”   “进来坐着说吧,你怎么会这么想?”   梅森惶恐的在椅子前端坐下,“您的工场和我以前的工场不一样,各种设备我全不懂,但我已经听说这是为了制造玻璃板专门制造的,现在我的那个玻璃窑也被用来制造镜片,我很担心……”   “你这是多余的担心,”弗里兹扑哧一笑,“这个工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制造玻璃板这一个目的建造的,和你过去熟悉的玻璃工场当然不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雇佣你吗?”   “我猜是只有我懂怎么烧玻璃,和怎么看火候。”   梅森没什么自信的说完,又开始用几个指头摆弄起他的帽子。   “没错,梅森先生,你的经验对我很重要,以后生产中我仍然需要你的经验,虽然很遗憾你的艺术创作本领今后恐怕不太用得上了,不过当你什么时候又充满了灵感我很欢迎你继续创造杰作。”   梅森是老一代的玻璃工,玻璃艺术巧匠,他这样的人以后在制镜厂里边只能作为普通的一个工人使用,弗里兹的设备决定了玻璃工的集体操作方式,他的手艺如何将无关紧要,主要的产品玻璃板都只有两个特点:平、长,不需要任何艺术的表现。   梅森看起来也认命了,理想许多时候没有面包重要,也许当玻璃板生产踏上正轨,还是可以把那个小玻璃窑留给他作为个人创作的领域,奇迹制镜厂不应该像个暴发户一样没有一点艺术内涵。   “我其实很欣赏你的创作才华,上次你做出来的花瓶是一件真正的杰作,但是现在我更需要能够马上完成建厂目标的工人,这个工厂现在每天都在亏钱!只有等到那些可爱的玻璃板被制造出来,工场开始盈利,你们的生活才能继续获得保障,你理解我说的意思吗?   虽然暂时不再做玻璃日用品,但我打算给你更重的任务,把平板玻璃的制造条件试验出来。梅森先生,你是老玻璃技工了,一定知道制造平板玻璃是多么的困难,我们也许需要经历许多次失败,才能看见那一线曙光,只有你才能带领他们从一团迷雾中走出来,好好使用你在玻璃领域的那些经验。”   梅森激动的站起来,举起右手搁在胸前,“萨瓦兰先生,您太理解我了,这次平板玻璃的试车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弗里兹微笑着把他送出去,厂区内现在没有闲逛的人了,除去继续研磨镜片的几个工人,其他人都在挖沟、建造硫酸铅室法生产厂区和制镜车间,一切又恢复到有条不紊。   和巴尔的摩的官僚们打交道没花多少时间,虽然他们对弗里兹接二连三地赠送陈列品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人会把美元往外推不是吗。   回到居所,尤金和瓦伦堡也在,瓦伦堡先向弗里兹介绍了外出期间一直看守屋子的仆人,是个从瓜德罗普岛救出的黑人,年纪比较大,但做起家务事来还很麻利,平常大家都叫他贝内泽老爹,他没有亲属也不需要工钱。   “弗里兹,多亏你牵线,我现在可以直接向英国人订货,坐在家里就能拿到无税的货,不用再亲自往加勒比跑了!”   尤金兴奋的朝弗里兹炫耀着,后者对此只是一笑,“我在北方荒野里待了很久,回来想听点本地新闻,你就别拿我教你的东西来招摇啦。”   “新闻?那我说说你肯定还不知道的,总统下令召集宾州、马里兰、新泽西、弗吉尼亚的民兵,准备向那些叛乱者开战,结果反而在这些地方引起了反征兵骚乱,这个月中旬哈里斯堡旁边的卡莱尔镇上骚乱酿成了冲突,士兵们射杀了两个平民。”   尤金的话越说越低声,“马里兰的黑格斯敦也乱了,州长派出了八百人去镇压,这段时间啊你千万别再乱跑!”   “我要跑也要有目的去跑吧,何况我根本忙得走不开,等我回去,平板玻璃的试生产就要开始了,你去不去看看?”   “听起来很不错啊,我一定也去开开眼界。”尤金笑着应道。   “萨瓦兰先生,您想打听的事情我已经问过了,正好有这么一条船打算出售,叫价是一万三千美元,我找熟悉行情的人了解,以这船的船况我们有可能以一万美元拿下来。”   瓦伦堡等尤金闭嘴,汇报起购船的进展。   “船况不好吗?”弗里兹注意到一个关键问题。   “我已经找麦克尼尔先生检查过了,要更换大概四分之一的船板,他提了一个建议,如果这条船不跑去会有飓风的洋面,需要进行的改造就不必像曙光号那么大,能够节约很多时间。”   “干得好,那就照你们想的去改吧,麦克尼尔先生对改造的熟悉全国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我现在只头疼该上哪里去找那么多船员和高级水手。”   弗里兹的新烦恼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改船的事情有麦克尼尔全权负责,自己还是早些把平板玻璃造好吧!   老实说,对这个下个世纪的工艺,弗里兹的全部了解也就只有几百个文字,那些关键的工艺条件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把大概该有的设施造的差不多,具体的东西还要靠在生产过程中摸索。   那个玻璃板的提升机构因为没有蒸汽机动力,弗里兹只好改成利用两块重物从高处坠下进行牵引,中间使用滑轮组进行减速。   最为关键的是冷却设施,19世纪的人玩不出什么激光冷却,他们也不具备用制冷机吹冷气的条件,他们只可能利用蒸汽机带动的风机吹出来的风直接冷却熔融玻璃表面。   根据这个思路,弗里兹打造了几把风刀,完全按照后世的工厂中吹干工件表面水分的那种‘风刀’形制来制造,就是用薄铁板制成的一块形状像铡刀的中空部件,空气从‘铡刀’背部的位置进入,又分散后从‘铡刀’刃部位置的狭缝中吹出去,狭缝的宽度可以调节,这使得从风刀中吹出来的风可以调节压强,根据不同的需要,从风刀中吹出来的风与工件的角度可以调整。   风刀做好之后就先进行了一次试吹,两把风刀面对面,把风管一开,只听到一阵嘶嘶声,那是吹出来的两股风在交锋。   梅森拿着一块准备用来蘸取玻璃料液的薄铁板往风刀中间一放,不得了,那块铁板就像风中的落叶一样,被吹的乱摆,在两边风刀上都碰撞了几下。   要是生产中也是这样那可不得了,于是梅森开始寻找原因,首先当然是铁板一开始放置的位置不好,没有放在正中间两股风力量平衡的地方,于是梅森的第一个对策就是,在玻璃坩埚槽边上竖起如同后世玻璃窗框下部滑动导槽一样的定位滑槽帮助薄铁板把位置定准。   其次就是从两个风刀出来的风,力量大小应该一致,这样铁板才不会被吹到某一边去。   其三,风量应该缓慢增加,让铁板插下去时不会因撞击的紊乱气流摆动。   弗里兹看过之后给了他们第四个建议,把风刀都开口斜向上60度布置,这样既带走热量,又减小了风在中间交锋时气流的紊乱撞击。   改进完成后用一块薄木板来试验,梅森调节风刀角度和刀口宽度,让木板完全被两个风刀吹出的空气托在空中稳定的近乎悬浮,弗里兹点头,这样看来这种风冷却设施还是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辅助设施全试车走过一遍暴露问题整改好之后,玻璃窑就正式点火了,梅森带领着工人围在窑炉的旁边,不时看一眼窑火中盛放原料的坩埚,测温的高温温度计使用的材料稍微有些特殊,在眼下的美国还难以寻摸到,仅有的测温仪器就是工人的双眼和他们搅动料液的双手。   梅森用搅拌棒搅了搅玻璃料液,感受着料液的粘度,其他几个工人也逐个走上去体会此时的料液粘度,等一会儿他们将比较开始拉制时的粘度。   这种平板玻璃制造法被弗里兹命名为直拉法,顾名思义就是垂直的把玻璃板从熔融的玻璃料液中拉出来,和单晶硅的直拉法命名意思是一样的。   挂在两边钩子上的薄铁板徐徐下降,顺着滑槽浸入到熔融的玻璃料液中,梅森一挥手,控制风管、风门的人缓慢的加大风量,铁板稍微摆动一下之后就稳定了,旁边控制滑轮的工人松开一点轴瓦,让铁板被向上牵引拉动,带起一层薄薄的玻璃膜。   被高温烧得红红的铁板缓缓上升,经过风刀的风交汇处几乎立刻温度就降了下去,铁板被吹到的地方一瞬间就变黑了。   等到玻璃膜也被牵引到风刀吹拂的地方时,弗里兹发现它们的变化是首先从粘在铁板上那个位置开始硬化,虽然只有一点点风吹到没有支撑的料液上,它们还是立即就在这里变成了无色透明。   这样的操作过程对梅森也是第一次,事事都很新奇,他的教育经历让他也预见不到将会发生哪些异常。   同样站在一旁的弗里兹也屏住了气,这样的提升速度,这样的风量是否合适,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经验的空白,只能靠分析试生产的结果来确定。   只有仅仅是看热闹的尤金在大呼小叫,“唉!就这样就把玻璃板拉出来了吗,真是简单得不像话!”   随着铁板的缓缓上升,一大块透明的平面玻璃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可是懂一点生产要求的人都微微摇了摇头,这块玻璃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梯形形状,上宽下窄,说明表面张力依然起了作用,料液向着中间方向收缩。   等到这第一块玻璃被放上检验平台,围过来的人都能用肉眼看出它的瑕疵,两边的边缘部分厚,中间部分薄,上面宽下面窄。   该怎么办?工人们把目光投向了梅森和弗里兹,梅森也在仔细打量完玻璃后看向弗里兹。   弗里兹摇摇头,这样的玻璃绝对不能要,工人不能一开始就形成不管多差后面的打磨抛光工都能救回来的认识,而且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产品。   弗里兹捡起旁边的铁量规,啪的一下砸在了玻璃板的中央,“回炉吧,风刀的冷却位置需要继续下降,现在这个样子说明冷却来得还是太晚!”   关键工艺说起来很简单,然而经过了近十天四十多次的拉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像要流出血来,他们全无语地盯着人群中间的弗里兹,试拉这么多次了,老板愣是一次都没宽容过!   看热闹的尤金只待了两天,发现拉制玻璃并非如他想的那么容易后,已经不耐烦地打道回府。   弗里兹把量规横、竖、斜对角放了多次,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把它放进退火窑,这是我们的第一块合格产品!”   看着身边的人都拍着手欢呼,他敲了敲平板推车的铁架,“现在就庆祝为时太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把所有调节的位置用墨笔标记下来。” 第五章 技术中坚   和其他带有大量原创性质的技术改进不一样,弗里兹知道直拉法可以制造平板玻璃,但究竟该怎样做才有最好的效果,很抱歉弗里兹也并不知道,所以等到制造出第一块合格的玻璃板之后弗里兹内心无比平静,那些工人们尚未掌握直拉法的精髓,下面再出什么乱子都很正常。   因此等到工人们发现相同的条件无法重复前面的成功时,弗里兹一点都不着急,从全是废品到偶尔能生产合格品,最佳生产条件周围的圈子在不断的缩小,弗里兹为了抓出最佳条件,就差把上辈子的田口实验方法掏出来了。   不过后面的不合格玻璃板在接近最佳生产条件的情况下多少还是能有一段较好的,弗里兹吩咐工人切割下来,等到退火之后交给打磨、抛光的工人练手。   即使从第一次成功之后算起来合格率仍然只有10%,如果这是电子产品这样的良率已经足以让老板火冒三丈关闭工场。但这是玻璃,不良品还可以马上重新回炉,浪费的不过是时间和燃料。   又指挥着工人把风刀角度再调小一点,弗里兹躺在椅子上闭目思考,到如今他也没辙了,真的是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萨瓦兰先生,我有个想法,您看?”   梅森为了试生产不顺利也是十分着急,眼看这次的结果也不太好,直接找上了弗里兹。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现在需要所有人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难题。”   弗里兹现在即使是一个黑人提出来的想法也会接受,大不了只试一下。   “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拉出的玻璃几乎已经没有上宽下窄的问题,都是波浪一样的不平整,而玻璃碎片的厚度相差也不大。我就想……”   他又停住了话头,惴惴不安地看向弗里兹。   “梅森先生,这么多人里面你的经验我最为信服,即使你现在搞错了也不要紧。我现在定下的做法都可以改,只要能顺顺利利的把玻璃板做出来。”   弗里兹给他服下一颗定心丸,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只要不是特别荒诞的主意,都可以尝试。   “我就想您这把玻璃吹冷的办法很高明,可是为什么要把它们吹到发硬才结束呢,只要可以把玻璃吹到不会向着板子中间缩进去不就行了吗,软软的玻璃我们更容易拉直,而且只要碾一碾就可以把它碾平整了。”   弗里兹一拍额头,猛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环节,谢谢你的提醒,梅森先生!”   刚才梅森絮絮叨叨讲到冷却玻璃液的问题,弗里兹只知道19世纪法国玻璃厂的人用了冷却的方法,却不知道他们把玻璃冷到什么地步,实际上冷却的目的是为了不让玻璃液由于表面张力影响朝中间收缩,而只要它不收缩目的就算达到了。   弗里兹从一开始就使用了过量的冷却,因为弗里兹对法国人工艺描述中冷却两字的理解是冷却直到玻璃变硬,但现在梅森的话让他醒悟过来。   这种直拉法利用了玻璃自身的特点,当玻璃被铁板从熔融的玻璃料中提起的时候,那些还微微有些软的玻璃会被来自的下方的重力笔直地扯长一点,这一点形变对玻璃板并没有不良影响,相反在提升过程中那些因为些微的晃动造成的不平整部分会回到平面上来,因为玻璃始终是一种特殊的液体。   常温下玻璃属于既非液态也非固态的特殊玻璃态物质,它可以被看成是液体,不过是要以亿万年为单位来流动的液体,只有在高温下玻璃才会流动的明显起来。   因此玻璃制出来后的应力只要在较高温度下保持几天就会自然的消除掉,而如果不能释放这些应力就会出现一些奇特的现象,比如鲁泊特泪珠。   这是熔融的玻璃滴入冰水急速冷却制成的,它由于迅速收缩在内部聚集了大量应力坚固无比,一颗小小的珠子能够承受几吨的力量不被压碎,但是只要在它的细长尾部制造一道细小的划痕,它就会马上爆成粉末,玻璃的特性就是如此奇妙。   等到想通法国人为什么可以顺利制造出玻璃板之后,弗里兹马上知道自己提升玻璃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至于梅森提议的乘着玻璃还软碾平,属于传统的玻璃板做法,既然弗里兹马上就会有更好的办法,自然就不再考虑了。   所以接下来弗里兹通知操作的工人重新设定条件,风刀的风量可以再小一些,而铁板提升的速度要更快一些。   这第一回改换调整工艺参数方向制出的玻璃板并不完美,仍然有些微的翘曲不平整,但主要发生在末端,接下来的几块玻璃板也有类似毛病,这似乎验证了弗里兹的猜测。   事到如今弗里兹也不急了,每块玻璃板有三分之二是合格品这就已经是很好的成绩,毕竟在这个年代平板玻璃是以英寸为单位制造的,超过二十四寸的平板玻璃还很少见。   等到几乎耗尽坩埚中的玻璃料液之后弗里兹就吩咐停炉,工人也好自己也好,全都熬了差不多十天啦,该好好休息一下,等到退火的玻璃出窑之后分析出问题继续再战。   弗里兹清楚自己这套简陋的设备有几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如果风刀风量太小,风就不会均匀的从整条狭缝中吹出来,因此提升速度不能太慢,但这个地方委实没有建设大型水车的条件,动力是个难以解决的瓶颈,拉力平稳结束时要尽量避免抖动,还是只能在前面自己的笨办法上进行改进。   这么些天一起干下来,弗里兹对梅森等几个专门负责玻璃板拉制的工人感到满意,在这个没有工会和劳动法的时代工人仍然有离开的自由,但他们选择跟自己在一起攻关这个前无古人的难题,完全是一种个人操守在起作用。   任何工厂都有职业病,这些辛苦的守在玻璃窑前的工人除了忍受高温炙烤,还有一样职业病就是视力的下降,红热的坩埚和热到发白的料液对眼睛的伤害都很大。过去弗里兹没有办法,但等到退火窑中玻璃板的出窑,弗里兹可以很容易的用边角材料制作几十副平光镜片,只要用碳粉和明胶制成墨汁涂黑,就可以极大的改善这些炉前工人的健康,他们才是弗里兹在这个制镜厂中最有价值的东西。   弗里兹并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这些工人才掌握着最核心的操作工艺参数,他们和弗里兹的设备设计是一体的,设计可以被偷窃被模仿但离开这些工人仿造者将一无所得,而离开弗里兹的独特设计仅仅只有工人他们也无法拉出平板玻璃来。   曾几何时代表美国精神的画报中美国工人坐在摩天大楼高耸入云的钢梁上悠然的吃着午饭,一副睥睨天下的傲气,全世界都要被他们俯视,自然他们也付出了对应的代价,要做王者怎能不留下伤痕,没想到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代整天计较是不是符合公会条款,需要多加一小时的班无论什么条件都不能答应,活成了另一个样子。   美国的衰落从他失去那一批无所畏惧的工人开始。   弗里兹上辈子见过一个很催泪的故事,一个老兵故去之后无人送行,一群嬉皮打扮的哈雷骑士自发前来为他的灵车壮行,然而这里投射出来的却是美国社会的扭曲价值观。   军人是因为牺牲而被尊重,不论是护送钱斯还是哈雷骑士都为军人的牺牲喝彩,那么如果是一个美国老工人灵车无人送行,他们还会出现吗?   铸就美国梦基础的恰恰是这些被美国社会忽视遗忘的工人,每个工人多少都会受到职业病的伤害,他们何尝不是在为国家奉献牺牲的过程中失去了健康,可是美国社会害怕谈到这种工人的无私牺牲,他们希望工人是由美式公会组织起来,作为傀儡公会的傀儡整天为一点蝇头小利计较那些朝三暮四的条件,没有平凡的人做出不平凡的事,谁来MAGA?难道靠那些戴着紫星、银星的人吗。   工厂离不开工人,工人也离不开工厂,但如果有一天工厂先是觉得不需要五十岁以上的劳动者,有一天又不考虑四十岁以上的劳动者,接下来他们又不考虑三十五岁以上的劳动者,这些美国HR统计曲线伤害的何尝不是那些为工厂牺牲过健康的工人,这些工厂主早晚有一天会堕落得跟19世纪只招募童工却让童工父母领失业救济的英国工场主一样。   来自未来的弗里兹自然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会把自己弄得跟十八世纪工场主一样,如果不是成为道德高线日子会不太好过的话。   这些忍受着高温环境,却还义无反顾和自己一起坚持试验着最佳工艺条件的工人,才是奇迹制镜厂的奇迹之源。   弗里兹的几个工场都能够给工人最好的待遇,这来自于他在行业中的制造技术领先优势,他不需要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婪而单纯压榨工人,只有技术领先才能创造竞争力。   正当弗里兹昏昏欲睡的时候,尼奥走了进来,弗里兹一下子清醒过来!   “上次我太忙忘记向你赔罪,违背你的意愿使用一些不道德的手段把你送上船,让你错过了为联盟效力的机会,非常对不起,我愿接受你的惩罚,请接受我的赔罪。”   尼奥眼睛扫了他一下,径直把两张白色的毛皮丢在了桌面上,“我曾经恨不得把你丢在海里让船拖行,可是后来我知道联盟的情况越多越对你恨不起来。很久以前你和我说过,战争解决不了我们民族的问题,白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土地从我们手里拿走,我为联盟战斗其实也改变不了结果,你这笔账就先记着吧。   这是踢倒树在那个岛上收集来的两种毛皮,还有那个水手帕特,你打算怎么处理。”   弗里兹暗暗松了口气,走上前拿起毛皮仔细查看,“这张看尾巴是狐狸皮吧,真是漂亮的白狐,这一张看起来很怪,四肢怎么看不到,圆滚滚的难道是海豹皮?”   尼奥点头,弗里兹又翻看了几下才放下。   “这些好毛皮先存起来,我们去下次远航的目的地会用得上。   那个帕特也是老水手对吧?如果他没有可疑的地方,就把他交给你带段时间,我又买下了一条巴尔的摩飞剪,要一下子凑够这么多熟练水手和好船员非常难。”   尼奥又点了下头,“他只是被人利用,经过这一年的流放人已经正常很多,在返航的路上他向我坦白了一切,我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那条新船你还得要起个名字,可别再起不吉利的了,那些幻想号的水手一讲我才知道原来谐音有多么差劲!”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是不知道船员有那么多忌讳,真让人头疼,也罢就按制镜厂的名字,她也叫奇迹吧,如果有撞上同名的,那就改叫奇观!”   尼奥撇撇嘴也无不同意见,两人又聊些北境的事尼奥才离开。   经这么一打岔,弗里兹的睡意也没了,开始胡思乱想。   送给哈里斯的望远镜和信已经在路上了,他的地位比较敏感,直接送钱是很不礼貌不恰当的,没见那些他父亲老朋友都可以帮忙却不直接送钱吗,但朋友间赠送有特殊意义的礼物没有问题,等他结婚的时候从阿德里安那里买些高品质的石榴石做件饰品送过去也很不错。   对了,阿德里安,他买下矿脉之后就窝在那矿上一心想着发财,这不行,他还没在东部找到一个铅矿呢,眼看着玻璃板制造的疑难一个个被解开,制约工厂大量生产的瓶颈就将变成进口氧化铅原料的短缺,战争和竞争对手可能的抵制使进口渠道随时可能会被掐断,必须让他动起来解决氧化铅原料的本土化!   天生劳碌命的弗里兹直接向阿德里安身边的热雷米等几个人写信,让他们进行分工,一部分人继续监督开采宝石矿,另外一部分人随阿德里安去各处寻找矿苗,假如他们以后还想出海,自己这里正好有一个机会。 第六章 舆论的价值   哈利法克斯街头,跳鹿和白鸟、十鱼三个人裹紧身上的斗篷,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走进了前面挂着一头鹿招牌的进出口商行,幸运地顶替麦基商船上临时生病的三个水手,他们终于给自己争取到这么一个亲自前来的机会,顺着长长的圣劳伦斯河驶进大海,又说服船长来到这里。   “三位勇士需要换点什么吗?我们这里有最烈的朗姆,新鲜的烟草,最暖和的英国羊毛织毯,只要买过一次就难以忘记!对了,我叫盖勒!三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哈利法克斯这地方不常见到印第安人,但店主也没有大惊小怪,照常用英语招徕着生意,反正也没有翻译试试看他们能不能听懂吧,不行就用法语再说一遍。   “我们有一封信,需要由斯塔克斯先生转交给马里兰温斯罗普糖厂的弗里兹先生,”跳鹿从挎包里掏出用皮革紧紧裹好的信递了上去,想了想又掏出来一个金币放在旁边。   “你们是从底特律那边的麦基先生那边来的吗?是否认识吼熊?”店主收起金元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是白鸟,他是跳鹿,吼熊是我们部落的武士,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三个人默契地从三面围住了店主,盖勒也不惊慌,从柜台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因为从南面斯塔克斯先生那里转来了一封信,指名由麦基先生转交给吼熊,”他转了转眼珠,“或者是跳鹿、十鱼。”   “吼熊已经和切诺基人一起返回南方,这封信就该转交到我们这里了,”白鸟伸出手摊在店主面前,拿到了那封信。   他朝同伴看了一下,拆开信顿时脸上露出惊喜,用店主听不懂的语言呱呱读了起来。   信是尼奥寄来的,讲到自己无法参加战斗的难过,但也讲到踢倒树安然渡过雪原上的冬天,捕鲸和毛皮的双丰收,部落以后有了一个平安的去处。   信读完之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用肖尼语交谈起来。   “他那里干肉吃不光,我们在天鹅溪畔却只有玉米和豆子吃,该想办法让他把肉送进来!”   “加拿大的内河,美国船怎么能跑进去,你把航海的规矩都忘记了吗?两国关系这么差,英国人肯定会扣船的!”   “最好还是能把家属都送走,她们能帮着干活,现在不行的话让他把肉送过来我们去取也好,只要能先熬过这一个冬天。”   失去了村庄,没有公用的狩猎场,这个冬天不但没有秋收的粮食也没有毛皮可以猎取,印第安难民们的生活陷入困境只能依靠英国人接济,这对习惯自由生活的肖尼人来说是很难忍受的。   三人商量半天之后由白鸟走上前去打听,“盖勒先生是吗,如果我们的朋友驾着一条美国船要送很多吃的东西给我们,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收得到?”   店主单肘把半个身子靠在柜台上不语,白鸟掏出一块银币推到店主面前,店主看着他歪了歪嘴也不说话,他只好又从跳鹿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币递上去,店主右手一抹钱币就不见了,他给自己倒上一杯果汁酒呷了一口,这才说道:   “你们如果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办法就多得很,要不然就只能雇一条能进大湖的船把东西接下来再送进去了。”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雇船该怎么办呢?”白鸟马上问道。   “那让对方付钱不就行了,他付钱给斯塔克斯先生,被雇的船也一样能收到钱,”盖勒说完就不再理会三人,招呼别的顾客去了。   此事也只能这样打算了,白鸟立刻在柜台上又写了一封信,交给盖勒一起送出去。   他们想不到此刻的斯塔克斯却在马里兰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弗里兹,“这就是你另外找到一个投资者做股东的理由?”   “我想这可能是一个误会,我们的合作不是应该是在航运方面吗,没想到你们的股东对制镜厂也充满了兴趣,”弗里兹一脸无辜的摊开手,“你们如果有许多资金可以投入的话,我想问一下,他们对采矿有没有兴趣?”   自从把阿德里安又打发出去寻找矿石之后,弗里兹就时刻等着他返回的消息,在上辈子的记忆中从未听说过美国缺铅啊,怎么自己到了这什么都要进口,要么是阿德里安走的地方还不够。之前他沿着萨斯奎纳河把马里兰和宾州都勘察过没有发现铅矿,把他往南打发去弗吉尼亚却发现了石榴石,这次弗里兹就让阿德里安往北面去,阿拉巴契亚山附近的矿那么多,沿着慢慢找吧。   算下来弗里兹手头大大小小的矿产信息还真不少,要是北方航运大亨们愿意投资开矿的话,他们挑选的余地很大。   “他们的兴趣一定没有对制镜厂那么大,你这买地建厂都无声无息的,要不是送去战争部长那里的望远镜,只怕没有人知道你的制镜厂已经快建好了!”   斯塔克斯有些不满,作为合作伙伴却被弗里兹瞒得好苦,这下又要被弹劾了!   “现在很难办了,一共四个股东,我在其中所占的股份也不高,不过如果你的航运公司需要望远镜我可以最优惠的价格提供,这样他们就不觉得吃亏了吧。”   斯塔克斯的想法却溜到了另一个方向,“你能制造六分仪专用的小型望远镜和半镀银玻璃吗?”   半镀银玻璃那是什么?弗里兹不了解,不过此时最好是先一口答应,回头去找梅森和用六分仪的科恩等人打听个明白。   “太好啦,那样我们小型的船舶也可以单独进行远航,不怕在大海上迷失方向了!”   斯塔克斯总算弄到了一点收获,不至于空手而归。   此时进口六分仪和望远镜昂贵的价格使得它并不能普及到每一条船上,许多进行沿岸航运的小型船舶必须用肉眼随时保持陆地处在视野边缘才能保证航行安全,否则就会迷航。   要不然就必须组成船队,跟随导航装备齐全的大船,正如弗里兹的捕鲸船队所做的一样。   仿制六分仪的铜结构部分美国工匠很容易做到一模一样,但望远镜和半反射玻璃这两样关键材料特别是后者却难以在国内解决,因此对斯塔克斯来说制镜厂的投产不啻是一道福音。   不过弗里兹是真的不想放弃让航运公司股东们出钱建铅矿的主意,自己精力有限,不打算再跑去不知什么地方的山沟里建一处铅矿,那种劳动密集型还有铅中毒职业病风险的矿山他敬谢不敏,反正只要能让自己的玻璃厂顺顺利利的保证原料供应渠道,由谁来赚这个钱他是真无所谓。   “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那位美第奇先生是新大陆少有的矿业工程师,肄业于国立巴黎高等矿业学校,他正在为我寻找铅矿,据说新大陆并不缺乏铅矿,你们的股东要是有余钱真的该考虑下这个行当,等到有了铅矿的消息,我保证他们是第一批知道的。”   此时的美国缺乏各种专业人才,斯塔克斯对此也十分了解,虽然他不知道国立巴黎高等矿业学校是多有名的地方,但只要听起来就很厉害这就够了,这样他也能在其他大股东面前应付过去,美第奇的身份虽然应该是个秘密,但既然从他这里经手其他人多少会有些耳闻。   好容易把斯塔克斯哄得气平了,弗里兹正打算把他送走,格雷格敲门过后小脑袋一探,“萨瓦兰先生,里德.富勒先生带着家人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弗里兹张口向斯塔克斯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起身戴上帽子就要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虽然我没有机会成为这里的股东,可是我想参观一下工场,这个机会你该不会也不给我吧!”   弗里兹只得同意了,其实斯塔克斯属于那种善于把握机会的人,只是他过去的运气不大好,每每错过自己招股东的机会。   “差不多半年不见,没想到萨瓦兰你又在这片坏地上建起了奇迹啊!”   富勒语带双关的说,他一开始也同样被蒙在鼓里,直到在州府大厦里边看到了弗里兹赠送的花瓶,只是没想到他的玻璃厂并不是做瓶罐等日用器为主。   瓦伦堡代理期间的那段惨淡经营人人都看在眼里,谁想到那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呢。   “富勒先生,您光临鄙处真是我的荣幸,不知您所为何事呢,我这里还有厂房在建实在没有招待贵客的地方!”   “不要紧,斯塔克斯先生能来,我也能来嘛。我的孙子孙女们在知道报纸上你在战区的经历之后都想来看看你,你能丢下经营中的产业前往战争地带帮助友人的同族,不畏危险真是少年中的豪杰!”   富勒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几个孙子女辈也直愣愣的盯着弗里兹,倒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您过誉了,我只是一时考虑不成熟而已,哪里值得起您这样的夸赞。孩子们难得到这里来,作为他们的长辈我也该表示一下,就任他们挑选一件小饰物好了。”   弗里兹带着孩子们走进一间屋子,取出一个扁盒,里边是黑人工人们用坩埚底的残料练手的玻璃小饰品,虽然造型不是太好,但经过仔细切割打磨之后都亮晶晶的非常耀眼。   小孩子们见状一声欢呼,挤上去挑选起来。   “听起来在马里兰人们都知道了萨瓦兰先生的事迹?”   斯塔克斯和富勒在后面聊了起来。   “不错,现在人们都知道了他和肖尼人的朋友关系,反应不一,有的称赞有的谴责,不过呢那些肖尼人愿意好好的为美国干活,真没有什么不好。”   富勒看似随意的说,斯塔克斯露出一个笑脸应道:   “那些人想再用这件事做文章,就没什么效果了,这比他直接解释反驳什么的都有效的多,还好他的出身并不高,和印第安人走的近一点也没什么。”   “这么说北方的报纸也刊登了消息?喔~我忘记你们有合作关系了,这人年纪大一点啊脑子就老是记不住!”   “您作为萨瓦兰先生的股东平时了解的应该会多一些吧?”   “这倒不会,萨瓦兰先生早就说明过,他负责规划船只的使用,我们这些股东就等着分红好了,不过呢还是有自知之明好一些,那些船只改造和航行我们一点都不懂,就别给人家添乱了!”   “这么说您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工场咯?那我们倒要好好的看一下,这个厂究竟有什么神秘之处,听说光是建厂就花了五万多美元!”   两人相视一笑,都跟在弗里兹和孩子们的背后开始参观。   “这道水坝是工场最重要的建筑,花了近两个月才建成,平时山谷中的流水蓄积在里边,等到长期不下雨的时候仍然能为工场提供动力,”弗里兹简单的介绍着,没提如果没有使用矿山火药劈开这些巨石需要花多少力气。   “这个炉子是过去烧愚人金的,最好不要靠太近,那股子熏人的硫磺味魔鬼都受不了,那边的池子里泡着的就是烧剩的矿渣,千万不要用手去碰,对人健康是有害的。”   这时众人走到了厂房前面,那高高的厂房和烟囱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即使弗里兹没有刻意去设计,众人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里边就是玻璃窑和退火窑了,地上的轨道是方便用这种平板车来运输玻璃,即使天下雨这些室内窑炉也不会受到影响,打开这个退火窑里面就是刚刚试生产出来的玻璃,不要靠近,退后!”   弗里兹保守着工场的核心秘密,何况这种拉制玻璃法过于匪夷所思,给他们看到都不敢相信,边说边把好奇的孩子拽回来,已经有些迟了,里边吹出来的热风如此炙热,那两个冒失孩子的头发开始散发出一股糊味。   “后面的镀银厂房还在建设,继续等待设备,所以今天没有办法带你们参观,我也很遗憾!”   其实就是公开给他们看也看不出门道来,化学在这些人的脑子里还是空白,解释都听不懂。   眼看参观就要结束了,一条船靠在了岸边,船上跳下的人一手按住帽子一手按住挎包飞跑过来,他风尘仆仆地把信交给弗里兹,随后又从挎包中取出一块白色斑驳的石块递到弗里兹面前,“萨瓦兰先生,这都是美第奇先生的发现,他说这对您是个好消息。”   而读着信的弗里兹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接过那块满是白色晶簇的矿石把玩起来。   “正好两位都在这里,你们赶上了真正的好机会,美第奇先生在宾州凤凰城旁边发现了一处铅矿!”看看两人对‘真正的好机会’几个字还不明所以,弗里兹又补充了一句,“这处铅矿还伴生有银!”   这个离费城不远的白铅矿早在17世纪初就被当地人发现了,然而因为缺乏矿业专门人才,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矿因此没有开采,本来要到1845年才被重新发现开采,几百年后仍然在继续生产。   如此大的一块肥肉虽然让人眼热,但弗里兹仅仅想一下就抛在一边,知道又怎么样,独吞是不要想了,连斯塔克斯和富勒在里边都占不到多少份子,这种果实是属于真正掌握这个国家的那群人,自己好好享受它带来的成果(原料供应稳定)就好了。 第七章 白银   如果美第奇发现的仅仅是铅锌矿弗里兹都不介意分上一杯羹,铅在18世纪末用途还很广泛,但是铅矿伴生有银矿这个矿山的价值就完全不一样了,美第奇的信中预估这处矿山中每顿铅矿石能够提炼出250~300盎司的银(约合7~8.5Kg,参考宾州1874年地质报告中的数据,当然是最富银的那部分),按照汉密尔顿制定的金本位货币金银兑换比率1:15来计算,相当于一吨矿石中提炼出的银价值320美元,一点不亚于淘金热时代的富矿,绝对是座能让人打破头的金山。   因此,虽然感到遗憾,弗里兹只能对这座矿山说拜拜了,远在宾州的矿山土地主人会分去一份,作为矿山的发现者美第奇先生会有幸通过抢购一些土地获得入股机会,然后是眼下弗里兹面前的两位幸运儿,他们不使出点力气只怕也挤不上去。   弗里兹把银矿的含量部分指给他们看之后,两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对于制造业的潜力懂的人不算多,但要是看到真金白银摆在面前就没有人不认识了,弗里兹揣测他们脑子里这时恐怕正在高速的运转中。   “真是个好到让人疯狂的机会,萨瓦兰先生您会加入吗?”   弗里兹叹气摆摆手,“我是挤不上这样一辆豪华的马车了,何况我也没有必要再挤上去,斯塔克斯先生,您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会被股东们弹劾的更厉害!对了,请稍等一下。”   弗里兹转向报信的那个人,“让.布吕埃斯先生,你们现在手头有多少能动用的现金,赶紧都筹集起来让美第奇先生以他的名义去买地,他会知道该买什么,不够的话就去找法贝尔借支啤酒厂的赢利,这次我作主,买地的钱算九股,你们这些个近一年来守在他身边的保镖每人一股,黑仆阿郎半股,美第奇先生三股半,作好公证,最后能分到多少就全看你们能坚持多久,这次的红利都是你们一直以来忠诚的报酬!”   布吕埃斯感激的接过弗里兹匆忙写给法贝尔和美第奇的便条,又登上来时雇的船去找法贝尔借钱。   “您这样做不是会让矿山开采者有麻烦吗,如果这个矿山没有信上写的那么多银子以后怎么办呢?”   弗里兹抖了抖信纸,不以为然的说:“富勒先生,即使没有那么高的含银量,每吨矿石只要炼出十美元的银子也是让人眼红的宝藏了,何况还会有铅块的出产呢,要不是因为地方太远太偏僻交通不便,还有可能面临一些让人不快的争夺,我也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矿山。何况你们既然是第一批知道的,那就有机会马上去找到开采提炼过银和铅的人来试一试消息的真假,你们还等什么呢!”(凤凰城的惠特利铅矿等矿山每吨矿石含银10~40盎司,也几乎是10~40美元的银)   弗里兹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刚刚独立的美国就其独立过程来说完全是一场精英的游戏,大陆军的军官餐厅里一度每晚还要例行为英王的健康干杯,当大陆军的军费短缺时托马斯.潘恩印发的小册子《常识》上讽刺他们竟然不知道没收亲英者的财产充作军用,其实他老先生想差了,亲英和反英的都是沾亲带故这怎么好意思呢。   当年十三州里边除去弗吉尼亚和新英格兰几个州是英王直辖,剩下的都是私人殖民地,由有钱人在英国招募移民去他的领地开荒拓殖。   这些根深蒂固的家族只有那些想不开的亲英派选择了离开,每个州派出来在《独立宣言》上签字的那些代表都是地方闻人,他们起码有影响一州修订法律的能力,这中间不乏一些特别贪婪之辈,比如现在跑去纽约州炒地皮的罗伯特.莫里斯大亨。   一直要等到哈里斯死在任上,美国的政治才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那些总统不再是由独立之前出生的前英国籍精英担任!(不是英国裔,我没有打错)   “好吧,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我马上搭快船回纽约,一周之内就把人带到费城,你的那位美第奇先生该不会跑掉吧?”   “一周?这样安排很好,我会让人给您在费城的住所送信,告知矿山地点,您动作要是太慢恐怕就赶不上啦!”   弗里兹似笑非笑的打趣说,此时一旁的富勒也算计完毕下了决心。   “我没有斯塔克斯先生那么神通广大,这样吧,我会秘密的找到可靠的人一起来投资这个矿山,做好所有准备之后去费城等斯塔克斯先生带来的行家。”   “虽然有些无礼,但我想提醒两位,在你们的圈子里是不存在秘密的,你们不用担心最后谁来出钱,只要把矿山掌握在手里不愁找不到借钱给你们的人,所以我想我的意思你们该懂了。”   弗里兹的话让两个人都愣了几秒钟,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道谢之后匆忙离去。   现在他们有些不得不亲自登门拜访的人要去见。   弗里兹并不清楚他的一个小小举动对美国经济的影响会有多大,汉密尔顿在制定美国货币政策的时候设想了黄金铸币用于大额的进出口贸易结算,而白银辅币主要用于国内的消费和税收流通,然而美国不但缺乏黄金也缺乏白银,在与英国的贸易中一直处于入超地位,只能靠从法国等欧洲国家那里找补一些。   现在平白从天上掉下一个个银矿,那就等于变相的增加国内可流通货币总量,美国人终于有可能摆脱以物易物的尴尬处境,那些宾州阿拉巴契亚山脉西部的居民总算能够不用拿威士忌作为货币使用了,美国国内的商业繁荣将被宾州凤凰城的几颗小火星点燃。   此时的威士忌叛乱已经像一阵风暴摇撼着美国的根基,多个地方反征兵的人在市镇广场上立起象征自由和解放的柱子,如同他们在独立战争前反对英国政府时做的那样,花生屯大统领以亲征的名义从费城到哈里斯堡再到马里兰的坎伯兰堡一路巡游,检阅他召集起来的近一万三千民兵。   但最后领军的是瑞克的老上司丹尼尔.摩根将军,他会带着一万人的大军翻越阿勒格尼地区的山岭,去山脉那一边平息叛乱,由于山道崎岖难行他准备的军需最后大部分都丢在了山那边,大军只能向宾州西部当地的居民购买食物和威士忌,有些买不到的就不太好意思了,摩根将军后来愤怒的听说当地居民竟然因为军队偷西瓜而把他们称为西瓜军。   而在小潘泰克斯制镜厂经过第二轮试拉玻璃板,工人们更加熟悉使玻璃板厚薄更均匀的生产条件,然而由于过程中需要不断调整只能成为几个人的专属秘密,这与弗里兹的工场标准化生产条件初衷是相悖的,但眼下只有这么个条件也就只能这么凑合着了。   假如有一天能够把蒸汽机引入到这里来,弗里兹一定会马上淘汰现在使用的原始牵引方法,而直接改成轧辊法,没错,玻璃可以直接从炉子里拉出来乘着还软时经过多道轧辊轧成厚薄一致的玻璃板,有了强大的动力机械后就是这么任性,根本不用再采用法国人这种连续生产困难的工艺。   可是再好的设想也需要物质基础,弗里兹没有蒸汽机可用,只能看着眼前那些经过退火之后末端仍然有大量扭曲段的玻璃板愁眉不展,开头都好好的,后面却是这个样子,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   “你们都来看一看,为什么前面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弗里兹很希望能像上次梅森所做的一样有人给自己启发。   “其实前面的玻璃应该也有这种弯曲不平,只不过因为它们还是软的,在被拉伸的时候就变平了,”这个人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是从它的思路上就难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倒觉得有可能是您的那个重物在坠地时的震动会让玻璃板抖起来,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弗里兹看了他一眼,这个不利因素是可以想办法克服的,只要给吊索设计上一根带阻尼的转轴就可以缓冲突然停止的冲击,也可以让重物不至于猛的撞在地上。   “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只有这两样可以改进的,似乎有些少呢。   “我们能不能把每次拉的玻璃板长度再拉的长一些,这样后边哪怕是扭曲不平的,只要割断让它回炉,前面的长度合格不也可以吗?”   这个办法似乎也能达到目的,可是弗里兹老板并不乐意啊,这里边损失的时间和燃料浪费可太多了,姑且算不妨一试吧。   总结半天,众人还是只有这三个想法,弗里兹拿了块泥板在上面画出各个解决思路的图形。   “既然大家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就按照这三个办法来解决问题吧。”   “第一个想法似乎只能在牵引停下之后再把玻璃小小的拉伸一个距离,这样就把它们都拉直了嘛,这个听起来很简单,下次你们可以手动再拉一段试试,看会不会变平整。”   弗里兹这么一说下面的技工都笑起来,要是就这么容易也太滑稽了。   “第二个想法很好,我准备给牵方式引方式做大的改变,把它变成用类似水车的转动来带动一根转轴,只是这样还是会有一个停止前的抖动。   至于第三个办法,那应该最容易做吧,马上就去把牵引的架子再升高一点,至少玻璃板的长度我们先做到达标吧。”   说完弗里兹一挥手,各组的工人就各自寻找工具开始按老板画出的图样加工起来。   丢下他们这些人,弗里兹指挥着另一群工人把玻璃板切掉不合格部分,剩下的部分检验合格后推进了仓库,这里边已经有十几大块玻璃板,现在这批加进来后就达到了近四十块大玻璃板,已经可以算是一笔财富了。   只可惜铅室法硫酸生产线尚未建造完成,暂时还不能大量制造硝酸银药剂,也就无法进行银镜法镜子生产,用锡汞齐法小规模弄一下倒是没有问题,但想到剧毒的汞蒸汽会进入大气弗里兹心里觉得膈应。   于是现在弗里兹只有一个事情需要去解决,他把正在监督奇观号改造的尼奥带着萨拉号叫了过来,从镜厂装上几个神秘的大箱子,从布吕埃斯酒厂装上高浓度酒精和几桶酸味隔老远就能闻到的醋,朝着外海驶去。   “我们带着这些东西要去什么地方?”   尼奥还被弗里兹神秘的举动蒙在鼓里,不由惊奇的问道。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个事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怀疑我过去瞒着你是有什么恶意。”   “你这样遮遮掩掩的怎么能证明不是有恶意呢,你最好坦白吧,你已经欠着我一笔惩罚的债了!”   尼奥这话让弗里兹更为犹豫起来。   “你只要对我坦白,我保证不会严厉的处罚你,你现在可以讲了吗?”   弗里兹只觉得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觉得不能一直瞒下去那还是早点坦白的好。   “我瞒着你建了一个工场,生产火药。”   “就这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建这个火药厂的目的就是要成为军队的供应商,这样让我能不惧怕一些移民政策的转变。”   “你是说你的火药被军队用在了战争中?!”   尼奥终于明白了,他的眼睛一下子充血变得血红,弗里兹见了不由的倒退两步。   “你就是因为这才不敢告诉我的吗?”   “我可以保证,美军并没有因为我的火药增加战斗力,他们仍然是靠着大刀阵型在倒树之战中获胜。”   “我怎么能相信你?既然你瞒着我偷偷的建起了火药厂,又偷偷把它们交给军队,那在战争中他们用了很多吗?”   弗里兹放松了一点,“国防供应商不会只给一个火药厂,虽然我的火药质量最佳,但规矩是必须同时从几家工场采购差不多的数量。”   “我没问你这个!”尼奥狠狠的瞪了弗里兹一眼。   “蓝夹克首领并不缺少优质的英国火药,我这次过去见到了向他们提供补给的英国代理人,他在我的问题面前哑口无言,英国人的士兵是不会为保护印第安人流血的。   所以我想了又想,我的过错是不该瞒着你,但这场战争并不会因为我的产品就少一些杀戮,因此我会选择去面见白人的将军,让他答应不再让士兵杀害妇孺,这就算是我的赎罪吧。”   尼奥没有说话,远远的站在船头凝思起来。   良久方才转过身,一把推开迎上去的弗里兹,钻进船长室锁上了门。 第八章 弥合   弗里兹朝着霍尔摆摆手,让他不用来打听,描述了一下目的地雪松溪在特拉华湾的大致位置,就随后追进船舱,既然决定今天要解决这个隐患就不能继续畏首畏尾。   弗里兹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我想知道,现在门外的弗里兹还是那个给肖尼人带来希望,不会伤害他们的弗里兹吗?”   弗里兹长叹一声,“他既是那个弗里兹可又不是那个人了,我的本心仍然未变,我虽然越来越富有,可我并没有成为富有白人中的一员,我依然把自己的生活放在工场和船只中间。   我还记得去年你问我的话,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   如果要我回答,我的答复是我的内心依然未变。”   弗里兹相信这一年里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不多,虽然在工场里很多时候已经用上主人的口吻,但还没有变得让人生厌。   “请你认真的回答我,萨瓦兰先生,你明知道你工场的产品会被军队用来杀害印第安人,为什么还要把那东西卖给军队?”   看来尼奥还是在这一点上感到意难平,弗里兹把额头抵在门上说道:   “其实我不论做什么都是在帮助军队,区别只在直接、间接的罢了,政府购买军需、武器的金钱是从我们的贩运外国货物的进口关税里边来的,我的船每年缴纳吨位税虽然很少但也是给了他们十几个美元的支援。   温斯罗普造出的糖也被采购成为军队的军需品,虽然白人军人吃到的还不多,可我也不能否认他们吃过加糖的咖啡会更有精神。   还有马里兰的盐,他们吃了才有力气端起上刺刀的步枪冲破联盟的防线,我帮助富勒先生他们熬出了盐,我也有责任对不对。   尼奥,白人的社会组织里边只要你是个有用的人,你就处处都可能在支援军队作战。   是的,我建造火药厂目的是不单纯,就是为了成为美军的优质供应商,我清楚火药可能会用在联盟和美军的战争中,我努力避免这样的事件发生,但作为白人我不帮助自己军队就是叛国。”   门后的尼奥沉默了许久,他不能接受弗里兹的欺骗和道德堕落,那样下去自己的处境是随时可能被出卖,理想就无法完成了!   他终于打开了门,“进来说吧,我们有一件事需要谈一谈。”   弗里兹仔细看了看尼奥的眼睛,再没有愤怒和气愤带来的影响,他情绪恢复的好快。   “我要拿到一条船的控制权!”   “你现在不就有一条船的控制权吗?”弗里兹对尼奥说的话一时没理解透。   “这么说好了,去年捕黑鱼的那个晚上,你告诉我把肖尼人的钱都交给你保管,这一年里我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但用来买下你的船够了吗?”   “我愿意把所有船都交给你控制,这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你知道我去年为了船东国籍的事情入籍有多么的困难吗?如果换成你成为船东,你还没有入籍,那么就会按照外国船东美国船那一条来收取吨位费,每进港一次就仍然要付不菲的税费。”   “不要说别的,我们去年到现在的水手薪水够买下你的船吗?”   弗里兹扑哧笑了,“如果是曙光号那肯定不够,因为光改造和远航的辅助物资就花去了近一万五千美元,要买下船你还要去摆平其他几个股东才行,那还要一万多!   如果是奇观号,麦克尼尔采用了相对廉价的改造方案,费用只有曙光号改造的一半,你如果觉得以你们水手的名义买下来你心里会好过一些的话,那这条船就算你们的好了,但我要声明在先,假如作为捕鲸船加工船出航,分配方案稍微变一变,我拿走十分之九的油和十分之一的肉,否则就不好办啦。”   知道能够拿到船尼奥心里的死结现在松开许多,变得很容易商量。   “我们不要油,你都拿走吧,我们可以钓鳕鱼和晒鲸肉过活。”   弗里兹摇摇头,“你还在生气,所以脑子糊涂,连船的保养维修都忘记了,即使你找来的船员不拿薪水,修船的船坞租金和船板以及其他材料不用钱吗,千万不要只顾着斗气,忘了大局。”   被弗里兹拆穿尼奥老脸一红,“你已经不能让我无条件的信任你,为了我同族的将来福祉着想,我只能这么做。”   弗里兹心里直叹气,尼奥还是这样直肠子没有弯弯绕,这些话都能当面说出来。   “我刚才已经说啦,我愿意把整个船队都交给你来指挥,尼奥你没有必要这么计较奇观号是谁的,对你们部落来说船的使用权比所有权更有意义,我确实希望能帮助你们。”   “我感觉你一直想讨好我,塞给我这么多的好处,我不明白,你现在已经有钱有地随便就能招到水手和工人,不再需要我们帮你赚钱吧,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自己去海上讨生活?”   弗里兹一耸肩一摊手,“现在只有你,没有你们,你一个人能把船开出去就好了,肖尼船员什么时候能到齐都还说不准呢,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帮助过我的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更不会在朋友有难处的时候放着不管。”   尼奥眼睛里逼人的神光终于变得平和,弗里兹心里暗叫侥幸,火药厂这事实在理亏,如果要说服一群人比说服一个人困难太多,这次机会难得,只要先说服尼奥他一个人,后面如果还有人不理解就容易办了。   “感谢你的好意,我会先帮你看着这些船,借用一下你的水手,但是不要忘记奇观号是属于肖尼人的!”   弗里兹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尼奥白他一眼当先走了出去。   船行迅速,不到两天就驶进了特拉华湾,停靠在错位河码头上。   弗里兹指挥船员们卸下箱子和装酒精、醋的桶,让他们去费城、威明顿走一圈购买一些粗麦粉和面粉等捕鲸出航的补给再回来接上自己。   弗里兹匆忙的见过父母和鲍勃,当然少不得因为去俄亥俄的事被母亲一顿埋怨,虽然这阵子书信往来不少,但总比不得真人实地教育来的真实。   尼奥则在一边惊叹于这里制造规模的庞大、神秘。   弗里兹此次到这里来是为了使用雪松溪丰富的一样资源,硝石。   虽然乔纳森已经酿造出了醋,但制造乙酸乙酯需要的是高纯的醋酸,这个时代只能自己提纯了。   从小潘泰克斯送来的箱子里就是提纯用的几种设备,弗里兹把鲍勃和马塞尔找来,教给他们提纯的办法,先用设备精馏出相对高纯的醋酸,冷却后把醋酸液体装在大烧瓶中浸入大水盆,加入硝石搅拌溶解,利用硝石溶解时降温制冷的效果使醋酸结晶析出冰醋酸,收集起来,这才是弗里兹制取乙酸乙酯需要的高纯醋酸。   正好雪松溪提纯硝石的过程中多的是溶解,把醋送这里来提纯一点都不会浪费。   一天后萨拉号靠上了码头,上船后霍尔直接靠上来,交给弗里兹两封信,“斯塔克斯先生转交给您的,我们在码头上正好遇到他的快船靠岸!”   弗里兹拆开信纸看了一眼就转递给尼奥,“都是你的!”   尼奥飞快的看完第一封,然后是第二封,他把信纸抱在怀里发呆了几秒钟,忽然一下子紧紧抱住弗里兹,“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为我们部落做的比我想的更多!请原谅我前两天的失态,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第九章 发酵   回到小潘泰克斯弗里兹的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指导着工人们改造玻璃板拉制设备,增添一个水塔、一台半圆弧形的水车,在其转动主轴上增加棘轮止回卡子,这样它就能及时的停止运动了。   利用浓缩好的绿矾油和梅森专门制作的烧瓶、冷凝管、酒精灯等设备,弗里兹进行了首次乙酸乙酯的制取,制成品洗掉多余醋酸后挥发出的香味令人陶醉,整个工场的人都被吸引过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弗里兹手中烧瓶里的神秘液体,让弗里兹真是好气又好笑。   不过这东西无法解释,弗里兹只好使出工场主的权威把他们都赶开,这可不是直接喝的玩意,马上会送到乔纳森那里去,配合格雷格采购来的酒苹果干一起作为新品果味啤酒的原料,从来没有吃过菠萝的18世纪美国人一定无法抗拒这种又香又酸溜溜的新奇美味饮料。   捕鲸船队已经出发,两条船的水手凑合着给三条船用,他们首先要赶去纽约港,从那里的码头上再招募一些新移民,凑合着也就能把三条船开好了。   此时外边的世界却没有那么平静,丹尼尔.摩根将军的大军翻过阿拉巴契亚山之后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白白花那么大力气平整道路把大炮拖过山去,作为美军的最高指挥官花生屯总统已经返回了费城,让汉密尔顿中校代理总统的最高指挥权接管平叛大军,自然这个安排让许多报纸编辑感到不可理喻。   汉密尔顿是谁,联邦政府中著名的亲英派,鼓吹英国式的中.央集权,夏天的时候美英两国进行谈判,商议巴黎和约后两国之间一直未解决的问题,本来华盛顿属意的美方代表是汉密尔顿,可是舆论却反对这个人选,都担心这个著名的‘英奸’会把美国的利益卖光了,于是只好把大法官杰伊派了出去。(美英两国也是集权国家,不要被常识欺骗了)   从费城传来的消息则让弗里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段时间美第奇先生没闲着,在特拉华河流域的山岭中到处买地,他买就有许多人跟着买,等到买下来才发现这些土地上确实有矿藏不假,可惜很遗憾的是都是贫矿,什么铜矿、镍矿、硫铁矿,听起来是不错,然而都不值得开采。   弗里兹最关注的铅矿已经被斯塔克斯请来的行家证实,含银量果然没有美第奇最早说的那么高,不过也达到每吨矿石平均30盎司的含量,已经值得人一争了。   最先动作起来的富勒和斯塔克斯飞快地联合组建起一家矿业公司,从北方港口招募来刚下船的爱尔兰人和苏格兰人,富勒则组织了一些黑奴,有了充足的人力现在矿山建设已经初具规模,连运输煤炭和食物的简易道路都已经接近完工。   然后他们就成为唐僧肉,各种各样的人物都想从矿业公司里边分一杯羹,想拒绝吧来头还都不小,谁让这个矿山竟然离费城这么近呢,要是在阿拉巴契亚山那面闷声发大财多好!   想必富勒和斯塔克斯两人已经开始羡慕弗里兹的悠闲自在,他们整天奔波在道路上,协调着各种关系,虽然都还没看到这矿山有多少搞头,可是认为会有很多搞头的人却不少。   这种情况下罪魁祸首阿德里安却施施然地跑回到小潘泰克斯来了,看见他的疲懒样子弗里兹就不太高兴。   “不是说让你买地之后大家合股分红吗,怎么跑去买些奇怪的地产坑害别人呢!”   “那多亏了你提醒,我知道我们买的地多半要留不住,不如趁这个机会和地主合作赚一票啊,那些矿又不是没有价值,他们只要开采多少也能挣些钱。”   弗里兹忍不住道:“能挣多少?很多矿根本就赚不到钱,本来这是个你在美国打出好名声的机会,你却去乱买地产挣些小钱,你还以为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阿德里安神秘的一笑,看看外边无人,关上木门之后从小包里取出一小块有棱有角的矿石递了上来。   “这是什么矿?我可不认识!”   “这叫方铅矿,含银量每吨矿石大约是200盎司,”阿德里安朝弗里兹挤着眼,弗里兹好悬没被茶水呛着!(方铅矿产出了全世界大部分的银,银伴生量比白铅矿要高许多)   “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说你发现的不止一处铅矿,天呐,你是想留着独吞!”   弗里兹也赶紧看看屋外有没有人。   “有这样的矿山在手里,我还需要注意什么名声,等到风声过去之后,我把这处矿山建起来,比在法国做税务官轻松多了。”   弗里兹打量着阿德里安,这位美第奇先生比去年刚来美国时多了些油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自己留着不行吗?”   美第奇的手指迷恋地摩挲着那块矿石,“你都把主意定好了,保镖分五份,我只有三份半,他们整天盯牢我,不找你我还有什么出路吗?”   弗里兹心里叹气,这样的矿脉现在交到自己手里也是不敢开采的,竖子欲置吾于火上烤呼!   “收起来吧,我现在也吃不下去,你要是大意露出来我也帮你保不住,这份矿藏的露头你买下了?”   “当然,我很小心的请让.布吕埃斯先生把那地方买下来建了房子,正好在富勒先生他们开辟的道路旁边。”   “我想听听你的了解,那些费城的人对银矿很看重吗?”   “那是当然了,直接有人拿着财政部的文件向富勒先生他们出示,要收购所有产出的白银,”美第奇呵呵笑着,“可惜富勒先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也请人准备好了文件,提炼出的白银将直接用于偿付外债。财政部长现在去了山那边,这一来一回送信的跑腿可够呛啊!”   弗里兹舒服地倒回到椅背上,美第奇这一手玩的不好看,不过倒是避免了给自己引来更大的风波,自己要是做什么都让人眼红那可就不妙了。   “记着告诉让.布吕斯特先生,以后把那块地卖给你,他的外国人身份以后会有限制。” 第十章 爆发   既然阿德里安没有出名的打算,弗里兹也不想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惹来别人的关注,就打发他回弗吉尼亚的石榴石矿上去闭关发财了。   说起来这一番折腾最后还是弗里兹收获最大,白铅矿含有大量的碳酸铅,经过简单的煅烧就能提纯出黄色的氧化铅,这给他提供了不受外国战争影响的丰富原料,玻璃生产总算有了不再受限制的原料啦。   因此弗里兹除了跟仍然四处跑的瓦伦堡谈一下账目之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琢磨怎么改进玻璃板生产的效率,玻璃窑现在呈品字形建起了三个,它们结构也重新进行了优化,坩埚可以从窑炉中心处拖到窑口而不降低温度,对连续生产非常有利。   这一天经过技术改造之后的试生产终于开始了,戴着皮手套的炉前工人从火孔中用扁头的铁钎蘸着玻璃料试过粘度正好,几个人拉开窑门,把沉重的坩埚拖到窑口位置,把玻璃料倒进架子上固定好的扁形槽中;一旁的其他人把准备好的原料倒进坩埚盖上盖子推进窑炉中心,同时另一个工人把风刀架子装好转过身竖起大拇指,管理风管的人连着试过三次开关调整,他检查无误后这次竖起三根指头,接着就进入下一步。   长长的铁板从牵引滑轮上垂下来,炉前工人一把勾住它放进滑动导槽里,帮着它降到装满熔融玻璃料的扁形槽中,他完成手头工作后转身敲响工作台上的小钟,节奏一长两短,随即退到安全位置,回头看一下所有岗位人员都专注于自己的活儿。   水**作员最后检查一遍所有转动机构下方无人,敲响身边的警钟两声;而风管操作员闻声后打开风管给铁板降温,做完后也敲响身边的大钟一声。   水**作员一扳操作杆,巨大的水轮就向下滑去,滑过最低点时一桶桶的水被倾泻出来,刚才还呼呼转动的水轮顿时失去了动力缓缓的停止,等到它要反向转动时棘轮卡子啪的一下把它锁在了那个位置。   工长吹响了哨子,工人们从安全位置一涌而上,一个人拿起蘸水的铁刀割断下端的玻璃板,另一个帮他稳住玻璃不要晃动,另外几个人用力拉动牵引索,把上面的快拆连接环拉下来抓在手里,解开后又锁在一辆平板轨道车上,把连接水轮的拉环又重新连接上另一组牵引滑轮。   当其他岗位忙着让装置复位时,玻璃工小心的让玻璃板绕过导槽,几个人推着平板轨道车拉着牵引滑轮走到一边,缓缓的降下玻璃板平放在轨道车上,工长匆忙的用量规压住玻板整齐地割掉上下两端,再用量规检查玻璃板面平整度,一切无异样后向着后方天台上的弗里兹竖起两手的大拇指,这时炉前工人的小钟又敲响了。   一次次有条不紊地轮换着,直到这一炉的玻璃料告罄,水**作员把牵引索和拉环连接到另一个窑炉上方的牵引滑轮上,同样的操作周期又开始了。   这一天下来共制成五十多块玻璃板,每块的尺寸达到了约7英尺长30英寸宽,如果不和后世现代化的浮法玻璃生产比较的话这是很了不起的产量啦。   弗里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才像个玻璃拉制生产线的样子嘛,虽然多浪费掉近一个月的时间,但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最早两批生产的玻璃板尺寸大小不一,经过抛光弗里兹把它们全小心包装好运去费城和里士满出售,美国可是自由的地方,不会像老欧洲国家要按照窗户数量收税,这些大块的玻璃能够让阔佬们享受到无形的显摆乐趣。   据说有人马上买下市场上大部分玻璃板,在花园中搭建起一个玻璃房子,装饰的如同盛会用来宴请他最亲近的宾客,至于那最大的几块玻璃听说是被欧洲客人买去了,希望这位客人的宝货在风浪中能够撑到抵达目的地。   这两批玻璃出手让弗里兹亏损的钱袋将将补上亏空,本来如果进行拍卖想必会卖得更多,但眼看马上会有源源不绝的玻璃板生产出来,那些中拍者十天半个月后知道岂不是会气得吐血,所以弗里兹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让他们占点小便宜。   反正制镜才是今后利润的大头,只要适当控制玻璃板的出货数量,市场上平板玻璃价格决不至于出现跳水,至于大尺寸的镜子则不可避免会有许多将返销欧洲,客户能不能看到囫囵的镜子那就不是弗里兹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所以制镜厂里现在又雇佣了几个铜匠,他们的任务未来就是打造镜框,而眼下则是为可以大量出货的望远镜制造镜筒,要是有蒸汽机这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一次冲压加工活儿,现在呢就得由铜匠一锤一锤的砸出来。   英国人造出的原始蒸汽机还在不断改进,而在美国大陆也有多个发明家在发明蒸汽机上燃烧他们的脑细胞,近的譬如说奥利弗.埃文斯,虽然他未能发明出实用的蒸汽机,但他的蒸汽水陆两栖汽车却是确实申请了美国发明专利。   眼下发明一个机械并没有多难,怎么在新大陆把它加工出来才是大难题,英国蒸汽机的顺利发明多亏了英国火炮厂在火炮铣膛方面积累的充足经验,这才让蒸汽机的汽缸加工得以完成,而在美国,想要劳动火炮厂的技师帮忙加工汽缸对大多数发明家来说如同请耶.稣帮他打家具一样是天方夜谭。   除了埃文斯,在美国的宾州还有一位发明家制造了一条不太成功的蒸汽船,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把那个蒸汽机弄来研究研究。   一切就等着铅室法硫酸生产线完工了,那几样装置订货交付的可真够慢啊,弗里兹无聊之下只好回巴尔的摩找尤金,商量一个怎么能把玻璃板好好卖出去,却又不至于影响到市场行情的办法。   “这不很简单吗,你把它们卖到英国去,英国人肯定会喜欢的,他们那里冬天又冷又潮,搭起一个玻璃房绝对会受那些富人的青睐!”   弗里兹可不敢接受尤金的这个建议,哪怕听起来十分有道理,大量平板玻璃给英国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几个温室,那些过去缺少大量玻璃板原料而无法敞开生产的六分仪、航海钟岂不是很快就会普及,这会增加航海安全刺激到英国航运爆发式的发展,反过来对美国航运来说结果可能会是毁灭性的。   所以,还是把镜子做好再卖给他们吧,他们多照照镜子总不会害了谁。   “我听说了几件趣事,你想必窝在那山窝里还不知道吧!”   尤金无所谓卖镜子还是卖玻璃板,只要能给他赚钱就行,乐天的他很快就把话头扯到别处。   “你知道宾州最近发现了一个产银的铅矿吧,矿主还都是你的熟人,怎么说起来这么别扭呢,反正就是又产银又产铅就对了。   财政部上门想要收购他们的白银,理由是美国第一银行需要白银,用来给赠发钞票作为准备金,而宾州的州政府不同意,州政府表示在宾州的矿山提炼出来的白银应该作为宾州铸币厂发行四分之一美元的银币之用。”   说到这他还端起酒杯卖起了关子,弗里兹配合的问道,“那么最后谁争赢了呢?”   “你可能想象不到财政部有多丢脸了,在国会里宾州的代表对着财政部就是一阵炮轰,他们说:‘一个私有的中.央银行,现在竟然要侵犯州政府的铸币权,这背后侵犯州权的手是来自联邦还是某几个人?当初是谁当着纽约州乔治.克林顿州长说,在美国全体人民被剥夺自由之前,各州永远不会失去权力。’   你那个时候还是法国人,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来历吧,这是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在1787年和克林顿州长辩论时说的,当初联邦党人为了通过宪法把大家哄进联邦可是把各种话说的好听极了,现在竟然敢这么干,各州代表都是群情愤慨!”   “我想宾州政府是不想失去铸币税的收益吧,换我来要我把这笔利益拱手让出也很难,至于联邦和州权之争我还是一直搞不大清楚。”   弗里兹只能搔头,这事后面水太深,随意评论对自己没有益处。   尤金却是在沙龙高谈阔论惯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州权之争好吗,宪法第十修正案把一切未授予联邦的权利都留给了各州政府,他们这可不是简单的铸币权之争,这已经是违宪行为,当时就有人提议弹劾财政部长,你想得到吗,马上就几乎全员通过了!   可是弹劾提案到了总统那里却直接被否决了,联系到最近总统把军权交给汉密尔顿代理的事情,国会里更是群情汹汹!   有人在费城报纸上对此发表评论说:‘如果有哪个国家由于一个人的存在而堕落,这就是华盛顿统治下的美国!’”(这话其实是富兰克林孙子一七九六年十二月于《曙光报》上发表的)   弗里兹愣住了,这件事的发展不是都该朝着财政部和汉密尔顿去的吗,怎么又扯上了总统?   “我想这最近外边的乱子是不是闹的有些大了,先是闹威士忌酒税叛乱,现在怎么因为一个铅矿的事情弄到连总统都要被怀疑他对国家的忠诚?”   “你在政治上既不像法国人也不像美国人,朋友你对政治太迟钝了!   民众的怒火早就因为威士忌蒸馏器税而积蓄起来了,联邦和州政府过去都只收关税和商税,现在制订威士忌蒸馏器税这就是冲着民众来的,在英国人手底下新大陆人都不交印花税,现在居然要交这样一笔消费税,而且是高达25%的消费税,喝酒的人买一夸脱酒就要多付7美分,酿酒的人许多根本就拿不出这么高的税金来,除了抵制他们还能干什么?   我绝不是因为我家也酿威士忌才为他们开脱,当初制订这个税就是捅了马蜂窝,从宾州到西弗吉尼亚没有人同情那些挨揍、被涂上柏油粘满羽毛的税吏。”   弗里兹愣愣的看着尤金,印象中这个伙伴对政治的理解其实是一塌糊涂,现在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最近这个话题在社交界非常的流行,以至于无论是谁都能背上几条,这跟独立战争之前很像啊,难道自己要把这个位面的历史弄的一团糟吗?   “不过总统的否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位财政部长打算从匹兹堡回来就辞职,你看总统当年的副官曾经为了帮他篡夺革命的权力提议独立后的美国采用君主制,现在又为了给他减轻压力主动请辞,这还不能说明那个人就是民主最大的威胁吗?”(汉密尔顿是12月提出辞职,因为威士忌税引起叛乱是个政治上的败笔,基本上断绝了他日后参选总统的可能)   这一番杀气腾腾的二手演说让弗里兹感觉很不自在,虽然他不喜欢联邦党人的政策,但美国的稳定才是弗里兹现在最需要的,他自觉没有那种浑水摸鱼的天赋,无法从这个国家的混乱中寻到商机。   而且弗里兹非常欣赏华盛顿告别演说中的几段,那些话语只有一个清醒而不偏不倚的人才能说得出来——“一国对于另一国心存厌恶,两国便更易于彼此侮辱和互相伤害。更易于因小故而记恨,并且在发生偶然或细琐的争执时,也易于变得骄狂不羁和难以理喻。   一国对他国怀着热烈的喜爱,也一样能产生种种弊端。由于对所喜爱的国家抱同情,遂幻想彼此有共同的利益,实则所谓共同利益仅是想象的而非真实的;,再者把他国的仇恨也灌注给自己,结果当他国与别国发生争执或战争,自己也会在没有充分原因和理由的情况下陷身其中。此外还会把不给予他国的特权给予所喜爱的国家,于是这个做出让步的国家便会蒙受双重损害,一是无端损失本身应当保留的利益,一是激起未曾得到这种利益的国家的嫉妒、恶感和报复心理;这给那些有野心的,腐化的或受蒙蔽的公民(他们投靠自己所喜爱的国家)提供了方便,使他们在背叛或牺牲自己国家的利益时,不但不招人憎恨,有时甚至还受到欢迎,并把由于野心、腐化或糊涂而卑鄙愚蠢地屈服的人粉饰成有正直的责任感,顺乎民意或是热心公益而值得赞扬的人。   一个自由民族应当经常警觉提防外国势力的阴谋诡计(同胞们,我恳求你们相信我),因为历史和经验证明,外国势力乃是共和政府最致命的敌人之一,不过这种地方要想做到有效,必须不偏不倚,否则会成为我们所要摆脱的势力的工具,而不是抵御那种势力的攻势,对某国过度偏爱,另外一个过度厌恶,会使受到这种影响的国家只看到一方面的危险,却掩盖甚至纵容另一方所施的诡计,我们所喜欢的那个国家的爪牙和受他们蒙蔽的人,利用人民的赞赏和信任,诱骗人民放弃本身的利益时,那些可能抵制该国诡计的真正爱国志士,反而极易成为怀疑与憎恶的对象。” 第十一章 炼金术士式的生活   “亲爱的弗里兹   你对国家的担心毫无必要,不管舆论环境有多么恶劣,总统会坚持到他的任期结束。其实早在他的第一届任期结束后他就已经厌倦了这个舞台,现在费城发生的那些事远不如大陆军在福吉谷面对的困难更容易击垮一个人,他能撑下去的。   至于那位年轻的部长,只能说缺少御手的缰绳这匹儿马总是会闯出乱子来,告诉你一个只有某些人知道的秘密——在过去的年月里总统以违宪的原因多次否决过他的提案,没想到会因为平定叛乱把他放出去一个月就演出这样一出戏。   谢谢你告知市民们的反应,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保持理智的作法是正确的,羊群叫的不论有多么大声,终究只是羊群。   上次随信送到的放大镜和袖珍望远镜几位将军都爱不释手,欣闻我们的工场已能大批制造玻璃板,期盼早些听到工场制造出镜子的消息。   军务繁忙,有事再议。   你的_比尔”   弗里兹叠好信,请信使下去休息,等自己写好回信。   叫来格雷格去库房取出准备好的放大镜和袖珍望远镜包好,置于案头。   等待最后几个装置的时间里弗里兹终于对透镜的加工一直毫无进步忍无可忍,经过大批浪费镜胚原料,终于获得了不同曲度下不同透镜焦距的样板,虽然还做不到随便给别人配眼镜的地步,但至少在制造不同倍率的望远镜上面获得了自由发挥的空间。   斯塔克斯需要小型望远镜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至于那种半镀银玻璃板,梅森也听说过,属于一种原始的镜子镀银工艺的意外收获。   早在罗马人的时代他们就曾经把熔化的铅涂在玻璃上,制成一种粗陋的玻璃镜子,后来的工匠使用了铅和银的合金进行类似的加工。再后来德意志的工匠们使用了铅、锡、银和酒石酸的混合物涂抹在玻璃上,从物理过程改成了化学过程,但总的来说镀层都极薄且不牢靠还能透过光线,因此倒是歪打正着的成了六分仪需要的半反射镜。   弗里兹如果采用银汞齐法和化学沉积法反而都会把银层镀的太厚不透光,索性专门制造了一个金属平台,把那些刚割下来的条状平板玻璃趁热放在上面,倒上熔化的铅银合金进行热涂镀,用这种原始的方法完成了斯塔克斯需要的订货。   这种热镀银的办法对玻璃板还有极高的要求,必须是那种厚度极薄且一致的玻璃才能承受灼热的液态金属倒在上面的热冲击,以此时大多数玻璃板的厚度都是无法承受这种加工方式,只有弗里兹的热拉法造出的玻璃可以专门控制拉制条件,具备大量制造出这种薄玻璃的能力,但为降低成本还是使用拉薄最末端一段玻璃的办法。   既然准备要进入制镜行业,弗里兹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收集了许多制镜行业的资料,然后豁然发现作为美国人自己不可避免的也会成为分食法国利益的秃鹰。   在制镜产业还被威尼斯人完全把持的年代,自己想把脚踏进这个门槛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威尼斯人对付竞争者和带着技术叛逃的工匠十分冷酷无情,屡屡派出刺客玩一出真人实剑的刺客信条,毕竟威尼斯镜子独霸市场的那个年代油画大师拉斐尔曾经说过:‘同样大小的镜子和油画,画最多只能卖3000英镑,而镜子可以卖到8000英镑’。   然而头铁的法国人硬是顶着刺客们的刀剑发展出了法国的平板玻璃生产和制镜业,早在17世纪末法国发明家就通过熔融玻璃浇铸(碾压)法制造出了9×3英尺(2.74×0.9米)高宽的大幅玻璃板,这么大的玻璃不用来做镜子可真是可惜了呀!   所以接下来合乎逻辑的发展就是18世纪法国制镜产业发展的如火如荼,大批玻璃厂和制镜厂在法国建立起来,法国玻璃镜子像擀面一样被大批制造出来,同样5×3英尺高宽的玻璃镜子在威尼斯价值2000英镑,在巴黎只要500英镑,几乎是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把威尼斯镜子逐出了法国市场。   随着竞争的白热化威尼斯人还丢掉了欧洲大陆的其他市场,廉价的法国镜子把威尼斯水晶镜打的节节败退,虽然法国玻璃因为成分还不够纯净导致制成镜子之后较威尼斯镜子明显发暗,但商业竞争中便宜就是最大的道理,不论是贵族还是中产都对镜子趋之若鹜,在这一风潮的带动下低收入者也开始购买镜子,哪怕他们倾尽家财买来的镜子还没有碟子大。   随着法国制镜业的火爆发展,镜子的价格也从高不可攀一步步滑落下来,逐步变得比较平民化,到1734年,一个75×45英寸的镜子的价值不超过425英镑。   历代法国国王都是镜子爱好者,路易十四是圣戈班制镜公司的主要客户,享受着约为其他私人客户一半的优惠比率。   40×30英寸的玻璃镜子花了他126磅,70×44英寸的玻璃镜子花了381磅,80×45英寸的玻璃镜子只花了不到500磅。   为了装饰凡尔赛镜宫,在高峰时期花了40000或45000磅!当革命者冲进路易十六的宫殿时,随处可见的装饰镜子也是他穷奢极欲的标志。   国王把他最喜欢的情妇蒙特斯潘夫人和梅特农夫人的公寓,按照当时迷恋镜子的潮流装饰。   在1667年至1695年期间,他为凡尔赛、特里亚农、圣日耳曼、格拉尼和梅顿的各种二级住宅购买了价值约375000英镑的玻璃。   镜子也是他给外国高官的礼物之一,包括暹罗大使和土耳其苏丹的礼物:事实上,当暹罗政府从圣戈班购买四百面镜子作为回报时,还有镜子作为促销礼物。   然而,法国式的浇铸法生产大尺寸玻璃本身就具有其固有的缺点,它无法生产较薄和各处厚度均匀一致的玻璃,退火之后的巨大玻璃还需要工人用一种氧化铁粉磨平、抛光,而且厚度大本身对玻璃来说就是个缺点,一段运输记录描述说:我们运出了72块大玻璃,然而只有12块完好无损的抵达目的地!   早期浇铸法本身也不可靠,第一个采用浇铸法的工场生产记录中说:十年来我们只生产出三片80到84英寸高、40到47英寸宽的玻璃;虽然总共生产了四百多片,但大多数都被扔回去回炉熔化,剩下的被挑选切割出40到60英寸高的小片。   所以弗里兹一开始就淘汰浇铸法是非常明智的,冷却拉制法虽然需要的辅助设备更多更复杂一些,却避免了浇铸法的无经验者操作困难,运营成本高的缺点。   18世纪初英国人也从圣戈班招募了几个了解浇铸法技术的工人叛徒,然而却还是一直无法解决成本问题,玻璃成本始终比法国高。   即使法国制镜业在一开始遇到了这样多的困难,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它依然以可怕的速度吞噬着欧洲的市场,到了1750年仅法国圣戈班的制镜工场就创下了118.2万英镑的销售记录,到了1780年威尼斯只剩下数量寥寥几个手工制镜工匠还在坚持生产着代表威尼斯特色的手工水晶镜子,镜子尺寸最大不超过40平方英寸。   法国不愧是18世纪欧洲第一科技强国,但是由于战争的影响现在的法国再也无法向四面皆敌国的欧洲市场销售他一年销售额可以达到近两百万英镑的玻璃镜子。   这块大蛋糕不出意料的话将会砸到弗里兹的头上,所以,如果需要钱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去开采会惹祸的方铅矿吗,真正的金矿就摆在面前。   即使稍微切割一下,最大的镜子尺寸做成75×30英寸,售价能卖个300英镑左右,大尺寸镜子一天的产量也有近50块,弗里兹需要担心的是要不要把这么大的产能全砸到市场上去,把大块玻璃镜子切割的小一点销往欧洲似乎更符合弗里兹细水长流的习惯,有谁辛辛苦苦几个月造出来宝贝是为了在几乎无人竞争的市场上卖白菜价的吗!   为把这么美好的未来攥在手心里,弗里兹现在急需招募工人进行培训,如同上次被提醒的一样,这回只能招募白人工人来干制镜的活了,听起来会好听许多,看起来也会比炉前拉玻璃工作环境舒服,但是只有弗里兹知道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铅室法硫酸生产弗里兹仍然打算在关键岗位上使用黑人,他们会比白人更可靠,这一点几乎不需要任何逻辑。   灼烧硫化银为氧化银,再用硝酸溶解这样的流程白人可以去做,他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接下来就是最邪恶的部分了,银镜反应需要大量的氨作为络合剂,而这个年代上哪去找氨水呢,又有什么是最容易获得的含氨物质呢,很不幸,显然是尿素,而尿素又从哪里来呢,嗯~!   在这个化学还没有正式成为科学的时代,为了叮叮当当的钱币就当一回邪恶炼金术士也没什么关系,何况自己一直声誉良好和邪恶不沾边呢,后面这些统统都由新招募的白人工人来干,弗里兹再也不用亲临一线了。   ‘想必自从卢伯特从圣厄斯塔蒂斯岛带回那些模样古怪的炼金设备起,熟悉自己的人都不免会往那方面去想,再后面又是愚人金又是烧硫磺的,哎呀,早一百多年前肯定会有人注意打探自己的炼金设备里边有没有什么癞蛤蟆或者奇怪的骨骼,也许会有人怀疑自己炼出了哲人石,所以才有这么多点石成金的花样’,弗里兹忽然懊恼的想,对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实在无计可施。   把拿起的笔又放了下去,弗里兹摇晃着面前的棕色玻璃口杯。   考虑到硝酸银和许多未来要用到的化学试剂都需要避免日光直射防止分解,弗里兹也制造了一些棕褐色的钙钠玻璃,除了熔融温度高一些外其他没有什么不同。   为了制造这独特的棕色玻璃,还让人从烧硫铁矿剩下的残渣里捡拾出一些氧化铁渣研磨细,好在用量并不大,但在那些注意观察自己活动的人眼里这想必又会增添一层神秘色彩,虽然工场里大部分工人都是来自加勒比的黑人,但少数几个白人雇工的嘴巴还是管不住的,工厂里的趣事不都是那样传出去的么。   这些棕色玻璃烧融后弗里兹采用了一种后世的玻璃工厂才使用的生产技术来制造大口玻璃瓶,模具冲压法。   首先将一团熔融的玻璃料倒进第一号模具,扣上冲压的半球形模芯,取出后就是一个外观碗形的玻璃胚,回炉继续加热到发红,取出换到第二号模具用第二号模芯冲压把直径和深度都扩大一圈,如此往复;等到最后一道冲压完成后把上端的玻璃拉长收口就制成了大口玻璃瓶。   比起传统的吹制法这个办法废品率高、耗能也多,但是有一个优点不需要技术熟练的工人,只要有爆发力强大的黑人工人一身肌肉就能应付,如果未来引入蒸汽机连肌肉黑人都不需要了,直接多步吹制也能得到同样的产品。   这些大口的玻璃瓶不但可以盛装硝酸银等不稳定的化学药品,未来制造成本大幅降低后还可以推向市场,供欧洲移民们用来做德国泡菜、各种腌渍果品,当然这需要纯碱的价格降到一个临界点之下,平民才能买得起这种大型玻璃瓶。   对弗里兹来说,这种玻璃瓶可以用来储存醋渍蔬菜,防止维生素分解,用于远洋航行中的船员保健,也同样可以用来储存宝贵的糖渍浆果,无需担心其变质,其实玻璃瓶装的烈酒已经在大海上运输了几个世纪,只要预先做好固定工作,玻璃容器并非不能在海上使用的。   遐想完毕,弗里兹又端起口杯呷了一口酸口后面返甜的菠萝香味啤酒,重新握起了笔。   “亲爱的比尔   来信已知悉,国事无恙我甚感放心。   随信奉上四副放大镜和袖珍望远镜,些许小礼望笑纳。   制镜厂用工招募已经开始,本地工人数量有限难以招到,正转托他人从纽约、费城等地刊载广告。   制镜所需设备已催促多次,但仍未交货,恐有进一步延迟。   我等虽已竭尽全力,但制镜厂本月投产恐无望。   为早些打开镜子销路,已托多方友好商人在海外进行联络销售商,做好促销方案。   诸事无恙勿念。   你的_弗里兹” 第十二章 理想的追求   十一月底了,虽然马里兰的气候较北方温暖,但斯塔克斯带着两位商人走出船舱的时候还是收紧了皮大衣的领子,第二次来这远离城市的工场,此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变化呢,真想好好看一看。   可他很快就别过头去,风中那股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他咋闻之下差点连眼都无法睁开。   “约翰,你原来说起的制镜厂就是这么个肮脏的地方吗?我看我们还是回去不要看了!”   同行的一个商人用手掩住口鼻厌恶地说,他的同伴脸色稍好一点,但也是一脸嫌弃相。   “布兰德,你忍耐一点,既然他们能造出那么大的镜子,哪怕是在硫磺炼狱里让尖尾巴的小鬼打造的我们也要看一眼再走,何况这让人作呕的味道是那些小船上飘来的!”   他说的小船是正排在小河里卸货的几条平底船,船上滚下来的那些木桶正渗出气味可疑的液体。   自从一周前奇迹制镜厂在费城大街上展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之后,人们的好奇心就控制不住啦,但像斯塔克斯这样接到主人邀请信前来的客人却是非常的少。   “约翰,让水手把小艇快划到上风向去,我们就闻不到了,天哪,真是可怕的气味!”   布兰德三两下就跳上划艇,朝斯塔克斯招呼说,斯塔克斯尽力忍受的跟着上了艇,等他们都坐好大船调头逃命也似地朝海上开出去。   “你说一个半月前你过来时他们只有时断时续地造些玻璃板,现在却已经能生产漂亮的水晶镜了,他们是哪里来的技术?”   “欧文,我已经说过多次了,我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想必厂主是法国人技工都是从法国弄到的吧,他去年去过一趟法国,回来后也一直鼓吹美国应该乘机从法国引进技术移民,再多的我也不清楚啦!”   斯塔克斯对欧文的紧紧追问也无可奈何,说起来这都是应弗里兹邀请而来的客商,别人问起什么都不说也不合适呀。   而这时远处刚放下望远镜的格雷格推开了弗里兹的门,“萨瓦兰先生,斯塔克斯带着两个客人上门了,您看?”   正和麦克尼尔、瓦伦堡商议着什么的弗里兹闻言抹了一把上唇的短须,“格雷格你干得好,马上去通知梅森先生有人参观,先封炉把生产暂停下来,你再去库房通知他们发一桶果味香啤,送去玻璃拉制车间给工人们解渴!   麦克尼尔先生,今天我们的研究就先到这里,你把图纸和模型都带走,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之后我们再议!”   看着两人应声离去,坐倒在椅子上的弗里兹揉着眼睛,朝留下来的瓦伦堡说道:   “你别以为我是小题大做,全是因为斯塔克斯带来的英国人比较特殊,我们还想把我们的工场秘密多留上几年呢,虽然我申请的直接拉制玻璃板的技术专利已经办下来了,但最多在国内管十年,在国外却半天都管不了。”   “我明白您的苦心,但我很好奇,您这工场要是利润真能达到那么高,这招股岂不是故意给那几位股东送钱吗?”   “你说对了,我就是送钱给他们,否则以后怎么会有安生日子过,希望他们自己也看得明白,再去把股份稀释一些吧。”   瓦伦堡微笑表示理解,帮着把桌面上的文件整理好,让弗里兹的桌子暂时像点样子。   说起来美国专利法刺激了美国人在海外剽窃别国的技术,英国专利法起的作用也差不多,那些英国传教士、商人在东方的几个古老国家看到什么都好奇,未尝不是在暗暗的剽窃那些被忽视的应用技术。   例如石拱桥、陶瓷、制茶技术就是这样被英国人带走的,特别是制茶技术,即使英国人不承认盗窃中国茶种移栽到印度,但盗窃过制茶技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否认不掉。   此时奇迹制镜厂里边十样技术说有九样是独有的一点都不夸张,就说从动物溲便里边制氨吧,经过浓缩、除盐、过滤之后弗里兹让工人加入磨碎的生豆浆,略加温保持在50摄氏度,一昼夜之后加入熟石灰进行蒸馏收集,就得到了氨水,18世纪有谁知道能用豆子中的脲酶催化分解尿素的?   他们只会把弗里兹进一步当成炼金术士,对接下来的银镜反应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只晓得乖乖按方抓药,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准弗里兹恫吓他们不听话就把他们变成蝙蝠和蟾蜍都会有人深信不疑。   这些白人工人恐怕都不会做太久,他们只要赚到一些钱,在化学药品损害他们健康之前就会跑掉,工场里边的各种药剂说起来都太渗人了,能够腐蚀衣物的绿矾油,稍不注意就会让人中毒的氮氧化物,未知会增加他们的恐惧。   这样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事,如此恐怖的环境里,那些仍然喜欢打探的人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萨瓦兰先生,他们到了!”格雷格又进来通报。   “请他们进来,记着顺便送一壶咖啡和三副杯勺进来,”弗里兹好整以暇的说。   格雷格干脆的答应了,很快客人们就鱼贯进入屋子,互相介绍后主人热情地请他们坐下用咖啡。   “萨瓦兰,你可把我瞒得好苦,竟然这么快就出产品了!”斯塔克斯脱下毛皮大衣就开始抱怨。   “严格来说只是用一些买来的原料完成最后的产品,工场还并未完全完工!”   弗里兹三分真三分假的回答他,改良铅室法生产线确实还未竣工,但既然开始制造棕色玻璃,弗里兹就命人把那些矿渣重新处理了一遍,骇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已经累积有一吨多绿矾,那还等啥呢,先干起来再说吧。   “听说您制造的是一块很大的水晶镜,比起法国镜子各方面性能都优质许多,马车拖着公开在费城街道上绕城两圈之后进行公开拍卖,最后拍出了1400美元的高价!”   布兰德接过话茬说道,“那么您让约翰邀请我们来的目的是做什么呢?”   “布兰德先生真是爽快,那我也就不绕圈圈了,法国和欧洲各国爆发战争,他们的新政府即使在停战后也不为邻国喜爱,粮食危机远未解决,所以法国镜子的生产势必会受到影响。   这是大家一起致富的好机会,我已经联系好欧洲各国的商人帮助我们销售镜子,但是因为贵国的《航海法案》和对美国独立后的关税制裁,鄙厂镜子销往贵国的机会需要你们自己来把握。”   弗里兹朝瓦伦堡点点头,他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不过他相信跟斯塔克斯打交道的英国商人对怎样绕过关税壁垒都深有心得。   “萨瓦兰先生,我们都是守法的爱国商人,虽然美国造的镜子还不在惩罚性关税的名单里,但您想暗示我们做什么违法的勾当那是绝对不行。”   弗里兹看着这两个英国商人心里暗笑,知道英国对美国还在进行贸易制裁却跑这来发财,这种欲擒故纵的谈判技巧漏洞太多了,于是他也不继续顺着对方的话头。   “我知道有许多英国爱国者不喜欢出窑后干燥的英国镜子,对泡过法国近岸海水煺尽火气的英国镜子却非常偏爱,如果二位有兴趣在某个偏僻离岛上建一座能让产品沐浴海风和水汽的镜子厂,一定会生意兴隆!”   要知道把英国和法国产品调换产地后卖去它们本来去不了的国度一向是美国商人的长技,英吉利海峡的渔民对带回一些不是渔网捞上来的东西也习以为常,英国中产爱国者们对这些产地可疑的东西照用不误,既然圣厄斯塔蒂斯岛已经又被英国海军蹂躏了一遍,直接把英国商人拉进来似乎对双方都更容易一些。   两个英国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萨瓦兰先生的意思是会为我们建厂提供帮助吗?”   “当然不是,不过如果两位的镜厂需要进口一些半成品原料,我倒是乐意提供。”   都是明白人,后面的谈判就简单多了,谈判的焦点只在FOB还是CIF上面,弗里兹倾向于FOB货物离岸就手脚干净,因为往英国输入的货物只能英国船运嘛,否则自己太过于麻烦,两位英国商人却坚持要到岸收货才算结束,弗里兹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海运易碎品的风险他们不愿意承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向你们提供最大30×20英寸的镜子,我的船要承担太多的风险,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就去找其他人。”   布兰德和欧文对此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要求对方送货上门却不提供更高的价格当然会谈不拢。   “三位,我作为一个中间人能否说两句?”   斯塔克斯看不下去了,插话进来,三人都需要台阶下就不约而同的同意了。“我知道萨瓦兰也好,两位也罢都需要足够的利润,否则谁干,咳……这一行呢。我提个建议吧,都知道萨瓦兰的镜子明显比法国货好,更接近威尼斯货,而英国同质的本土货又比法国货贵,所以萨瓦兰的货到岸价只要和法国水货一样,两位把它当英国货卖一个价钱,这样你们都不会吃亏。   至于大尺寸的镜子,萨瓦兰也做出点让步来,你只要把你在费城展示的那个尺寸卖给他们,那么大家就都可以把生意做下去了。”   “那么大的镜子尺寸本来就不容易做,稍微小一些的行吧,75×30英寸的镜子,价格300英镑,我的风险最大,价格不能再少了!”   “小了些、贵了些!但只要萨瓦兰先生有做成这笔生意的诚意,两个月内在爱尔兰岛的**角交货,10块最大的尺寸,200块30×20英寸镜子,我们就愿意接受。”   “时间有些紧,但既然你们也有诚意,我就只提一个要求,银货两讫,我的船员要看到现钱,无论金银都可以!”   弗里兹做出考虑良久的样子,才做出表态。   两个英国商人签好合约后又提出参观工场,自然他们除了正在喝啤酒休息的工人之外没有看到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弗里兹大大方方的让他们参观正在处理氨水原料的车间,两人脸色难看之极的走了出来。   “自从开始生产之后连我都不再进入这些厂房了,不是太热就是味道刺鼻,瓦伦堡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弗里兹还是半真半假的说。   送走两个英国商人瓦伦堡急忙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以他们这么苛刻的条件,我们还能够按时交货吗?对别的客商我们都只是离岸交货,怎么对英国人这么特殊呢?”   “你放心吧,我们按时交货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也的确需要英国市场,现在只有这个国家有足够的财富大量吃下我们的产品,所以千万不能把他们丢开。”   海运玻璃确实有着巨大的货损风险,但是在这个装卸还以手工为主的时代弗里兹并不觉得有很大的困难。   在实现机械化自动化装卸追求几个小时卸完几万吨货物的年代,玻璃进行海运货损的风险还很大,因为它没有合适的专用装卸设备来提高装卸效率。   但在这个玻璃就是船上最值钱商品的时代,一条船装卸货物卸个十天半月也算正常,所以给这些玻璃制品提供最好的运输条件是弗里兹早就已经考虑过多次的问题,日后如果要把欧洲消化不掉的产品卖到东方去,除了自己运输还能有谁来运呢?   弗里兹的解决之道就是在船的货舱中专设一个或几个专用水槽,把用木框和鲸皮包装好的玻璃镜子沉入水中,只要在船只摇晃的时候减慢玻璃的运动速度,就可以把对玻璃镜子的冲击减到最小,其实更好的缓冲液体是粘度大得多的油或者糖,但后续处理实在太过麻烦故不采用。   “我担心跟他们这么做下去我们会不会亏损!”   不明就里的瓦伦堡还在担心,弗里兹笑了。   “我们对销往英国的镜子当然要区别对待,我前两天就交待过梅森,把给他们的镜子玻璃拉的更薄一点,不光是我们能省材料,减轻重量降低装卸难度,用户以后还会经常的来买。”   瓦伦堡没能领会到话中的扣子,让弗里兹有点遗憾,这位助手就是只精通枯燥的数字。   “萨瓦兰先生,我有个问题,您这样下去今后应该是不缺钱了,您有没有想做什么?”   瓦伦堡问了个好问题,弗里兹赞许的点头。   “你们瑞典有位了不起的人物,名叫舍勒,可惜已经蒙主恩召,他发现了空气的几种不同成分,我有钱和时间之后想要继续他的研究。”   “这倒是挺符合您对炼金术的兴趣,研究炼金术的确需要很多的金钱啊!”   “你错了,瑞奇,研究炼金术的人只想发财,他们追寻的是把廉价的东西变成金银,而我和舍勒先生的追求是一样的,‘我们追求的只有真理’。” 第十三章 向南   18世纪化学史上一个重大的里程碑就是推翻了前人的燃素学说,舍勒就是这个里程碑重要的奠基人之一,他和普利斯特列分别发现了氧气,以及利用汞的氧化来分离空气中氧气的办法,拉瓦锡在他们的基础上完善了燃烧理论,发现了化学反应的质量守恒定律。   不仅如此他的发现还包括氯气、氟化氢、硫化氢、苯甲酸等几十种物质的制备方法,甚至包括银盐的感光性,可惜由于研究中长期接触有害物质,他年仅44岁就去世了,但此时提起这位瑞典科学院院士对骄傲的瓦伦堡来说感到与有荣焉,他马上接上了舍勒名言的下半句,“而且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追求到真理时更为高兴的了,我的心因欢乐而激动不已!”   “可惜拉瓦锡已经在5月份上了断头台,否则他还会继续发现更多的真理!”   弗里兹叹气说,和同时代的其他研究者不一样,拉瓦锡不会把对自然奥秘的发现硬和神学扯上关系是很好的交流对象,现在宾州的萨斯奎纳河畔就有一个刚从英国逃来的普利斯特列,可惜他和牛顿一样最后变成了神棍,这让弗里兹避之唯恐不及。   拉瓦锡的一生就是一个有钱人怎样把钱花的有意义的典范,比如为了研究水和土是否为两种互相转换的元素,他把一些水封闭在一个玻璃蒸馏器里边,一连加热了整整100天,最后证明水没有减少,这个看起来很无聊的实验当然要有助手和充足的金钱才能完成。   所幸他两样都不缺,拉瓦锡是个包税人,诺大的法国有40万贵族却只有40个总包税人,这些总包税人再通过联姻结成更牢固的联盟,成为法国社会当时隐形的超级寡头势力,他们能够在背后左右王国法律的制订,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可惜革命之后王冠落地,28个总包税人挨到今年还是一起被送上了断头台,弗里兹穿越过来太晚,也太穷,根本没机会与拉瓦锡碰面。   这个时代里能够在化学研究上搞出名堂的除了舍勒是个穷光蛋药剂师,其他人个个都是从来就不差钱的富豪找点爱好打发时间,假如镜子销售顺利的话弗里兹很快就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正说着斯塔克斯一脸悻悻的推门进来,“你今天该不是因为我要来才弄这么一出的吧,真让人作呕!”   “朋友,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一种必要的原料,古罗马人用它来染布,制革作坊用它来制革,要不是因为收集尿液的人不肯晚上行船送来,我也想把它们放到夜里来运输啊!”   如果另设一厂提炼出氨水来再单独运输也同样会惹麻烦,氨水那个味道并不比溲便小,现在弗里兹手里日常能用到的几样包装材料哪一个都把这些东西密封不住。   “好吧,当初费城那些皮革作坊确实也是这么臭气熏天,不过古罗马人这么做你是怎么知道的?”   弗里兹差点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好在斯塔克斯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打算听到答案,接着就说起他的问题。   “你能把镜子以折扣价卖一些给我吗?现在去非洲的商船除了朗姆、盐和枪就没什么有竞争力的商品,有望远镜更好,我们总要有些和英国商人不一样的。”   “你要是不担心破损的话现在我这里有多少你就拉走多少好了,那些大镜子我担心你运不到目的地就会碎掉!”   斯塔克斯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在那些野蛮的人手里哪怕是碎镜子也是好东西啊,他们会把碎镜子镶嵌在首饰上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其实也不止非洲人,当玻璃镜子刚刚工业化生产在全世界普及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这种当地工匠的即兴创作,还是和昂贵的宝石配在一起,即使是法国人也没逃脱这个规律,他们的贵妇同样曾经戴着镶嵌有珠宝和小镜子的饰物。   这倒给弗里兹提了个醒,他示意瓦伦堡赶紧把这事写下来。   “说到钻石我还要拜托你再多买一些工业用钻石回来,石榴石割起镜子来效率还是太低,而且有制漆的非洲树胶也请多购买一些。”   其实不管是天然刚玉还是金刚石都可以用来割玻璃,但凡是美国脚下没有出产的要置办起来就相对难办,最快也要三四个月才能从大洋彼岸得到回音,因此这个时代的美国天然就有要形成自己一套完整工业的需求。   严格说美国也不是没有天然钻石,但远在目前白人探索过的范围之外,刚玉矿也是如此,后世发现储量最丰富的矿脉远在落基山脉的蒙大拿州,处在大平原西边,因此有那个力气去勘探都还不如赶紧从旧大陆买。   “好的,我会让最快的船帮你去办!   哎~现在我们的股东也开始分裂了,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继续勘探宾州土地下可能埋藏着的银矿,一部分人认为还是继续把老本行航运干好,我这段时间只觉得头疼!   那天我要是没过来质问你就好了!”   “这不能怪你,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疑惑自己该干什么,何况是多个人组成的企业呢,不同的股东到后来当初的理想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伙伴走不到一起了就分开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   “别人只看到我们每天都能开采出几十吨矿石,一年下来是个可怕的数字,可是他们根本就看不到那些代价,看到那些失去生命的矿工我很难过,我不想继续赚取这种以他们的生命为献祭的财富。”   “朋友,你们的商船从非洲运奴隶去加勒比的种植园不是一样在献祭生命吗,那些到了海岛上的奴隶几乎没有可能看到他们的下一代长大,三角贸易的钱并不是那么干净。”   “好吧,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奴隶可能要干上几年活才会死去,那些爱尔兰矿工却是在几周时间里就纷纷因为各种原因送了命,他们每天领到工钱就喝得醉醺醺,然后第二天就那样去上工,我曾经试图在矿区禁酒,可是我却根本办不到!那些矿工竟然为了能够任意的喝酒冲进我的屋子威胁我!”   弗里兹心情复杂地看着斯塔克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说起来那些爱尔兰人的确是非常可怜的族群。   他们失去了祖国,因为半个世纪来英国国内人口膨胀的原因英国粮价翻了一番,于是许多英国人来到爱尔兰购买土地当上地主,被赶出土地的爱尔兰佃农只得背井离乡来到新大陆,然而他们所能选择的职业非常有限。   语言不通、没有技能,他们只能干最危险最脏报酬最低的活(华工遭遇也一样),他们又习惯用酒精麻醉自己,于是伤亡事故频发,在矿山和工地一个爱尔兰工人的寿命是按周计算的,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十年,以至于当时有句话叫“没有一个爱尔兰工人的祖父是在新大陆出生的”,意思其实是指之前的爱尔兰新移民根本活不到第二代出生。   但按照美国的肤色鄙视链,几十年后那些生育出第二代的爱尔兰人就开始鄙视起亚洲人来了,正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我一直觉得美国现在发展农业比发展工业更好,美国缺少劳动力,以世界最高的工人工资用着世界最少的技师想发展工业与英国竞争是不现实的,美国的工业品要是向欧洲输入太多就会遭遇欧洲的关税壁垒!”   “你自己就做着向欧洲销售工业品的事情,这不是在诅咒自己吗?”   斯塔克斯还很清醒,立刻指出了弗里兹的语言漏洞,弗里兹摆摆手。   “这不一样,我的商品价格毕竟也只有威尼斯镜子的五分之一,现在法国又被围攻,他们出口镜子只能靠走私的渠道,我的产品即使被收一倍的税还是比威尼斯和法国的镜子更有优势。也许有一天他们的敌对状态会结束,那么美国镜子面对欧洲关税壁垒的时候就到了。”   弗里兹在心里加上了一个时间期限,拿破仑彻底玩完的时候。   “你这么一说我开心多了,我还以为你是一直顺风呢,原来也会有被限制的时候。”   弗里兹没有作恼,等到镜子的帐都收回来以后,斯塔克斯要是看着那数字还笑的出来算自己输。   斯塔克斯满意的离开了,他提供着制镜需要的白银,刷在银层上保护的清漆和密封断口边缘防止水汽的树胶,切割镜片的硬质宝石,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   “萨瓦兰先生,您真的不担心欧洲市场的关税吗?”   瓦伦堡有些沉不住气,弗里兹理解他从来没有操纵过这么大笔资金的项目,难免紧张,哪能跟动不动一套设备起码几百万的工程师比淡定。   “我们的成本比所有竞争对手更低,欧洲人镜片镀银用的是水银,我们用的是成本更低的那个和用酿酒果汁熬出来的糖,只要好好回收还能再次利用,玻璃板我们造出来也比他们要便宜。   我知道你想说这些和关税都没关系,是的,其实镜子是一种很特殊的商品,特别是眼下这种情况,那些自己运走镜子的客商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自己运回去的镜子破损太多,他们将会改变交货方式,让我们运过去他们再付钱,最后可能就会变得都跟英国人一样,成为一种实质上的变相走私,这个时候他们的关税向谁去收呢?”   弗里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看着瓦伦堡的脸色也从惊愕又变成忍俊不禁。   “您还是没变啊,我还以为您这一年里把过去的经营漏洞全部弥补之后打算改变形象了呢?”   “我只是应客户的要求去他们选定的交货地点,这对我的商人形象又有什么影响呢?”   弗里兹也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两天后弗里兹搭船来到巴尔的摩港,登上码头上的曙光号查看着改装的结果。   “你们回来没多久又要让你们出发了,这次的航行算是探个路,明年我们再越过大陆的最南端,到之前没有去过的海岸航行。”   本来兴致勃勃的尼奥忽然愣住了,“那明年谁去把我的族人运出来呢?”   “别着急,我也很希望那二十条汉子能重新回到我们的船上,所以这次越过大陆南端的远航将会在明年下半年进行。   那边有些什么敌人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不能让船再这么毫无武装的航行了,老是依赖水雷也不行,它不是次次都可靠,我正跟潘恩打听什么样的火炮最适合我们的船。”   “所以我们这次就是运输镜子为主,兼熟悉航道,遇到大鲸还顺手捕捉一些吗?”   “可以这么说,别忘记每天把醋渍蔬菜配发给船员,看着他们咽下去,有合适的港口进去补给时也别忘记制作醋渍蔬菜、水果,你们这一去很可能会有几个月。”   “大陆的那一边是什么样子的?有比北极更富饶的土地吗?”   尼奥整理着并不完整的海图,对未知海域充满好奇。   “这个你可以去问问帕特,整个船队里边只有他去过大陆的那边,但现在去那边的美国船并不少,那边也是法外之地,有英国人和俄国人,他们也许会先发动袭击,不过那都不是你们这次需要关心的东西。   你们好好的和西班牙人打交道,如果可能的话在南美每一个补给港都找到愿意大量购买我们商品和替我们船队准备补给品的家伙,以后的每次远航我们都用的到他们。   奇观号我会让拉波特带着新水手去查尔斯顿送货,不用操心他们。”   弗里兹又叮嘱了尼奥一遍,这次送镜子去爱尔兰之后船队会继续到西班牙、葡萄牙的港口给那些代理销售镜子的商人送货,接着一路顺着洋流到达几内亚湾,再顺着南赤道洋流抵达巴西海岸,调头继续向南航行,直抵大陆的最南端。   现在正是南半球的夏季,那些从冰海游来的南极露脊鲸正开心地在海岸边嬉戏,船队远航一趟不会空手而归的。   至于大陆那一面的世界,许多美国船长其实都不陌生了,仅在1792年到达太平洋东岸俄勒冈地区的美国船只就已经达到了29艘,他们在做什么呢? 第十四章 各处的人们   “他们这次停下来歇息的距离比上一次更短,看起来快要走不动了,约莫再过吸两锅烟的时间就能看到他们。”   乔克托侦察兵检查过乱石中的痕迹,直起身来走到马前报告着敌人的踪迹。   “都听到了吗?跟上,快跟上~!他们已经跑不掉啦!”民兵少尉挥动马鞭催促那三十多个疲塌塌的民兵,这伙袭击平底船的印第安人必须追上,他们对村庄的威胁太大了。   自从定居者开始使用一种矿山火药筒之后,印第安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会使用这东西,第一条载有这种货物的平底船遭劫之后据点的麻烦就开始了,一个星期里面就有两个据点的堡垒被炸开,抵抗者悉数被杀,还有几个村庄只是被威胁一下就惶恐的丢弃财产逃命去了。   后来少尉才得知在攻打那两个据点时印第安人早已经用光了火药筒,可还没等他喘口气,他们又洗劫了一条船,这次的袭击者对船上的威士忌理都不理,只搬走了所有的矿山火药筒,他情急之下只能集结这么多人就开始率人追赶。   半路上马队遇到一个从印第安人手里逃脱的船夫,敌人的人数和装备与侦察兵所说大致对得上,但据船夫所说这伙印第安人缺少食物一天里没有做过饭,现在已经是又累又饿,因此少尉虽然同样饿着肚子却狠下心一定要在天黑前消灭他们。   转过山坳前方山谷中不正是那十几个印第安人和俘虏吗,他们正坐在大石上就着泉水吃着什么,但这都不重要了,少尉拔出短铳正要下令,那个乔克托人一把抱住了他的马头,面色惊惶地指向山顶上腾起的一团团青烟。   少尉认识那是印第安人发出的信号,在火堆上罩上一块兽皮再突然移开,如此反复,就会形成这种烟团而不是烟柱,在远处看比烟柱显眼,这种信号肯定是用来通知后方的伏兵,这里是一个陷阱没错,可是只要马队跑起来他们又能奈何得了自己吗。   号手哒哒地吹响小号,马队轰隆隆的跑了起来,一百多只马蹄噔噔作响,就像一百多把铁锤要把挡在前面的人统统砸碎,那些印第安人惊慌的躲到了大石后面。   也许这个陷阱一冲就破,正好调过头来给他们一个教训,少尉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   可就在这时只听哗~嘭~几声巨响,几根大木从两边山坡上被推了下来,正好把前进道路堵个严实,前面两排民兵们急忙勒住马,才没被砸在下面,一时间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少尉打马转着圈,眼睛紧盯着两面的山坡,扬起手正要喊出‘撤退’,一发子弹像黄蜂一样嗡的一声狠狠蜇在他脖颈上,少尉头一歪用手捂住了伤口,但这全没有用处,他浑身力气都像从伤口里漏了出去一样,身子一软滑下马鞍跌落在地上。   他两眼还瞪得大大的,意识依然非常清醒,民兵们有的下马还击,有的在马上不知所措急得打转转,还有几个转身驱马就逃。   两个民兵跳下马伏低身子向他靠过来却一前一后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线膛武器特征明显的发射声听起来就像音乐的节拍一样,少尉忽然明白过来,敌人中有夏普射手,他们正挑选着目标只管射击,一旁的人会把装填好的武器递到他们手里。   枪声渐渐零落,一阵马蹄声混合着武士的呐喊声从身后传来,原来敌人在后方山谷还布下了这样的伏兵啊,少尉叹息着闭上眼,等待那片永恒黑暗的降临。   特库姆塞一瘸一拐地走下山坡,几年前摔断的腿骨让他再也不能像其他武士一样冲锋在最前面,只有一个完整的人才能成为伟大的武士,这一点他无比的羡慕吼熊。   克里克人和切诺基人战士都在兴奋的搜寻战利品,吼熊穿着蓝色大衣骑在马上催促他们动作快些,舍弃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   特库姆塞牵住他座骑的缰绳,望向马背上的人,“你们真的就要走吗?继续这样战斗白人一定会退去的!”   “这样没有用,我们都看见过白人能出动多少大军,他们有大炮可以攻下堡垒,有许多骑马的人可以绕到我们后面的村庄烧杀,只守村庄我们已经守不住了。我现在回去帮助先知,他还有机会把各个愿意战斗的民族团结在一起。”   “谢谢你帮我复仇,我哥哥当时和切诺基人一起站在那个据点外,他的额头忽然迸开,一下子倒在我怀里,我发誓要讨还血债让他的灵魂安息,多亏你的援手,我终于做到了!”   “你们也去北方吧,火怪的信里说明年春天他就会驾着船在海上等着,接那些愿意去寒冷、无人土地生活的族人。   那些手过受伤挥舞武器不灵便的武士我都劝他们去海上,上船的人只要还能干活他就能分到一份肉,火怪现在掌管着捕鲸船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啦。”   “我的Kispoko部族还没有到需要流浪去海上的地步,他们需要我带领,那个白人真的会那么好心吗,英国人已经靠不住了,你们竟然还相信美国人,是经历的欺骗和失望还不够多吗?”   “他不一样,”吼熊晃了晃那颗大头,“他是大灵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们爆开据点的火药筒就是他做出来的,火怪的信里面也说了许多他的事,如果不是把我们当成朋友他用不着那么做。”   “要不是看在你这么恨白人定居者,我都会怀疑你是个叛徒了,不要太相信白人,被出卖的教训有一次就够多了!”   特库姆塞说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话,西北战争的失败对他信心打击很大。   “如果一个白人教你怎么打败白人,那他会是好心吗?”   “不,他是怎么教你的,他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你,所以他才会教你。”   吼熊耐心消磨干净不想再多解释了,“那你们小心白人的报复,还要小心他们撇下你们去和白人谈判,”吼熊的嘴巴歪歪,意有所指。   几乎同一时间,天鹅溪畔的营地中,一群人围在火堆旁,营火上的铁锅里煮着玉米糊糊,还散发着一股肉香,靠的最近的人直舔嘴唇。   “白鸟,去了船上每餐真的都会有足够的玉米和肉干吗?”   “那当然,每天每人还有一份啤酒配给,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的是太美啦!”   “我不信,你在说大话骗人,要是水手的日子那么舒坦,白人为啥不都去当水手,却跑来这里跟我们抢土地过去种玉米。”   这个印第安人的话引起了一阵大笑,白鸟丢给他一个蔑视的白眼,慢慢的做着鹿皮鞋,等他们笑的差不多了方才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明年我总之要离开这里,我们的白人朋友都很能干,对我们这些猎人也很器重,你要是喜欢玉米和豆子就继续住在这吧。”   “不仅有玉米和豆子,还有面粉、大米、猪肉、牛肉、黄油,可惜不是给你这蠢东西吃的!”   跳鹿不耐烦的插话,径直盛了一大碟吹吹就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刚才取笑的人也不说话都各盛了一碟,用木勺舀着开吃。   “你们呀真没见过好东西,我们在船上的时候钓上来比人还高的大鳕鱼,那鱼肉煎一煎就吃嫩的像要在你舌头上化掉一样,还有大的像碟子的蓝蟹和龙虾,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根本没有饿肚子的时候,捕到的鲸肉多的吃不完船也装不下,只好存到北极的营地里边去。”   跳鹿先吃个饱把碟子放在一边就开始教训起这些无知的家伙,也不管那些人能不能听懂什么是北极。”   “别管他们,等明年春天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我们一起上船出海,一些无知的胆小鬼,不配和我们上一条船。”   并不是白鸟和跳鹿想卖拐忽悠人去船上做水手,只是因为尼奥雇船送回来的干肉说起来是三个人的财产,并非部落公用的,来吃饭的都是客人,吃了喝了对主人要是还出言不逊谁也受不了啊。   “我上次跟着先知回了大河边,后来可后悔啦,他们在外边学会骑马,去过海那边白人的国家,还跟着红衣人打过一仗,救了许多人,这么多好事情我当时怎么没在场!”   “郊狼爪子,你要是守规矩,弗里兹朋友是说好明年可以让你们跟着上船了,你想不想去?”   “你这不是白问吗,看你们回来的时候那一身衣裳和首饰,居然还告诉我们许多财物带不走扔那了,你们难道不是在炫耀吗?”   一些和肖尼关系走得近的民族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反正都是无处可去的难民,吃着红衣白人施舍的粮食,像他们一样去出海好像也很不错哎,特别是人口比较多的列纳佩难民,全家一起出海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行动力较强的已经和三人套起近乎,借过他们的武器,看那些刻在上边记叙水手生活的图画。   渐渐地,三人无意识间把一群无处可去的难民也吸引过来,每天无事可做时跟着学起了英语。   当北方的肖尼人在想念着船的时候,两条卸好货的船正行驶在热带水域,这次的行程和上一次可不一样了,他们要深入几内亚湾找到强劲的洋流才能节省力气前往南美洲,跟着前人的航线走总不会错。   而黄金海岸、奴隶海岸一带是所谓的‘背风海岸’,一路强劲的南风从右侧吹拂着船舷,只能近岸航行借着几内亚洋流绕过斐南多波岛(今天比奥科岛)之后再折向美洲,要是离岸远一点就会误入向西的北赤道暖流,这一路走的战战兢兢时刻小心不要被南方吹上岸去了。   在这里尼奥借着新装备的30倍望远镜看见了他难以忘怀的东西,第一样是大象和象牙,这种陆地巨兽模样果然十分巨大和可怖,然而再凶猛的野兽在人类面前也只能献出他们的长牙和毛皮,商站的外墙上竖放着成排的长牙,如同一根根篱笆杆,数量多的让人吃惊,所以这一带曾经叫象牙海岸。   沿着海岸鳞次栉比分布着一个个堡垒和商站,上面飘扬着各色欧洲国家的旗帜,尼奥迷起眼睛,为这难以想象的景象感到吃惊,为什么这些不同国家的士兵能在这里和平相处。   “科恩先生,我们这样航行还要航行多久,才能离开这炎热的地方?”   “船长先生,这样炎热的气候对我们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我们越过赤道线后剩下横越大洋的一路仍然在赤道附近航行,哪怕到了美洲也是如此,”科恩平静的回答道,但他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   “真是见鬼的航线,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路线南下吗?这样下去我们的淡水和啤酒会消耗的非常快啊。”   “是的先生,但我们毫无办法,所以人们对寻找北方航线才那么着迷,但现在我们还是只能像其他船一样顺着洋流渡过这一段航程。”   “那些船是干什么的呢?看起来就是慢吞吞的样子。”   科恩看了一眼尼奥,确信他不是有什么特殊目的,这才回答道:   “那些就是英国贩奴船,大小不超过70吨,我们在加勒比其实也遇到过,他们每次航行大概能赚个一万五千多英镑,单从收益上来说的确是门很赚钱的生意。”   “这就是贩奴船?”尼奥有些吃惊,吃惊的一是海岸边贩奴船的数量,二是它们竟然这么小!   “是的,奴隶对他们来说还是一种货物,和乘坐邮船旅行是不一样的,这些船来的时候会装满烈酒等商品,用来交易给大陆上的奴隶贩子,因此空间不是那么富余,一路上死亡数字非常大,几乎没有一条船上的奴隶不曾生病的。”   “我们的祖先也曾为英国人贩卖过印第安奴隶,那是我们民族曾经最大的罪恶,所以我无法诅咒这些人,但我诅咒他们子孙的财富将变成流水,离他们而去,我们民族这样一直流浪也许也是被诅咒的后果,”尼奥恨恨的说,科恩只能报以沉默装作没听到。 第十五章 人事安排   “瑞奇,这一年捕鲸的现金真的就这么少吗?”   弗里兹把玩着一面手掌大的镜盒,轻轻摸着右上角的商标,三个大写的M从大到小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叠在一起,具有非常高的辨识度。   镀银之前隔着模具在玻璃上打磨出痕迹,镀上银后商标就难以抹去,这种商标将用在国内和给代理商销售的镜子上,那些以半成品名义销售出去的就不用管了。   “我想是的,我得到的消息是今年有许多新来的船只加入了捕鲸这个行当,市场上到处都能看到鲸油,所以价格几乎跌了五分之二,好在我们的船夏季捕鲸第一趟返回得早,所以价格还不错,到后面就真的是太糟糕了!”   瓦伦堡翻着几个簿子,也不无遗憾的说,今年刚刚向雇主建议扩大船队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眼光真出了问题。   弗里兹并不会怪他,市场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由某个捕鲸人决定,去年美国的鲸油产量是50万加仑,今年直接变成102万加仑,而鲸油的市场美国只有很少一点,大部分都销往英国,可是英国市场正常使用也吃不消这么多油啊,所以鲸油价格将会雪崩一样塌下来,一场海上的饕餮盛宴结束了。   虽然鲸油除了照明之外还有许多工业用途,羊毛、制革、制肥皂都用得上这种原料,但不要忘记美国暂时并没有这么多工业!   今后只有相对昂贵的抹香鲸鲸脑油价格能继续保持坚挺,这使得美国捕鲸人转而专门捕捉抹香鲸,既然捕鲸成本都差不多当然要选贵的品种去抓咯。   这也是美国捕鲸船探索海洋的序曲,早在1791年175吨排水量的捕鲸船丽贝卡号从楠塔基特出发,绕过合恩角,在智利沿海发现了抹香鲸群,出航15个月之后他们载着价值6000镑的货物返回出发地,得意洋洋的美国船长在航海日志中尽情嘲笑了一番当地的西班牙人是多么愚昧无知,竟然不知美国人捕抹香鲸的目的(欧洲最早商业捕鲸的是西班牙巴斯克人)。   总的来说未来捕鲸趋势就是造更大的船,航行的更远,才可能赚到钱。   “参与股东分账的部分是一万三千五百六十美元,按您的股份最后只能分到一千七百差一点,想必其他股东也会很失望,不过您从奇观号上面能分到六千六百美元,加上美第奇名下股份分去的五千零八十美元,扣掉船员薪水和捕鲸奖金一万八千九百三十,所以您这边确实收入只有三千四百九十美元!   我想了一下原因,因为您今年失去了肖尼人这样不要薪水的好雇员,鲸油价格又大跌,所以您的收入降了不止一点,那笔挪用去购买奇观号的钱到船员发薪水之前需要凑出来,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所以现在问题很清楚了,继续捕露脊鲸我们很可能明年连薪水都不够发,明年也只能让他们多去热带海洋里边找找抹香鲸,到下半年我带船队去找一条新的生财之路,那今年先用糖厂的分红把买船的钱补上吧。”   瓦伦堡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继续翻开糖厂那一本簿子。   “今年糖厂的产量预计可以达到165万磅,但是今年因为产量扩大,又开业两家糖厂的关系,糖价已经一路跌到7美分一磅,我预计糖厂的年销售额会是11万8千美元,但是请不要高兴,因为原料大米价格上涨20%,增加自由黑人雇工增加了薪水开支,增加设备等原因,你们的利润实际只有差一点到2万5千美元,相信格林这回分红也不会对您太客气,所以哪怕算上糖厂的分红无论如何也不够补买船那个窟窿的。”   弗里兹揉揉眼睛,这美国国内工商业的变化实在太过于剧烈,去年还是有利可图的产业,今年就已经从两个产业赚来的钱连买条船都买不起了!   “我记得我们的糖厂应该是用了许多薯类作为原料,这些可以降低成本啊,怎么利润还会跌的这么薄呢?”   “没错,薯类虽然便宜,但是它需要大量人力来进行预先的处理,今年格林已经不愿意免费做这个了,同样要算人工,所以最后薯类的成本并不比使用大米来的低多少。”   这个混账格林,弗里兹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今年一直没操心糖厂的事,没想到被合作伙伴下了这样的绊子,但这还没法跟他生气,除了技术现在什么都被捏在对方的手里,也罢,反正是法贝尔的爱好,只要他没吃亏就好。   “你真是我的好助手,要是你不讲我还被蒙在鼓里,算啦,这个行业的竞争现在也多了起来,他再喜欢捣鬼也就是两万美元的利润,他只要不在别的地方跟我捣乱就好了!”   瓦伦堡又拿过一本簿子翻开,苦笑着说:“今年初我建议您办的事情到现在结果都不太好,所以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建议您扩大火药厂了,今年火药厂的利润虽然不算多,只有三千多美元,但利润率一直很稳定,国内市场对火药的需求一直在扩大,虽然有作坊也在仿造您的矿山火药和导火索但都不成功,只要点上一小段真假就清楚了。   我觉得应该扩大矿山火药的生产,雪松溪每个月虽然还有一些来自军方的订货,但占领矿山火药这个市场非您的工场莫属。”   弗里兹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明年火药工场要扩大生产规模,不是扩大一倍,而是三倍!那些工人今年只让他们熟悉一下操作环境,弄的清楚怎样才不会出事故,明年才是真正要干起来。”   弗里兹记得杜邦火药厂第一期的生产规划就是年产16万磅火药,混药岗位使用的人力和雪松溪是一样多,这里当然不存在杜邦白兰地工场自动化程度更高的问题,只是将要过去的这一年里自己先是担心打不开市场,后来对安全更为重视,给工人更多熟悉学习的时间。   “那么我的产业今年应该是有赚钱吧?”弗里兹明知故问。   “那是肯定的啦,虽然那些英国人的镜子货款要等到梅克奇先生返航才拿的到,不过光是现在已经收到的货款就已达十六万七千美元之多,还有近五分之一的货款暂时还没收到,但您放心不会是坏账,只要他们想再买就一定会付的。   望远镜也为您贡献了两万一千美元的销售收入,按照您的意思单列一个经营实体,把它放到绿矾油厂子里边去了。   现在我们已经暂停向外销售玻璃板,把所有产量都用来制造镜子,就成本来说,只有销售价格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所以这次您找来的股东真是幸运得让人嫉妒啊,我们会分给他们两万七千八百的红利,这位股东也是中间代理人吧,真正的金主一定会感到吃惊的!”   弗里兹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发朝上撸了撸,叹口气。   “你就别管那真正的金主是谁了,我只害怕他们明年看到数字会怎么样想,对了,梅克奇先生送去英国的货属于灰色交易,英国海关那里是不会承认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它改成出口的玻璃板?   捕鲸航运上面的亏空太大,这样帮他们找补一些回来。”   瓦伦堡笑了,看他的表情弗里兹就知道又会是一套长篇大论。   “您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账目是诚实的,它会告诉真正的行家发生过什么样的交易。   不过我理解您的想法,这种销售本身就不合法,交给股东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日后不管被谁翻出来问罪任何体面的股东也会主动和这种交易切割开来,既然是秘密交易,我们留着补贴一下亏损的航运公司也好。”   弗里兹摇摇头,瓦伦堡对市场的了解还不够。   “明年这种我们代为运输的产品数量就会变得很大,不像今年,大量镜子还是在国内市场消化。   瑞奇,你可能对这个产品的市场究竟有多大没有概念,法国镜子一年有近八百万美元的市场,我就算抢下来一半那也是四百万,虽然我认为明年我们最多能抢下两百万,但这数字已经让我感到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喔,天呐!这会让那些股东的寒毛也竖起来的,您真没有算错吧?”   弗里兹再一次摇头,从殖民时代起在美国经过上百年的经营已经诞生了许多富豪家族,但他们的资产多数是不动产,有现金之后他们也会尽快把它变成地产,因此美国独立早期的地产投机十分盛行。   此时能够一次掏出几千美元现金来投资的美国人都不是一般人,譬如杜邦家族在美国融资时的一个股东就是特拉华州议会的代表,他也曾经在独立宣言上签过字。   因此如果明年底自己真的把三十多万美元分红交给股东,对方会是什么感想,如果有一天市场份额没有这么大了,再也没有办法送去这么多分红,对方又会怎么想。   来得太容易的钱长此以往可买不到好感,有一天断了反而会招来记恨,你让别人大手大脚惯了,一下子打回原型他怎么受得了!   “为了自己好,也为了股东好,我也只有不诚实一点了!”弗里兹觉得很无辜。   “这样下去您是不是还得扩大水手储蓄银行的规模,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增加点人手来对外运营这家银行,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因为这家银行以后会有太多资金可以用来放款!”   “你说的不错,现在就开始留意合适的人手吧,今年镜子厂的钱我要用的地方太多了,麦克尼尔那边已经在开始造船,等到船造好船队需要配备武器的时候又是一大笔钱!   我在想要不要下次出航把拉波特带上,这个老海盗总不会干赔本的买卖吧!”   “哈哈,我想起梅克奇先生说的故事了,在瓜德罗普岛遇上英国军舰的时候,拉波特先生想的把它是抢下来至少有一万英镑收获,谁都理解不了比我们船大、人多、炮多的军舰怎么抢得下来!”   弗里兹也跟着笑起来,英国军舰的军官舱室里边塞满私货是传统,当初茶叶就是因为体积小价值高而被高级船员们这么带进英国的。在群岛抢劫的东西中最值钱那些的确可能都在船长等高级船员的舱室里,拉波特认为有一万英镑那应该不会少于这个数字,唯一的难题是那天的萨拉妮娅号肯定会打不过啊!   “对了,我有一个人事方面安排的想法,你帮我参谋一下是不是合理。   布兰顿兄弟里边格雷格虽然我最近雇人给他做私人教师,但我还是想安排他去上学,你看有什么合适的学校可以考虑呢?”   “他的年纪太小了些,基础也不好,至少让私人教师再教他两年吧,到时候送他去读预科学校,霍尔的儿子也是这样安排的吧。”   弗里兹微微颔首,“我要不是没时间进学校,我这年纪也该去学校深造一下!”   “您可以考虑进威廉与玛丽学院或者是宾夕法尼亚大学,都离得很近,普林斯顿也不算太远。”   弗里兹自嘲的笑了,瓦伦堡的建议当然很好,美国大学的历史悠久前五名就被他说了三,可惜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学习些过时的知识!除非自己以后想去参加竞选,从这些大学的校友里倒是能找到不少举足轻重的人物。   “威廉与玛丽学院是最好的公立大学对吧,以后就安排格雷格去那里好了!   对啦,瑞奇,你是新教徒对吧,有没有兴趣去参加一场布道,奥尔布莱特.伊顿先生又邀请了我,我的信仰不适合参加他们的布道,我也没有改变信仰的想法,你能代我去坐一坐吗?”   弗里兹盯着将被他推入火坑的瓦伦堡,眨了眨眼,其实也不算火坑啦,教友会还是很大方的,送钱送妹子的物质关怀一直紧跟在精神关怀后面,这布道自己觉得听了脑子要爆炸,或许瓦伦堡会甘之如饴呢。   “嗯~,好吧,那我就只是去坐一坐。”   瓦伦堡的脸色也跟着变换了几次,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第十六章 臼炮   新年来的很快,弗里兹照例奔波于几个股东会议之间。   他先是随着戴恩去里士满见格林,果然如瓦伦堡提醒的那样,格林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糖厂的分红如今显得非常鸡肋,连一万美元都未满,弗里兹干脆提出希望把股份全都出售给格林,却被拒绝了,“你完全退出,以后我怎么经营?”。   格林还打算继续扩大糖厂的规模,弗里兹也表示拒绝,“那个地方的岩石只有那么大一块,要紧邻着建更多糖化罐就只能砖砌平台,很遗憾我没空,也不希望把我哥累死,您不想多做点那就这样吧。”   曙光号的股东们虽然也很失望,不过知道行情就这样也就释怀了,至少今年没有因为支付工资和维修落下亏空,这经营能力已经非常出挑啦,再说他们也确实被另一件事分了心。   “里德,那些苏格兰、爱尔兰穷鬼怎么会有孩子们听话呢,你要相信我们是为你好,既然要增加矿山开采量还是用黑孩子放心。”   “少说两句吧,里德是和北方佬合资组建的矿业公司,怎么能听你一个人主张呢,但是里德老朋友,我要说一句为你好的贴心话,那些白银提炼出来之后可不能让那些脏手碰到,还是自己的孩子们来搬运可靠!你如果人手不够只管问我们借,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家一定支持你。”   里德.富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朋友们实在是太热情,他只好连声应承,至于会不会考虑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处理完两处股东的事情,弗里兹坐车直奔铸炮厂,托林奇.潘恩的事情还一直没回音呢!   “这个事情我觉得你还是亲自来看一看再决定比较好,你知道海军的造舰计划不能耽搁,那些北非海盗还在继续袭击我国的商船,新铸的火炮不能随便卖给你,所以如今你的选择并不多。”   弗里兹满脸堆笑,连声表示不会对潘恩有什么埋怨,心里可就不那么乐意了,只能拣美军的剩菜这怎么打海盗啊,要知道眼下美军的火炮来源可太杂了,有当初从法国走私来的,殖民地时期的传家宝从英军那里缴获的,法军战后卖给大陆军的,还有些十三州自己铸的,这些东西里边能挑出来几门好的呢?   “我的船上需要的火炮并不多,你也见到过啦,两侧的浮艇很影响射界,顶多布置三四门就不行了,能不能给通融通融。”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那条法国巡防舰上的火炮就该全弄回来,如今弗里兹后悔也有些晚啦。   “呵呵,要是只能安装三四门火炮呢我倒是建议你干脆就一门都别装了,节省下这些重量船还能轻点儿,逃跑也快点儿!   三四门火炮能干啥呢,又不能打伤击沉海盗船,徒然惹恼他们,到时候一登船就不留俘虏了。”   林奇说话不大好听,但弗里兹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继续说着好话。   “哎,我这毕竟是商船,船员要是个个都训练成神炮手我可没有那个时间,况且训练花费的火药和炮弹都是一大笔开销,当然只能少装一点啦!”   林奇摇摇头,“你想的是不错,可是火炮装少了根本就不顶事呀,除非你的船能够一直不怕揍,那样还能靠上去跳帮接舷战。”   弗里兹想张口却欲言又止,“我是知道如今的实心铁炮弹毁船不顶事呀,可是如果在炮弹上做点文章不就行了吗,”这样话只敢在心里说。   “我听说军队的火炮有那种射出去爆开的榴霰弹,那是哪一种火炮呢?”   林奇瞥了弗里兹一眼,似乎对他了解一些军事知识觉得吃惊,因为榴霰弹并不是一种常见的弹药,主要是用来射击战场上人马密集之处,榴弹炮使用起来也比较麻烦。   “榴霰弹是供榴弹炮使用的弹药,你看就是这种火炮,但这是陆军用的,并不适合海上的舰船。”   弗里兹看看林奇指着的那个粗短身管的火炮,心头先有几分不喜,这东西一看起来就像个胖冬瓜,一点也没有陆战之王的杀气,能管用吗?   “而且榴霰弹的定时引信非常难用,要调到正好在敌军人马头上爆炸十分困难,你看就是这种跟软木瓶塞子一个形状的木制引信,用的时候炮手估计好时间把它截短,装进炮弹,炮弹里边分5层,每层装着14颗铁弹丸,火药爆开后会把它们抛出去。”   “这么说就只有这一种炮能发射爆裂开的炮弹了吗?”   弗里兹觉得很没劲,只能买榴弹炮的话那几乎等于没有选择了,这种炮身粗短的火炮只能抛出些霰弹消灭敌舰甲板人员,就像撒胡椒面,对人员的杀伤效果还不能保证,完全不是弗里兹想的那种软硬目标都能对付的火炮。   “当然不止啦,你看看这种,这也是发射爆裂弹的火炮,你要是看得上的话这个炮帮你做几门倒是简单。”   如果说刚才的榴弹炮是胖冬瓜,现在林奇指着的火炮就像是……一口水缸,口径比榴弹炮几乎大上一圈。   “潘恩,这炮怎么看起来大这么多,为什么这炮你倒是觉得可以随便铸了?”   “因为刚才榴弹炮的口径是8英寸(203mm),而这个臼炮的口径足有12英寸(304mm)啊!   这种炮铸起来简单,炮膛短所以镗孔几乎没多少工作量,做起来工期很短,海军的几处要塞里边也需要装备这种炮,替你多铸几门不会耽误正事。”   弗里兹看看又摸摸,臼炮嘛以前多少还是听说过的,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过程中那门著名的乌尔班大炮就是一门青铜臼炮,后来的迫击炮用的也是这个英文名字,但是听说臼炮会浪费很多火药,主要用来攻坚,具体怎么操作的还不清楚,至于发射的什么爆裂弹就更不清楚了。   “潘恩,这臼炮的爆裂弹是怎么回事啊,我根本不了解,再多耽误你点时间给我讲一下好吗?”   林奇被弗里兹这么一缠也只好让工人先忙别的,对着弗里兹讲解起来。   “臼炮的口径这么大是因为它的炮弹很特殊,里边装填了许多火药,有一些城堡非常坚固,直接使用实心炮弹是根本打不破的。   乌尔班大炮发射的就是实心石弹,它整整轰击了六天发射了几十发炮弹最终也没有打破君士坦丁堡的城墙。   所以后来的火炮工程师改变了臼炮的用法,他们让臼炮不再直接轰击城堡的城墙,而是把上百磅重的爆裂弹丸从上到下的射入城堡,爆裂的弹丸会从内部摧毁敌人的防御。   一百多年前,英国内战中的一门15.5英寸臼炮名叫咆哮的梅格,发射的炮弹足有220磅重,当这巨大而恐怖的弹丸自天而降,没有一处建筑的楼板能抵挡它的重击,当弹丸爆裂开来时建筑内的人和建筑结构都被重创!   之前议会军还久攻不克的古德瑞奇城堡在被轰击了几十发炮弹后就陷落了,你要知道无论是火炮还是炮弹都只是些普通铁匠打造的。   臼炮也可以用在舰船上,俄国人的桨帆船在船头就有一门臼炮,不过越是大口径的臼炮对船体结构的伤害越大,当它开火时那巨大的后坐力足以撕裂船板,所以船上能使用的臼炮一般没有这么大。”   弗里兹听得一愣,你前面还说的这炮如何如何厉害,到后边直接告诉我因为它太厉害,所以你不能用,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告诉我呢。   “潘恩,你还是告诉我这12英寸臼炮的参数吧,能不能用我自己考虑嘛。”   弗里兹继续扯住了潘恩,让他无可奈何只能继续。   “放在这里的是12英寸海防炮兵用臼炮,它主要靠爆裂弹的弹片来杀伤登陆的敌人,它的重量很大,连同底座达到3400磅,但是它的射程很近,45度射角也只有200多米,如果你是用它来轰一条船的话,我想恐怕你要改变主意了,它根本就很难打中一条船那么大的目标。   如果你嫌它射程近,这边有一门10英寸臼炮,通过加长炮管和改用壁厚大一点的炮弹,它的射程可以超过2400米。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真的要离开啦。”   “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种8英寸的榴弹炮射程是多远?”   “嗯,还好我记得清楚,这种炮以45度角发射时最大射程约3200米,6度角发射约830米,10度角约1200米,这炮只有1200磅重,比臼炮轻便多了,就是炮弹比较麻烦。   没有其他问题吧,我很忙的!”   “占用你这么多时间,太麻烦你了,我再去和我的造船技师商量一下究竟该怎么选。”   看得多了弗里兹也有所发现,那些铁球一样的炮弹并不是实心的,所以想到装填些火药进去十分正常,但是呢,这些没有膛线的火炮虽然能把炮弹打出去几公里远,准头那就不要想啦。   加农炮现在打出去的都是些圆圆的铁疙瘩,命中一两发对敌船的损害非常有限。   榴弹炮和臼炮吧初速太低,弹道过于弯曲,因为它们弹丸壳薄无法承受发射时的膛内压力,不得不铸造留有较大的游隙且不能直接和火药接触,需要在弹丸和发射药中间垫一块木板,发射前点燃炮弹引信再去点燃火炮发射药,实在是危险到极点的操作方式,不过它们的爆裂弹丸已经多少有些后世火炮高爆弹的意思,如能改进一下就好啦。   离开铸炮厂弗里兹直接去了船厂,把麦克尼尔拖到一边讲起火炮的事情。   “所以问题就是你能不能把火炮的后坐力对船板的冲击想办法消除掉,不能的话我还是只能去买几门加农炮应付一下。”   “你说臼炮是有底板的对吗?如果这个金属底板能够改造一下,扩大它的分布面积,我再把船肋上的金属件延长一部分连接起来,是不是有可能把这个后坐力分散到整段船身去化解?”   “火炮还应该可以调整一定的方向射角,你把这个也考虑进去,不要只计算成射角固定的情况,时间如果来得及我们干脆去找潘恩把炮借来,装在这一段船身上试放两炮看看有没有损坏。”   应该说这个时代的榴弹炮发射榴霰弹杀伤效果其实并不是特别理想,原因无他,杀伤弹丸数量太少,但如果把它作为一种燃烧弹的发射平台,在四五百米外点燃敌舰的船帆效果想必会非常的好。   这个年代军舰火炮的交战距离都非常近,叫做要等到敌舰侧舷的影子塞满炮门再开火,四五百米的交战距离是非常安全了。   美军在20世纪末还在研究怎么用火药制造各种颜色的发烟弹、照明弹、信号弹、各种能够发出高温的燃烧弹,说有几百种配方真不是乱盖的。   这其中弗里兹上辈子碰巧在里边注意到一个太过有名的名字“希腊火”,严格来说这种‘希腊火’和当年拜占庭人使用的武器大相径庭,除了配方里都用硫磺、硝石、沥青之外可能就没有任何共同点,如果把这种燃烧剂用吸附物质制成丸状,像榴霰弹一样包装起来,射出去的效果可能会像二战中的三式对空弹一样华丽吧。   等到敌舰失去所有船帆无法机动后,是否要击沉它,就交由臼炮来决定了。   现在船坞中正在建造的这条船将不同于过去任何一条巴尔的摩飞剪,她是一条技术成熟的大飞剪船,不再使用舷外浮艇。   长长的船首柱上可以挂上三张斜桅(倾斜的船首柱也叫牙樯),甲板上布置着三根高耸的桅杆可以提供最大的动力,暂时还没有蒸汽辅助动力操作帆缆,因此船员的需要量比曙光号还多一些。   由于采用了铁肋木壳结构,她较普通商船更为坚固,当然由于结构重量更大这条船的排水量不可避免将达到三百吨以上。   她的外形也摒弃了过去船舶高高的艉楼结构,整条船外形更为简洁,在水下部分麦克尼尔尽量使用一些流线型造型,虽然会带来一些加工制造上的困难,但船体稳性更大,船舱可用容积更多,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   这样一条船的造价不可避免的将会超过三万美元,现在船坞里仅仅是铺设好龙骨,但落入弗里兹眼里的已经是一条漂亮的飞剪船,她将以让其他商船望尘莫及的速度划开横亘在美洲和故乡之间的大洋。 第十七章 改良铅室法   飞剪船是一项有些生不逢时的工程发明,它出现的太晚了!   当它的技术开始成熟的时候蒸汽轮船的技术也近乎成熟,钢铁制造技术的飞快成熟使铁壳蒸汽船能比木船造的更大更结实,而且蒸汽船可以自由的穿越过去风帆船的航行禁区,譬如马尾藻海和赤道无风带等海域,在航线规划上更为灵活,很多下水时本来预计会使用五六十年的飞剪船,实际上只使用了二三十年后就被船主丢弃在码头上任其腐烂。   说起来新英格兰地区发展海运真是得天独厚,他们可以同纬度近乎于直线航行到欧洲或者返航,而在切萨皮克湾及以南的船却不敢这么干,马尾藻海对帆船可是非常的要命啊,结果南方的商船来去欧洲总是要比北方的商船多绕些圈子。   所以对于飞剪船来说最适合她们的航线是真正的大洋,尽量利用好风力降低航运成本才是她们继续生存的关键,弗里兹的金手指使飞剪船提前了四十多年来到这个世界,不过这项技术暂时还不是看一眼就能模仿。   三百吨的飞剪船只是起步,铁肋木壳的飞剪船最大可以达到四五千吨的排水量,虽然吨位上比起铁壳蒸汽船没有优势,但她是长距离运输大宗廉价商品的理想选择,当然如此巨大的飞剪船需要的水手数量也达到了145名。   到19世纪末还曾经出现过满载排水量上万吨的钢制飞剪船,专门用于运送矿石,不过这就不是弗里兹考虑的问题了,如此巨大的船舶需要港口设施跟得上才行,造出来和使用都需要多方面的技术一起进步。   眼下弗里兹操心的是奇观号为自己带回来多少愚人金,每趟驶往查尔斯顿港的航行除了带回销售镜子的大量现金,返航时顺路都会带回大量廉价粮食、咸肉和愚人金、石榴石原矿,这些矿石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南方最繁华的港口非查尔斯顿莫属,虽然弗吉尼亚的种植园主们有最大的财力,但查尔斯顿港被称为是南方最像样的城市,影响辐射着南方三个州,种植园主们在这里模仿着欧洲贵族的生活作派,完全是一派灯红酒绿的世界。   弗里兹来到港口正好搭上巴尔的摩著名的定期班船——樱桃号,有阵子没碰头的尤金在艉楼上朝他招手,“嘿,弗里兹,到这来,陪我喝一杯。”   弗里兹并不会陪他喝酒,客气的拒绝了,“我不习惯在用餐以外的时间喝酒,你也要注意少喝一点。”   “我是高兴呀,上一年你给我带来了不少新的进项,镜子这东西你自己的船运去查尔斯顿能赚不少吧!”   “那是因为我采用了灵活的销售办法,我给拉波特船长最高10%的销售折扣许可,自然这种像威尼斯水晶镜一样明亮的本国产品很快就获得了市场的青睐!”   尤金自顾自的饮下了杯中的白兰地,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点。   “你的镜子厂建了大半年,我都担心你会赔本,没想到这一生产就是市场上的俏货,哎,错过了好机会,听说最后投资的股东是参议院里的……”   咳咳,弗里兹连忙装作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这个话题还是不要谈的好。   尤金一副了然的表情,侧头耸肩举杯做个作怪的姿势,换了个话题,“在南方卖镜子你能赚不少吧!”   弗里兹习惯性的摸了摸胡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虽然南方80%的白人人口都是所谓的穷白人,但剩下20%的人生活花销超过穷人几十倍。   他们很快就不满足于房间里只有一面座镜,将会纷纷效仿起巴黎式的生活格调,在房间里装饰起多面大幅镜子,查尔斯顿的豪华商店也会效仿巴黎商店订购镜子布设在商品三面这种做法,营造出更加纸醉金迷的世界。   对那些不缺钱的美国人来说这种消费也是经济实力的表现,我估计镜子消费照这样继续火爆下去,很快就会发展到——如果不能给妻子买上一面漂亮的镜子,那说明这个丈夫对她的宠爱还不够的地步。   所以镜子这东西以后在南方还能赚不少。”   “嘿,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自己还能赚不少呢,多谢你分我一份,马里兰和宾州我才有机会把镜子卖到那些体面人的家里。最近你还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弗里兹暂时还不会把远航计划暴露给尤金,只是打着哈哈,“当然是出售小一些的镜子,让人人都有镜子用咯。”   为了细分市场,制镜厂很快就会面向南方消费者推出书本那么大的小型镜子,但这种镜子的玻璃会像销往英国的一样属于薄型特制版,特制的鹅蛋型黄铜镜框一点都不会便宜,等到推广开来足以帮助巴尔的摩养活十几户铜匠了。   同样式样的黄铜小镜子一制出来弗里兹就和分红一起捎了一份给哈里斯,附上简短的便签,示意他这样的贵重东西非常适合作为礼品赠送给中意的女孩。   班船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小潘泰克斯,弗里兹下船告别,尤金也在窗口朝他挥手,“你的镜子要是没人帮你卖去北方,不妨让我来试试?”   打开北方市场的任务属于斯塔克斯,他这样上来就要折扣的客户优先级始终是排在后边的,眼下弗里兹还没有那么多产能给他,因为眼下很要命的一个问题是绿矾油不多了,如果再不把改良铅室法生产线跑起来,制镜厂一个月内就会变成玻璃板厂。   弗里兹在外边订制了铅室法最关键的材料,十几张很大的铅板,准备用它们搭起几个铅制的反应室,这个东西直到一个多世纪后才被工程师们换成反应塔,弗里兹本来不想太引人瞩目,就采用了传统的设计,谁知道居然左等右等就是不交货,这可难办了!   按照未雨绸缪的思路,弗里兹现在考虑解决没有铅室怎么进行铅室法生产的难题,再去订购钢铁的反应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被逼无奈的弗里兹只好再考虑一次土法上马。   铅室法硫酸生产的原理十分简单,用硝石和硫化物一起混合燃烧,,然后用水吸收反应的气体就得到硫酸。   可是反应得到的气体氧化性和腐蚀性太强,使用普通的金属容器很快就会被腐蚀穿孔,但好在它有一个克星就是铅,氧化铅层可以保护下面的铅层停止继续腐蚀,但没有铅板其实也是能够进行铅室法反应的。   很早的时候也有人用玻璃容器来进行反应,这个很好理解,耐腐蚀不污染原料,玻璃是非常不错的材料,后世连生产多晶硅都有过用石英玻璃搭建的高纯三氯氢硅生产线,但玻璃有个缺点就是热胀冷缩的时候乐子比较大,生产线一冷却应力就可能把管线拉坏。   在抗战中来到根据地的大学师生帮助军工人设计出了因地制宜的缸塔法,采用的是根据地就到处可以买到的大水缸,水缸的釉质层可以耐腐蚀,作为反应器和吸收塔都很理想。   所以摆在弗里兹面前有三个选择,玻璃、铅室、还是缸塔法?   最先出局的是缸塔法,在美国买不到大水缸,自己用玻璃粉现制釉料涂在陶胚上烧制是可以,成品率不好说,但是完全就没有这个必要啊!   铅室没有铅板还说什么呢,所以打造玻璃反应室就成为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了!   好在作为一个镜子厂的厂主手里最不缺少的原料就是玻璃板,先用铁管搭起反应室的架子,再用熔化的铅汁把2米多高的厚玻璃板一块块的焊接在一起,整个过程十分艰难,必需要把玻璃先预热倒上铅汁时才不会炸裂,搭好玻璃反应室之后还要在每一道铅的接缝上涂上沥青避免反应气体从这里跑出来。   沥青当然不如水玻璃效果好,但弗里兹现在上哪找那么多纯碱去制水玻璃啊,有了氨和铵盐山寨一下侯氏制碱法并不难,但这么好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前后两段玻璃反应室搭好后经过肥皂水检漏,正式反应就可以开始了。   所谓改良铅室法的意思是在铅室法的基础上增加了一段硫酸吸收塔,这是因为长期使用中发现未反应完的氧化氮气体对把亚硫酸氧化成硫酸效果非常好,以至于原来只是用水吸收未反应的氧化氮,现在却成为了主力。   弗里兹自然知晓这个反应的关键是在氮氧化物和亚硫酸之间发生,但实际上反应并非一定要按照这个模式来进行,所以他的方法充满了未来感,从沸腾炉中燃烧硫铁矿产生的含硫气体被通进反应室,由水车驱动的喷淋液喷洒到反应室中。   但这些喷淋液里的成分是超过一定浓度的硝酸和硫酸铁混合溶液,当富含二氧化硫的气体被通入之后奇妙的反应发生了,那些溶解到溶液中的亚硫酸根很快被三价铁离子氧化为硫酸根,而二价铁离子则几乎是立刻被硝酸氧化回三价,产生的氮氧化物则又重新和氧气反应后形成硝酸,如此循环反复,反应速度较单纯的水吸附反应更快。(酸性溶液中的三价铁离子氧化性很强,再生能力也非常强,工业上用三价铁溶液作为蚀刻剂)   一阶段反应完成后取出的混合溶液通过蒸馏可以分离出硝酸,蒸发水分后剩下的溶液中析出晶体是硫酸铁,液体则是稀硫酸和硫酸铁,可以直接用于和硝石共煮蒸馏制取硝酸没有影响。   而第二反应室的喷淋液体主要成分是处理废气用的碳酸钾溶液,待到亚硫酸根浓度很高后加入大量硫酸铁溶液最终可以分离出硫酸钾、硝酸钾和硫酸亚铁(绿矾),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改良铅室法的三废。   为了增加反应室中的氧气含量,弗里兹还使用了类似拉瓦锡的办法,加热红汞制取富氧空气保存在水洗储气瓶里面,缓慢注入到玻璃反应室,生成的汞回头再和空气反应制成氧化汞循环利用。   虽然这样反应下来的硫酸产量并不大,但已经足以应付制镜厂每天所需的不到九十平米镜面镀银的需要,还能有剩余,以至于弗里兹都在想有没有必要开发硝酸的新用途,或者进行二期产能扩建。 第十八章 老贵格   1795年春天来的很快,弗里兹完善了改良玻璃反应室法之后终于等到了珊珊来迟的铅板,思虑再三他还是把铅室建了起来,有时候也需要用到一些纯的硫酸,自己那套装置反应虽然快,但只能用来满足制造硝酸,做别的就不合适了,譬如制造乙酸乙酯。   去年的新品果味啤酒在南方获得了不错的销售成绩,较为受劳动者的欢迎,一番大汗淋漓的劳动之后从水井中提起一桶冰凉的果味啤酒痛快地分饮,已经成为查尔斯顿港码头工人的每日最爱。   顺带每趟都能带来果味啤酒的奇观号也成了查尔斯顿码头上最受欢迎的来客,工人们对搬运其特殊货物的各种繁琐要求也不再心生抱怨,都仔仔细细的完成,最后皆大欢喜。   这样的结果让弗里兹也觉得满意,转而向斯塔克斯进行推荐,希望这种比较‘软’的酒精饮料可以解决他头痛的工人酗酒问题,但矿山的那些爱尔兰、苏格兰工人却对这种啤酒表示了明确的拒绝,因为他们把酗酒当成自己能感受到的一种所剩不多的权利。   二月上旬远航南美的船队也返航了,说不上满载而归,货物是弗里兹都有些意外的大堆牛皮和十匹活马。   “我们用鲸油和肉干与当地人进行了易货交易,他们的种植园和矿山需要干肉和照明灯油,我们需要皮革和这个,”尼奥解释说,并从船长室里搬出铁箱,里边是一小包颜色很差发黑但还是反射着光泽的晶体。   “哦!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都是巴西钻石对吗?”   弗里兹感到非常欣喜,年前转托斯塔克斯的事情现在还没着落,毕竟从美国到欧洲求购商品就是这么慢!   可尼奥不但记得,还这么快就从现在最大的钻石产地弄来了工业钻石,这可给制镜厂解了燃眉之急!   “我们不是互相信赖的朋友吗,这次航行让我看到了更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原来南美也有那么多印第安民族,可是他们和我们一样面临着危机,一次远行比读几本书能给我更多的启发!这都是你带给我的机会!   返航的时候我们遇上了一小群抹香鲸,顺便就捕捉了一头,用鲸油和鲸肉干去西班牙人的集市上交换了马和更多的皮革。”   “不错,尼奥你想的真是周到,这样老维奈特也有活可干了,虽然他的鲸皮制革研究已经有了很大进展,不过现在有这么多牛皮可用,他的老手艺可找到地方施展了。   你们都累坏了吧,一个个都比出航之前显瘦许多,都快去休息,过几天再把船维修整治下。   你心里一定急着去加拿大,那边返回的信已经来了,我替你收着呢。”   “都是因为那炎热的天气,让人没有食欲,下次远航南方一定要多准备好饮料,没有它我们简直过不下去。”   尼奥又讲了些南方的见闻,就匆忙离开了。   而弗里兹对着铁箱里发光的一万九千金镑感觉很不真实,几年前这样的现款简直不敢想啊,而这仅是一趟货运的收获!   “萨瓦兰先生,这些就交给我吧,您放心我马上把它们以水手名义存进储蓄银行,顺便我也把水手的薪水发给他们,想必这些水手拿到钱都可以在巴尔的摩郊外买下一间小屋。”   “应该的,欧文他们那边的信里边说还要我们送批货过去,你看是让谁驾哪条船过去比较好些?”   瓦伦堡略一欠身,“航运的事情我不太好插嘴,不过我觉得霍尔可以重新提拔成代理船长,以后他就驾着奇观号去专门送货。   鲍勃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他重新回到船上来吧,雪松溪有马塞尔就能应付了,他们两家人里边他是最能干的,不需要继续留着鲍勃在那两人较劲。”   弗里兹颔首,正好制镜厂的大问题基本上都已经解决,自己也有些事该出门一趟了。   去年的威士忌叛乱中许多为首者被民兵捉到费城投入监狱,其中就有帮过自己大忙的赫尔曼.哈斯贝德,虽然自己不太喜欢他的信仰,但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还是该探望他一下。   “这样吧,我要出门去趟费城,正好把鲍勃带出来,那五对西班牙马养两天之后你找人送去瑞克.亨特的牧场养着,现在数量少还派不上用场,他们有事找我都由你代理。”   舒服地乘坐上樱桃号,弗里兹放空脑子开始设想究竟该做什么来在科技界留下自己的名字,探视完赫尔曼之后要去见的那个人肯定能做出成绩,但他成功需要的周期太长,或许自己应该先做个简单的,出航前就能把论文送去英国。   鲍勃对弗里兹重新安排他的工作没有意见,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整天肩上担着这么重的担子,对他来说也是种折磨,尤其是那起不幸事故发生后,鲍勃的脸上就不再有笑容。   顺便探望了一下老布雷顿夫妇,他俩已经在这里住得十分习惯,还向弗里兹建议应该在土地上建一所小天主教堂,对此弗里兹只能表示,“需要多少钱,你们说了算。”   一路来到费城暂时羁押叛乱者的监狱,一番活动之后总算见到了已经七十高龄的赫尔曼,对弗里兹的来访他表现得波澜不惊。   “没想到啊,有一天我们会在这样的地方见面,你的内在灵光越发明亮了,可惜照在了错误的方向。”   “……   我很抱歉,你们的信仰是我不能接受的,所以今天我们不要谈信仰好吗?”   赫尔曼笑了起来,“没有信仰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你看看我,是那种整天劳作的农夫能有的灵光吗。   我听说‘他’想在审判中判我死刑,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阿拉曼斯之战后我的几个朋友被处死,但他们留下了一句很有意义的话,‘我们的鲜血已在这里播下种子,并将收获一百倍!’   所以死刑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会把我的精神种子播撒向四方。”   “哎,您要是少想这么多就不会被牵扯进这场叛乱了,您一直是主张非暴力的人啊,我带来两桶新酿的啤酒给您解渴,别想着鲜血死刑什么的了,像个普通的农夫一样安稳地活到七十岁也很好啦。”   弗里兹终于吃不消逃出了监狱,对等在外边的鲍勃抛过去一个无奈的苦笑,“我以后要是钻了牛角尖你一定要提醒我,不管用什么方式,这是我允许你做的!”   接下来的访问才是这次出门的重点,拜访美国蒸汽船的发明人约翰.惠誉。   说起来这个年代在美国投上全部身家打算发明蒸汽船的人可真不少,除了著名的机械发明家奥利弗.埃文斯,还有一位詹姆斯.拉姆西,他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已经成功了,但是他的船采用的推进方式是泵吸喷水推进,一个到20世纪都还让人觉得高端的技术,也就是说前置技术都还不成熟。   而约翰.惠誉不但已经成功而且还曾经把他的蒸汽船投入使用,1787年他的第一条蒸汽船就已经成功试航,到1790年4月他的汽艇在特拉华河上正式开始载客运营,来往于费城和新泽西州的伯灵顿之间,单程20英里,这条船运营期间的总航程差不多是3000英里。   但她的推进器设计的极为可笑,是一个类似自行车脚踏板形状的东西,惠誉在船尾装了6组12只这样的划桨,即使推进效率这样低下,这条船还是达到了5.5节的最大航速。   因此弗里兹在了解到他们的情况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这么多发明家全都站在成功的门槛上,并不一定非得是富尔顿来发明美国的蒸汽船。   詹姆斯.拉姆西运气不太好,自己穿过来那年他就已经病逝,而现在美国最有可能制造出实用蒸汽船的就是惠誉和埃文斯,或者也有可能是他们合作。   惠誉现在就在费城,他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他长于设计却拙于制造,因此当他和过去的合作伙伴亨利.沃伊特闹掰之后就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之前他去了法国在那里取得了专利,但是法国革命后的混乱让他没有机会利用自己的发明获得收益,因此去年他才刚返回费城。   说起来这位沃伊特也是位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发明家,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私生活上出事却找惠誉来接盘,两人后来就因此友尽了。   惠誉现在正打算再造一艘汽船,他的这次尝试一直不顺利,但他的手里有一样弗里兹非常需要的东西,蒸汽船专利,十年后可能会失效,但现在这是绕不开的,美国专利局很奇葩的把蒸汽机发明专利授予了另外两个人,这造成蒸汽船必须在获得他们授权的情况下才能实用,一个发明家就生生被奇葩专利法扼死了。   弗里兹现在已经无所谓那些水车和风车的专利了,没什么钱打官司却麻烦的很,大家随便用吧。   眼下只有船舶的专利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制镜厂的秘密,丢到他们面前看也学不会呀,暂时就不用申请了。 第十九章 发明家   文艺作品中的发明家是个充满神秘的职业,每日在隐秘的工作间里捣鼓着谁也看不懂的仪器和装置,在众生面前几乎是有求必应无所不能,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要身份超然日进斗金。   但是真实的发明家可就没有漫画里边那么厉害了,他们的生活老实说枯燥无味,为了一个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理解的目标把金钱和时间全都肝进去,可恨基础理论发展的太慢,他们除了抓住偶尔灵光一显的念头继续氪金之外真的得不到任何指导。   所以美国民间多的是业余发明家,发了大财的都被写进书里,可很少有人知道那些没成功的发明家最后是什么样子。   约翰.菲奇在发明上短暂成功了,但事业上他却一败涂地。   当年他是一个短暂学徒之后自学成才的钟表匠,一个造币厂工程师,一个有着领先的商业嗅觉的发明家,他看到在新大陆的河流中能够靠自己动力航行的船舶具有更好的航运前景,于是投身到发明蒸汽动力船舶的竞赛中去。   为了筹集发明需要的资金他游说各州获得了汽船运输的14年垄断权,借此忽悠了一批投资者。   可是菲奇的汽船之梦很快就遇到了挫折,他设计的蒸汽机模仿的是18世纪早期的蒸汽机设计,即纽科门蒸汽机,虽然能够使用,却在国内遇上了同样模仿纽科门蒸汽机的对手,内森.瑞德和约翰.斯蒂文斯、以及詹姆斯.拉姆齐。   这三位对手都在改进蒸汽机上投入了更大的精力,特别是锅炉水管的改进,因此他们的蒸汽机具有更充足的蒸汽供应,还都具有技术之外更具有竞争力的东西。   内森.瑞德出生于马萨诸塞一个显赫的家庭,本人是哈佛大学的一个导师,后来成为众议院议员。   约翰.史蒂文斯来自纽约的另一个显赫家庭,他本人在独立战争中担任过少校,战后担任了新泽西州的财政部长。   詹姆斯.拉姆齐没有上面两位这么好的出身,但是他得到了更重要的人赏识,1784年他在西弗吉尼亚的自家旅店里遇到了华盛顿,并给他看了自己做的一条以磁极为动力的模型小船(天知道他怎么设计的,重点是这时模型用的还不是蒸汽机),这条模型小船在溪流中逆流而上,因此获得了华盛顿的首肯,帮他写了一份证书:   “我已经见过拉姆西先生的船舶模型,它具有对抗激流的结构,我审查过它具有的动力,并亲眼目睹了它在水中进行的一场真实的快速行驶实验,并在此给出我的意见(虽然我之前不太相信):他确实发现了某种通过机械和人力操控来推动船只克服急流的办法,这一发现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也许在我们的内河航行中是最有意义的……”   于是虽然菲奇1787年让机动船真的动了起来,并且四年后让汽艇能够载上三十名乘客实际投入运营,他还是输了。   为了蒸汽船的发明所有权四个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夺,史蒂文斯直接向国会提交了一份保护美国发明者的提案,这个提案后来促成了美国专利制度的建立。   于是在经过两年多沸沸扬扬的所有权争夺后,凡是能掺合的大佬都知道了这件事,91年8月专利委员会给出了一个十分捣浆糊的裁决,菲奇获得蒸汽船的专利,但只是他最新设计的那条船的专利,而不是他申请的广泛性垄断专利。   而同一天其他三个申请者都获得了蒸汽机发明的部分专利,却没有把这个重要的专利给菲奇,这近乎是要求四个人坐到一起组建一家公司共享所有的专利和汽船运输垄断权。   然而这可能吗?   一个公司如果四个董事都有一票否决权那怎么玩的下去!   于是菲奇的赞助者们纷纷失望的离开,他失去了后续改进的研究资金来源,已经投入使用的汽艇又意外的毁于风暴,等到弗里兹生出找到他的念头时,菲奇已经近乎穷途末路了。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北面的特拉华河岸边找找看吧,他大概就站在那边的一棵老树下,也不知道去找些事做。”   菲奇的住处还是比较容易找的,他的妻子玛丽.克拉夫特有几处房产出租,找到玛丽就找到了菲奇,只是玛丽的态度很是糟糕。   按照玛丽的指点,沿着河岸走过去没多远,真的看到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人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河水发呆,这在人人都忙碌着的18世纪美国的确是不多见的。   示意鲍勃留在原地,弗里兹独自走上前去。   “对不起,打扰一下,我在寻找一位菲奇先生,约翰.菲奇!”   那人缓缓的回头,用低哑的声音回答说:“我就是,年轻的先生,您找我这样一个不走运的人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关于蒸汽机的想法要和发明了蒸汽船的菲奇先生谈一谈。”   菲奇的脸色比弗里兹预想的还要差,他的眉头一直皱在一处,几乎是写着一个愁字。   “年轻的先生,您是从哪里来的啊,蒸汽机的专利已经被委员会颁给了拉姆齐、史蒂文斯和瑞德先生,您应该去找他们商量。”   这在弗里兹的意料之中,菲奇眼下难以越过的最大难关就是这件事。   “如果我给菲奇先生一个机会见到英国的瓦特式蒸汽机,他能把它制造出来吗?”   菲奇愁苦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了一簇火花,但很快他眼睛里的亮光又熄灭了,他重又垂下了头。   “我再去英国也见不到那台机器了,去年我在英国的时候也很想看到那个了不起的机器,可他们知道我是美国人,不让我靠的太近……”   “在我看来这并不要紧,你也许没有机会亲自靠近那台机器,可只要有人向你描述它的结构、尺寸,你还是能够抓住其中的关键复制出那个宝贝来的,我说的对吗?”   弗里兹胸有成竹,物理课上对瓦特式蒸汽机的几个关键描述还记在他脑子里,那些模型示意图虽然还不够复制一台真正的蒸汽机,但只要给菲奇足够启发,再配合上其他人的亲眼目睹,在美国制造一台瓦特式蒸汽机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当初菲奇仅靠百科全书里边的一段描述就复制出了凯科门蒸汽机)   虽然专利委员会颁发了蒸汽机的专利,但那是旧式的蒸汽机,如果有人能够把新式的瓦特蒸汽机带到美国,委员会决不会昏头拒绝的。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感叹下富尔顿的好运,他因为偶然的原因成为了瓦特的密友,于是在回到美国后仿制出了瓦特式蒸汽机。   光这个还不够,他在法国游说拿破仑时遇到了他的贵人,当时的美国驻法公使罗伯特.利文斯顿,可以说没有利文斯顿根本就没有富尔顿后来的地位。   当威利号汽船下水之后,菲奇的专利依然有效,这就让富尔顿难以获得美国专利进行合法的运营,是利文斯顿给了他支持,使富尔顿获得了在纽约州的专营权,可以在州内进行航运垄断经营。   倒霉的菲奇之前正是缺少这种强有力的支援,才一再碰壁。   而弗里兹只要看一下他仿制的机器是否符合热力学定律,就能够给他最大的技术帮助了。   “可是,我的船还需要继续改进,我现在再去英国会失去获得新专利的机会!”   菲奇是个死脑子的工匠,在这时候还不清楚什么更重要。   “船是很重要,但蒸汽机更重要,菲奇先生,我听说你也见过将军,向他陈述过你的发明有多重要对吧,但后来他支持过你的船吗?”(这里的将军指华盛顿)   “不,他没有拒绝我,将军说他必须对所有人一样公平!而且将军没有说我的计划会与别人冲突,否则他一定会指出来。”   弗里兹笑了起来,一脸苦相的菲奇曾经获得过求见华盛顿的机会,但是在华盛顿那里已经有个他非常满意的拉姆齐了,而且风度翩翩面貌英俊的旅店老板拉姆齐比粗俗的工匠菲奇卖相好太多啦,以至于谈话一直是在以菲奇不能理解的节奏进行的。   华盛顿当时就问菲奇,他的方案是否会与拉姆齐的计划有任何冲突,然后又抱歉说因为誓言的关系,他不该以否定的方式披露拉姆齐计划的细节。   后来当菲奇的船已经开始运营,华盛顿意识到当初给拉姆齐那份证明有些轻率了,但他最后选择的是对所有人一样‘公平’。   这些轶事并不难了解,只有菲奇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弗里兹并不想打破菲奇的幻想,可他如果按照他自己的节奏干下去只有一个结果,几年后在抑郁中服用太多药丸致死。   因此只能循循善诱的说服了。   “我觉得如果没有一台你独立专利的蒸汽机,今后你的蒸汽船也无法在河上运营,所以还是到英国把技术学到手重要的多吧,至于蒸汽船你可以在英国的时候继续研究嘛!”   弗里兹朝后面招了招手,不明就里的鲍勃走了上来。   “我给你介绍一个助手,布兰顿,鲍勃.布兰顿,他很聪明,你可以让他去观察那台机器,晚上把装在脑子里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你,白天你继续你的设计,继续从模型和草图上改进你的蒸汽船。”   菲奇吃了一惊,错愕地看向两人。   “他这样的年纪怎么去接触那台机器,难道你是要他去做学徒?”   弗里兹转头看了鲍勃一眼,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冷的像一块铁。   “没错,我正是这么想的,鲍勃懂很多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知道的东西,他一直缺一位好老师,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他可以做你的学徒。”   “可是,陌生人你想要从这里面得到什么报酬呢?”   菲奇回过神来,热情的陌生人代表的是来自陌生人的窥伺。   “我需要蒸汽机,而且我还需要蒸汽船,我未来会建立一家机械制造公司,我想要把蒸汽机作为主要产品,我手里有一家航运公司,我厌恶了在萨斯奎纳河上慢吞吞的曲折航行,所以我迫切需要蒸汽船。   作为我资助你研究的回报,我要拿到你的专利垄断转让,你今后不能把专利再转让给其他人,你放心,我会给你满意的价格。”   菲奇硬是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上帝啊,终于又有赞助人看中了我这把老骨头,您没有抛弃我,那些嘲笑我的无知之人会看到他们是多么的愚蠢!”   “这里是五个金镑,你拿着吧,先回去安排好家事,下个月坐樱桃号班船到马里兰的奇迹制镜厂来找我,我会和你签下合约,提供助手和旅费给你。”   弗里兹没有理会菲奇拜错神的反应,直接把旅费塞到他手里,然后带着鲍勃叫上一辆马车离开了。 第二十章 M先生   “萨瓦兰先生,您为什么要我去跟着那个老头?他很有本事吗?”   弗里兹等了不大一会儿,鲍勃还是开口问到这个问题。   “他本事不大,但都是踏踏实实的入门技术,你学会了能受用一辈子,我无法教给你这些,而且这次正好给你一个机会去英国工厂学习,虽然是最累最苦的学徒,但你只要多动脑子也能学到许多跟美国不一样的东西。”   弗里兹的确缺乏航海的高级水手,但是现在他更缺工场的合格管理者,为了带鲍勃离开雪松溪,他还不得不从米尔福德镇上雇佣一个人作为兼职会计,让他一个星期来处理一次账目。   未来奇迹制镜厂也需要信得过的人来管理,弗里兹不能一直把那里当家,瓦伦堡完全不懂技术,从外边雇人肯定是没那么好找的,即使股东们有推荐人过来,也得先考验一下再用。   “为什么萨瓦兰先生您要把我安排来安排去呢,我上船之后就把自己当成水手想着在海上漂泊这一生了,去了雪松溪就一直想在那里为您干上一辈子,好好造火药,现在您又让我去跟着这个老头学徒,我并不是有怨言,但换过这么多地方我什么都没学好做好!”   “鲍勃,你在我心里是好样的,随着我的事业越做越大,我的助手也需要越来越强才行!   水手我现在容易招到,火药厂以后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转让出去,我来到费城就遇到过一起火药厂事故,那个惨景我一直不能忘,所以等到我不需要它的时候火药厂还是给别人吧,那样我睡觉也能更安稳一些。   所以我必须让你学习新的东西,才能跟上我的需要,你了解吗?”   鲍勃眨了几下眼,对弗里兹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你也不要看不起菲奇先生,他曾经是个英勇的边疆土地侦查员,被肖尼人俘虏后交给英国人释放回来,也曾是风云一时的人物,和许多州的大人物谈笑风生,只是他很不幸遇到一些技术之外的问题,他无法解决。”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以后会尊敬他的。   我们这就回家吗?”   “不,我们还要去见一个对国家有影响的人,也许他会接见我吧。”   弗里兹要见的人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他先在那位先生的寓所留下了名片和地址,剩下的就是等候通知了。   当然等待的时间他不会闲着,正好带着鲍勃在城里闲逛散心。   “萨瓦兰先生,您看,那就是独立厅,当初独立宣言就是在那里签署的,当他们签完所有的署名之后,那座自由钟就敲响了,让费城的人民都能知道这件大事的发生。”   弗里兹忍不住笑了起来,鲍勃这孩子被忽悠的真厉害!   “布兰顿,这个国家的历史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就你刚才这个故事里边的细节,就全是拼凑的!”   刚建国没多久的美国就已经开始出钱请人修史了,然而尴尬的是当事人都还活着,结果他们的回忆录里边就经常出现某件事根本互相对不上的情况。   譬如宣布独立的日子其实是七月二日,隔天的报纸和回忆录(约翰.亚当斯)都宣称这一天将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而直到七月十九号大陆会议才最后表决通过‘誊写于羊皮纸上之美利坚合众十三州共同宣言’,也就是说那张神奇的羊皮纸七月十九号都还是一片空白,到了十一月还有州代表没有签名,到第二年的一月大陆会议才公布所有签署者名单。   这个时候的美国离统一口径的宣传还差的非常远,各州还在争取保持自己的权柄,各处有各处的做法。   更离谱的是不同的地方挂的国旗图案根本都不一样,有把星星排成圆圈的,有把星星排列成烧饼上芝麻一样错落的,国旗上条纹数量也各不一样,按照1794年国会的规定应该是十五道条纹,但是后来连国会里挂的竟然都是十八道条纹,而纽约海军造船厂挂的国旗竟只有九道纹。   弗里兹有时候都想乱成这样的国家没解体,是不是因为离欧洲太远的缘故,等英国人想做点什么从消息发出去到回信返回来半年已经过去了。   至于那口自由钟的传说就更是子虚乌有了,因为平时敲钟是什么信号啊,那是报警,敲钟表示庆祝这种事情都是美国历史发明家发明出来的。   本来弗里兹以为会等上几天才会被接见,准备把费城的繁华盛景都一一玩个遍,却不料隔天就收到了便签邀请第二天往寓所一唔。   “鲍勃,你知道我今天要见的是谁吗?”   弗里兹感到有一点紧张,整理着衣装的同时还没话找话。   “不知道,我只知道信笺上写着一个大写的M,他自称是M先生?”   “呵呵,那我还是也叫他M先生吧,我的产品现在暂时不销往弗吉尼亚,担心格林会给我很大的压力,但只要M先生为我说上一句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哦,M先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不会白说这句话吧?”   “他那可不是影响力,而是政治能量!   他也是制镜厂的股东,最富庶的南方州市场无法打开,将来只会影响他的钱包,所以我这次拜访他是天经地义的。   而且哈里斯也受过他的照顾,我和哈里斯平辈相交来这里一趟就该拜访一次,完全没有问题。”   “我知道不该多问,可我还是好奇,什么是他的政治能量?”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费城成为临时首都的原因吗?这就和M先生有关系。   战争结束后邦联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分为外债和各州向人民借的内债。   南方各州很快就把内债还的七七八八了,可是北方各州却不太老实,他们不喜欢种地,土地税收就很少,虽然进出口商品很多,却大搞走私,关税根本就收不上来。   这都是老问题啦,当初英国人还在的时候版布了《糖蜜法案》,结果他们买通海关税吏,到最后估计有六分之五的朗姆酒都是用走私糖蜜酿出来的。   所以当前财政部长准备偿还联邦债务的时候他和M先生发生了巨大的分歧,M先生当初也是联邦党人,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站在了弗吉尼亚人一边。”   弗里兹停了一下,缓口气,鲍勃好奇的接口问道:   “这个偿还债务让弗吉尼亚人很吃亏吗?”   弗里兹笑笑,这种高层博弈的事情小民们是根本就无从了解的,报纸也不会刊登,鲍勃这属于是正常反应。   “没错,按照前财政部长的方案,弗吉尼亚人要多付出两百万美元,去帮北方的走私犯们偿还债务,M先生自然就不能同意了。”   “这么多钱啊!弗吉尼亚人怎么能同意呢?”   弗里兹心头暗自发笑,对个人来说这确实是巨款,可是对于一州政府来说这个支出数字不算大,因为弗吉尼亚要掏钱还债的份子可是五百万。   “所以这就是M先生的政治能量了,这不是简单的钱的问题,这牵涉到联邦对州的控制程度,是州权的问题,今后联邦要各州掏钱弗吉尼亚还要多吃亏。   弗吉尼亚人既然做出牺牲就要得到该有的回报,那个时候恰好国会在商议决定首都的位置,候选地址有十六个之多,其中费城获得的支持力度是最高的!   这时前国务卿刚好也回国述职,他邀请了前部长和M先生一起晚餐,他说:‘在美国没有严肃地对待外债之前,欧洲国家是不会把它当回事的。’   前国务卿就以此劝说M先生以大局为重,放下争执,帮助解决国家债务问题。   然后M先生就提出了他的条件,弗吉尼亚人民需要把首都落在弗吉尼亚,这样,首都在哪里,权力才在哪里!   前部长先生只好妥协,劝说北方和宾州等八州的国会代表放弃把首都设在各自中意的地方,为了照顾宾州代表的感情,费城就先做满十年的临时首都。   后来国会里偿付外债和设置首都的提案果然按照这顿晚饭上商议的票数通过了。   现在你明白M先生在政府里有多么举足轻重了吧!”   “我只感到愤怒,首都设在哪里怎么能像鱼市上买鱼一样讨价还价,就这样把费城出卖了呢,费城无论是从哪个方面都应该成为首都!”   弗里兹心头窃笑,国会的那档子事情从来都不是按照最理性的选择来决定的,只看谁的活动能量大谁就能赢,升斗小民在美利坚国家大事上面有自由吗,有被代表的自由差不多。   “弗里兹先生,我很难过,您一个人去见M先生行吗?”   “你不舒服的话就待在旅馆里别乱跑吧,我一个人没有关系的。”   戴好礼帽,拿好手杖,弗里兹一身轻松的走出大门。   鲍勃不舒服,弗里兹现在倒是觉得好多了,用谈话转移心理不适的效果真好。 第二十一章 准第一夫人   弗里兹坐在马车上,暗暗提醒自己,M先生和自己不是一个社会阶层的人,等下会见时要注意措辞。   此时美国国会里坐着的都是社会的精英人士/有产者,特别是那伙热衷效仿英国制度的联邦党人,与后世的议员有些不同的是他们都把自己看作是这个国家里的贵族。   里边还有一些是‘新贵族’,例如汉密尔顿,他在任职财政部长期间每年的薪水是3500美元,他的家庭成员不过是妻子和五个孩子,可是就这样的收入都不足以支持他家庭的消耗,以至于汉密尔顿需要从他的同学罗伯特.特鲁普那里借债。   如此高收入都能负债,只能说贵族范的生活弗里兹是真看不懂了。   遗憾的是这些新大陆伪贵族的调调还在殖民地时期就被欧洲贵族们公开的鄙视,不管他们的举止如何优雅,衣着如何考究,语言如何文明,伦敦腔练得如何地道,每当他们去旧大陆时,依然会受到旧大陆绅士的歧视。   在英国贵族眼中,这些新大陆来的人还是扮斯文的土老帽。   可是在新大陆他们确实是不折不扣的人上人,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M先生和格林会有本质的不同吗?   也因此杰斐逊的主张会获得支持,新大陆人从英国手里血战八年才获得的自由,难道由着你们这些伪贵族效仿英国的集.权制度夺走吗。   向寓所的仆人告知自己身份,弗里兹随即被带到了会客厅,仆人端来一份茶点就离开前去通报。   借这机会弗里兹打量起M先生的居所来,陈设较简单只是一些普通的硬木家具,窗边椅子上放着未做完的女性手工。   唯一值钱的装饰应该是墙上那面油画,画中人弗里兹觉得非常眼熟,与电影哈利波特中的卢修斯.马尔福发型、脸型、打扮都是神似,这想必就是从未谋面的M先生了。   正回忆着那已经再也看不到的电影,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让弗里兹意外吃了一惊,进来的是女主人一个人。   “我吓着你了吧,萨瓦兰先生我很抱歉,詹姆斯一直很忙,他没空接见您,但是我读过您的报道,听说了最近您的一些事迹,我觉得很好奇,所以就请您过来了。”   “原来是多莉夫人,我只是有点出乎意料,惊吓倒不至于,您这样一位美丽的夫人只会让我感到惊艳!”   按照18世纪的审美多莉是那种古典美女,属于油画大师们笔下钟爱的体态微胖肤色白皙的类型,虽然M先生去年结婚的事情弗里兹之前也有耳闻,但预想中的男主人忽然变成大美女,还是让他一时间乱了方寸。   “您真会说话,请坐下谈吧,您这样年轻的先生才真让我吃惊!   我老早就有些事想问问您了,尤其是詹姆斯拿到那笔分红之后!   请告诉我那样的分红是正常的,我从未见过分红比股份本金还多的事情,何况那只是四个月啊!”   所以说突然咋富对谁都不好,弗里兹心头也叹气,不管是谁对超出心理接受范围的暴富都适应不过来,先是怀疑它的真实,然后就是质疑合法性或者是会不会搞错了。   “那确实是正常的,只是因为我们处于一个特殊的时期,市场上生产同类产品的法国企业因为革命和战争的影响暂时难以为继了。   所以我能很幸运的多赚一点,自然利润也超过了建厂时的预估,我和您一样吃惊!”   “那岂不是说一年下来会超过四万,天呐,真是可怕的机遇,您是我见过最好运的人了。”   “做这一行生意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在股东们投资进来之前,我几个月里边亏损了两千多美元,多亏当机立断靠着购买进来的半成品原料把最终产品做了出来。”   弗里兹暂时还不想去纠正她的错误,上次分红来自一个半月的生产,所以一年不是四万而是会超过十万。   “其实有了足够的钱之后我们就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了,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总有家庭餐桌上缺少面包,会有家庭因为家人生病而陷入债务的困境无法脱身,而要帮助一个这样的家庭也许几十美元就够了。”   弗里兹只希望金钱忽然丰富不会给M先生带来价值观的改变,他要是因此变成贪婪的美国凡人那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多莉夫人叹了一口气,把手支在下颌上悠悠的说:“那种贫困的滋味一年前我还感同身受,我一家人都在大瘟疫中病死了,只剩下我和佩恩,他父亲的遗产被伯叔扣在手里,我们身无分文,连一块面包都买不起,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啊!   为了拿到19美元偿还债务,我不得不向法庭求助,去起诉他们。”   晶莹的泪珠从多莉的眼角滚落下来,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帕擦拭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谈这些话题,请原谅。”   “不,是我失态了,萨瓦兰先生您是一位有善心的绅士,您的想法会救很多人,就像一位天使。”   多莉夫人擦尽泪痕,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幸运的是去年我遇到詹姆斯,他也是一位天使,帮助我们走出了困境。   呀,真不好意思,向您唠唠叨叨这些。”   弗里兹摆摆手,这些故事其实不是我想听的啊,夫人你也太沉溺于往事了。   “所以,不论是教会还是政府组织对费城大瘟疫的受害家庭善后工作做的都远远不够是吗?   那么我就做点实际的吧,我打算捐出五千美元成立一个匿名的慈善基金,由夫人您来掌管,专门去帮助那些费城瘟疫后陷入困境的家庭,您看这样好吗?   暂时我有几笔债务要偿还,一时也拿不出太多。”   多莉夫人站起来朝着弗里兹行了个女士礼,“我代那些家庭感谢您,施恩与受恩的都应该是陌生人,我会代您去完成这神圣的使命。”   弗里兹忽然想起自己这一拍脑门临时起意的事情又暗合了经书中的话,难怪多莉夫人如此郑重其事,其实自己只是想在她面前增加点好感度啊,如果有一个未来声誉不错的第一夫人在你面前,只要花五千美元就可以成为她眼里的义人,这比奇货可居还来的划算。   虽然早就知道哈里斯会把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招徕进股东中来,但这么快就把M先生介绍到自己面前,弗里兹一直有些准备不足。   不过既然认识了多莉夫人,自己也就不一定需要跟M先生会面了,只要不搞暗室政治这样的交往也比较安全。   想不到会这样看到M先生人性的另一面,和鲍勃讲起他们三人一顿饭就决定首都归属这样百年大事时,弗里兹有种戏说三国曹阿瞒的感觉。   不管他在国会里如何叱诧风云,回到家他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   弗里兹总归还是没忘记自己当初打算求见M先生是为了什么。   “刚才我都忘记了想见M先生是为了什么,夫人能否帮我一个小忙呢?”   “不是什么大事吧,詹姆斯不会把他整天挂在嘴边的自由和宪法随便忘记的,你先说说看。”   弗里兹当即把和格林有关的事情说了一遍,多莉夫人的眉头轻轻的皱起来。   “这样的事我也无法评价,你是希望那位先生不要在生意上继续纠缠你对吗,詹姆斯应该管不到这些琐事吧。”   但她看了一下弗里兹又补充道:   “我想詹姆斯听到后会知道能不能管的。”   弗里兹心里刚刚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谈话也变得随意起来。   “你说到探望的那个老贵格,我也听说了,老实说我对费城贵格们的印象并不好,我父亲就是贵格,独立战争时他就解放了奴隶,可是当我处于困境中时他们却无人援手。   为了嫁给詹姆斯,我放弃了贵格的信仰加入了新的教会,所以我们的婚礼上几乎没有几个宾客。   你要小心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我的父亲仅仅是生意经营失败就被他们的教会驱逐了。”   “您放心,我的信仰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弗里兹又看到了教友会的另一面,也不知道是这位多莉夫人一家子太过于倒霉呢,还是宗教本来就不是善堂,或者善堂也不会天天开。   “你去年去过法国,那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詹姆斯很关心法国的局势。”   弗里兹只好解释,法国的局势一直在不断变化,一年之中说不定就会有大变化,自己在法国遇到的那些雅各宾派都已经上了断头台,现在的法国处在热月党人的治下,什么时候会再发生变化,已经不是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可以猜测的了。   “那么你去北方见那些印第安人的首领,还有去见韦恩将军的事能跟我讲讲吗?”   弗里兹知道她不光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未来这些也是她在费城社交圈里边的谈资,但总的来说对自己有益无害,当初自己本来就想靠着这件事出名的嘛。   “这段漫长的旅程里边我不但遇到了各民族的印第安战士,还遇到了谈得来的朋友哈里斯,要不是哈里斯我也不会和M先生有来往了。   您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跟您讲讲航海的故事,和加勒比岛上发生的那些事,有些并非我亲身经历,却是我最好朋友的遭遇。”   老实说,弗里兹讲起这些几乎要被自己忘记的经历也是一种提醒,提醒自己不要忘怀那些水手和猎人们也有他们自己的追求,跟着自己冒险他们是为了财富还是为了新的发现,或者只是为了帮助自己。   如果是在报纸上登载这些内容,可能会读者有限,最后影响寥寥。   但从一个被尊敬的名媛口中说出来,那宣传效果又会大不一样,她的听众并不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想从她那里打听自己消息的人,一定也是因为某种目的而来,这样的传播途径会给那些人更有价值的信息,而且还会隐隐带有一层意思,这是由M先生认可的信息。   看看天色不早,弗里兹起身告辞,多莉夫人没有挽留,但眨巴着美丽的眼睛询问着弗里兹明天能否再过来一趟。   这个提议正中弗里兹下怀,有很多的信息他还希望从多莉这里了解呢,譬如股东中除了哈里斯、M先生之外还有谁。   “萨瓦兰先生,你这样有很多故事,还年少多金,一定会有爱慕的对象吧?”   翌日,拜访闲聊的过程中多莉不经意的问道,尽显名媛的八卦和媒婆角色。   “呵呵,真不好意思,我现在的形象在马里兰还很差,用我朋友尤金的话来说,在社交圈里就是一个笑话,还好许多年轻的女士并不认识我,否则她们会把我作为笑谈的。”   “她们真是太浅薄了,像您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配得上的,你如果愿意的话,让我来给你留心吧。”   老实说以多莉夫人现在的社交圈子,弗里兹基本上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名媛们这个交际圈子也需要积累,不过再过几年那就不一样了,美国的‘第一夫人’接触的国内外名媛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弗里兹并不会把多莉夫人的一时好意当作自己找媳妇的途径,让未来第一夫人记着你的个人问题,那是多大的面子,由她介绍来的女士又该是多大的面子,不中意的话连拒绝都很困难了。   随着弗里兹的财富越滚越多,不可避免的也会考虑起未来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在此时的美国自己这个年龄结婚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说实话弗里兹想要看到的是一个有一定知识有自己主见的女子,起码要能够愉快的交谈,但这样的聪明女孩很遗憾他还没有遇到过。   如果再考虑一下出身门当户对,那就更难了,小桶匠弗里兹不觉得自己前面提的条件都太高了吗。   所以弗里兹只能笑着说:“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更喜欢自己去发现心爱的人,就像剥开一层层矿石找到宝石一样,也许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为她戴上准备的那枚宝石。” 第二十二章 萨瓦兰公式   “萨瓦兰先生,您这实验做的又是什么呀?为什么连窗户都要用黑布盖起来。”   “瑞奇,你现在走过去看看能否在对面墙上的白布上找到烛火的倒像。”   “咦,真的有一团小火焰,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暂时是我的秘密,等到磨出更大的透镜,装上滑轨之后我还可以试着把窗外的景色也在白布上显现出来。   瑞奇,你想到什么用处没有?”   “恕我愚钝,在我看来,这套装置还没有上周您做的那个万花筒有价值吧?”   “的确现在还不大看不出来它的价值,不过我要发表的论文可全得从这上头来。”   弗里兹边说边把轨道和透镜全都拆卸收好,光学成像的应用在西方并不新鲜,15世纪时起欧洲油画大师们像是开挂一样创作出了一系列如同照片一样逼真的肖像画。   早期的画师们用的是暗室小孔成像方法,而随着光学玻璃的普及他们又发展出光学透镜和大幅玻璃平板配合使用的更先进作画方法。   出身瑞典贵族世家的瓦伦堡对此当然不会陌生,但他绝对想不到弗里兹的这套透镜系统来自哪里。   弗里兹知道和他同一年出生了一个真正的天才,他在数学上打小就有神童之称,最广为人知的段子就是七岁的高斯花一晚上时间把老师不小心交给他的稿纸上那道数学题给解了出来,而这题老师已经研究许多年还没有头绪。   大约在1840年高斯开始研究光学,从而奠定了应用光学的理论基础,其中应用最广的就是高斯成像公式。   作为一个透镜制造商,拥有这么方便的物质条件,在业余研究出一些光学的新理论那是水到渠成的,自从牛顿的透镜公式诞生以来光学已经很久没有值得一提的发现了。   顺便一个掌握玻璃平板制造,有着透镜生产工场,还有一大堆银盐在手的富商,他想发明什么都不难,唯一的阻碍就是这些东西不要来得太快,欧洲在打仗、美国人现在还没那么多钱消费这些发明。   弗里兹靠着‘炼金术’挣了钱,但眼下这还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天才发明家的帽子只是戴着好看而已,要能把发明换成钱的才是成功发明家。   也没准三十年后自己会比高斯还有名气,所以还是让高斯继续一心一意地去研究数学吧,没准那样他对人类数学发展做出的贡献会更大呢。   短期内弗里兹的计划是发表‘最新的’光学成像公式,这个发现暂时没有多少实用价值,但足以把坑占上,等到后续的发明震惊世人之后,弗里兹相信自己有希望成为美国人文与科学院院士,要是单凭光学上的成绩不够,那就再来点化学的,这样自己的头衔上就不再只有商人身份了。   “您的想法我总是捉摸不透,您让鲍勃跟着我学瑞典语和生活习俗、地理常识,是打算让他去瑞典吗,如果您想在瑞典卖出更多商品,我哥哥那里我去一封信就好了,鲍勃的年龄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既然你问起了,瑞奇,我还是告诉你原因吧,我需要鲍勃潜入一家英国工厂去学习英国人的商业秘密,如果他是美国人那会很困难,假如他是一个瑞典移民,这事情就变得简单得多,一个年幼、语言都不是很熟练的学徒能从大意的工厂技师那里听到更多的东西。   不久还会有一个老钟表匠到这来,你得把同样的东西教会他,正好你哥哥可以帮他们办理身份的证明。”   “这……,这么说鲍勃要做的事情很重要?”   弗里兹微微颔首,“对新大陆来说如同哥伦布的到来一样重要,你以后会知道他们的贡献有多么大。”   “您没有夸张吧!要是对新大陆这么重要,对欧洲岂不是同样重要!”   “没错,它能让船无风也逆水而行,英国人无敌的舰队中那些三层甲板战列舰将会成为废物;不用牛马大车也能行驶在道路上;像我们的工场以后只要建在能行船的河边就行了,无所谓有没有水力。”   “您这说的我好像听说过,几年前几个美国发明家就发明出不需要帆就能行走的船,可是后来这船并没有推广开来,是有什么问题吧。”   “你说到了关键的地方,这些船上的蒸汽机太落后了,耗煤很多使用起来一点都不经济,你明白吧,我们要赚钱必须考虑成本的问题。   而英国人现在发明出了用起来更经济的蒸汽机,鲍勃的任务就是把这一套机器的秘密带到新大陆来。   过几天来的那个老工匠正是当初发明蒸汽船的其中一个。”   瓦伦堡疑惑尽去,以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弗里兹忙碌的身影,也告辞离开。   弗里兹这边除了完成论文,还要忙着火炮的改进,或者说是炮弹的改进。   滑膛榴弹炮用起来十分艰难,主要问题就出在那个炮弹上面。   老式榴霰弹不能把导火索那一段对着膛内是有原因的,一旦发射药被点燃,炮膛内的高温高压燃气会让黑火药瞬间发生爆燃,不管导火索中的引火药原来是什么燃速,现在都会瞬间一起被点燃,这也是黑火药制造工场中一个奇怪的现象,哪怕是缓燃黑火药一定的条件下同样不安全。   通过硬化造粒之后的确可以让火药颗粒内部相对燃烧的慢一点,但仍然无法避免被全体引燃的结果,没有人喜欢炮弹在火炮膛内就炸开。   所以弗里兹必须给这种新榴弹重新设计引信,按照过去的知识,他知道可以采用一些机械加工的办法来让引信自己点火。   许多榴弹引信上都有加速度保险,火炮发射时巨大的加速度可以推动击针滑动解脱保险。   而在弗里兹看来加速度的过程可以利用起来,击针带着簧片滑动相当于上膛,出膛后加速度消失,击针在簧片弹性的作用下前冲,击发点燃引信内的延时药柱,这本来就是一些早期榴弹的引信原理,缺点是发火率不够稳定,问题是怎么才能把它复制到18世纪来,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东西对机械加工精度的要求并不低。(ORZ只能写到这个程度了)   相对于引信来说,让炮弹从近似球形变成低阻的枣核形难度还更低一些。   后世的坦克滑膛炮也是滑膛,发射榴弹一样精度不差,除了闭气效果好之外,尾翼稳定也是重要的手段。   闭气问题也好解决,铜带或者铅带都可以,因为是短管的黑火药火炮(8英寸榴弹炮全长才只有94厘米),铅带实际上就可以了,把从巴尔的摩小铁匠作坊里委托加工的空弹丸壳用统一的模具压上铅带,18世纪工匠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滑膛炮弹就制好了。   然后一样费力的事情是编制火炮射表,那天林奇说的射程是弹丸触地距离,要在海上对付海盗或者是私掠船必须在高于桅顶的弹道高度上抛射出希腊火弹丸才有效果,8寸榴的小便弹道如果不编出射表来射击会充满不确定性,何况弗里兹这是修改过弹丸形状,气动阻力大小都完全不一样了。   要在18世纪的炮手眼里弗里兹这是自讨苦吃,但从习惯了参数和诸元要求来的21世纪人看来,不把这东西弄清楚,糊里糊涂的使用会犯强迫症的。   经过在靶场近三百次射击试验,这种带尾翼的枣核形或者说带着缨子的萝卜一样的炮弹大致飞行轨迹被多个标图人通过标点的方法描在了玻璃板上,弗里兹再经过坐标计算大致知道了它的最大弹道高度等重要数据,下面就可以绘成坐标曲线图交给炮手学会使用了。   为显示出弹道,弗里兹又使用了开挂一样的照明烟火火药配方,在18世纪采购那些药剂非常昂贵,但一切代价最后都是值得的,哪怕是射击船帆那么大的目标,从来也没有18世纪炮手敢说能百分百命中。   如果是数字射表相信最后只有弗里兹自己看得懂,而曲线图只要了望员能够精确的测距,炮手能正确的判断目标舰船桅杆高度,他用一把尺子就能在坐标中筛选出正确的火炮射角和大致的引信长度,简化了计算过程,这也是中外许多工厂里曾经使用过的工艺控制手段,让文化不高的人也能准确掌握现代化的生产工艺参数。   这一番折腾又是一个来月过去了,钱花的如流水一样,多亏雪松溪工厂是自己的,否则这么大的火药消耗量已经足以发动一场小型战争了,强迫症的弗里兹这么采购火药不引起别人警觉才怪。   引信还需要继续攻关,弗里兹到处寻找有精密加工能力的工匠,菲奇推荐了几个他认识的钟表匠,报价非常不便宜,让弗里兹想起了一发炮弹引信相当于一块手表的德国防空奇迹,只能一边找工匠试制一边合理修改设计方便加工。   希腊火霰弹进行了原理可行性试验,固定在木杆顶端引爆,效果出奇的好,不但能点燃竖起的帆布,溅落到甲板上的燃烧剂对人仍然有较大威胁,如此一来这种粗短的榴弹炮也能凑合着使用了。   这天按捺不住的尼奥找到弗里兹的面前,“弗里兹,为什么我们的船队还不出发呢,眼看着要到三月底了。”   “我本来的打算是让你顺路送一批镜子去爱尔兰和德意志地区、瑞典等地,霍尔的船还在路上,我不知道客户有没有改变尺寸的需要,怎么,你有急事?”   尼奥掏出一封信扬了扬,“这是今天刚收到的信,他们已经准备搭船出来了,和我约好在圣劳伦斯湾中的地点等船,如果去的太晚我担心他们会在小岛上挨饿。”   弗里兹只是略斟酌了一下,就点头应道:“那你去通知船员们准备出航吧,这次去的海域较为陌生,你把所有的火枪都带上。   那三十个英国裔船员要隐藏好,他们是叛逃者在外国港口尽量不要上岸和露面,以免引来麻烦。   镜子和望远镜你都多装上一些,德意志地区和瑞典市场我们还一直很陌生,可惜,要是瓦伦堡能跟着去就好了,但我这边也离不开他。   要不你们去费城试一试能不能请到德裔的向导,雇佣他一段时间就好。   瑞典语鲍勃现在能凑合讲几句日常的,能帮上忙。   等你在圣劳伦斯湾接到人之后,他们去瑞典也有事,你把他俩送到就好了。”   尼奥应声去了,弗里兹让人把鲍勃和菲奇赶紧找过来。   “菲奇先生,终于到了要行动的日子,你大概需要多少经费呢?”   菲奇在小潘泰克斯休养了近三周,脸色变得好看许多,他掐着指节计算了一番回答说:“我觉得有100英镑就够了,如果要宽裕一点就120英镑吧。”   弗里兹想了一下,“本来我觉得完全可以让你们过得再宽裕一些,可又担心那样就不像需要鲍勃这样大的孩子去工厂做工的家境。   要不我还是再多给你们点钱吧,我再给鲍勃20英镑的先令,他需要的时候可以购买一些必要的食物,这样你可以把修钟表的家当再置起来作为掩护,如果需要制作模型的材料也宽裕一点,我建议你多考虑一下从蒸汽机出来之后动力怎么传导到桨轮上去,船也许需要减速和后退,这些对行船都很重要。   只要能够把蒸汽机的秘密带回来,我们就按照合约执行,我会资助你完成样机和汽艇的试制。”   然后他又转向鲍勃,“格雷格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培养他。   你去英国和瑞典期间的薪水会每月照发,都替你存进水手储蓄银行,等你回来时就有一小笔可观的积蓄了。   注意隐藏自己,这次的任务没有时间期限,等到菲奇先生说行就行。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鲍勃伸出手攀在弗里兹肩上,“我没有更多要求了,萨瓦兰先生,你把一切都为我们兄弟考虑到了,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会把英国佬的秘密都学到手。” 第二十三章 彩色玻璃   随着镜子大量出货,在补齐法国镜子市场空缺的短期真空之后,来自欧洲的销售价格也开始了下降。   代理商们有的写来几十页的长信恳请弗里兹降价,以便他们在销售往遥远的内地时,经过长途运输后还能保证有利润,还有的则是表示希望进行易货贸易,大量贵金属长期外流,以后对弹丸小国来说影响是致命的。   他们在信中言辞恳切,“那些边远的行省,商队往往需要连续跋涉数十天才能到达,道路颠簸镜子极易在途中损坏,抵达目的地时完好者十不足五六,长此下去恐难以为继,盼削价三成方可维持生计。”   对这种叫苦的,弗里兹回答很简单,要么你自己来运,要么叫你的客户自己去运,降价三成是休想,最多半成不干拉倒。   虽然态度很坚决,但随信还是附上了几付皮革背带,把镜子让人背在背上绑扎稳不就好了吗,这都想不到真是笨啊,当初就怕你们背不动,要不然为什么帮你们把玻璃弄得那么薄呢。   对于要求易货的商人弗里兹原则上同意,不过提出要求,并不是什么货物都收,硝石、硫磺、金属矿石、橄榄油、干果、香料和萃取的植物香油可以收,至于其他的货物就不考虑了。   出现价格波动这是正常的,代理商同样迫切希望从这上面赚到大笔的钱,不仅仅满足于有镜子可卖,他们的需求同样发生了改变。   这使弗里兹开始考虑玻璃厂是否要开始产品多样化,镜子固然有疯狂的利润,但其他玻璃制品也能有巨大的销量,只看是否有必要开始占领它。   典型的例子是平板玻璃,十多年后北方新英格兰会有五百多个大小玻璃作坊,年产量近500万平方英尺,他们用的还是原始的吹制法,但产量合起来已经比自己大许多。   这种玻璃中间会留下一个吹制孔的玻璃不好看,也不够大,但却是此时北美其他人能大规模生产玻璃板的唯一方法。在玻璃窗的历史上它还留下过笑谈,法国的诺森伯兰伯爵每次出门离开城堡时都要把窗玻璃拆下来放好,以免损坏或丢失,因为这样的玻璃也曾经贵的吓人。   有这么多竞争者在就会吞食自己好不容易培育的市场,每当一样新产品推出后很快就会尾随上一大群跟风者,如果仿制的技术难度低的话就很难把他们甩的远远的。   所以似乎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开始制造更为廉价的钙钠玻璃板来消灭潜在对手们,或是至少削弱他们的盈利能力。   此时的工业化纯碱生产方式是路布兰制碱法,污染大能耗高原料利用率还低,就像弗里兹曾经说的一样,铅室法生产出来的硫酸比直接拿绿矾蒸馏的成本还贵,用路布兰制碱法生产的纯碱同样价格不菲。   但既然需要制造廉价的化学品,工厂的保密和工人的可靠程度就非常重要了,弗里兹觉得如果可以的话用被美国主流社会排斥的种族来掌握核心机密最为理想,他们比普通工人更难以被收买,因为他们离开自己这个工场的环境就会处处被歧视,那样即使有钱又有什么乐趣,何况在这里他们有保密薪水加成后收入也不低,就看什么时候发个媳妇下来人生就完美了。   之前在调配银氨溶液的关键技术岗位上弗里兹用了兰姆,他每天呵斥白人雇工,从中获得了极大的精神满足,那些怀着打着窥探工厂生产机密企图的人全都铩羽而归,比用哑巴的效果还好。   任何工业间谍都无法从离开的工人口中得到完整的拼图,他们也许会学会制造硝酸银,但仅此而已,那些需要制造蒸馏水的前端工作根本就无人知晓。   此时欧洲的制镜方法还是锡汞齐法,要到19世纪中叶才会发明无汞镀镜法,这种用水银制造的镜子还会一直挥发出水银蒸汽,锡层也并不牢固还会变色,因此想打探出银镜法秘密的间谍并不在少数,但缺少了在乔纳森掩护下从酿酒果汁中提取葡萄糖的那一环,他们怎么学得会呢。   不过这些计划的施行都要等到菲奇成功从英国山寨归来之后再说,想扩大生产规模,山间小溪水提供的那点动力可就跟不上趟,只有蒸汽机才能解决这个困难。   现在弗里兹就能改变的产品是彩色玻璃,在公元七世纪炼金术士们就已经发现了掺入不同的金属氧化物能够改变玻璃的色泽,绿色或黄色是来自氧化铜;蓝色玻璃是来自氧化钴,掺入二氧化锰产生紫色,黄金则可以生产红宝石颜色的玻璃。   这些多彩的玻璃制品在美洲最早是制成珠子和土著人交换毛皮,但它们的用途当然不限于美洲,只要是土著民族都喜欢,中国商人也大量买进彩色玻璃用于制作各式玩赏的玻璃器物。   所以弗里兹利用梅森的小玻璃窑开始烧制各种颜色的玻璃料,虽然这个窑比起专用拉制玻璃板的窑要小很多,但彩色玻璃板并不需要特别大的尺寸,它们的用途就是用来装饰。   在欧洲历史悠久的大教堂中,几乎都有用彩色的小块玻璃镶嵌出表现各式主题的宗教故事,这些花窗不但价值不菲,需要工匠数月到数年的时间来完成,本身就是难得的艺术品。   花窗不仅用在教堂也用于装饰豪宅和公共建筑,例如19世纪蒂凡尼珠宝的少东路易斯.康福特.蒂凡尼就是一位彩色玻璃窗的设计高手,他的传世作品有花鸟、自然美景、当然也少不了宗教题材。   不过这位少东最著名的产品还是那些美轮美奂的彩色玻璃灯罩,单凭着这一项具有艺术审美的产品,康福特.蒂凡尼每年就能赚几十万美元。   弗里兹清楚自己的艺术细胞有多少,虽不至于搞错美丑,但要做出令人称赞的艺术品来还差得远,因此这又是一项只能靠引进受过绘画训练的移民来制作的产品,在此之前就只能制造一些小块的彩色玻璃平板,或者是小型的彩色玻璃生活器物,用来和潜在的客户交易。   传统商品彩色玻璃珠当然也不会漏下,据说那些俄国皮毛猎人已经开始用彩色玻璃珠项链来和太平洋东岸印第安人交易,但在弗里兹手里还有另一样俄国人无法复制的饰品——碎镜子镶嵌首饰。   无论是兽骨还是象牙都是制作土著民族风格装饰品的好材料,但象牙还是过于浪费了,弗里兹的选择是利用前年捕小须鲸剩下的鲸骨,先制作成骨梳,再镶嵌上彩色玻璃珠和碎镜子,一个鲸颌骨就能制作几十把梳子,足以吸引几十个部落首领的目光。   另一种首饰来自于那些被从瓜德罗普解救的黑人,他们制作了具有本民族风格的饰品,也许是一条木头雕成的细长小鱼,镶满了碎镜子作为它的鳞片;也许是一块木牌飞鸟,同样镶嵌着碎镜片和彩色玻璃,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弗里兹最初从斯塔克斯那里听来故事后诞生出这个念头,仅仅只是让黑人工人们随意发挥一下,没想到这不但可行也让工人多了一样打发时间的业余爱好,这爱好倒是比只会酗酒好太多了。   弗里兹提出向他们购买这些工艺品没有遇到困难,相反黑人们都很踊跃,他们的乐趣已经全在制作的过程中找到了。   仅仅这些饰物的交易只能获得少量的商品,弗里兹还需要准备更多的工业品,普通的金属制品从铜匠和铁匠那里都能订购,弗里兹需要一种更有影响力的工业品,当他写信给哈里斯询问后很快得到了回应。   “弗吉尼亚州的武库中有一批几百支独立战争留下的褐贝斯,陆军已经决定仿制法国沙勒维尔1763式步枪,定名为1795式燧发枪,北方的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已经开始生产,为统一装备那些褐贝斯今年可能会被处理掉,我稍后会修书一封为你打听拍卖时间。   不过这些武器的成色应该不会太好,你需要聘请工匠进行修理,甚至于要拆下几支武器的零件才能拼凑出一支堪用的。   四月初我遇到一个心仪的姑娘,我把你送来的镜子赠送给她,这份礼物十分贵重,让她感到非常吃惊,不过她收下了我的心,你的产品帮了我一个大忙!”   购买武器的念头并不是偶然蹦出来的,自从弗里兹跟着出猎看到肖尼猎人使用的武器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武器如果正常购买新的都很贵,一支至少要十几美元,现在弗里兹手里并没有机械加工厂,即使18世纪的武器再简单,他也无法仿制燧发枪,于是就只剩下淘换些二手货的法子了。   印第安人很早就接触到了燧发枪,而且他们也曾经大量的购买,并用于狩猎白尾鹿,他们对这种武器带有偏爱,那震耳的枪声,喷射而出的火光和白烟都让印第安人对这种武器有了一种联想。   他们认为这些武器有霹雳和闪电的力量,是来自天上雷鸟的力量,所以他们用自己的语言把燧发枪冠以为霹雳、闪电的名字,他们极为钟爱黑火药的燧发枪,对枪声和枪口焰小得多的定装弹武器反而不是那么感兴趣。   专门制造印第安定制燧发枪的生意应运而生,在这些武器的侧面会装饰有蛇形(雷鸟)的图腾形象,最早是17世纪的荷兰奸商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在美国大量制造有这种装饰物的燧发枪,成为一个时代的特征,这样的印第安式定制武器一直会制造到19世纪。   当然,燧发枪不止是可以和印第安人交易,凡是航行中遇到的土著民族都可以交易,武器和奢侈品历来是大航海时代最抢手的商品。   不过对于土著民族来说,燧发枪的威力虽大,最后却不免会受制于人,一旦商人不再来交易销售火药和铅弹,再精良的武器也会变成烧火棍。   这也成为白人拿捏印第安人的一个软肋,一旦谈判中谈不拢就实行贸易禁运,禁运的货物主要包括火药、铅弹和烈酒,在一两百年的时间里这一招无往不利,谈判对象不久就只得回到谈判桌上来,白人想买哪块地就买哪块。   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危机,随意出售武器的白人引发了土著民族的军备竞赛,凡是拥有火枪的部落在面对没有火枪的部落时都具有军事装备上的优势,长此以往其他部落也不得不购买火枪以对抗带有敌意的邻居们。   一旦失去了来自白人的弹药补充,土著部落很快就会面临失去军事平衡的危险,在与敌对部落的战争中处于劣势,于是他们不得不放弃土地以换取生存。   太平洋东海岸的印第安部落半个世纪里早已经见识过了英、俄探险者和毛皮猎人的火枪,但他们却没有美国东海岸的民族那么幸运,那些商人只会带来毫无用处的彩色玻璃珠子,而不会向他们出售这种带有雷鸟力量的武器。   这样岂不是会让他们变得任人鱼肉吗,所以弗里兹打算向他们出售这批二手淘汰武器,只要一开了头后面的商人就只能跟进,再也没有白占便宜的好事。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能把太平洋沿岸的财富给自己多留一些下来,只有当地土著有实力驱逐那些白票或者动手抢的宵小之辈时候,弗里兹才能靠着慢慢扩大的船队来这里交易货物,那些自然资源才可能留给他更多。   太平洋沿岸的巨藻森林里生活着最有价值的毛皮动物,那就是海獭,和河狸不一样,海獭一年四季并不会换毛,因此为了抵御冰冷的海流海獭长有一身比河狸还要茂密的皮毛。   这种毛皮在遥远的广州十三行被叫做海龙皮,是最上等的毛皮货物。   虽然海獭也能长到一百多磅重,但它们缺少河狸那样的一身脂肪,为了维持生命海獭必须不停的吃吃吃,可是海獭的生存必需依赖巨藻森林,这里有它喜欢的各种贝类、甲壳动物和海胆,如果任由毛皮猎人大肆屠杀,巨藻森林失去海獭之后就会被海胆啃光,没有了巨藻的庇护海胆和甲壳类、贝类、鱼类都会减少,返回的海獭没有食物也将永远失去这一片生存环境。   弗里兹的打算就是可持续发展,定下规矩,一片海域只捕捉每一群里边最大的几只海獭,而不像俄国猎人那样不分大小全捕光。 第二十四章 杰伊条约   在费城弗里兹去面见托马斯.莫里斯时,莫里斯说大约十年前就有人对他哥哥讲过类似的想法,这事很不幸是真的,1783年有一个跟随英国库克探险队去过北美大陆西海岸的船员,名叫莱德亚德的人的确把自己沿着北美海岸捕捉海獭皮再贩运到中国的计划告诉了罗伯特.莫里斯。   他声称用6便士的商品买来的毛皮可以在中国卖到100美元,然而这么夸张的利润哪怕是真实的听起来却像是个常见的街头骗子,罗伯特.莫里斯最后还是让中国皇后号大帆船载着40吨西洋参和一些莫名其妙的货物驶往广州。   虽然他不信,可这个消息还是被泄露了出去,1789年就有两条船绕过合恩角,去太平洋沿岸和印第安人交易海獭皮,他们仅仅用一把小凿子就能换来200张海獭皮。   等到船上装满海獭皮之后,这两条船真的向西驶往中国,在广州卖掉所有毛皮换成茶叶,完成了美国商船的第一次环球航行。   因此弗里兹作为后来者,只能考虑在货物上出奇致胜了,用奢侈品和武器足以打动土著人放弃那些华而不实的竖琴、鼻烟壶等没有实用价值的货物,只要在远离文明社会的西海岸建立起一个据点,往后就可以借此辐射影响一大片地区的部落。   为了在绕过南半球的合恩角时气候不要太过恶劣,弗里兹拟订的出航时间是在秋季,因此他一边不紧不慢的催促着钟表匠们改进榴弹引信,把价格降到十美元以下,一边储备着物资,这一趟远航既要建立基地,还要带上足够的工业品到广州交换东方特产,一点都急不起来。   另一边的大型飞剪船已经初露雏形,这条船不准备再使用舷外浮艇,只因麦克尼尔也需要航行数据,为将来建造更大的船做技术储备,上千吨的船上还使用舷外浮艇那连接结构在大风浪中又会变得脆弱无比,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现在就去掉呢。   弗里兹用指节敲敲船壳,听着那沉闷的回响,这条船从各方面来讲都将是船队中最结实的。   虽然她长长的两舷有条件架设十几门火炮,但弗里兹还是选择了如同三体船一样只在首尾各设一门8寸短管榴弹炮的方案,那门沉重的12寸臼炮架设船尾在船尾。   再强的武备就真的没必要了,火药+炮弹都会吃掉宝贵的载重吨位,出门为的是做生意而不是打仗啊,满载银币的西班牙大帆船已经在波托西银山枯竭后成为绝响,商船的武装只要能自保之外还有一定的威慑,必要时能来一点小型的炮舰外交就足够了。   “所以这条船在九月之前能够下水吗?”   弗里兹朝着船尾走去,沿着绳网爬上船顶层甲板,那门12寸岸防臼炮就安装在经过改造的地板上,看着那巨大的炮口,弗里兹很想放上一炮感受下这种原始武器的威力。   “还有两个月,九月中下水应该问题不大,我们赶下工的话八月底也有可能,剩下的就是桅杆和几层甲板的安装,现在主要是把这门火炮的试射经历一下,才知道结构是否会在射击中被损坏。   我觉得应该等到下水后试射更好,现在试射后座力全压在了船底的龙骨和接触地面的木板上,下水后试射后坐力就会分散到船底和侧面,冲击会小很多。”   跟在后面的麦克尼尔进行着解说,他并不是很赞成现在就进行火炮试射,虽然这是早已说定的事。   “我想我们该给她一点特殊的冲击条件进行试验,譬如被巨浪抛起又跌下的时候,那个冲击力想必会比一门火炮后座来的还要巨大许多,如果连火炮后座都承受不起,那这艘船的建造就比较失败了。”   麦克尼尔虽然不甘愿,还是向着客串炮手的几个工人招了下手,眼看着他们在炮膛中倒入四磅火药塞上木板,再把那枚一百多磅的炮弹用杆子抬起放入炮口,弗里兹的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那些赶着射击前在舱壁刷的泥灰薄壳子上弹上斜交叉墨线的木匠技师,等到射击结束后如果这些墨线发生较大错位,那就说明船板的变形曾经非常厉害,在海上甚至可能会发生漏水。   炮手大声吆喝,在炮口前六十度扇形区域内的工人急忙离开,为了避免潜水打捞炮弹的麻烦,现在他们对准的是船坞边上的一片空地。   只见炮手把火把往传火孔上一凑,噗的一股火花冒起,紧接着船身就是猛的一震,一股白烟瞬间冲上十几米的高度,火光中那个圆溜溜的巨大弹丸被高高的抛出去,肉眼都能够看到它划了一道弧线后呼啸着落地,把泥地砸出一个坑滚了十几米才停下来。   震是震,却没有想象中可能的船体倾转,所以抓紧船舷护板的弗里兹和麦克尼尔都没事,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射击之后并没有听到木材变形的咔嚓声,说明大部分后坐力全被金属结构吸收了。   虽然如此,两人还是下到了船舱底部,用火把寻找着泥灰壳子上的裂纹,有多长发生在什么位置,这都是重要的参考资料。   “比我预计的最差情况好很多,但仍然不免会有一些裂纹,只是裂纹两侧墨线错位位移很小,这说明什么?   说明船板在冲击中发生过变形,但是能够良好的复位,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会损坏船体结构了。”   麦克尼尔检查过这个先完成的分段船壳底部的船板后总结说,对此弗里兹不敢苟同,冲击之后金属的疲劳不是用肉眼能看出来的,不过这门炮在飞剪船报废前的几十年里边应该也射击不了多少次,也就毋须担心会把船给颠散架了。   “换个方向再发射一次,要是还没有损坏那应该就没事了,我要进城一趟,就不留在这看你继续试射了。”   弗里兹交待完之后就乘上马车,直奔巴尔的摩市区而去,瓦伦堡主持的水手储蓄银行开业就在今天,作为相关人等还是要去捧个场的。   银行的位置选在港口一边的波士顿大街上,方便水手和急需借贷的船主们进门办理业务,附近同样经营借贷的犹太人很多,要知道巴尔的摩有着美国最大的犹太社区。   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七月四日,在后世这是法定的国家假日,但现在这一天只是个有些特殊意义的纪念日,连国旗都统一不了的联邦政府还暂时没功夫把国家纪念日立起来。   “先生,前面有很多人,我们是不是停下来让一让他们?”   马车夫惶惶不安的问道,弗里兹闻言探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停下来吧,我们稍等一下再过去!”   大街上簇拥着群情激愤的人群,他们举着火把在一声声的声讨着谁的名字,弗里兹凝神细听他们原来是在叫嚷着“杰伊,卖国贼!杰伊,卖国贼!”   这下弗里兹知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原来是美英之间的杰伊条约已经向民间公布内容,以至于舆论一片哗然,市民们走上街头声讨签署条约的杰伊和联邦党人。   要说这杰伊条约在美国历史上也是臭名昭著了,原因无他,在英国面前丢失了许多主权内容。   比如说允许英国人和美国共享密西西比河的航行权。   excuse me!当初美国人为了得到这条河的航行权可是从法国人那里费了不少劲,现在轻飘飘的就分出一半给英国人,这像话吗!   另外就是条约中规定英国享有片面最惠国待遇,也就是说英国商品出口到美国来,美国只能向它们收取5%的关税,而美国商品出口去英国仍然会被课以重税,这对工商业者来说情况不但没好转,还会变得更糟,世界最高工人工资的美国制造业如何与价格低廉的英国工业品竞争呢,这简直是往脖子上套绞索好吗!   如果付出这么大的让步让美国的航运和工商业能够得利,那牺牲一点主权就牺牲一点好了,可是恰恰相反,英国人在工商业方面是寸步不让,仅仅开了一个口子允许美国商船前往西印度群岛贸易,但是还不得采购糖和咖啡等特产,并且船只还不得大于七十吨,这是既要利用美国商人运来粮食,又不愿意让他们运走紧俏货,这样的条约对工商业有意义吗。   更糟糕的是,当初所以要进行谈判签订这个名为《英美和平贸易与航海条约》的东西,是因为英国海军封锁法国海岸,扣押那些运输粮食和商品到法国的美国商船,还强征美国水手入伍加入英国海军。   美国认为你们打仗,我是中立,我可以在法国海岸自由来去,所谓自由船运自由货,而英国人不这么想,你向敌国运输货物就是资敌,中立个屁呀!   而同时英国海军的大舰队有近九百艘战舰,需要差不多十三万水手来操作,这么大的军舰水手缺口从哪儿来呢,从自家商船上征兵商人们意见很大的,那么当然是从美国商船上把同样说英语还熟悉航海的水手抓来补充进去最划算咯。   可是这份航海条约居然对此事一个字都没提,那些被抓走的水手抓走就算了,只是会在某个时候赔偿船主们的损失。   可是这份航海条约居然对此事一个字都没提,那些被抓走的水手抓走就算了,英国只是答应会在某个时候赔偿船主们的损失。   只见愤怒的人群在街道中央立起了纸做的杰伊人像,领头的人一扬手,人群把各种垃圾、土块、树枝都朝人像砸了上去,这可是你们的最高法院da.法官,这样做真的好吗?   然后人群开始了传统节目,往人像上倒柏油,接着是粘羽毛,最后领头的人把火把凑了上去,滚滚黑烟里这位新晋卖国贼的人像就被火化了!   这一天里,不止巴尔的摩,费城、纽约等等港口和工业城市都爆发了对杰伊人像的亵渎焚烧活动,这位da.法官自我解嘲的说,要是人像能够代表我的话,我在一夜之间走遍了全国。   对此弗里兹也只能无奈的等着他们闹完离开,才催促车夫接着赶往银行开业仪式的地点。   “您可来了,他们就像疯了一样,我们的客人们都感到不安,在美国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会感到恐惧。”   瓦伦堡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把好好的礼服都泡的有些不堪。   弗里兹悻悻的说:“还好这只是烧假人,一百多年前他们可是烧真的呢!   不过你别担心,这事吧就算过去了,国会并不会完全答应英国人的要求!”   实际上弗里兹早就从哈里斯的往来信件中知道了这件事,话说条约三月份送回美国之后把总统都差点急出病来,国会也是闭门讨论一直到六月底有了决定之后才决定对外公布,整份条约里边只要求修改一样,那就是去西印度群岛的船不限吨位。   这种照单全收的耻辱条约当然一下子引爆了全国民间的怒火,继去年的威士忌叛乱之后杰伊条约又成了民间质疑华盛顿领导能力的导火索。   各个报纸把“联邦党”骂得狗血喷头,街头抗议活动遍地开花。在纽约的一次集会上,汉密尔顿为华盛顿和杰伊辩护。他说,请大家看看你们面前这俩个人,看看他们为革命做过什么,曾经为国家牺牲了什么,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卖国贼呢?   可是,他话没说完就有人向他扔石头。   在费城,英国公使乔治?汉蒙的住宅被包围,窗户被砖头砸破。   总统府外,一群人不分黑夜白天地堵在门口抗议,叫嚷着要华盛顿滚出去,总统在矛盾的心情中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在8月份签署了这份条约。   虽然日后英军撤离五大湖区的美国领土;通过国际仲裁,到1802年为止,英国共支付给美国一千多万美元,赔偿被拦截的美国商船的损失。   但是这些并不能解决人民眼前的痛苦。   这份条约最大的作用是英国撤走了大湖南岸的所有驻军,实质上放弃了继续插手美国西北地区的企图,为美国解决了移民西进的问题,从此开拓西部边疆成为以后几届美国政府的国策,也算是一种堤内损失堤外补。   “我们别管他们这么闹,把开业这件事好好完成吧。   瑞奇,这也是你的喜事,从今天起恭喜你升级为银行董事!”   弗里兹为瓦伦堡理了理衬衫的花边,笑着说。想要跟他握个手鼓励一下吧,在贵族眼里握手又是下等人的礼节,于是只能走到一旁观礼的地方静静坐下,看着他的主持。 第二十五章 启航   “亲爱的朋友   我理解你这样的侨民对局势的担忧,我向你保证美国不会像法国那样陷入长期的动荡。   眼下国家的乱局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但那位老船长(指华盛顿)是真的吃不消了,他流露出会拒绝再次连任并拒绝一切公职的愿望,打算安心地回自家的庄园去猎狐狸、酿威士忌。   你害怕会爆发第二次革命,实在是对于革命患上了恐惧症,按国内现状,可能会爆发叛乱,但革命谈何容易,超过大半数的船只掌握在北方人的手里,只要他们还跟着联邦走,任何叛乱都难成气候。   没有海外运来的布料和火药原料,那些叛乱者只能穿着兽皮挥舞着弓箭、长矛与陆军对抗了。   作为军人我对《贸易与航海条约》同样感到愤怒,但至少英国人抽手之后西北地区将会获得进一步的稳定。   又及,上半年分红的数字快吓住我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红利,你干的真是点石成金的生意,我承认认识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而相信你的潜力则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你的_比尔”   弗里兹把哈里斯的短信收进锡盒,锁了起来,这些未来的名人信件里边有些不太能见光的内容,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得销毁,自己可不太喜欢被后人研究。   因为这次远航将会用去很长的时间,弗里兹只好提前做好一些安排,比如说把上半年的分红先进行分配。   制镜厂的利润还是好的让人觉得疯狂,即使弗里兹通过把运往欧洲的镜子说成是玻璃,出现在账目中的利润数字还是达到了五十万三千美元,分给哈里斯找来的股东十三万九千八百六十美元,但另有从欧洲收回的现金和货物价值近十三万英镑,经过瓦伦堡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变成了美第奇等人的收入。   糖厂那边回款的情况不太好,产量越高回款越来越慢,好的是这并不是弗里兹一个人的困扰,阿金森和考克斯建的两个糖厂遇到了相同的市场问题,随着源源不绝的糖被生产出来投入市场,市场逐渐由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   温斯罗普这边投资早已收回,赚多少都是纯赚的,阿金森那边可以使用便宜的粮食,不至于亏损,在新泽西的考克斯糖厂就不一样了。   它还是负债运转,不管怎么做很快都会被疯狂的利息吃掉菲薄的盈利,据说法贝尔培训好的技工还老是犯错误,对糖化做的很不熟练,经常有熬出来的糖看起来各种一样,但却不甜的生产事故发生,弗里兹清楚对方是糊化过程不彻底,现在生产出来的大部分是糊精,不是麦芽糖,能甜才怪了。   现在同样是投资,一边是赚到不敢开口吹嘘,一边连利息都快还不上,弗里兹挖苦考克斯那句话,“从来没有好树结坏果子,也没有坏树结好果子”,搞不好要跟他一辈子!   相比之下捕鲸和航运就只能靠制镜厂补贴大量运费才能保证不亏损了,可以想见他们看见上半年的分红又垮下去一大截时有多失望。   因为只有去英国送货和南美航行的钱返了回来,股东们每人只能收到四百多美元,虽然也是纯赚的,但跟第一年的红火比起来实在太少。   于是弗里兹乘机提出收购股份的提议,除富勒之外的股东都答应了,眼看着杰伊条约没有解决英国军舰扣船的问题,捕鲸的油水也越来越差,这几个股东对继续持有这条船的股份也并不看好,他们现在索性选择套现,打算向富勒的铅矿入股。   “我听说现在矿石的日产量已经超过了去年底的十倍,而且还在继续扩大采掘量,既然矿山的前景这么好,您为什么还抱着曙光号的股份不放呢?”   富勒微曲食指,点点酒杯,侍立一旁的仆人立刻给他倒上半杯甜酒,他品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说:“正因为我那边已经不缺钱了,所以这个股份我才无所谓放弃不放弃。”   看见弗里兹一脸不以为然,他又接着说道:“他们全是目光短浅的人,连摆在眼前的东西都看不到,如果对航运和捕鲸没有信心,你为什么会继续在巴尔的摩建造一条更大的船呢!   从我前年认识你开始,你决定要做的产业赔过钱吗!   哪怕是你看不上的制盐和采矿也有很稳定的利润,所以这航运要不是能赚大钱,你决不会在眼看要赔钱的时候自己反而增加了两条船!”   弗里兹拂了一下头发回以苦笑,“您真是对我太有信心了,没想到您把这一切看的这么清楚,不过我要是因为不赚钱把船扔在港口让她坏掉似乎也没有多少损失,毕竟之前我的本金都已经赚回来了。”   富勒放下酒杯,坐直身体看向弗里兹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但请你不要认为我是贪图曙光号的收益,这条船的分红对你我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我只想继续保持我们的合作关系,请你指点我下眼前有什么机会。   我的几个子女都不成器,我只想乘着我还能干多给他们攒一点财富,如果让你感觉不愉快的话,我可以在感到自己不行的时候就把曙光号的股份卖给你。”   “那倒是不必了,好吧,既然您的目的只是保持合作关系,我们要么还是签一个秘密的协议,以后每年您的股份就固定分红两千美元,直到您蒙主恩召后船也就从我的船队中退役卖给其他人。”   与里德.富勒达成长期合作关系之后,弗里兹又去联系了在宾州忙得焦头烂额的斯塔克斯。   “你真是难得的稀客啊,没有事情从来都不会来看我吧!”   斯塔克斯打趣着弗里兹,这一年来他的变化也很大,如果说去年的斯塔克斯还会为那些工伤的爱尔兰人不忍的话,今年的他已经表现出一种麻木来。   工人数量增加十倍,工伤数字可不会只增加到十倍,那些新移民固执的选择让弗里兹说起来都直摇头。   “我确实是为了一件要麻烦你的事情才跑过来的,我需要二十到三十个新移民,要曾经在欧洲打过仗的,不论是瑞典、德意志还是法国,他们从哪来我无所谓,当然最好他们不会互相打起来。   这是个长期的驻守合同,合同时间长达五年,五年之后他们随便去哪。”   斯塔克斯诧异的看了弗里兹一眼,听起来这像是在建立一支私军啊,虽然一些大亨手下也不乏这样的力量,但发生在弗里兹身上还是让人觉得要刮目相看了。   “你是想干嘛?你有多少土地和人手,竟然需要这个数量的士兵?”   “是去一个荒僻的土地上建立贸易据点,没有武力可不行,你如果想参加的话那个据点的土地以后也有你一份。”   弗里兹这提议把斯塔克斯吓了一跳,见鬼的荒僻土地上建据点,现在他这边忙都忙不过来,还管萨瓦兰去哪里玩泥巴,正要拒绝……不过转念一想,加入进去总不会吃亏,不就几十个人吗,反正五年之后他们才回来。   “好,我也算一份,你还找过其他人吗?”   弗里兹摇摇头,“我一下子就想到你是我的合作者,其他人都没问过,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找的人最好装备上两门六磅炮一起来。”   斯塔克斯很为弗里兹的无耻感到吃惊,不过呢六磅炮他手里倒也不缺,那就带上吧。   弗里兹现在真的是抽不出人手,现在他到处都缺人,缺信得过的人!   马里兰水手储蓄银行开业之后,弗里兹从热雷米手下的法国水手中抽调了两个不想再出海的人过去负责安全。   而在太平洋沿岸建立贸易据点不修堡垒是不行的,除了眼热贸易商品的部落,还有美国同胞的敌意,更大的麻烦是来自那边的土地主人,根据殖民地图那里是属于西班牙帝国的,只不过西班牙人也同样看不上那里的荒凉,所以他们几乎不去那里,但从法律意义上讲西班牙人有权驱逐美国商人。   所以弗里兹的打算是建起堡垒,让西班牙人不动用大军就无法攻下,而这又是西海岸的西班牙人根本做不到的,他们接下来就只能谈判了,弗里兹也就能以晾晒货物的名义跟他们把这地方顺理成章的租下来。   中间当然不免要对这些穷乡僻壤的西班牙官员进行一些贿赂,问题是弗里兹手里根本不缺最适合贿赂的工业品——镜子,结果自然不用说了。   “对了,现在有一些探矿人在我们的铅矿周围出没,他们老是说自己发现了多少矿藏,我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们!”   “他们是怎么探矿的,你见过吗?”   “有用一根铅摆的,还有用金缕梅树枝做成的魔杖,我是吃不准所以问问你呢。”   “你知道美第奇在这边跟地主合谋卖地的勾当吧,宾州地下的矿藏可丰富着呢,只不过里边有太多贫矿,根本不值得费力气!   我的建议是眼见为实,如果没有看到矿石之前,他们说什么也别信。”   斯塔克斯点点头,被弗里兹这一套道理糊弄过去了,虽然那些手段原始的探矿者可能确实发现了很了不起的矿藏,可是他们自己无力开采,那还是让宝藏先歇着吧。   回头弗里兹开始储备出海的食品,由于这一次前往的地方路上要经过两个赤道地区,返航时还要经过一次,所以过去前往北极地区的食物储备方式就不合适了。   在又热又潮的船舱里放久了之后面粉和米粉都会发霉变质,那些过去黑人水手们已经吃习惯的鲸肉干也同样有食物中毒的危险,在高于摄氏15度的环境中制作和长期存放的肉制品都可能发生肉毒毒素中毒,所以弗里兹从来都很注意鲸肉干的食用安全,所幸加盐腌制好的肉干尽快食用掉还未对工人造成过危害。   但主食的问题却仍然绕不开去,好在和欧洲的易货贸易让弗里兹手里有充裕的物资来解决这一难题。   传统上海员吃的所谓饼干是烤干的无酵饼,理论上封在桶里放个几年都不会坏,然而这并不是真的,在海上被水气浸过之后这种饼发霉长虫都是很普遍的事情。   所以弗里兹的解决之道是同样制作无酵饼,但在揉制面团时加入鲸油,然后把饼胚丢进装满橄榄油的大锅中炸熟,这样制出来的饼内部会分层起酥,虽然没有发面饼那么绵软易嚼,但也比死面饼口感好许多,浸满了橄榄油之后它们热量高更顶饿,还不容易发霉,一旦油脂变质一闻就能闻出来。   为获得那些西海岸印第安部落的长期效力,弗里兹这次也会在船上装许多烈酒,并带上全套酿酒设备和菌种,等到据点落成,就可以进行酿酒和周围部落进行长期交易了。   紧赶慢赶,新式飞剪船终于在八月底下水了,船体长宽比达到了7:1非常修长,三根高耸的桅杆上会挂上二十多面帆,仍然保留了两侧的翼帆,只是可能很少有机会用上了。   船身也漆成黑色,仍然保留了熬鲸油的灶眼,平时也可以给船员烹制食物。   麦克尼尔的激动是难以言表的,他多想马上看一看这条船究竟能跑多快,可惜这条船也需要三十多名船员才能操纵,只有等到船队返回之后了。   弗里兹安排工人先在舱底用干净淡水装满了运镜子的淡水槽,让船先获得足够的吃水,再把它缓缓挪到一个僻静的小港湾,进行最后的舾装。   九月上旬,曙光号领着萨拉妮娅号终于出现在港口中,他们从船上卸下的最重要货物不是肉干和鲸油,抑或是叮当响的钱币,从曙光号的船舱中排队走出的六十多个各族打扮的印第安人才让弗里兹吃了一惊。   “这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会是你们部落的成员,怎么有这么多其他民族?”   弗里兹把尼奥拉到了一边,细细的询问起来。   “十鱼、白鸟、跳鹿三人得到我去年送去的干肉之后就在难民营地无意中做了宣传,这些人已经厌倦了一次次被白人驱逐出村庄的生活,听说我会带着船队来接人就都忍不住想来看看。   从圣劳伦斯湾出来时足有一百二十多人呢,现在有一半留在了巴芬岛上,他们喜欢那里宁静的感觉。”   “那这十来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弗里兹在人流后边看到了十来个奇特打扮的人,尼奥也耸耸肩,“这就是我们在巴芬岛上遇到的因纽特人,他们的年轻人也想出来看看世界……”   弗里兹沉默了,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但对这些曾经与世隔绝的部落究竟是好是坏呢,真说不上来。   接下来重要的事情就是教会尼奥给这七十多男男女女接种牛痘,那些忠诚度不高的新移民水手弗里兹去年都没顾得上他们,今年算他们走运。   接着从曙光号船舱里搬出许多白色的毛皮,弗里兹摆摆手,“放回去吧,我们出航的时候还会带着它们,以后这些毛皮我们不卖给英国人了,怎么感觉比起去年收获又多了不少?”   “那是当然了,我们的船也会在岛上卸下一些巨大的鲸皮,本来是给他们搭帐篷的,可是他们更习惯住雪屋,就把那些鲸皮用来做成划艇,所以这个春天他们获得了更多的海豹皮。”   “好了,现在把人都召集起来,我们先去试航,这条新船我给她起名叫‘信天翁’,海洋上的守护者,我想这名字你会喜欢的!”   经过十天的试航,在远海展示出惊人性能的信天翁号加入了船队序列。   九月中旬的最后一天早晨,没有欢送的人群,三条船悄悄地离开了海港,满载着毛皮、啤酒、镜子和各种小工业品驶向大陆的另一侧,这将是信天翁号的首航,也是许多人的第一次环球航行。 第二十六章 怪火   萨拉妮娅号走在船队前面,拉波特是个真正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由他来开路什么暗礁、逆流、私掠船弗里兹都不用担心。   并且船队的整体速度是由队伍里航速最慢的那条船决定的,现在船队中跑的最慢的正是最小的萨拉号,信天翁居中,曙光号殿后。   水下线型优良的信天翁号在试航中借着一阵好风速度轻易地接近了二十节,虽然颠簸很大,可比起在稍微高一些的海况中就要提心吊胆会不会倾覆的巴尔的摩飞剪,信天翁已经进步很大了,严格说来她只是有个飞剪的名字,和19世纪的飞剪区别很大。   例如破浪的船首缘包上了整条铁铸件;在无人能看到的水下还有一个铁制球鼻艏用来减阻;舯部水下部分膨大的像条金枪鱼,这些领先时代的设计让人难以模仿,因为他们还不懂水槽缩比模型在流体阻力研究中的妙用,仅仅照猫画虎是不成的。   根据奇观号的改造经验,麦克尼尔对曙光号和萨拉号也进行了改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减少船员,那些主桅上的水手现在也要负责起两边浮艇上的帆,这样下来整个船队需要的水手能够控制在一百人以内。   船队仍然顺着湾流北上,接近欧洲大陆后再掉头南下航行,弗里兹让信号旗手向两船发出短讯:加强瞭望,警惕任何有接近意图的船只,不明船只接近到一海里内时就装填火药准备开火。   在过去美国船只需要担心英国军舰和巴巴里海盗,可杰伊条约签署之后美国船长们悲愤的发现在大洋上他们又多了一个敌人,法国人对杰伊条约的看法是这是美国对法国盟友的背叛,于是法国私掠船也把美国商船当作了劫掠的目标,这个条约简直弄的美国里外不是人。   不过眼下消息也许还没有那么快传到法国人耳朵里,弗里兹是防范于未然,在今后的航行中船员千万不要认为自己会有朋友。   三条船都挂满了帆在大洋中跟着萨拉号前行,弗里兹看着它都生出一个念头,这次航行结束是否还要把它带回马里兰,不过这念头很快又被弗里兹自己否决了,照这么淘汰下来,下一步就是嫌弃并淘汰曙光号,步子迈得太大了!   穿越赤道的时候弗里兹终于感受到了尼奥上次返回时告诉自己的感受,炎热的天气,闷热到让人几乎失去食欲,还好船上装完货物剩下的载荷全用来装上了啤酒。   酸甜适口的果汁味道让水手们每天都无比盼望着分发配给啤酒的时间早些到来,弗里兹考虑之后调整为每天分发两次配给,这样水手们盼头多一倍,也不至于像发一次配给那样马上就喝得醺醺然了。   作为船长弗里兹当然不愁配给的数量,但多饮未必有益,他只得就着酸溜溜的醋渍蔬菜吃下油煎卷饼,又把珍贵的西红柿酱涂抹在咸牛肉上,这道菜要是没有那么咸也不失为可口,可那样却又无法在炎热的海上保存了,真是让人难以适从,也许下一趟该准备些罐头食品,起码在两次越过赤道这段航行中可以改善下生活。   “船长先生,萨拉号发来消息,前面是维多利亚港,我们是否上岸修整一下?”   弗里兹看着热雷米摆了下手,“我们还是再坚持两天,等过了里约热内卢港离开赤道之后再休整吧,在这里白天晚上都是一样的难熬!   我觉得桑托斯河口的位置还不错,等到了那里休息一天就出发,我们眼下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从美国东海岸前往太平洋沿岸的旅程可是非常的漫长,在飞剪船的黄金时代里那些飞剪船长们一个又一个的不断刷新自己绕过合恩角的航行时间。   著名的野鸽号和飞鱼号曾经进行了一场充满火药味的海上赛跑,从纽约港到达旧金山它们一路不停歇仍然用了92天,此后旧金山市颁布了一份一万美元的奖金,颁给能够刷新这项记录的船长。   最后的奖金得主是著名的飞剪船飞云号,她跑完这么一圈只用了89天,这也是帆船时代留下的纽约到旧金山最快航行记录了。   现在船队中只有信天翁号有这样的高速航行本事,满载的萨拉号就是个拖后腿的,路上再不时入港休息贸易一下,弗里兹估计等到达太平洋岸边已经是春天了,建完基地后还要赶着驶往广州,这样的话时间真的非常紧!   眼下借着巴西洋流在不利的风向下向南航行,一路都非常困难,能否在预计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弗里兹完全没有底。   热雷米领命去了,他朝着信号旗手大吼一阵,旗手用鼓声与萨拉号联系后发送了旗语,明显慢了下来的萨拉号这才继续领头朝南驶去。   弗里兹心里暗自摇头,拉波特就是太爱自作主张了,远没有尼奥可信。   路过拉普拉塔河口时船队又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港补充了二十几头活牛和新鲜蔬菜,出航时随船带的一些耐储蔬菜全在经过赤道后腐坏了,尼奥去年来此结识的商人痛快地帮忙代办好了一切,船队付出的不过是三面半身大的镜子,那个商人还一副占到大便宜的表情。   接下来的航程充满了麻烦,船队要同时克服北上的福克兰寒流和不利风向的影响,南大洋的风浪也不时的来捣乱,弗里兹对当初麦哲伦为什么离开南大洋后对太平洋印象那么好有了切身体会,冰冷的海水、强劲的风浪、神出鬼没的乱流都让人讨厌这片海域。   也许只有等到汽船实用化之后才能放心地来这航行,此时的帆船们路过这儿都要提心吊胆。   美国船队照例被火地岛等岛屿上的土人围观,两条怪模怪样的三体船让他们真的看到了从未想到过的新奇玩意,船队中的印第安人都走到舷边或是爬上桅杆挥舞着帽子和武器向他们致意。   绕过合恩角之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那条秘鲁寒流把船队顺畅地送向北方,一路上不时还能看到鲸鱼,翻翻日历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经过三个月的消耗船队的给养腾出来三十几吨载重,印第安猎手们看到鲸鱼都忍不住手痒了。   弗里兹这次没有反对,只是告诫尼奥只捕一条抹香鲸就好了,多的并没有意义,此番远航不准备多捕鲸,这和需要奖金赎身的黑人水手利益又发生冲突,还好弗里兹出发前告诉所有水手每人都会有二十美元固定奖金,这又是一大笔开支,要是不能赚到大钱可就亏惨了!   等到信天翁号上的瞭望手发出:发现抹香鲸群的信号时,等待已久的猎人们都兴奋的吼叫起来,可惜经历两次船员扩编后,只有很少的黑人水手还知道抹香鲸的价值。   又是一场争分夺秒的屠宰,在鲨鱼们群集起来之前,鲸鱼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分割好拖上了三条船的甲板,开玩笑呢,一个众人数达到一百七十多人的船队干什么不能利索点呢。   印第安猎手们为分配鲸牙和骨头等有价值的稀罕玩意还爆发了一场争吵,直到尼奥和跳鹿朝天鸣放一枪之后才平息下来,他们叽里咕噜的商量了一阵,弗里兹后来很有兴趣的询问他们怎么后来全同意这个看似难以分配的局面。   “我告诉他们谁想要拿到这个巨兽的长牙,谁就在据点里守卫上一年,这样就有人同意了,只有寥寥几个人还想要的,我就让他们去挑战拿到长牙的人,能赢的就代替那个人去岸上驻守,就这么简单。”   尼奥这个很有印第安特色的解决办法让弗里兹也开怀大笑起来,不过也给弗里兹提了个醒,这伙人来自不同的民族,闹起乱子来都不会省心,驻守据点真的能放心吗?   路上经过安托法加斯塔港,弗里兹强忍住上岸的愿望,虽然这里的沙漠中出产鸟粪石和智利硝石,但现在还不是开采的好时机,航运商路尚不成熟,自己来运等于浪费宝贵的运力在一些不值钱的石头上,还是以后再说吧。   于是船队继续向北挣扎着越过赤道逆着加利福尼亚寒流,驶过了此时的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继续往北。   “萨瓦兰先生,我们为什么还要往北去呢?这里的气候难道不好吗。”   斯塔克斯派来的人中领头的一个非常不解地问道,弗里兹放下手中的海图,对他说道:   “就是因为这里的气候太好,所以我们才不能待在这里,西班牙人已经在海峡边上建起了堡垒,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远一点,以后才不容易与他们发生冲突,或者说他们再想要进攻我们难度也会大许多。   以后我们也许会和他们贸易,但和平只有在战争之后才会到来,不给他们看看我们的斤两,他们就不会和我们老实做生意。   你是叫塞缪尔对吧,乘现在好好休息,等到了地方你们可就没有安心日子过啦。”   弗里兹的乌鸦嘴总是很灵,翌日船队就遭遇了寒潮风暴,大风这一刮就是一天,冻雪落在船上积起白白的一层。   恶劣的气候中,夜里船队失去了和萨拉号的联系,天色微明的时候弗里兹和尼奥商量了一下,还是继续向北前进,拉波特知道船队大致的目的地,也许他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时近中午时大风雪终于停了,弗里兹让水手们赶紧清理干净甲板和桅杆、索具上的冰块,抓紧时间赶上去,始终逆着洋流而行真是太难受了。   “萨瓦兰先生,你听见了吗?”塞缪尔又找了上来。   “是什么?”忙着清理船甲板的弗里兹侧耳倾听,还是没听到,于是一声吆喝要水手们都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起静听。   这下真的听到了动静,是很低的枪声,一声声断断续续的,从北方传来,也许那是萨拉号出事了。   “卢伯特,让所有人都准备好战斗,把武器发下去,赛谬尔先生,等下也要劳烦你们了!”   通过信号旗把消息发给曙光号之后,尼奥也驾船赶了上来,弗里兹凝神静听,一直没有听见炮声,难道是因为这场冻雪太大的缘故,萨拉号上的火炮都被冻住了。   可他随后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为防止火炮在大风浪天气中受损,平时榴弹炮都罩着炮衣。   对了萨拉号不开炮,他们的敌人为什么也不开炮呢。   两船齐头并进,一起赶了上去,究竟是什么等能看到就清楚了。   “前方发现三条船,其中一条是三体船,另外两条船上放下了划艇,正向疑似萨拉号进攻。”   瞭望手报告了从三十倍望远镜里看到的战场,弗里兹攥紧拳头一挥,“不管他们是谁,既然惹上来了,今天他们就都别想跑掉!   旗手,给曙光号发信号,两艘敌船,等下一条也不要放过!”   此时的萨拉号上枪战正酣,十鱼和白鸟缩在一摞木桶后边,不时探出头去放上一枪,可惜线膛枪数量太少,敌人数量还挺多,他们有的射箭,有的放枪,两人背后的桅杆上还钉着一杆钢叉。   “快,打那个戴着铁盔穿着铁甲的,”跳鹿探头瞥了一眼又伏下身来,呯的一声,对面传来一声惨叫然后是重物落水声。   跳鹿得意的正要探头,木桶上像下雨一样噗噗连声落下了好几支箭,随后又是一声枪响,把最外边的一个木桶打了个对穿。   “他们大概快要上来了,所有人准备,”船底舱里拉波特背着三支枪,手里还拿着一支,他周围的人也和他差不多一样装备,他掀开舱盖钻了上去,其他水手也鱼贯而出。   四面忽然静了一刻,随后就响起几声不同语言的吆喝,接着敌人从萨拉号的两侧同时跃上甲板,发出一阵嘶声大吼,这些人身着毛皮,间或有人外罩一件铁甲,手中拿着斧头、盾牌和砍刀。   不等敌人发动冲锋,水手们一下站起,把枪端平就来了一个齐射,接着他们伏下身丢掉手中枪,取下一支扳开机头直起身来又是一次齐射,直到四支枪全都打空,这才拔出身后的武器跃出桶阵,大吼着冲了出去。   登船的敌人已经被这猛然的火力打懵了,虽然从最初遭遇开始萨拉号上就一直用精准的射击打死打伤了不少自己人,可是听起来这船上最多也就四五支火枪的样子,谁料到这么小小的一条船上居然有这么多武器,刚才这一阵短暂而猛烈的射击他们发射的就超过了五十枪,现在船上厚厚的白烟还未散去,只能听见一阵阵喊杀声。   “活见鬼!这是什么怪船?”   离的较远那条船上白人船长见跳帮的人损失殆尽,继续进攻也恐不敌,哇哇一阵叫喊,船上水手连忙解开船帆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空中嘭的爆开一簇白烟,几十个拖着青色烟迹的亮点弹了出来,扑扑的打在船帆上,有的地方立刻就发黑烧出一个大洞,有的地方有冰雪覆盖那亮点就变成了火团滚落到甲板上,不管是哪一种,火团都像下雨一样的落在甲板上。   有反应慢的水手被那火团滚进怀里还不知是何物,接着就被烧的满地嗷嗷打滚,可那奇怪的火团却根本压不灭。   有反应快的直接就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海水中,但等他露出头来惊愕地看见连海面上也跳动着火焰,那团怪火在水中也不会灭!   此时萨拉号上已经肃清了跳帮的敌人,拉波特指挥着船员靠上了近处那条船,各族水手和战士举着火枪和各色兵器跳了上去,这条船上的水手已经在开始的对射中损失惨重,剩下的立刻就投降了。   “我们的老板真是个怪物,你们看那个东西,圣母呀,掉在人身上竟然这么厉害!”   拉波特转过头正好看见远处那条船上发生的一幕,虽然出航前都打过试射,但弗里兹为了省钱用的都是训练弹,里边只有些指示轨迹的烟火,眼看这实弹如此可怕,这老海盗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准的一炮当然是从信天翁号上发射的,曙光号射来的一炮弹道太低,火团都落入了水中。   两船只是简单的一夹,几十个手持刀枪的各族水手就跃上了中间这条船,不过他们主要干的事情是灭火,那些还活着的水手也慌忙投降,他们完全被这场战斗中层出不穷的意外吓破了胆。   等到拉波特带着人清点完战果一脸喜色的登上信天翁号,他面对的却是脸色难看的弗里兹。   “拉波特先生,你如果还是这么喜欢劫掠的话,等回到马里兰我就把萨拉号送给你好不好?” 第二十七章 据点   “要打,远远的就能打赢,要跑,它们谁追得上你?你就是看到这两条船吃水也很深动了歪念头吧!   我难道之前没说明白?船长薪金都是固定的,不会谁抢得多就赚得多,这次远航我要把你们都带回去,别为些破船就丢了性命。”   弗里兹训斥的时候一点没给年纪能当他父亲的拉波特留面子,再不提个醒下次他遇到三条四条船还这么冲上去就麻烦了。   “哈哈,这么久不干一票有些手痒痒,从高倍望远镜里看这两条船上也没什么武装,我就靠过去,没想到这些蛮子比我想的还凶,连招呼都不打就围上来了!”   “拉波特先生,你要是控制不住手痒痒等回去我就把霍尔先生换过来,以后你还是去跑运镜子的航线,你明白没有?”   早就有人给弗里兹送上来交战对手的盔甲跟武器,这些人的装备放在中世纪的欧洲也可以打一场了,拉波特要不放心上迟早会吃大亏。   他们中的武士同样装备着链甲和板甲,还有一些老式的火绳枪,在西海岸对付只有骨、石武器的土著民族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跟西班牙殖民者都能打个平手。   活着的俘虏趴在甲板上用各自的语言惊惶地喊叫着求饶,他们的话谁也听不懂。   没错这些人就是顺着阿留申群岛的岛链一路来到美洲的俄国毛皮猎人和他们手下的阿留申猎人,他们已经把曾经分布在日本北面岛屿和阿留申群岛上的海獭捕杀到濒临灭绝,正来到美洲新大陆上攫取新的财富。   大约从18世纪四十年代起,被称为‘普罗米什莱尼基’意为商人的俄国毛皮猎人就来到日本海岸边捕猎海獭,然后剥皮卖到中国(17世纪初日本猎人已经开始这么做),很快他们从自己动手变成了强迫北方的土著居民阿留申人为他们捕猎。   普罗米什莱尼基们会先用武力攻破土著民族的村庄,把一部分村民作为人质,逼迫其他村民为他们下海捕猎海獭,再把毛皮带回来。   他们不但有武器装备上的优势,还有土著民族缺少的一样东西——残忍,因为阿留申人进行抵抗就残忍屠杀了乌姆纳克岛和乌纳拉斯卡岛上的近3000村民(另有说法是超过5000人)。   现在这些阿留申人已经不止是普罗米什莱尼基驱赶的奴隶,他们长期在俄国猎人的熏陶下早已被训练成了他们的捕猎和杀戮工具。   虽然阿留申人也是因纽特人的一支,可他们与靠近加拿大东部的因纽特人已经出现了语言上的分化,故而俘虏们完全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看着塞缪尔的人把俘虏拖下去,弗里兹内心毫无波动,这些阿留申人一身铠甲还有火器早已经不是可怜的被逼迫猎人了,他们替俄国殖民者为虎作伥,在这沿海不知干过多少恃强凌弱的事情。   历史上他们在北美西海岸至少干过一件有确凿证据的灭族屠杀恶行,在加利福尼亚的圣尼古拉斯岛上因为当地土著向他们索取捕杀海獭的报酬,他们屠杀了几乎所有的尼科利尼人,仅有一个孤女幸存,这个女孩独自生活18年的故事后来被美国作家写成了一本儿童文学《蓝色海豚岛》。   “我和他们是不同的,虽然我做的事可能毫无意义,可既然来到了这个时间总要试试看吧。”   弗里兹在心里又悄悄重复着这样的话。   就像布兰顿一家人,也许他们本来会死在费城的大瘟疫里,给死亡数字增加两个无足轻重的尾数,但格雷格会受到良好的教育,未来成为自己重要的助手,鲍勃则无疑会成为一段历史的缔造者。   出航前从英国辗转瑞典寄来的第一封信已经收到了,用火轻轻一烤上面显出来密写的内容中是鲍勃的汇报,他已经接触到了瓦特式蒸汽机,正暗暗的根据菲奇的要求为他收集资料。   以后人们提起瓦特蒸汽机怎么来到美国的时候,菲奇和布兰顿的名字都将绕不开了。   “船长,他们在对方船长室里边找到了一份地图,上面可能会有些您感兴趣的东西。”   卢伯特打断了弗里兹的沉思,拉波特前面被训斥一顿,好些话都憋肚子里,只好去找卢伯特报告。   弗里兹对此心知肚明,起身跟着卢伯特来到了海图室。   “萨瓦兰船长,我们在那些俄国人的地图上发现了这个地点,离我们大约有一天的航行距离,我估计是他们的一个营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拉波特斟酌着用词,依着他过去的习惯肯定是说去抢他们一笔。   弗里兹拿过海图对比着,这些俄国航海者已经把从东亚沿着阿留申群岛到这里的航路都标的清清楚楚,连他们沿着北美西海岸南下多远都能看到。   这倒是个不错的收获,回头找俄国移民翻译一下,就能获得从东亚返回北美西海岸的第一手航行资料。   他们出现在这对弗里兹的经营计划是个大威胁,而且按照拉波特的说法他们看见落单小船就围上来抢,这叫以后怎么在近海运输呢。   弗里兹看向周围的几个高级水手,他们都一脸跃跃欲试,轻敌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曙光号先前去侦察,萨拉号留下和信天翁一起等把这两条船处理完追上去,要小心,俄国人拼命的时候是很疯狂的。”   没人问为什么弗里兹对俄国人这么看重,也许是因为弗里兹一贯都是这么谨慎吧,爱多叮嘱几句,老水手们已经习以为常。   这两条船只比萨拉号大一点,单艘排水估计有五十吨,从上面搜到了一捆捆的海獭皮,褐色的、浅黄的,装满了船舱,伸手摸上去柔软而温暖,难怪会有软黄金的美名。   阿留申人会在退潮时把停留在岩石上的海獭用棍棒砸死,或是乘着划艇接近漂浮在海面熟睡的海獭,直接用长矛刺死,或者在海獭活动的地方撒下网,要么用木头雕成海獭的样子涂黑放在海草森林中作为诱饵。   很讽刺的是海獭越是稀少,它们的毛皮就越是昂贵,或许只有斩断俄国毛皮猎人贪婪的手,海獭们才有机会在西海岸一直繁衍到下下个世纪。   比起禁止捕猎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宣示权力,这里的海獭归我们了,那些穷嗖嗖的普罗米什莱尼基绝对拿不出能让印第安人们心动的货物来,他们再想来硬的英国火枪会教他们什么是英国货天下第一。(这个年代这话不是玩笑)   搜罗干净之后,塞缪尔等人点燃了两条船,水手们解开帆向北追赶曙光号。   第二天下午,三条船又汇合在一起,船长室里边几个人围在尼奥绘制的地图前讨论着进攻方案。   “他们的营地外泊着三条船,营地建在一片海边石壁上,我从望远镜里看过去应该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能爬上那片石壁,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大的防御依仗了。”   “那片石壁有多高?上面筑起堡垒了吗,有没有火炮?”   弗里兹听完尼奥的报告,连声追问。   “石壁看起来只有五十多码高(近五十米),其他的老实说从海面上我看不见,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很快要离开了,那几条船都是装的满满的,有条船能看出来船舵刚刚修理过。”   “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我们先从海面上袭击他们的船,把所有人都赶进营地,等到登陆的人把营地四面包围好之后,信天翁号从海面上给他们来一个惊喜。   你们还有其他意见吗?”   船长们都点头同意,于是三条船再次拔锚起航,排成战列舰一样的纵队直扑俄国商人的锚地,   不到一个小时船队就出现在普罗米什莱尼基们下锚的海湾外,三船依次向着海湾中发射了炮弹,波浪起伏的海面又一次干扰了炮手们的射击,除了信天翁号的炮弹,其他两发炮弹都射高了,把火弹丸抛到了满是人的海滩上。   “赶紧装填火药,把引信递给我,我让他们再乱一些。”   弗里兹从望远镜中搜索着海滩上的人群,寻找自己的目标。   俄国人、阿留申人都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到处乱窜,直到几个像是首领的人站出来恢复秩序,在这当口弗里兹又是一炮把这群人全笼罩在希腊火的抛射范围内,果然接下来他们直接崩溃了,连滚带爬的逃上石壁。   等到塞缪尔带着人划着小艇登上海滩,地上已经只剩下些被严重烧伤的伤者,等着他们给以仁慈的一击。   萨拉号和曙光号此时从石壁的另一边派人登陆,把俄国猎人们团团围住,他们不时地向着石壁上开火,把守卫者吸引到上山小道跟前来。   信天翁号缓慢地调整着位置,来到正对石壁的位置,下双锚停稳。   炮手揭开罩在火炮上的炮衣,露出那门12寸臼炮,对正石壁的方向按照弗里兹给出的射角扳动螺杆扯动炮尾的绳索,使火炮射角升高到符合要求。   另一边水手们喊着号子用滑轮吊杆从深深的底舱中吊起一百多磅重的球形炮弹,在炮膛底部装填上四磅火药倒上引火药,塞上木板和皮革闭气,再把沉重的炮弹放进炮口解开炮弹吊耳上的绳索。   一个炮手从专门的引信匣子里取出木头引信揭开弹上的封堵物塞进引信口,又把一根导火索插进引火孔和引信,这是弗里兹的发明,发射前不再需要两头点,只要点燃染色的区域速燃导火索就会在合适的时间同时点燃两头。   弗里兹未来人的强迫症已经开始进入中期,看到不合意的就要改。   咚~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弹丸在冲天的白色烟柱中被高高抛起,此时石壁上的人才意始到敌人有更多的手段,但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球形弹丸落在石头上蹦跳了一下,又向前滚了两下,爆发出惊天巨响,钢铁的碎片像冰雹扫过玉米地一样,把所有立着的物体全部吹倒,弗里兹似乎还看到有个人形的物体从上面被抛了下来。   这弹丸里边可不是像传统臼炮一样只装着三磅火药,里边装填了近八磅矿山火药,为的就是在平地上也能取得良好的爆轰效果。   四分钟后,石壁上的人还没有把吓掉的魂找回来,又是一炮弹落了下来,这次的落点比上次还稍偏前一点。   弗里兹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细听一下后拦住了炮手继续装填火药的动作,听那喊杀声,登陆的人手已经从正面冲了上去。   据武士们后来描述说,石壁上的人都像被雷声惊着的鹌鹑一样蔫头蔫脑的满身灰尘坐地上发呆,只有边缘有几个还能站起来企图肉搏。   在石壁边缘他们已经垒起了几道矮矮的石墙,假如给他们更多时间在这里修起一座堡垒也未可知,可是臼炮的炮弹直接摧毁了所有建筑,石块反而成为了火炮的帮凶飞起来把抵抗者们砸的头破血流。   “都看到了吧,我们的堡垒可不能像他们这样,所有人都记着,一定要远离臼炮适合使用的环境。”   弗里兹自己也被臼炮的效果吓着了,这种其貌不扬的火炮恐怕是这个年代唯一适合对付棱堡的武器了。   收拾好从这处俄国毛皮猎人据点找到的完好海獭皮,烧掉他们的支援物资,船队继续北上,又经过小半个月的航行,终于抵达了弗里兹预想的地点,哥伦比亚河口。   哥伦比亚河是北美西北部一条大河,河口正处于英国和西班牙、法国三国势力有效控制地区之外,这里资源丰富,附近的俄勒冈海岸边盛产毛皮海狮,每逢秋季还有几千万条鲑鱼从太平洋游入这条河产卵。   因此,这里不缺土著民族,他们会季节性的来到河边村落捕鱼制作鱼干,河口外的海面上还会有洄游的北太平洋露脊鲸经过,擅长捕鲸的印第安民族会划着独木舟追逐这些鲸鱼。   船队驶入河口,在南岸一块高地附近停泊下来,弗里兹看中了这里附近平缓的地形,而那块河边高地离河岸的距离足有一公里,船上的臼炮是无法直接威胁到堡垒了。   “就在这里吧,我们要快一些,我们的印第安客人们很快就会到了。”   弗里兹用望远镜扫视着周围的灌木丛说道。 第二十八章 第一次接触   哥伦比亚河口这块宝地很早就被欧洲殖民者发现了,只不过无论是横穿整个大陆还是航海绕行大半个大陆来这里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在这儿殖民者缺乏后勤支援能力,除非找到昂贵的特产,否则无法支撑在这么遥远的地方殖民的花费,无人耕种的土地在北美大陆东部还有许多,完全犯不上跑这么远。   哥伦比亚河的名字就来自3年前造访这里的波士顿人罗伯特?格雷,但他们都只是短暂的过客,想在这里留下来还需要足够的经济实力和政治智慧。   哥伦比亚河口水深刚好还能泊下信天翁号,弗里兹估计曾经在哥伦比亚河口建设商站的阿斯托里亚就把据点建在这附近,只是他的武装实力太过弱小,被英国人只用了一条单桅船就轻易夺取过去,实在有辱殖民者的形象。   无论是水手还是印第安人都忙碌起来,他们带着工具分成几组,砍伐树木的、在高地上挖掘堡垒基础的、搬运补给品的,划艇忙碌地往来于船和岸之间,塞缪尔的人身背两支步枪手持一支警戒在忙碌的人们周围。   弗里兹则拎着手杖在河岸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他的身边竖着一根桩子,上面垂挂着各色让人眼花缭乱的首饰,从彩色玻璃珠混合碎镜片镶嵌物制成的项链,到风一吹就叮当作响的小铜铃,旁边还有各种铁制生活用品,本来要去干活的尼奥也被他拉住留在了身边。   “尼奥,你觉得那些本地居民什么时候会露面和我们接触?”   “我想是等塞缪尔先生和他的那些人离开之后吧,他们这样时刻戒备的样子谁也不会愿意走过来,你还是应该以更友好的姿态来迎接你的客人。”   弗里兹一拍额头,虽然这里是蛮荒的法外之地,但本地土著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几十年前首先来此的英国探险家库克船长就和他们接触过,并从居民手中购买海獭皮,自己这么多人如果再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样子的确会把人都吓回去。   于是他拍两下手,让水手去船上搬来桌子和几张椅子,再把塞缪尔叫过来一起喝咖啡,至于那些护卫就解下武器拿上工具一起去干活,先竖起一个简单的木制哨塔外松内紧吧。   “等到这些树木都砍伐下来之后,把这片土地上的枯草树枝一把火烧掉,再播种上玉米和大麦,等到差不多庄稼发芽的时候我就会率船队离开,塞缪尔先生你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吗?”   “我们要尽量和土著人多交易毛皮,让他们喜欢上步枪和烈酒,这样他们就离不开我们了。”   “大的方向没有错,但还不够,我们需要这些沿海的居民替我们驱逐那些俄国人,也驱逐那些美国人、英国人也许还有法国人。   这片土地上的海獭看起来很多,其实并不是这样,东部山林里的白尾鹿也曾经很多,但没有节制的捕猎之下,很快这些出产毛皮的动物就会稀少到再也遇不到了。   人人都想要做一本万利的生意,但很多冒险家只打算做一次就罢手,他们会涸泽而渔,就算有一百万只海獭也不够几十条船抓,那不是我喜欢看到的样子。   所以,还要启发那些民族明白这一点,只有把海獭保护起来,让那些冒险家却步,这个财源才会由我们来独享。”   “我感觉您这个想法好是好,做起来挺难的,这么长的海岸要有多少民族一起出动才能驱逐那些毛皮猎人呢!”   “这个并不要紧,只要他们在这里的收获还没有风险大,那些人就会放弃了,毕竟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得到一种珍贵的特产,接着还能顺路从东方交易回来贵重的货物,没有了毛皮他们会找到其他的替代品,也就并非一定要走这条航线了。   而且那些一开始得到火枪的民族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去捕猎,他们只要能欺压一下把海獭皮便宜卖掉的民族,那些傻瓜很快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要供应给中国市场上的海獭皮数量减少,价格就会涨起来,我们最后并不吃亏。”   弗里兹这话要是在东部传出去,铁定会被人砸臭鸡蛋打黑枪,吃独食不说还要断大家的财路,谁不想一本万利啊,凭什么就该你来霸占这一路的资源,都是大风大浪里过来到西海岸的人。   可谁又不想这么做呢,垄断交易的事情在这片荒野中也屡屡发生,只是那些冒险家们的船来往西海岸和返航一路上就需要两年半,他们根本没能力控制这里,当然只能由掌握着最快速帆船的人来决定这片荒野的归属咯。   塞谬尔使起拳脚刀枪比他的脑子好使,所以弗里兹给这个堡垒还安排了个自己人,他把帕特叫了过来。   “我没有亏待过你对吧,说好与你共享北极的毛皮收获就履行了诺言,还给你照发了薪水,你已经是个小富翁了。   现在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在这里一年与土著打交道,你是我心里最合适的人选,有困难吗?”   帕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在北极一年赚到了别人五年的工钱不假,但极夜下那些孤寂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这次可不一样,塞谬尔那帮人会留在这里,到了秋天他们还可以用收获的庄稼酿酒,现在你可以选择是直接拿走一千美元,还是拿走海獭皮交易的五十分之一。”   “我还是拿走一千美元吧,萨瓦兰船长,其实我只听说过海獭皮贸易,但我们的船还没过合恩角就沉了,罗伯特.格雷先生完成环球航行发了大财的消息报纸上登的到处都是,但谁也不知道与他的哥伦比亚号一起出发的华盛顿号就此失踪,我们的船也没经受住风浪。   我不想再冒太多的风险,我为您在这里看守好生意,但多的我也干不了。”   弗里兹呵呵一笑,心里别提多火了,这些白人都靠不住,可惜布兰顿两兄弟年纪太小镇压不住场面,卢伯特也不适合放在这里,此事再想办法吧。   这一夜水手都撤回船上,只有塞谬尔等驻守者在未完成的房屋中住了一夜,在弗里兹心里任何印第安民族都达不到这么高的效率,当天发现侵入者当晚就进攻,他们真的是做不到啊。   岸上的篝火一夜未熄,等到次日早晨果然没有发生意外,弗里兹催促着人群争分夺秒地开始修建堡垒,至少要先建起一座木碉堡来。   眼看着太阳爬上了天空又渐渐开始西移,哨塔上铛铛的钟声敲响了,昏昏欲睡的弗里兹一把抓起望远镜,朝远处看去,从哥伦比亚河上游划过来五条独木舟,每一条上都挤满了人,每个人都背着弓箭和箭袋,脑后插着鹰羽,本地土著终于出现了。   哥伦比亚河流域的主要居民是支奴干人,没错就是日后用来给重型运输直升机命名的那个民族,他们是渔猎为生的民族,战斗力虽然不见得有多厉害,但始终敌对的话终究是个麻烦。   独木舟先绕着大船转了一圈也靠上岸来,帕特手里拿着彩色玻璃串珠和碎镜片镶嵌的木头鱼挂坠迎上前去,诚惶诚恐地站在支奴干人群之前,低下头举起了手中的礼物。   帕特这表现有些丢脸,不过对弗里兹来说总好过自己站在那里,这些本地人的语言没有人懂,交流也就只能这样摸索了。   对面的人群分开,一个前额和头顶都是扁平的支奴干人走了上来,从帕特手中接过项链和挂坠惊喜的看了又看,转过身高举项链向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话,他的战士们发出一阵欢呼声,接着这个支奴干人带着笑容解下身上的毛皮放在帕特手里,刚才还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弗里兹松了一口气,有一个马马虎虎的开端总好过一个乒乒乓乓的开端,罗伯特.格雷船长来到西海岸遇到的第一个交易对象是撒利希印第安人,因为他们丢了一把小刀怀疑是一个小孩偷的,双方就此枪来箭往的打了起来,生意也只好泡汤。   弗里兹向卢伯特招招手,他会意地让人送来了几张鲸皮铺在草地上,又让人送来几碟子欧洲干果,全都是土著人未曾见过的葡萄干、杏干等吃食,接着又把一小桶威士忌放在弗里兹的脚边。   弗里兹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施工的人继续忙他们的活儿,又把几个肖尼人找了过来,陪同客人一起坐下。   弗里兹知道支奴干等民族中有一个奇观的习俗,部落的贵族精英在婴儿时就要通过用木板绑定挤压头部,来造成一个扁平的前额和头顶,以有别于普通部落民,以至于那些初到此地的探险家们曾经把支奴干人称为平头印第安人。   所以他走到那个贵族面前坐下,以很绅士的姿势把手画了一圈指着那些多彩的食物,“欢迎我们的客人,请随意享用吧,”一旁的帕特连忙也复述了一遍,坐实了弗里兹更高的身份。   这些朴实的来客会意地品尝起异国风味的食物,虽然更香甜一些,终究只是水果干没有超过他们的理解能力。   不过马上帕特就为他们中首领模样的人倒上了威士忌,接着自己也倒上一小杯一饮而尽,弗里兹冷眼看着他们兴奋地一杯接一杯灌下烈酒,本地土著就是这样无法抵抗烈酒的诱惑。   这是第一次接触,双方互赠礼物,虽然目的是毛皮,但交易不会这么快开始,等到支奴干人要离开的时候,帕特会赠送他们一支火枪和只够三次发射的弹药,接着就可以等待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   陪坐的肖尼人中有一个跟他们打的火热,还不时的用肖尼语教对方念物品的名称,弗里兹记得他是叫郊狼爪子,曾经到过哈里斯堡,等下如果他愿意可以留下来成为堡垒里的翻译。   发现哥伦比亚河的格雷船长在这一带和印第安人交易了许多河狸和海獭皮,还见到了印第安女人们穿着如同无花果形状的裙子。   弗里兹的目的总归和他还是不同,交易毛皮是第二位的,独占资源才是第一位,所以他并不急于进行交易。   末了帕特为来客演示一遍火枪发射,打穿了十几步外一块作为靶子的厚木板,看着来客们把醉醺醺的贵族扶上独木舟离开。   支奴干人第二天没有返回,弗里兹乐得他们如此,乘着春天刚刚来临,烧荒种地,建设堡垒全都是很忙的活儿,最好没有人打扰。   果然不到一周那些支奴干人去而复返,这次他们指定要镜片镶嵌挂坠和火枪、烈酒。   帕特用手势告诉他们,一支枪要近一百张大海獭皮,小海獭皮要二十张才能抵一张大海獭皮,火药和铅弹卖得也都很贵,需要几十张河狸皮才能换得一桶火药和铅弹。   烈酒和首饰也卖得很贵,而且都是大海獭皮优先。   弗里兹并不怕吓跑客户,有了先进武器之后他们很快就可以从邻居那里敲诈来支付的代价,而且往往这些首饰还会被进一步倒卖到更远的地方。   接下来周边民族挨个的来交易,什么蒂拉穆克人、努特卡人还有许多名字晦涩的民族,虽然一些是从内地划船来的,弗里兹也没有拒绝,他们用来交易的河狸皮不会占多少地方,回头卖给英国人仍然是一笔不菲收入。   当初拍卖来这七百四十只褐贝斯火枪的时候平均一支只有六美元,修整之后成本也不过平均上涨一美元,可在这里它们的价值翻了无数倍,但这仅仅是开始,随着西海岸民族的军备竞赛开始展开,火器的价格将会不断上升,现在的枪其实几乎等于白送,真正赚大钱的时候在后头。   斯塔克斯也会帮着弗里兹在整个北方新英格兰地区搜罗那些淘汰下来的英国武器,明年再来的时候就是火枪涨价的时候了,或许等到蒸汽机技术弄回来之后应该开设一家外销武器厂,专门为这些世界角落里的客户生产武器。   半个多月后一个小型的堡垒终于落成了,它具有棱堡的特征,四角上有四个木制碉堡,里面的火炮虽然只有两门,但已经足以击退一支小型部队了,考虑到哥伦比亚河戏剧性的发现过程,未来这里免不了会有一场争夺战,不过那时候英国人将面对的也不再是二十多个白人雇佣军。   船队离开时只带走了五十支褐贝斯火枪,其他的全部用来支持西海岸民族军事装备现代化,弗里兹为此曾经打探过尼奥的口气,得到的回答是:“他们早一天接触这些武器不是很好吗,那些白人拓荒者本就应该付出公平的价格来购买土地,现在他们有了枪就不会再被白白欺负了。” 第二十九章 去广州   “我其实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兴趣把自己的部族搬到这里来,这里应该能容得下许多人。”   尼奥看着弗里兹弄清他是真的没有恶意,这才叹息说:   “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白人来到这里,本地的民族看他们来了又走,不会放在心上。   而我们到这里来,他们会因为分享猎场、土地和我们发生冲突,我们过的并不会愉快。   离开肯塔基后我们的部落就已经饱尝了其他民族的冷眼,没有人乐意帮助外来的民族。   我们现在不还有机会吗,乘在这大船上可以探索更多的地方,这两年里我到过了多少从未想到的世界,只要我们继续航行不还有机会见到更多的新土地吗。”   弗里兹正想离开,他又补充说。   “这次你让帕特去接待本地人没有错,我们到这里来的人太多了,他们出动多到五条独木舟的武士就是准备来谈判,不行就打一仗,帕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屈服于他们,这让他们非常满意。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安排,他们看到船上下来二十多人不会慌张,可是一百多个健壮的汉子就是一支军队到了这里,他们会想搞清楚我们要干什么。”   弗里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虽然支奴干人属于比较温和的民族,连后来移民西进的俄勒冈小道都是最安全的一条通道,但这也是因为美国政府已经给过了买路钱,在缺少支援的地方使用武力并不是最佳选择。   随着美中海獭皮贸易的火爆,还会有更多来自美国、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法国的商船来到西海岸寻找机会,这些人里边有许多冒险家,信奉的是到一处海岸就干一票,只要有机会他们会把印第安人的毛皮货物卷了就跑,或者干脆是强抢。   这使得西海岸的毛皮贸易充满了血与火,白人的无法无天和残暴不是一个正直的人能够接受的。   虽然很快土著民族就会清醒的发现海獭皮和河狸皮具有的价值,进而开始向白人商人提价并购买更值钱的武器,但总之是已经清醒的太晚了。   弗里兹提前武装他们会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让西海岸的印第安人都知道雪松堡不但有优质公道的货物,还有充足的火器和烈酒供应,成为一个传说中的幸福地方。   没错,那些来交易的土著们对那个一时没起名的据点里火药桶上印着的雪松图案兴趣很大,几乎都要问一下,久而久之雪松就成了这个据点的诨名,从善如流的弗里兹干脆地让人在堡垒的外墙上用白灰画上了雪松。   除了帕特和郊狼爪子会留下之外,弗里兹还让他们挑选了几个印第安人,留下帮助照料庄稼,丰收后还可以一起酿酒,多亏郊狼爪子从黑脚的作坊里早已熟悉了酿酒的操作,弗里兹能够省下很多心来。   这番再出航,船上已经没有了新鲜蔬菜、水果,从布宜诺斯艾利斯采购来的土豆、洋葱全在过赤道时发了芽,弗里兹吩咐印第安人把它们种在了庄稼地里,等到明年再来时大概就能有蔬菜补充啦。   此时已是三月初,船队满载着从普罗米什莱尼基处搜刮来的毛皮,装满了淡水,还从支奴干等沿河部落那里购买了大量的熏鲑鱼干,即将驶向亚洲。   临行前弗里兹把帕特叫进了船舱,特别叮嘱一番,大意是让所有留守者管好小头,都是大男人,有需要就娶部落女人为妻,但千万不能乱来,西海岸土著中的花.柳病流行可是非常的厉害,十几年后探索通往西海岸道路、地理的美国克拉克探险队就因为乱风.流大吃苦头,以至于考古学家可以根据他们宿营时治病渗入土壤的汞化合物确定他们的宿营点。   另外就是土著民族会让女人来进行商业谈判,企图从不检点的白人商人身上占到更多便宜,这种伎俩不可不防。   除了海獭皮,弗里兹还希望帕特为他搜集毛皮(北)海狮的毛皮,这种俄勒冈海岸边的特产动物同样在19世纪遭到以波士顿人为首的毛皮商人的大规模捕杀,它们的毛皮在广州同样能卖出一张一美元的价格。   波士顿人独占西海岸仅仅二十年,海獭和北海狮都在西海岸变得近乎绝迹,弗里兹希望通过自己这一番独占毛皮资源的策划,能够让这些资源为自己多服务上几十年。   说来好笑的是,美中贸易曾经占到美国对外贸易金额的七分之一,这七分之一几乎都来自西海岸的毛皮,那些从动物们的血海中大发横财的新英格兰人,转头又进入了捕鲸业和航运业。(英国驻广州领事估计,19世纪前二十年每年从海兽毛皮上波士顿人能赚取高达一百万美元,购买成中国特产再运回欧洲和国内利润可达三倍到五倍,甚至可达二十二倍)   在驻守人员的挥手和鸣炮声中,船队驶出了宽阔的哥伦比亚河口,掉头向南直朝赤道驶去。   这一路航行畅快无比,顺风顺流(加利福尼亚寒流),来时要蹒跚航行许久的海面如今都变成了被船首一路劈开的海浪。   由于受东北季风的影响,北纬十度到二十度之间的太平洋海水形成了一道北赤道暖流,乘着季风顺着海流,三条船像飞驰的旗鱼一样,都跑出了近二十节的高速。   但弗里兹还是下定了决心,以后萨拉号将不得不退出环球航行,不是因为她小,麦哲伦环球航行的船也并不比她大,她唯一的优点只剩下吃水浅这一项,但在远航中这个优势不如航速的优势来的有利,横越太平洋漫长的航程需要争分夺秒的完成,船队才能赶得上印度洋季风期返航,如果一直是由最慢的船来决定其他船的航速,自己造大飞剪船又有什么意义呢。   多亏了制镜厂源源不断的利润,麦克尼尔那边会在去年底开始布设一条信天翁号同型船的龙骨,等到自己返航时她应该正好下水,那些经历了大半年航行的印第安人正好可以充当水手了。   幸喜这段航行期内太平洋上还没有多少热带风暴形成,中间虽然也遭遇了几场大风暴,但并未给船队造成多大的伤害,在风暴的夜晚,三条船束紧了帆顺着风漂流,每间隔十分钟就用火枪按顺序发射一次,报告自己的位置进行调整,假如这次再失散的话要再找到彼此可能就要到广州了,所幸没有发生这样的最差结果。   太平洋的岛屿很多,但此次弗里兹无暇去这些岛屿观光,1796年的到来让他只觉得将要套上自己的绳索已经抛在了空中,总统想必已经主动告辞放弃终身制总统的殊荣,接下来的那位亚当斯将会把对外政策转向一个极端,作为法国裔自己会有一些麻烦,不得不赶回去亲自处理。   而移居北极的肖尼同胞则会牵动尼奥的心,他还会赶在夏天的尾巴进行一次北极捕鲸巡航,为同胞们储备足够的食物。   所以现在是一天也不能耽搁,顶着赤道炎热的烈阳炙烤,每天三条船都只剩下赶路一件事,水手们也心无旁骛非常听话,只因船长们向他们介绍说此次的目的地是神秘而富有的中国。   仅仅过去一个半月多一点,船队抵达了关岛,比起麦哲伦来只用去他一半时间,接下来的航线该怎么走,弗里兹又把船长们请上了信天翁号。   “顺着洋流继续前进我们会北上到达琉球、日.本,穿过菲律宾群岛我们可以到达南中国海,后一条路线我们可能沿途会遭遇许多海盗,从琉球向西航行海盗会少许多,但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我想听听大家的主意。”   “请问琉球和日本有什么比中国更值钱的出产吗?”   拉波特先问道,弗里兹歪头略想了一下,摇头,“日本过去出产黄金,现在每年的出产已没有那么多了。”   “那就很简单啦,我们直接去中国,除非这两处能有什么特产胜过去中国。”   拉波特觉得答案已经很明确,弗里兹又看向尼奥。   “我想在经历过西海岸的战斗之后,已经证明我们的武器比一切海盗都占优势,这已经毫无疑问了,只要晚上认真提防,不让海盗乘黑爬上船,我们并不用怕他们。”   “先生们,每发希腊火榴弹造价超过一百四十美元,每一炮都是在往外喷着满天金币,你们的炮手要打的漂亮点才能对得起这么贵的炮弹。   如果单比航速他们根本追不上我们,只有在岛屿间狭窄的水道里他们才有机会。   或者我们就不进入群岛那狭窄破碎的水道招惹海盗了,沿着群岛边缘北上,绕过菲律宾的大岛之后进入南中国海,在开阔的水道里海盗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弗里兹所说的航线,是通过吕宋岛和巴布延群岛之间重要的巴布延海峡进入南海,这里水面开阔水深也很适合大船,后来一直是一条重要的国际航线。   “您的选择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估计海盗们还是会往我们扑上来,不过只要别被他们缠上,我们的船想脱身没有困难。”   听拉波特这么说,弗里兹也下了决心,这次改由信天翁号开路,那两条船炮手的炮术实在不怎么样,它走在前面不但能用火炮杀出一条血路,船首特殊的铸铁件也能轻易劈开挡道的小船。 第三十章 十三行   航行大约一周后船队就看见了吕宋岛连绵的青色山脉,船队保持着视线接触调头向北航行,两天后就看见了那条后世重要的航运水道。   “进入海峡后所有人轮值休息,武器不离身,直到驶出这条水道,”弗里兹向三条船都下了命令。   信天翁号一马当先冲进了巴布延海峡,萨拉号紧随其后,曙光号殿后,白人和黑人水手也就罢了,作为补充水手的印第安战士也爬上横桅帮忙瞭望。   船驶进这条水道弗里兹就发现自己犯了个非经验主义的错误,巴布延海峡中水面平缓,轻风徐徐,这就是说只有在机动船普及之后通过这条水道才有较大的安全优势,在帆船时代风这么小的地方反而并不安全。   唯一的好处就是此时的主要贸易航线都是沿着菲律宾东岸北上广州,或者是从西岸直接前往日本,在这个海峡中平时几乎就没有船只通行,这使得海盗们都不会来这里收买路钱,只要担心两岸的土著居民会不会太过于好客。   深入海峡二十来公里后,从岸边划出来一艘大型独木舟,上面有十几个人,都只着很少的衣物,船舱中放着篓子,看起来是想交易,但弗里兹与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可交易的,无论是彩色玻璃珠还是碎镜片镶嵌的工艺品全都留在了雪松堡,现在不管是拿出一张毛皮还是一面镜子来换几只鸡、几头猪都是很亏的事情。   所以他朝卢伯特招了招手,后者会意的朝独木舟上方开了一枪,子弹的呼啸声和枪声把土著的热情吓了回去,他们失望的停下划桨目送着船队缓缓经过。   “弗里兹,我觉得这些土著只是想要换点商品,我们这样做太不尊重他们了吧?随便跟他们换一把小刀,我们应该还拿的出。”   目视着独木舟在船队驶过后返回岸上,卢伯特走上前来问道。   “这里的土著所有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完全没有价值,他们离文明即太近又太远,常年往来的中国商人早就把他们看得上的货物购买完了,他们也不是北美西海岸的部落,可以为了一件铁器付出手里几乎所有的财物。   所以啊这才是最难应付的客户,他们视为珍宝的珍珠、龟壳(玳瑁)对我们没有多大价值,我们拿出铁器来交换他们其实也不缺乏,海獭皮他们根本用不到,我们难道用镜子和他们换猪来吃吗?”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真是些可怜的人儿!”   “等我们离开这里你再关心他们是不是可怜吧,想挽救灵魂就去当传教士回到这里来。   这些可怜人手里的弓箭和矛头一样十分致命,别忘了麦哲伦是怎么死掉的,他们的生活我们没必要介入。   晚上加强值更力量,没想到在这里风这么小!”   不管卢伯特是不是真的理解了这边土著民族的特点,弗里兹又回到前方高高的船首上瞭望起来。   入夜之后淡淡的月光下弗里兹叮嘱舵手把航船保持在水道中央,这样即使遭遇敌人也能远远的看到,增加反应时间,那些独木舟划上几十公里来截击自己的可能很小,最危险的敌人还是另一群帆船。   不过直到驶出海峡都没有遇到袭击者,这倒是让弗里兹既放松又失望,做好了这么多准备却是白白准备,还真是难啊!   既然东南亚海盗看不上自己那是最好,接下来要面对的珠江口海盗可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18世纪晚期的南中国海上正是一个微妙的转折时刻,随着清廷的压榨,整个中国南方都爆发了起义的烽火,秉承着一千多年来治术的官僚阶层却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仍然颟顸的当着糊裱匠,把有“天子南库”之称的粤省也弄的民不聊生,郑一、蔡牵、朱濆(音fen)等人纷纷崛起于闽粤沿海。   珠江口的一众小岛,什么涠洲、香洲、凼仔、万山、长洲、横琴、大屿山此时都是众所周知的海盗巢穴,然而广州水师却不能禁绝海盗骚扰,就在1796年海盗劫持了一艘外国商船索要130银元的赎金,此后海盗们越发的嚣张多次劫走外国商船和商人,例如1806年的约翰.特纳赎金六千西班牙银元,郑一嫂劫走的理查德.格拉斯普尔赎金七千西班牙银元,对美国人来说很难想象在特拉华湾外就有一伙海盗等着抢劫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不仅如此,此去广州的交易也一点都不容易,清廷不会让外国船直接驶入珠江,来到这里的外国商船都要先去澳门点个卯,经过中国买办的经办得到香山县的许可之后才能进入澳门,而货物和船还要经过丈量船只长度确定收取的海关税等级后才能驶入黄埔卸货。(长宽比极大的飞剪船要骂人了)   要么就得在澳门直接把货卖给洋行的买办商人,这当然是弗里兹不愿意的,利润都让中间的耗子赚去了嘛,自己这么大老远顶风破浪的过来真是为了赚两个小钱?   离开菲律宾之后船队航行了两周,这才堪堪抵达珠江口上,一路上真是看谁都像贼,看到想靠过来的渔船就朝他们头上方开枪,把船员们弄得是风声鹤唳。   等到看到水面变色,弗里兹才放下心来,先不管别的,把船驶过澳门岛的十字门停泊下来,暂时不用跟海盗闹心啦。   等到船队停在能够眺望港口的凼仔湾海面之后,从澳门港口中驶出一条划桨小船,她直直的驶向挂着美国旗的船队,木船的舯部坐着一个身穿薄绸长衫的中国人,朝着信天翁号上用有些洋泾浜的英语说开了。   “上面是美利坚国来的商人吗,我乃保和洋行在澳门的通译周先生,可要我为诸位安排入港?”   弗里兹看这人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保和行是什么商行?我要先联系美利坚商馆的山茂召领事后再谈其他事?”   “先生不知,山茂召领事前年就已经返回美利坚国去了,尔等有何货物卖与保和洋行也是一样。”   弗里兹还是摇头,“我需要先面见广州商馆领事,再谈货物出售事宜,你可以帮我传一封信去广州美国商馆吗?”   “请恕难从命,”那个周先生又气呼呼的招呼木船走了。   一干人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者也让萨拉号靠近港口放下划艇,上岸找葡萄牙人打听?   这时一条西洋式样的小帆船从外海回来,大概是两条三体船的造型实在是引人注目,这条看起来是巡逻船的单桅船也停在了船队旁边。   “从远方来的先生们,你们还有葡萄酒吗?”   船上的葡萄牙军官隔着船舷就喊上了,弗里兹也只好扯着嗓子回应。   “我们还有一些威士忌,如不嫌弃的话就请你喝一杯。”   他真的不嫌弃,果然换上小艇登上了信天翁号,弗里兹想一想乘便打听起送信的事情来。   “谁告诉你们美国船要把货卖给保和行的,那个人一定是大骗子!   美国商馆在这里被中国人叫广源行,保和行是新英国商馆,你们国家的商船来的太少了,没有人守在这里接待,有什么事情还是自己划艇上岸去问吧,这酒真来劲,我可以……吗?”   “喜欢您就都留下吧!”   弗里兹把他送下船,那小桶威士忌也送他了,差点拿三船货物买教训,还好没有太着急踏入别人的圈套。   这广州十三行是明末传下来的旧称了,当时那片地上有做洋货生意的十三家商行,粤商五家,泉商五家,徽商三家,故称十三行。   但清初海禁之后这些明面上的洋货商行就倒闭了,直到乾隆年间一口通商之后,在十三行的旧址上为外国商人建起了商馆,这就是新的广州十三行。   如今美国广源行的领事之位空缺,留守的美国职员不懂华语,事务搞的一团糟,作为美国商人就只好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了。 第三十一章 大班   既然美国商馆提供的服务不可靠,那就先找上一家可靠的代办,办理一下靠港业务让水手们能落地上岸活动,英国商馆并不是不能考虑,但至少要直接见到洋行英籍职员才行,眼下在澳门弗里兹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去法国商馆办事处,法国人几乎是与英国人前后脚来到澳门在这里设立了办事处。   其实去什么荷兰、西班牙商馆也可以,但总没有和说英语、法语的商馆打交道沟通上来的方便。   另一件着急办的事情就是在澳门置下一处房屋,作为留守人员的居所,只因弗里兹打算采购的一些货物广州未必存有大量现货,需待明年过来时提货,皮货的销售同理,假如一次全部抛售并要立即回款,就只能选择出售给某几个大商家,会被杀价杀得非常厉害,如此种种,自然不如留下人经办,甚至可以赊欠,沿袭中国商人此时的商业套路年节清账。   弗里兹对西海岸毛皮贸易有心经营上几十年,最佳的做法莫过于在广州商馆留下代理常年经手贸易,甚至还能从那些同样从西海岸来的毛皮贸易船手中收购货物,再慢慢转售给中国商人。   不过买房子和去黄埔停泊交海关税打点小吏们的‘索礼银’都需要现钱,船队出航时只带了两百来个金镑应急,现在第一步该做的就是在澳门靠泊,举行一次拍卖,先把对欧洲商人们也非常有吸引力的商品卖给他们,筹措到急需的现金。   那些洋行大班们在澳门每一个都挣下了上百万双柱银元的身家,在这遥远的东方购买一些远渡重洋来的西方奢侈品几乎是他们唯一能痛快花钱的消遣了。   等到这时了广东官府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弗里兹又把拉波特和尼奥叫进船舱商量对策。   “我打算和拉波特、艾略特先生一起上岸去寻找法国商馆在此地的代理人,你留守船队好吗?把那些最大副的镜子取一半出来,擦洗干净,装上镜框等待出售。”   “可是我对这里也很感兴趣,那些黄皮肤民族的城市我也想见识一下,船上有多位高级船员,他们也可以代替我完成这件事罢!”   “让他一起去也好,我们在这里应该非常安全,劫掠者不至于在葡萄牙军舰的面前向我们进攻,说起来我也非常想知道他们如果登上我们的船会怎样!”   拉波特插话,建议让尼奥同去见识一下。   “拉波特先生,在西海岸的时候阿留申人跳帮上来你还没看够吗!   好吧,梅克奇也一起去,只是这样盯着水手干活的人就变少了。”   “弗里兹,我相信他们现在也急着想上岸去见识一下,偷懒的人会少很多,伯克他们应该看的过来。”   弗里兹没再反对,只是吩咐水手把镜子开始取出来。   水手下到船舱里搬开货船里的毛皮,撬开密闭水舱,吊起一框框镜子,不可避免的舱中水经历了几个月的热带航行之后变得混浊发臭,或许今后该试试把这些不用来饮用的水中投入一些酸,以抑制细菌繁殖。   看到拆开木架之后的镜子仍然完好,弗里兹满意的点点头,对于飞船深海状态作用的一个浅显描述就是——泡在装满水罐子里的鸡蛋从高处落下也不会摔碎,镜子并不比鸡蛋结实,有眼下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容易,一点气味总比碎镜重圆好处理。   再叫上四个黑人水手,八个人划着小艇进入了澳门港,走上栈桥嘱咐小艇在此处等候,四人直接走向码头不远处的一处防御设施向卫兵打听法国办事处的所在,这时拉波特的语言天赋就起了很大作用。   这时的澳门还由一道城墙所包围,港口这的圣地亚哥炮台就是城墙的一处起点,炮台上布设着多门超过二十磅口径的大炮。   弗里兹不发一言跟在后面,作为一个路痴带路的事情还是让给能干的人来办吧,自己掌握大方向就对了。   法国商馆离码头并不远,毕竟是从17世纪就已经派出科技代表团访问中国的老牌大国,只是在经历了革命的风云后这两年法国商船已经近乎绝迹,连商馆门口的看门人都只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南亚殖民地人。   弗里兹看了下门口摆着的一块牌子,向拉波特投去问询的目光,拉波特低声说:“上面用葡语写着,空屋出租。”   好吧,法国人过得怎样和弗里兹没有多大关系,弗里兹用手杖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惊醒了打盹中的看门人。   “三位先生有什么事吗?你们与蒂利耶先生有预约过吗?”   弗里兹转头看着拉波特和尼奥叹了口气,“我觉得等下可能还得去拜访下保和行的大班才行,这法国的高公行看起来不大妙呢!”   拉波特只是一笑,卢伯特两人却是摸不着头脑。   “我们是美国商人,需要劳烦蒂利耶先生联系让我们进澳门港卖货,和向中国海关申请前往黄埔停泊的引水牌照。”   “那请在门外等一下”这看门人急匆匆地推开大门进去通报。   不一会从屋内走出一个脸刮得干干净净的白人男子,天气炎热还穿着礼服,倒让留着小胡子只穿着小马甲和衬衫的弗里兹有些不自在。   “鄙人居耶.蒂利耶,法国商馆驻澳门代办,有事请入内再说。”   这处商馆的内部布置倒是符合法国的国地位,让弗里兹心里对法国人的信任又上升了几分,不过那门脸处寒酸的第一印象还是去除不了。   “三位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入港之事我让博多去一趟本地市政厅就可办理,很快可以办好,联络海关我可以为您去联系衙门,想必您的船上还需要购买食、水,也尽可以交给我。   不知道您这次是什么货物,托去年驾崩的老皇帝看顾,现在商船已经不用交名为‘缴送’的10%附加税了,每条船1950两的礼银也不用再缴,可惜今年鞑靼人的新皇登基之后谕令是否还会像过去一样,谁也说不准。”   蒂利耶颇为健谈,几下就把怎样办理入港事务说的清楚,弗里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这块土地之后做事束手束脚,一点没有在美国时的胆大妄为,以这个年代西方商人的脾性他们应该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譬如为了这个地方官员捞钱的套路‘缴送’,即所谓的‘加一征收’,十一个西方商船大班联合起来直接闯进广州总督衙门直面总督,陈说加一征收的不合理,天底下岂有刚到港口生意都未做就要强收洋商带来买货的银钱十分之一这种道理。   明明现在已经是脱胎换骨的西洋商人,说起见官骨头里先怯了三分,真是要命呀,乘着手下的船员们都还没注意到这点,得赶紧改过来!   弗里兹一边心里暗想,一边回答着蒂利耶。   “在澳门出售的主要是卖镜子和一些毛皮、彩色玻璃,那条船叫萨拉妮娅号,去黄埔的是曙光号和信天翁号,也是镜子和玻璃、毛皮、龙延香等特产。”   “等等……您是说有三艘船,这里边可有护航军舰?如果有军舰中国朝廷是不会允许她进入黄埔的,这点我得先弄明白。”   “我们都是从合恩角过来的商船,每船只带了两门自卫的火炮,不信代办先生可以登船查看。”   “不是不信任您,实在是如果有军舰闯入黄埔,引来鞑靼皇帝震怒,以后吃亏的都是各国商人,所以同行间形成默契,军舰不入黄埔。   当初就连允许西洋商船随船携带军械都是前辈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否则在澳门就要全数上交给海关封存,我看您也是第一次来这,所以把这东方的规矩好好讲一讲。”   弗里兹连忙起身行礼致谢,这东方的规矩差了几百年还真不好说懂不懂了。   此时清廷对外商的限制还非常严格,弗里兹本来谋划的留下人经商也受到了限制,乾隆二十三年颁布的九条禁令中就严格规定,除商馆领事外,外商不能在广州长期居住,有货物没卖完的,每到冬天也必须返回澳门。   那个保和行的周通译为什么气哼哼地直接拒绝自己传信的请求,原来也是因为这属于一条防范外夷的禁令,‘禁止外商雇人传递消息’,要杀头的!   等蒂利耶讲完他才明白过来,这九条禁令基本上就是想断绝华洋的民间交往,虽然除了一两条之外其他的很快就成了一纸空文,但这束手束脚的感觉是非常的真实啦。   所以啊不管留下谁在这经营,一年里边眼看着有四分之一又给作废了,最后可能还得按照老路子交给在十三行经营的中国行商代售,在这大清朝做生意不论中外都真叫难啊!   临走时弗里兹委婉地表示需要给留驻澳门卖货的职员需找住处,自然从蒂利耶处收获了喜出望外。   “我们还去拜访保和行大班吗?”   等到蒂利耶的身影消失,拉波特又小声问道。   “当然,而且还要赶快一些。”   弗里兹心里有数,《杰伊条约》签署之后的英美两国理论上已经停战,进行商务合作毫无问题,真正会不时有麻烦的是法国,但在这遥远的地方那些政治决策影响不到商人间的友谊。   打听英国大班的信息没费什么力气,因为在澳门人人都认识这位保和行大班,他履职以来在澳门已经赚到了超过六百万银元,相当于一百多万英镑。   你可以不知道街对面天天打照面那个邻居的姓名,却不可能不知道本地首富的名字。   拜见这位德拉蒙德大班也很顺利,门房通报之后四个人就被请了进去,弗里兹悄悄的示意尼奥不必跟着进入会客室,就在外间等待就好,尼奥会意叹了一口气,摆手示意不会放在心上。   德拉蒙德的豪宅在澳门和远东地区都是赫赫有名,除了一个死有钱的阔佬能在东方买来布置的一切奢华之物以外,他的楼房后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装饰的极尽奢侈之能事,喷泉铜像一样不落,花园里还有一个岩洞,据说曾经是葡萄牙诗人卡蒙斯创作过史诗《卢济塔尼亚人之歌》的地方,也就是说阔佬的院子里就连一个石头洞都有收藏故事可言。   “这么说你的商船带来了巨大的水晶玻璃镜子?一共有多少面?”   “德拉蒙德大班,您还没有看见镜子的模样就这么急迫,是有什么原因吗?”   甫一说明来意,大班表现出包圆的意图,让弗里兹很不明白。   “你们从美国来的商人肯定不能理解广州对中国的皇帝搜集海外奇珍的重要地位,你运来的巨大镜子如果还没有碎的话,不论你卖给了谁,不久之后都会出现在那位至尊的宫廷里,你相信吗?”   弗里兹的确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自己本来只打算在澳门卖镜子,现在却要变成‘朝贡’商品,这样下去岂不是会很荒唐,以清室的德性,以后自己只怕是再也不能**这次更大的镜子了,就算有也只能卖与清室。   “我不能理解的是这位至尊究竟能够买下多少大副的镜子,如果他愿意痛快付账,我把这次带来的所有镜子都卖给他。”   “哈哈哈,你们这些美国人,就是在金钱上过于贪婪,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得到皇室的看重,却要斤斤计较付账的事情!”   弗里兹的脸色红转青又转红,实在是憋不住,什么皇室御用,知不知道银镜反应的氨从哪里来的,你们天天穿这个袍那个冠臭美的时候想不到是用啥做的吧。   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笑,靠近德拉蒙德的耳朵说出了一个数字,让对方也不禁错愕。   “你这是打劫了法国人的镜子工厂吗?如果有这么多的话,我觉得那位至尊就不会那么看重这个镜子了!”   “您应该知道,我本来是打算用来供应澳门和整个中国市场的,当然准备的多一些。”   “还是不对,我知道从法国来的工匠是怎么做镜子的,他们用水银涂在镜子背面,要花一个月时间才能制出一面镜子,你这三十面镜子,要多大的工场,要花多少时间!”   “我很遗憾,德拉蒙德大班,无论您信还是不信,现在这么多镜子我已经运到了澳门,也许还都完好着呢,您现在决定还要吗?” 第三十二章 人选   德拉蒙德在数量和价钱上都纠结了一会儿,弗里兹的镜子溢价太厉害,虽然在欧洲这样的镜子要300英镑并不离谱,但一运到东方就涨一倍的价钱确实非常厉害了!   如果只有几面这种大镜子,保和行全部买下献上去会非常有意义,得到的回赐也会极为丰厚,可要是在十三行一下子出现几十面,那就让保和行的心意大大地贬值了!   “你以后还会一直运来这么多的大镜子吗?”   大班的脸色有些不虞,弗里兹脑子里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大镜子我也是攒了很久才有的数量,以后每年也许还会运来一两块吧,从合恩角过来的一路上风大浪高,还是运些小的半身镜划算。”   “那样倒还好,”德拉蒙德也盘算上了,75×30英寸的镜子从广州运去京城这一路颠簸还能有多少完整,其实不管是走合恩角还是好望角,只要经过南大洋边上海船都会吃大苦头,这让欧洲商人们明知道里边有大商机还是无奈放弃。   现在有了机会自己的豪华住宅再不放上一块就太不称啦,总督和海关监督那里也会截下两块吧,真正能送往京城的还能有几块呢?   “你要的价钱实在过于巨大,除非我能很快看到你的商品,否则洋行的其他代办也不会支持我,年轻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弗里兹点头同意,除非是银行家,否则要在西方工商业富豪们家里找到巨款也是不容易的,他们的钱多数都已经投入到各种产业中去了。   “正好我也需要保和行的合作,贵行从中国行商那里收来的茶叶、丝绸,能否允许我购买一些,眼看今年的新茶就要上市了。”   大班的厚嘴唇微不可察地撅了一下:“年轻人,英国商馆首先要照顾英国商船的利益,我无法现在就给你任何的承诺,那些中国行商那里有多少货只要英国商船能载的下,我只能让他们优先购买,你懂了吧!   不过,今后我可以介绍你多认识一些中国行商,他们愿意卖给谁,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您真是个乐于助人的绅士,请收下我诚挚的谢意。   等到船一泊上码头,我就会派人来通知您!”   又闲聊了几句,三人告辞,叫上尼奥回去船上准备腾挪货物。   因为进澳门港也是要交海关税的,所以综合考虑之后弗里兹决定让萨拉妮娅号进澳门,带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货物在澳门来个甩卖,把贵重货物都带去黄埔。   那些镜子已经在擦干晾晒后装上了硬木雕刻的镜框,反正客户肯定会换掉它的,做的时候也就没花多大力气。   一番折腾已是天黑,蒂利耶果然让人送来了牛肉和面包、稻米、鸡蛋、蔬菜水果、劈材,在这里牛肉比猪肉便宜近一半,但经过中国买办之手后物价算得上非常昂贵了,一磅牛肉约9美分,蔬菜水果一磅要6美分,蒂利耶说过,买办从中可以获利近两倍。   澳门居大不易,看着账单弗里兹更是打算早些办妥后离开这里。   船员们对这新鲜的补给非常欢迎,就差举行狂欢了,二副们要求晚上值更船员们加强警戒,澳门遇到的人都提醒说即使是正好泊在炮台下方的商船,如果过于大意的话仍然会遭到抢劫。   晚餐结束后弗里兹叫住了卢伯特,有些话现在到了该挑明的时候。   “我有意留下一个人在黄埔或澳门处理我们的生意,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卢伯特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很荣幸能够得到你如此的重视和信任,可是我才刚当上二副不久呢,你就打算把我又扔到中国,虽然我对这里也很好奇,可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二副连一次完整的航程都没驶完吧。”   弗里兹笑笑,卢伯特的反对理由是这样的无力。   “要我说,你母亲让你跟着我出来可不是为了给家族增加一个水手,虽然我也觉得做过一年多水手之后你的性子的确改变了许多,但她一定更喜欢看到一个经历风雨的成熟生意人。   留在黄埔经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在大海上与风浪搏斗更有挑战,你如果留在这里能学到许多在费城和巴尔的摩学不到的东西,你要干吗?”   “我能够先知道究竟是什么在费城学不到的东西吗?既然你希望我做个好商人,总不能拿些空话就把我对付过去了吧。”   卢伯特不问弗里兹有些话也会交待给他,现在正好一起道来。   “第一样就是中国的商人是世界上第一等精明和狡诈的商人,他们中一些人的家族可能已经经商了几十代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千万不要把他们当作森林里的印第安人来看,这些商人很看重诚信,一旦他们信任你的人品,可以把商品直接赊欠给你,反过来如果你在他们口中名声坏了,那以后就很困难啦,你可能连交易的优先权都没有。   第二样是这里的生意和我们在美国,在法国是不一样的,在这里我们只能把货物卖给十三行中的中国行商,而不能直接在船头上自己叫卖。   说到这个,两年我们的同胞来到广州可丢过不小的人,托马斯.帕金斯先生指示他的船长直接把海獭皮沿河叫卖,以免多交税,多亏中国人早就考虑到了他前面。   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卖给他们的行商,除非我们有其他的选择,比如我正好知道,在北欧海獭皮比在这里能卖出高几倍的价钱,所以一旦谈不拢我就会把海獭皮送去瑞典,交给瓦伦堡一家卖去俄国或者是丹麦。   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在谈判中能掌握更多的主动,因为我们和其他美国商人不一样的是,我们并不一定要靠卖海獭皮来筹集资金购买中国行商的茶叶。   你知道我们的镜子在哪里都非常受欢迎,只是为了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需要控制最大尺寸那种镜子的出货速度。   除了镜子之外我给中国人准备的其他几样商品也有特殊的价值,所以海獭皮能卖就卖,如果中国行商要压价,我们就把所有美国船带来的海獭皮比他们每张高四分之一美元,全部买下来。   你看,这中间就有个度,做到什么情况才能让他们接受你,而不讨厌排斥你,自己好好琢磨吧,好的是在这里即使你名声坏了对你以后在费城进行生意毫无影响。”   卢伯特的嘴唇蠕蠕而动,眼睛瞪得大大的,弗里兹的话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个可以有各种可能的特殊市场,对于商人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弗里兹喝了口啤酒润润嗓子继续说道,“很遗憾的是,在这里你会见到最糟糕的官僚机构!   几乎每一级的吏员都会向你索.贿,几十年前有位海关督办的歪理很有名气,关税公帑是交给皇帝的,一个子都不能碰,动了就是贪墨要被砍头,而我们这些外商是外夷,从我们这里额外要钱去花并不犯法,所以敲诈外商不算是贪.污。   因此你要小心这些中国人,等到了黄埔之后雇一个可靠的通译,让他给你讲清楚,哪些钱是该花的究竟该给多少,不该给的钱一个子也不能掏。   我们美国商馆里边的留驻人员你可以打交道,但最后还得依靠自己。   其实那些中国人内里都很懦弱,你只要吓唬他们砸掉他们在官府的饭碗,他们就会收敛起来,他们不得不信!   上一个老皇帝的时候有四国商人一起闯总督衙门,还有一个商船大班一直驾船跑到京城外边的塘沽去告御状,抗议海关的勒索,让皇帝也为之震怒!   做不下去你大不了回国,我们再换一个人来,而对这些小吏皇帝要下令查办那就如同天塌下来一样。   你清楚了吗?”   “说真的,难怪你做什么都能成功,原来你做了这么细致的准备,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呵呵,很多信息就摆在那里,你要知道该上哪儿去寻找,我雇佣瓦伦堡可不只是雇佣了一个财务主管,他的家族可以从瑞典东印度公司那里得到我需要的关于中国的资料,东印度公司每年都有三到五条大帆船来到这里,这些轶事都是很重要的档案。”   弗里兹对中国的了解让卢伯特深深的佩服,他也放下心来,一口答应做驻中国商务主管,想想也是,这样的机会对任何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都弥足珍贵,想通之后卢伯特哪还能不接受呢。   有蒂利耶居中办理,萨拉号的入港手续、船只丈量两天后就办了下来,一群清朝海关吏员坐着船来到船队跟前,开始丈量船只排水,这是此时全世界的通行做法,倒是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让船队水手们大惊小怪的是税额,高的吓人!   萨拉号这样的三十多吨小船被课的税金是500银元,而曙光号的税金也有两千银元,信天翁号的税金最高,达到了五千九百之多。   弗里兹叫住了与海关吏员同来的蒂利耶,打听里边是否还有什么花样。   “你们的船形制特殊,排水量计算起来很不清楚,再说了这么长的船一般收多少税金眼明人一看就知道,没有必要去打点这些小吏。”   蒂利耶说的也有道理,船太细长了,承认吃亏吧。   如此高的税额也让弗里兹清醒过来,这个年代的东方贸易不是后世那种运输大宗生活物资的商业航运,一定要运输昂贵的奢侈品才能保证获利,而这反过来又成为朝堂之上那些人叫嚣禁海的理由,最后还是海商难办。 第三十三章 保商   “确定商船的海关税只是第一件事,下面你们必须要找到一家公行中的中国行商作为保商,让保商先替你们付海关税。   不过呢,保商一般接下来会买下你们的所有货物,如果觉得这家行商出价太低,一开始就不要选他做保商。   你如果和保商没谈拢价格,再回头去找其他商人,这些商人只会开出比保商更低的价钱,你明白中间的道理吗?   替你做保的行商都担着被海关勒索和处罚的风险,其他商人要是不懂规矩来横插一手,以后在这行他们就无法立足了!”   蒂利耶的好意提醒倒是让弗里兹解开了一个心中的谜团,怪不得美国毛皮商人老是抱怨市场上每一个商人出价都很低,逼得只能把毛皮卖给保商是多么的别扭,知道自己吃了亏却不明白为什么非吃这亏不可。   这样僵化的贸易制度也只有大清国才搞的出来,也难怪,那些圣人眼里不是“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籍外夷货物以通有无”嘛,他们眼中商人带来的不是繁荣而是麻烦。   “那还要劳烦蒂利耶先生为我再介绍一家理想的保商,我这里有个问题,我打算提高海獭皮的市场价格,因此我不想下面还由保商来摆布,我有多种货物都是很有价值的商品。”   蒂利耶看看那些税吏坐船离开,这才扯着弗里兹进了船舱闭门说:“你真是异想天开!   你已经有了这么多财产,你的三条船虽然比不上那些动辄上千吨的英国商船,可是想必已经能让你不受饥寒,再去控制海獭毛皮市场价格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资财不能永有,冠冕岂能存到万代;心中贪婪的人,必挑起争端。   你就不能知足吗?”   争执这个很没有意思,弗里兹当然不认为是自己不清醒,后面也许还要多叨扰这位代办,没必要让他对自己印象太坏,所以还是解释说。   “代办先生,几年前我还是不名一文的小人物,‘吃素食菜彼此相爱,强过吃肥牛彼此相憎’,这样的道理我知道。   可是有一天我闯荡返去家的时候,发现母亲在家里熬着一锅黑麦粥,那就是他们三人一天仅有的饭食,我为什么不能多挣一些财富改善家人的生活。   我外面的一百多号船员你看到了,在过太平洋的时候,风暴把船都几乎要吹到倾覆,他们冒着大风浪吊在横桅上,抱住卷好的一卷卷横帆让它们不被狂风吹散开,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应该挣到更满意的薪水。   那些异族的猎人在刺骨寒冷的海水中捕猎来海獭,剥下珍贵的毛皮穿在中国的富人身上,他们从鲨鱼利齿和急流中冒险归来获得报酬只是值几个生丁的铁制工具。   为什么我要帮这些富人捂住钱袋,却让我的水手和那些猎人所得不抵他们冒的风险呢?”   蒂利耶还是不认同弗里兹的话,“耕种自己田地的人,必得饱食!他们所受苦难,神自有他的安排,你怎么能妄想篡夺神的权柄。”   “请恕我冒犯,在眼下这样一个变革的时代,王权和神权都已被推倒在地,您说这样的话已经不合时宜,何况那些不曾皈依的异教徒,神又怎么会关心他们是否饱食呢?”   “罢了,你好自为之,我去找公行四大家的买办,你自己和他们商量。”   看着蒂利耶乘着划艇上岸,弗里兹回头招呼水手们把货物上的伪装揭开。   除了丈量船的排水,货物种类也是关税收取的标准之一,要是让税吏看到镜子和海獭皮、河狸皮那可就不好说他们会开出什么样的天价税单来了,所以这两天里弗里兹让水手们把镜子框上盖上铅皮,高级毛皮上蒙着从支奴干人那收来的驼鹿皮,果然瞒过了这些只瞥一眼就走的税吏,这些懒惰的吏员根本不像西方海关官员会检查每一件货物。   萨拉号因为确定会把货物整船货打包卖给保和行,所以带来了一个美好的误会,海关误以为其他两船也是保和行的货物,所以在还没有找保商的情况下一并开出了引水牌照。   不多久划艇又载着三个中国买办转来了,此时十三行中的中国行商经过多年起落兴衰,一度只有四家幸存,正是人称‘潘卢伍叶’最大的四家行商,他们都已经在十三行中经营了两三代人,皆是富可敌国的一代豪商。   等到买办们登上信天翁号,自我介绍分别来自潘、伍、叶家之后,弗里兹也不耽搁直接领着他们下到货舱,让水手把镜子竖起来揭开蒙在上面的铅皮。   “诸位请看,这是我此番带来最珍贵的货物,即使在欧洲也十分抢手的大水晶镜子。   保和行的大班已经定下了一批,将要送去京城。”   巨大的镜子十分不同寻常,镜面如水一样清澈,反射出的镜中人物也如真人等身大小,一点瑕疵都找不到近乎完美。三个买办凑上去打量过之后,伸出手指轻轻戳戳,全都不发一言。   弗里兹也不气恼,招招手水手就搬来一个箱子放在众人中间,打开盖子里边是一根根同样大小的黄铜望远镜,弗里兹信手拿起三支来放进买办们手中,“我国最优质的千里镜,两百银元一支,不二价!东西好坏诸位一试便知。”   三个买办走到舱口朝着远方打量了半天,爱不释手的把镜筒放下,一个手上戴着多枚方戒的人先开了口,“不知先生此番共贩来多少支千里镜?”   “路途遥远,出发时只带了五十支。”   弗里兹记得他介绍时自称是潘家同孚行的买办。   “五十支?太多了!”   “张兄此言差矣,此物多多益善!”   旁边另一个一身书卷气的人打断了同孚行买办的话,虽然他也说的粤语,但弗里兹多少还是听懂了大概意思,这人好像是伍家怡和行的买办。   不过他自然是装作听不懂,自顾自地又走到箱子旁取出一支包覆着皮革的镜筒递给了张买办,等他把眼睛凑到目镜一头一瞧脸上刚刚露出困惑,弗里兹握住镜筒另一头一摇,“请再看看呢”,张买办再看一眼顿时一脸恍然,自己看一眼摇一摇,弗里兹又请另两人也试着玩赏一番。   “此物先生又有多少?价值几何?还未请教此器物的名字,”张买办这次兴趣很大。   “这叫万化筒,取其千变万化之意,二十银元一支,船上有三十支。”   万花筒只是切割镜子和彩色玻璃边角料的废物利用,弗里兹本来做的也不多,在马里兰做出来的大部分都作为礼品送人玩赏了。   “贵东下次可多置些贩来,此物大有利市!”   万花筒的原理太过简单,很容易就会被仿制,只是树皮卷筒外边包裹粘上光滑的鲸皮革这种估计是自己独一家罢了,带肯定还会带,却不会做为主业。   “前面这些只是玩物,这才是我此番的主要货物,”弗里兹又示意水手把一卷毛皮搬了过来。   “各位请看,白色的狐皮,白色的海豹皮,都是北方来的稀罕毛皮,不知哪间商行愿做我保商?”   这话就没问好,三家行商都很有兴趣,只是他们的兴趣点不一样。   “萨先生为何没有海龙皮,美利坚国海商手里不是最多海龙皮吗?”   弗里兹看了这个叶家义成行买办一眼,“我另有瑞典和罗刹买家,比在广州出价高几倍,海龙皮不一定要在广州出售,除非你也一个价收。”   “先生说笑吧,北方穿毛皮的人,他们穿的海龙皮都是买自边境上的罗刹商人,我等只能20银元一张收购,高出20银元转售过去就比他们从北边罗刹人那里买还贵了!”   弗里兹怎么跟他解释在莫斯科有人会两三百卢布(约合一百到一百五银元)一张的收购海獭皮呢,那些小毛皮商人把货从陆路运回莫斯科太困难才会在北方便宜卖啊,只要自己的西海岸毛皮垄断计划能得逞,以后海獭皮价格不涨才怪。   “白狐皮和白海豹皮最多只能两银元一张,这种东西已经不稀罕,紫貂和海龙皮才是贵价货,萨先生你有又不愿卖。”   “不一定吧,当年不是有鸡鸣狗盗之徒为了盗得一件白狐裘而钻进国王宝库的事吗,这还不罕有?”   “那是千年前的老黄历,自从罗刹商人来之后白狐皮就很常见了。”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又被俄国人搅黄一笔大生意的弗里兹没恼怒,等他们那边捉完了就变得不常见了。   “其实我这次来主要卖镜子,毛皮是路上顺手得来的,海关那边有点误会,他们不清楚我主要卖镜子,所以看哪位愿做保商,不怕海关处罚。”   “你有两条船,一条载上毛皮,我收毛皮就好了,镜子让海关来重新估价一次也不难。”   张买办的意思很清楚,但弗里兹不高兴这么做。   “毛皮我全部运去欧洲出售价钱也不会跌,若是三位只买毛皮,那就请回去吧,我再另寻西洋客商。”   “萨先生不必如此,海关那边就不用改了,他们要罚多少我怡和行认下就是,水晶镜、千里镜、万化筒,过去从未听闻美利坚国有如此多琉璃器工坊,现在怎地有如此大变化。”   弗里兹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对于另一个大陆上的国家有谁能一一清楚的,更别说是现在只有东部沿海土地一片的美国,这伍家真不是出了穿越者?   十三行里的伍家是一个异类,当鸦片战争的战火焚毁了十三行之后,其他行商都衰落或者改去上海从头来过,只有伍家通过广布在海外的大量投资仍然富可敌国,后来还通过投资美国太平洋铁路坐收红息,这份远见和对西方商业经济的了解,实在是难得。   “小伍,你喜欢水晶镜和千里镜,就做这条船的保商,万化筒和毛皮还是要让与我同孚行,一家一船正好。”   两人用粤语当着自己分派,弗里兹也没说什么,麻烦解决了就好,他只是朝插不上话的义成行买办一拱手。   等义成行买办离开,恶趣味上头的他又勾勾手,让水手搬出来两根老树根一样的东西,“这是海鲲鞭,两位初次见面,我的一点心意。”   五米多长的黑又硬,把两家行商都看傻了眼,这巨物当得上多少海狗鞭啊! 第三十四章 闯行   “伍先生对玻璃器物很感兴趣?”   送走同孚行张买办,弗里兹留下义成行的买办只说是一起品鉴彩色玻璃器物,当蓝色、紫色、金黄色的各式精美玻璃日用器被搬上来时,他有此一问。   “是啊,如这些杯盘瓶盏皆是美不盛收,更有如千里镜一样的军国利器,水晶巨镜其质其影像虽胜过铜镜多矣,惜乎轻触即碎,其价更是足抵中产之家几十年岁入,美利坚国立国未久即制此奢靡之物国运岂非岌岌乎殆哉。”   通译的洋泾浜英语还没弗里兹自己理解粤语来的准确,虽然这伍家买办的想法比较复古,但让弗里兹多少觉得还是有些希望,他对美国的了解已经比很多只知道指着十五星旗叫花旗的人强很多。   “伍先生还是不了解玻璃器的最大用处,玻璃这东西酸碱不侵,水火不入,古今炼金术士都用这个来研究物质的变化、万物的本源,欧洲的贤者如法兰西国的拉瓦锡已经能知道空气是多种气体组成,燃烧是怎么回事,英吉利国的戴维更是知道水可以分解成两种气体。”   “炼金是么,‘破衣衫中破布裙,逢人便说会烧银’,这些人都是会几手障眼法的江湖骗子,萨先生不要相信他们,我等还是专心研究货殖之术方为正道。”   “不然,燃烧前后整个系统中物质的重量没有发生改变,物质发生了变化只是从一种物质变成另外的物质,并没有消失。   欧洲的炼金术士中有骗子,也有真正做学问的人。”   “萨先生若是知道五行相生相转化的道理就不会惊诧了,炼金终是术士混吃混喝的小术耳。”   弗里兹很想摔东西!   好好想开导下他,结果被一整套的歪理顶回来,你都说他们是骗子,那为什么还用骗子的理论体系来解释呢,眼看这化学理论启蒙教学是搞不下去了,于是又邀伍买办去船舱里看过各种小尺寸玻璃镜子,商定好价格,这种靠价廉走量的商品总算获得了他的赞叹。   弗里兹对自己从玻璃产品上开始的启发式教育失败非常遗憾,近代中国似乎从制玻璃开始就和科学无缘。   有研究玻璃发展史的学者发现,虽然在明末中国又重新接触到了近代玻璃,可是后来的发展不但没有接续上欧洲的发展方向,连东邻日本都不如。   18世纪90年代日本学会了研磨镜片,进而学会了制造望远镜,因此他们马上开始从丹麦进口光学玻璃片,发展自己的光学应用。   而原始的透镜原理早就在中国的市井中普及了,富人们戴着用水晶研磨的镜片,却没有工匠发展出显微镜和望远镜这样的光学应用。   与日本同期学到西方最新的玻璃知识,但中国人却只用它们来制作出令人惊叹的工艺品,西方传来的玻璃技术大大促进了中国手工艺术品的发展,比如镶嵌玻璃的走马灯、比如珐琅工艺品、比如国画技艺在透视上的进步,但就没有用在科学研究上的。   没有玻璃实验器皿西方发展不出近代化学,没有在玻璃的应用上走上正途,中国古人只知物质变化而不可能研究归纳出一门科学。   对此不止一个西方的观察者感到不可思议,耶稣会的传教士(Du Halde)在他的报告中写道:中国人对玻璃的应用还停留在西方十三世纪的水平。   这样的锅该谁来背呢,或者简单一点用那句平均甩锅的话来好了,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朝廷允许接触西洋商贾的行商们脑子里自然不该有那么多古怪念头,思想上能让皇家感到放心的人,当然不会被弗里兹几句话就带跑了,所以啊这顽固的大清把治下弄得铁桶一般,只能用它日后的崩溃来教育三亿东亚人民了。   送走怡和行的客人,接下来就是拔锚启航,弗里兹已经受够了这儿贵得离谱的伙食,萨拉妮娅号泊进了澳门港,她的水手们正在享受陆地上的美食,而两条大船则需要赶到黄埔去。   引水员很不高兴,这外夷的商船拖拖拉拉的见客老不见完,一百多里水路现在出发要什么时候才赶得到!再说了,这水路上并不安全,海盗随时可能出现,别看澳门港对面随时停着水师的战船,但谁都知道那船防的根本不是海盗,是专门用来监视到访澳门船只的。   没了干舷低矮航行又笨拙的萨拉妮娅号,剩下两条船觉得少了个累赘,驶入珠江,信天翁号在前面开路,飞剪形船首划开海面,以十节不到的速度朝着珠江上游驶去。   行不多远,前方的渔船、盐船和洋船(指一种远洋货船)开始聚拢起来,弗里兹在船首看了反而松了一口气,等着靴子落下来的时候最难熬,现在海盗出现了反而心里感到一阵解脱。   对在珠江遇到海盗他早有预案,希腊火榴弹是不能用了,那东西太过于犀利,被人学去了肯定会让历史出现巨大的波动,而且对跑航运吃饭的自己不见得是件好事,对面打过来也一样是满天火球,虽然缺了那几种元素单质的配方效果不一定那么好,但要只是想烧坏帆效果也是差不了啊。   所以希腊火只能在没有第三方目击者的时候才能使用,那些普通船员对武器根本不了解,大概还以为所有的榴弹炮都是这么厉害吧,让人听去也只以为他是吹牛皮。   在珠江口就不一样了,对面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为了让他们全都闭嘴不知道要打出多少发昂贵的炮弹,有这个必要吗?   所以这次短途航行弗里兹把剩下的希腊火炮弹都锁了起来,对路上可能遇到拦路海盗制订的几个预案中,第一个就是信天翁号用臼炮进行威慑射击,别看这个大铁砣子大,火药和铁球加起来花费也不超过三十美元,多打几发也不怕破产。   一见到信天翁号转弯躲避,海盗们更来劲了,虽然是条未见过的大船,但这船上竟然只有船首一门火炮,怎还不赶紧追上去。   另一边弗里兹看着臼炮旁摆好的两发炮弹,向炮手颔首示意准备装填发射,卢伯特那边则故意把船速减慢一些,好让海盗们靠的再近些。   估算着距离,弗里兹点头,炮手一点导火索,片刻之后一道烟柱腾空而起,再看那巨大的铁弹丸从天而降,晴好的天气下它的整个弹道都让海盗们看的无比清楚。   轰的一声炮弹在落水后炸开了,那巨大的水柱差点掀翻了近处的一条渔船,没等掌柜擦干溅到脸上的水,喽啰们就吼开了,“船漏了,底舱都是水!”   掌柜探头一看,可不是吗,舱壁上木板一片龟裂翘曲,中间一个大洞,旁边还有几个小洞,海水正像喷泉一样涌进来,眼看这船是救不了啦。   信天翁号上没等硝烟被海风吹散,弗里兹一挥手,炮手和水手们一起配合,三两下就把臼炮再装填好,没用三分钟,轰的又是一炮!   这一弹中的引信专门截短过,尚在空中就嘭的爆开,弹片呼啸着落在后方几条船的甲板上,当即就有人用刀尖挑出嵌在船板中的弹片给首领看。   首领掂了掂铁块唾了一口,往甲板上一掷,“这*入的洋夷真有钱,一片碎铁怕不都有五两重,那个弹丸该有多重,小的们仔细再找找,回头拿这破铁打把刀来使。”   这边的船上掌柜们表现都差不多,惊魂未定的他们刚看过弹片划破的帆或是打碎的木板,正犹豫不定的时候,那两条洋船又直冲了过来。   一连串像放爆竹的声音响了起来,可和洋船打惯交道的海盗没人会误认为是爆竹,这两条洋船上好多支洋枪,子弹嗖嗖不停地划过甲板上空,或是打在船板上噗的一声让船也微微震动一下。   那大洋船这次不再躲避,飞快地冲了过来,水匪们赶紧让出一片航道,不成想却有一条行尾艇闪避不及,那大洋船也不避让就那么直撞上去,咔嚓一声硬生生拦腰把它撞成两截!   第二条洋船模样更怪,火枪也不少,乒乒乓乓地打个不停,船头火炮还罩着炮衣,不过已经再无船敢去招惹他们,就那样看着两条船扬长而去。   有人捞起漂在水上的行尾艇半截子船身,细细一看连声叫糟!   “这洋夷好歹毒,这洋船怕不是铁打的,看这船钉上如同刀斧刮过一样的痕迹,谁要是被撞上岂不都成了两瓣!”   “呸,你胡说些啥,你拿铁打条船看看先,这就是洋船结实点,无甚特别,下次他再来众人齐头上,定叫他走不脱。”   “你刚才为啥要躲,为啥不迎头上!”   “冚家铲,就是你这样的贪生怕死辈,带头先跑,今天才误了大事……”   在盗匪窝里能不吵架的就快成事了,今天这一股都是乌合之众,为了点口舌之争差点闹到要火拼。   而让他们闹出矛盾的祸首们这会儿已经驶过了虎门,弗里兹看着亚娘鞋岛的的炮台想着心事。 第三十五章 两百年前的广州   此时的亚娘鞋岛防御还无法与一鸦时相比,无论是火炮还是炮台都乏善可陈,能够继续压制洋商们规矩交易的只剩下商人们对权力的服从。   英国军舰已经不止一次违规进入过虎门,然后在被水师驱逐后安然离去,老大帝国的外强中干早已暴露无遗。英国商船也不止一次的前往舟山、福建一带,企图直接进入茶叶和丝绸的产地。(为了收到茶税,清廷智障们规定福建的茶叶只能走陆路进入广东)   不扣船抓人或者是干脆击沉,能对得起这帝国的脸面?可惜连珠江口都活跃着那么多海盗,这帝国已经是有海无防了,偏偏这绵羊又是如此的肥大,肥美得列强们迟早要来咬上一口。   在广州花团锦簇的对外贸易背后潜伏着重重危机,洋船们不仅运来了世界各地的奢侈品,也带来各种心怀叵测的人群,负有间谍使命的商人和传教士,不介意机会合适就在南海上做一票的船长,还有把帝国的软肋看得一清二楚的使团。   要说清帝真的都那么蠢么,看不见英国对舟山群岛的觊觎,洋人对中国的各种刺探,也不尽然,雍正可是被伏尔泰都歌颂的贤明君主,在伏尔泰心中他比起欧洲那一帮子君主还要白莲花。   实际上清帝们是已经到了不对外开放就过不下去的地步了,美洲来的新作物和农业技术的进步在英国和中国东南都催生出了人口的急剧膨胀,英国的选择是把多出来的人口赶进工厂或是丢去美洲,大清国的选择就是开海。   可是开海之后呢,摇摆不定的三朝开放政策,忽视保护中国籍海商的海外利益,说到底作为外来者的清帝不希望中国兴盛,一旦有尾大不掉的趋势就要掐灭,海贸不死不活又何妨,只要商船能从暹罗购入大米,养活闽粤两省莠民不至于揭竿而起,中国海商做大对皇帝有什么好处呢。   可怜十三行的行商们,在夹缝中积攒起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机智地利用中外贷款利息的差异套利外资进行灵活的经营,放在全世界也是响当当的商界人物。   等到一鸦时外敌入侵他们也为国出钱出力,为林大人筹款购买美国战船美国大炮(被美国二道贩子用二手英国船坑了),请美国发明家研制水雷,最后还要帮着筹广州的600万两赎城费,奈何这大清他们是真的救不了啦。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些行商也好、普通市民也好,和弗里兹都拉不上关系,对于一鸦的国耻吧遗憾是遗憾,非要救谁也说不上,他想看看未来能走出国门参与国际金融活动的伍家是不是能不一样,结果也实际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历史人物的局限。   但来到这里了什么也不做,同样让人感觉糟心,即使现在弗里兹仍然不如行商们那样动不动就能拿出几百万的流动资金,或是能控制某种货物的出口价格,弗里兹手里掌握的只是小小的马里兰和哥伦比亚河口那一片活动空间,麻木的做个观众弗里兹自问也做不到,就像印第安人的困局一样,略尽人事,试试看吧。   四十多年后,伍家联系美国卖家的时候,只要飞剪船还航行于大海之上,弗里兹未必就不能把来不及发明的水雷提前发明出来,守卫乌涌和亚娘鞋岛的官兵若是对西方军事制度了解一点,又岂会败的那样惨呢。   这时广东水师的战船围了上来,巡官上来验看引水牌照,照例索要好处,接下去的上百里水路就难走得多了,据说上游河段风力时大时小,经常需要人力划桨船拖曵,这时候那些人力的渔船和行尾艇就派上了用场,弗里兹雇了八十艘来拖两条船,花的费用却很低。   虎门对岸就是两百年后的世界工场东.莞,只有在发展、向上的国家里人口才是资源,否则像大清一样的话人口就成了负担。   白人那些嘲笑黑人智力存在缺陷,没有创造力,素质低无法管理好自己的歧视性观点弗里兹从来都不信,因为此时再过上一百多年后白人几乎是用同样的歧视性语言来描述中国人   西方世界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歧视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在美洲,一鸦之后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崩溃,西方人用从非洲贩卖黑奴类似的方式贩卖华工作为契约奴隶到北美和南美进行开发,这些被欺骗的华工大多数年龄较小,又像英国人弄到北方十三州的契约奴一样几乎是什么也不会,因此很难在当地社会中挣得一个地位,一直处于白人社会的边缘。   但对现在的美国来说,华人进行合法的移民似乎不是那么难,美国渴求着劳动力和人口进行土地开发,无论是什么种族。   即使是印第安人国会中也有人觉得应该对他们进行教化,‘教他们种地、放牧’放弃捕猎的土地,擅于学习的切诺基人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为教化政策的受益者;至于肖尼人本来就更擅长学习,早在18世纪七十年代他们就已经编出了一本肖尼语字典,可以用英文字母对照记录的方式书写,不过没有发音还不能算语言。   所以,可以的话进行一个长期的移民试验似乎也不错,随着新飞剪船的陆续下水,新船上需要大量的水手,哥伦比亚河口雪松堡等地也需要工匠和拓荒人实现自给自足,招募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华人会带来什么变化呢。   不过这并非容易的事情,故土难离的华人对去海外冒险兴趣不大,而且之前被骗去北美的那些华人工匠们的结局都不怎么样,英国人和西班牙人在这事上都造过不少孽。   一七八八年英国船长约翰.米尔斯就从澳门招募了一批铁匠和木匠去开发加拿大西海岸的温哥华岛(距哥伦比亚河口不远),但第二年西班牙人入侵温哥华岛,掳去了英国人的财富和所有华工。   此时在南方的加利福尼亚海边也有一些西班牙人雇佣来的中国工匠在为他们造船,他们最后终身不能返回家乡。   这些前往北美最后却音讯渺无的冒险者,他们的失联对家人和社会都是一种负面宣传。   倒是前往美国东海岸的华人结局好一些,一七八五年从广州返回巴尔的摩的巴拉斯女神号上就有三个中国海员,阿新、阿金和阿信,他们在美国待了一年才回国。   能行的话先招募一些水手,然后再招募工匠,逐步的建立一个华人小社区,巴尔的摩能有犹太社区当然也能有华人社区。   入夜之后两船紧密的靠在一起,警惕的渡过了又一个夜晚,次日船队继续启程,被人力桨划船缓慢地拖着前行,直到一阵南风解决了让弗里兹焦头烂额的问题,到了这天入夜前,船队已经泊在了黄埔的江面上。   但到了这里不是航行的结束,十三行离黄埔还有一段距离,所有的货物还要卸下来搬上一种叫西瓜扁的笨拙货船送往十三行,18世纪的世界还不懂什么叫效率,这里重视的是所谓规矩,如果你的货物在十三行找不到合适的买主,搬回自己船上要出搬运钱,甚至还要再付一次税。   因此弗里兹彻底打消了这一趟在广州出售海獭皮的念头,但留下卢伯特的计划没有变,美国船以后高峰的时候一年会往广州运来两万多张海獭皮,也许明年受到独占计划的干扰这个数字会下降,自己让卢伯特能买就买下来,以后不管怎么卖都不会亏。   船到黄埔之后就有怡和行跟同孚行的代办登上了船,他们再次合计货物的种类、数量和价值,然后准备缴税,这时海关监督的代理人也乘着船桅上挂着“钦命粤海关”旗帜的官船出现了,这些大清海关的人员拥有优先挑选货物的特权,如果行商代办不同意他们买走最好的货物,那就要从金钱上给予他们补偿,一派黑暗的潜规则。   同孚行的代办事情很简单,白狐皮和白色的幼海豹皮都不入海关代办的法眼,所以代办顺利地上岸完税去了。   怡和行代办却犯了难,货物中的大镜子虽然镜框不怎么样,但稀有和昂贵却是明摆着的事情,自然被海关监督代理挑中了,不过权衡之后他还是选择去帮海关监督买单,毕竟只有两千多两银子,船上全部的货物却价值近十万呢!   弗里兹冷眼看着这一出活剧,行商制度对外商来说极不友好,定价往往依行商随心所欲,或是被他们恶意压价,但行商也是食物链中的一环,他们有他们的无奈。   然而广州这里有让西方商人趋之若鹜的各种东方特产,以至于他们甘愿忍受种种的不公平贸易规则。   怡和行代办要离去时,弗里兹叫住了他,“还请安排一下与您的主人商谈的机会,我需要在这座城市里采购许多货物。”   “我家主人每日忙于庶务,本来很难有机会亲自会见客商,不过您是我们的大主顾,您请放心,他一定会亲自见您的,只管耐心等待好了。”   到了黄埔,每日的饮食就由广州本地的买办来提供了,价格嘛倒是跟澳门差不多,同样是贵的吓人,让人对每一餐都感到有负罪感。   而这两百年前的广州也彻底颠覆了弗里兹的印象,河上就是旧广州的市场和交通枢纽,有名为水寮的有顶宽敞平底船在河上作为水上商店售卖各种杂货,但是洋船上的人只能看,水寮店主不敢和洋人做生意,哪怕是一个铜板的生意那也是违反了规矩。   还有名为老举艇和沙姑、**开埋船的中型船,各自做着潮州、扬州、广州流派的人肉生意,当然按照皇帝的规矩他们的生意中必定会涉及到中外交流,肯定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水手们只能在船舷边上看个新奇。   弗里兹交待船员们卸载货物的时候格外当心,千万不要掉到水里去,跟前天听来的消息一样,那些划着小船围着船丢下耙子在水底一阵乱耙,希翼能够捞到一两件掉进水里货物的贫民已经围上来了,货物落水再进了这些人的手,作为外国人还真不好办了,打也不是抢也不是,毕竟这是还没有外国领事裁判权的年代,外国商人在广州不得不装孙子。   弗里兹带上卢伯特搭上一条往十三行送货的西瓜扁,那里的广源行美国职员虽然不起什么作用,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去拜会一下,就像阑尾似的,说不准哪天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曾经满怀壮志,想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可是对这里了解的越多我忽然对在广州的生意越发的没有了信心,弗里兹,我该怎么办呢?”   “大家都在规则允许的圈子内跳舞,同样有人能成为舞蹈大师,这说明其实有没有圈子的影响其实并不重要,你说对吗。”   弗里兹只好给卢伯特灌起了心灵鸡汤,在这么憋屈的地方经商要不是来一趟最多待半个月,捏着鼻子就过了,弗里兹说什么也不想来的。   “可是我看不到自己该做什么,我们甚至都不能和普通中国人说话,比如我要是和那个船夫说几句话,也许就会害得他被砍头,我待在这里该怎么办呢。”   “呵呵,你的想法或许和广源行的那位职员差不多,他也是觉得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因此就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卢伯特,你看看这河上的船和人,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里有而美国没有?”   “我不知道,这里就是有许多人,许多一看就很贫苦的人,他们破衣烂衫也就罢了,还去捡起别人丢弃的那是什么东西做为食物,也许这些人可以为我们做工?”   “你的想法有一点意思,不过现在就去干对我们和我们的合作者都不是什么好事啊,这些中国人非常传统和保守,一个小小的谣言就会毁掉我们辛苦建立的工场,你可以先在脑子里好好想一想,等到对中国有更多了解之后看看怎样能把这件事稳妥地做出来。” 第三十六章 人蛇   “这里的人们有我们还不熟悉的智慧和独特的生活方式,你看到吗,那条船两侧各挂着一个几十平方英尺大小扁扁的方形笼子,这种鸭船并非贩卖鸭子用的,那是他们消灭农田害虫的工具。   这些鸭船会沿河划到有需要的稻田边上,放出鸭群,吃掉稻田中危害禾苗的害虫和虾蟹,田主人会付给他们除虫的报酬。   中国的皇帝和大臣们看待他们的人民就是那些禾苗,我们这些外国商人在他们眼里是不受欢迎的虾蟹,偶尔佐餐可以,却不能代替可以收获稻谷的禾苗,我们来这里就是给他们添麻烦来了。   即使你打算建起的工场能够让本地人挣到薪水吃饱肚子,而不是像乞丐一样在河中打捞垃圾,他们的官府也不会因此感激你。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代,改变就是原罪!   你看江水中漂着被父母溺杀的婴孩,哪怕在我们这些外国人看来都感到惊心,可是那位远在京城的至尊仍然不愿改革现状,他仍然颁下禁令禁止关内贫民迁居到未开发的地区去开垦求生。   我像又看到了法国革命前的那种黑暗,一些人拥有一切,另一些人一无所有,迟早会爆发一场席卷南方的叛乱。”   “所以,您知道他们需要改变,却还劝我不要去改变他们的世界是吗?   老实说,不来到这里我简直无法相信传说中富足的像天堂一样的国家里有这么贫穷的人口,官吏执行着能够扼死一切商人的制度。   在国内我们骂汉密尔顿乱收消费税,骂杰伊谈判出来那么糟糕的条约对国内工商业失去了保护,可和这些税吏比起来他们简直都是大好人!   毕竟吨位法案保护的是我们的商船,像您这样的工场主只要不酿威士忌,连一个美分的税都不用缴,这么一比较我对他们的愤怒都轻了许多。”   “的确如此,不比较都不知道新大陆人有多么幸运!   我会在中国购买许多种货物,而不是那些欧洲商人一贯采购的几种,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几个月之后才能运到,你要盯紧行商一些,货单名称和性质描述到时候我会交给你。   某种程度上留守广州会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你可以发展自己的兴趣,多和行商们打交道,多了解学习一下这个国家,如果爆发战乱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利的时机,就像法国的革命也是我的机会一样,有时间整理一下过去的航行日记,我很期待你的研究成果!”   “您总是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想法,听您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在广州会忙的每天都快没有休息时间了!”   “在这么一个充满新奇事物的地方,你一天有三十六个小时都不够用!”   两人随口聊着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西瓜扁此时也进入了广州外城,抵达了这段时间一直听到的十三行所在。   虽然在这里仅有十二家夷馆(外国商馆)和公行中不到十一家行商(行商数字一直在变化,交三~四万两保银就可以做,但行商破产也很频繁),但整个西方世界与东方古国的商贸交流就系于这十几个行商身上。   按照西瓜扁这慢吞吞的速度,弗里兹估计它同时卸货装货都会花去近十天时间,一些事情可以早一些开始着手了。   两人首先去拜访了广源行的美国职员,这位苦闷的旅居者对竟然一次就有两位同胞来访是喜出望外。   “能在这里看到你们真是太让人高兴了,等下就在我这里用餐吧,这些中国人的饭食虽然看起来古怪,他们做的烤鹅和米酒味道是真不错!”   “嗯~哈罗德.卡特先生,我们来这里除了想多了解一些本地的情况,还有个想法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没关系,在这里我们有大把的时间,那些中国人说话要绕半天圈子,你们待久一点就会慢慢地习惯了。”   弗里兹后面几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因此不想入乡随俗,直接就把事情讲了出来。   “您看,广源行在广州只有您一个美国人,我正好采购了些外地货物需要长时间的货运才能送到,因此打算让我这个职员进入广源行充当一个代办,在广州和澳门之间来往和行商们打交道,自己的生意用我自己的人处理起来也方便许多不是吗。   一来就提出这么冒昧的请求,真是不好意思!”   “啊~这没关系,不过你们觉得他这样一个年轻人适合在那海盗出没的航线上来往吗?   在珠江口有大大小小几十股海盗,往来的船舶都要遭到他们的骚扰,除非你的船武装强大,否则他们都会靠过来打算抢一把。   如果这个年轻人不怕这样的危险,他想当代办那就当好了!”   本来弗里兹还以为自己要花许多力气去说服卡特,他代表的毕竟是一国嘛,说郑重一点他相当于驻华领事,因此准备了一套说辞,关于给卢伯特这个职位将会给美国和广源行带来什么样的促进作用,全没用上!(这个没有名字记载的职员在广州真的活得如同空气一样)   “那真是要感谢卡特先生对他的栽培,啊对了,我们的船上还有几磅马里兰烟叶,请不要嫌弃是不值钱的东西,下次随船过来正好带给您!”   用过餐之后弗里兹随便找了家行商,托他们购买一些硼砂和炉甘石,这两样都是药铺里的常备药,数量嘛也就分别不超过五百磅吧,到时候一并与怡和行结账。   硼砂这矿物在美国储量也非常大,但那要等到美国西部开发之后去了,现在的美国想必没人认识它;锌矿也是类似,现在没有开发就买不到现成的,干脆就把广州药铺里的存货包圆了吧。   等到有了长期的使用需求之后,硼砂可以从中东地区购买,它也曾经是丝绸之路上的货物,一直到中国南方也发现有矿物出产。   回到船上整理货物,安排水手们清洁船体,缝补船帆,每天去十三行转一下打听能否雇到通译,以便为卢伯特日后留守生活提供便利。   这天怡和行的买办又来到船上,弗里兹把他请进了舱里,一个苦力打扮的汉子也要跟着进来,弗里兹正要拦他,那伍买办却一拱手弯腰赔了个礼。   “萨先生,这位海主有要事寻你,我平素与他相熟,推脱不得,还请原谅则个!”   海主当然是指海盗大头目,这么明目张胆的跟着十三行商人混进广州来,倒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我来这里只是卖货,只能和你做生意,与海主们又有什么瓜葛呢?”   “我这番来,多谢萨先生上次手下留情,小的们冲撞了先生大驾,我先替他们赔个罪。”   这就有意思了,弗里兹看向那个身高与自己差不多的海主,心里对这个时代的商人生存路线又有了一点认识。   “我们素不相识,有何罪可言呢,那天我不管对面是谁,都只会一炮轰过去。”   “萨先生的火炮犀利,洋枪又多,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今日前来除了赔罪还有一事相求,只望能购得尊船上的大炮,萨先生勿担心我会转头便害你,伍先生可与我做保,我虽只有一点薄名在这海上还是说一是一,决不会翻脸不认人,我这股有一块通行令牌,先生的船只要把它挂在船上便可平安无事。”   弗里兹看向伍买办,“令牌其他海主也认?”   “一哥的牌子在这珠江口还是管用的,鄙行的通行船只平素里也挂。”   “不是我不愿卖,其中的原因,两位请随我来一看便知。”   弗里兹带着两人走到船尾火炮旁,先让一哥推了一下火炮,再让他看过那铁制的旋转底盘和铁制的船肋架子,“普通木船,发一炮之后船板也会被震裂,不能再用,”两人这才恍然。   “萨先生船上洋枪必有多,火炮既然不卖,还望能通融售我一些自来火洋枪。”   “海上作战不是火炮多且精良的一方容易取胜吗?你要洋枪有什么用!”   “萨先生不知,我等船小且窄,火炮不能多装,得自来火洋枪亦是得一利器!”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由我来定价,你还要帮我办一件事,你如果答应,那我们就继续谈。”   “全凭先生吩咐!”   这个海主倒是给弗里兹提供了一个渠道,那事本来他想转托怡和行去办的,中间的名声不大好听,怡和行办起来估计不会痛快,现在却有了更好的人选。   “一支燧发枪一百三十银元,最好的美国枪用火药一桶收你五十银元,铅弹没有多少,就把制弹的模具三百银元卖你两个好了。”   “萨先生真是仁义,价钱如此公道!”   什么,看起来卖便宜了,弗里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问伍家买办一下枪弹都是什么市价才报价。   他根本想不到海盗们平日里从水师那里买弹药、火炮都是市价的十倍以上,这样当然就一不小心报了个良心价出去。   “你占了便宜另一件事就要好好给我办才行!”   “我怎敢不尽力,先生请讲到底是何事!”   弗里兹看了一下坐在一边的伍买办,又看了下身子微微发抖的通译,这才缓缓地说:   “我需要招募中国人,而且都要有技能的中国工匠!   木匠、铁匠这两种你应该最好找,其他不管是会酿造的、做手艺的,不管会什么,只要是会一样手艺就可以给我找来,每个人家里我先给二十银元的安家费。   每人来之后给我干五年活,每月我管他们吃穿住,还有工钱可领,只是信件每年才会有一封,就这样的条件,这事你去给我办吧!   等船装完货之后,与火枪火药一起在珠江口交割,怎样?”   一哥的表情比弗里兹估计的还轻松,“这事易办,工匠嘛,一两百人急切间找不到,寻他个一二十还是轻松容易的。”   “此事还请伍先生居中联络,多招来一个工匠,船上就要多准备一份食物和水。”   交待完弗里兹又想起什么,朝一哥补充道:“如果有造纸和烧瓷的工匠最佳。”   说起来美国的确几十年前就有造纸工场了,但是这个工场只会使用破衣服做为原料,真的是十分落后,以至于每年还要从英国进口纸张。   而中国的造纸工匠,就算去了美国找不到竹子可用,换成树皮总还是会的吧。   和海主的谈话已经结束,一哥也识趣地拱手为礼,退出舱去,剩下三人。   “好了,现在该谈谈我们的生意了,刚才的事伍先生不要介意。”   “我岂能不介意,这些人也是华夏子民,你一人二十块银元就要哄得他们背井离乡而去,往后音讯渺然,不能再踏入故乡一步。”   这个年代虽然每年也有许多下南洋的人,但都是自愿去的,与走私人口还是很不一样,弗里兹需要的多是工匠,这些人中间就不免有许多不了解实情,是被哄骗出来的人蛇了,伍家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我并没有欺骗他们的意图,我的国家需要工匠需要劳动力,如果是好工匠,他们会得到尊重和财富。   就不要再谈这事了,该讲一讲替我准备的货物啦。”   弗里兹拿起记事簿子,一条条慢慢讲起来。   “我需要中国特产的香料,花椒、大料,不用很多,各有五十磅就可以了,这些主要还是给工匠们享用。   我还要买虫蜡和虫胶,不管是黄蜡还是白腊都可以,如果本地没有,你们从外地买来也可以,我的职员在广源行里做代办,通知他即可;紫胶虫的虫胶,本地想必也不会少吧,有一百磅即可。   接下来是两万磅白砂糖,这个广州应该也不缺。   然后是今年新出的茶叶,还有高档的刺绣丝绸和瓷器、漆器,松江的棉布,特别是松江布,有多少我要多少,置办这些用不光我卖货的钱吧。”   伍买办以看怪物的神情看着弗里兹,“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采购奇怪东西的洋商,不,是闻所未闻!   那些洋船都会装满茶叶,再买上一些精美的瓷器,你这洋商不但卖的东西古怪又抢手,买东西也古怪的很,都是些不值什么钱的玩意!   我家与许多洋商也有信件往来,从未听说西洋诸国会喜欢用这些东西。”   弗里兹神秘的一笑,这要是你都知道我怎么赚钱呢,松江土布现在可是比英国机织布穿着更舒服结实耐用的棉布,曾经把英国棉布都逐出中国市场,贩回美国那不光是英国布竞争不过,美国布更不是对手,而且完美的规避了奢侈品关税。   随着杰伊条约的通过,英国东印度公司茶叶船贩来的茶叶和美国船从东方贩回去的茶叶数量都急增,茶叶价格越来越低途中浸水还易坏,实在没有什么专门置办的必要。   至于其他的几样奇怪货物,自己都有特殊用途,也许都不是三两年就能出成果的。自己不单从他这买,这几天从其他行商那买雉鸡和孔雀长羽毛也买了不少啊,自然有自己的用途。   他只是朝伍买办再露齿一笑,“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炼金用途啊,你相信吗?”   别人当然不信啦。 第三十七章 百万身家   虽然弗里兹想要购买的东西很杂很乱,但在广州有无数的人需要糊口,他们愿意替怡和行跑腿。   六万匹各色松江布,两万磅砂糖、两万磅茶叶(英、美两国商船习惯采购价廉的福建武夷茶,大约只要9~10美分一磅),还有一些黄(蜂)蜡和虫胶就把两条船塞的满满啦。   宽幅的松江布在广州只要一银元多点一匹,杂七杂八加起来,弗里兹采购货物只花了不到七万柱洋,又花了一万柱洋购买丝绸、瓷器、漆器,可是这样下来弗里兹手里的银元还有三万多结余,考虑到萨拉号在澳门运上岸的货物也有近三万银元的现金,卢伯特留守广州期间有足够的现金从那些不满意市场价格的美国商船手里买下两到三条船的海獭皮,囤积到明年弗里兹回来。   让船员用中国式的桐油拌麻灰修补了船底的渗漏,安排他们分批去广州外城的巨大庙宇进行观光,还让怡和行组织小杂货的上船销售,弥补水手们进城却不能购物的遗憾。   合计下来这一番远航中国的收入,镜子和望远镜获得了最好的利润,彩色玻璃日用器物其次。   普通的几种毛皮只能说比在费城卖给英国人强一点,至于鲸鱼产品在这市场都很一般,所谓鲲鞭同孚行虽然很感兴趣,但价格只给到两百银元一条,他们觉得这价钱已经不少了,鲸油他们根本没兴趣,龙延香贵一点十几两银子一两,但这东西什么时候都贵,靠捕鲸来获取不靠谱,去加勒比群岛收购同样不便宜。   很显然,只有工业品才是在这个古老国度能获得最大利润的商品,捕鲸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已经没有多少油水,毕竟能不能遇上抹香鲸还得看运气,回到巴尔的摩弗里兹就打算把信天翁号上的炼油灶台拆掉。   等到货物装载停当已经进入六月,弗里兹很遗憾的错过了印度洋最佳的季风航行季节,冬季印度洋季风吹东北风,夏季吹西南风,现在出发只能顶着逆风航行了,好在只有逆风没有逆流。   载上卢伯特返回澳门,在十字门外与海主进行交易,一哥的舢板先送过来不多不少二十个面有菜色的工匠,通译一一问过,里边有一半多是铁匠,还有两个懂造纸,剩下的就是会些盖房、做酱、遍灯笼啥的小手艺人,还有个是锡匠,恐怕到了美国也没有老本行给他干,不行就让他去当水手,弗里兹还是把他一并收下来。   弗里兹查看过这些工匠的手和胳膊上的旧伤痕,朝尼奥点头,那边的划艇就载着五十支褐贝斯送了过去,美国军队的制式武器现在是法式沙勒维尔燧发枪,弗里兹船队里使用的包括从瓜德罗普得来的也是这种,它的口径是.69英寸,而现在送过去的褐贝斯别看长长短短的有几种版本,口径统统都是.75英寸,口径差了一毫米半根本就无法使用同一种铅弹,后勤上会有混乱,所以战争部才会在定型国产步枪后把它淘汰。   接着信天翁号也朝送来工匠的舢板搬上了十五小桶火药,这些都是之前商量好的数目,对面拿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试枪,虽然没有装铅弹施放一切正常。   这空档那些工匠由印第安水手带去船尾的舱室居住,等过十几天他们身体仍然正常,弗里兹才会放他们出来,这船上的印第安船员、因纽特船员都经不起任何旧大陆传染病的感染,就当是在进行隔离检疫吧,这期间会有一个黑人志愿者前去教他们简单的日常英语,总之不会耽误时间。   等到对面的舢板又晃悠着把七千四百五十块银元和海主令牌送过来,弗里兹把两个模具交给他们,转头带着船队驶进澳门把卢伯特送上岸并给蒂利耶送上一份谢仪,次日和萨拉号一起驶出了海口。   既然现在前去印度沿岸航行已无必要,弗里兹索性就选择了从苏门答腊岛和爪哇岛之间穿过,直航好望角的航线。   这一路又是战战兢兢,不但要提防海盗,还要提防来自殖民地的军舰,那些香料群岛的主人对外来的商船如同守卫青春期女儿的父亲一样,对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进行驱逐,所幸三条船的速度在这些巡逻舰之前都占有优势,没等对方看清国旗就把它们甩掉了。   可这条航线也增加了新的难题,由于一路都是在大洋中间航行,几乎没有岛屿可以补充淡水和给养,想收集新鲜淡水要等下雨,然而下雨就会必然刮风,真是痛苦的期盼,弗里兹暗暗记下回去就要麦克尼尔进行改装,让甲板上混合着海水的雨水也能被收集起来。   等到看见开普敦的时候三条船上爆发出了欢呼声,一路没有岛屿的航行会让人怀疑是否航行错了方向,没有新鲜的食物,蔚蓝的海水中空荡荡的连鱼群都没有,多亏拉波特按照老经验把在南海捉到的海龟丢在船舱里作为活罐头,才让众人这期间多少尝到点鲜肉。   这段从中国返回美国的航行记录在飞剪船出现后也不断被刷新,最快的海巫号竟然只用了七十七天,有萨拉妮娅号这样拖后腿的在,船队最后用了九十三天才抵达巴尔的摩。   前往东方的航行说起来容易,可是弗里兹这一去也用了一年,明面上没比新英格兰商船们体现出多大的优势,虽然弗里兹自己清楚大部分时间其实都用在了绕路上,要是顺风大半年一个来回也够了。   萨拉号和曙光号卸货之后马上装上给养就要出发,尼奥要乘着北极冰海还未上冻,去巴芬岛为岛上的定居者送去食物和日用品,现在是与时间赛跑,捕鲸的事情都先丢在一边吧。   弗里兹则拉着麦克尼尔直接乘车去了寓所,瓦伦堡得到通知随后也会赶过来,这房子买下来之后自己在里边住的时间加起来都还没有超过三个月吧,也真是够难的。   “信天翁号的表现非常好,只有几样考虑不到的地方,我都已经记在了纸上,麦克尼尔先生,你回头考虑一下我们该怎么改造,那条新船已经下水了吧,一并改造好再试航。”   坐在住宅的沙发上,弗里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第一次远航东方所有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只是后面的航行计划大概需要改一改才行。   麦克尼尔接过弗里兹的记录本,鞠了一躬后去旁边房间阅读,把这里留给瓦伦堡,这一年里他有太多的话要报告。   “首先我要祝贺您的环球航行顺利完成,想必上面有很多好东西吧!   在您出海的这一年里,一切都很顺利,我们的最大财源奇迹制镜厂生产平稳,只发生过一次生产事故,兰姆告诉我是药水调的差了一点,镀银镀的太薄,什么原因我也听不懂,这些有问题的镜子后来交给斯塔克斯先生去造六分仪,他表示效果非常好。   我就等着您回来分红呢,给那几位股东的分红再不发出去就会成为巨大的数字!”   “哦,这样的话那就赶紧给他们分配吧,那个股东代理人可靠吗,我们是给他们汇票还是现金呢,大额的现金估计不太方便吧?”   “您都考虑到了,我们会直接给他们开水手储蓄银行的存单,代理人会自己选择是送出汇票还是现金,这一年里南方的市场更红火了,外销的镜子换成了大量货物回款较慢还有关税,我擅自做主,用我的名义办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方便处理来往账目。”   “没有关系,我相信你的品格,只是这样我该给你涨薪水了吧,你不单单干着银行的活,还要操心三家工场和这一个进出口公司,没有更多的收入进账,反而也很假呢。   对了,我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谢谢您,萨瓦兰先生,没有您给我机会,我就没有今天的一切。   您的财产实在是无法估量,船和工场的价格和价值差得太远,我整理过的账目里,到八月底,您的可动用现金包括美第奇名下和水手储蓄银行两部分账面资金的话,已经超过了一百四十六万美元,要是算上从欧洲易货贸易回来的货物的价值,您还能增加二十万的现金!”   “竟然有这么多了?”   弗里兹一下挺直了身体,只觉得喉咙发干,但是想到美第奇和水手储蓄银行这两个名字,他又释然了。   “那,要是把美第奇和储蓄银行的账面资金去掉呢,我现在能动用的钱有多少?”   “因为您一直在投资,所以您自己的资金要少一些,也有三十八万多美元,我替您偿还借款之后就都放在银行里放贷。”   弗里兹啪的拍了一下沙发扶手。   “好的,瑞奇,你从我的存款里取出十万美元,这是我对你这一年忠诚服务的奖励,一个没有产业的进出口商人兼银行董事,多少显得有些名不副实呢!”   “这……萨瓦兰先生,我很感激您,可是这样我很难做帐啊!”   “这样啊,那就等欧洲货物慢慢的出售掉之后,存到你的户头里吧,这次我从中国买回来许多棉布,也需要尽快出售,运到北方去会不会好一些。”   “棉布在北方的市场应该比南方大许多,您舍得分出一部分利润,交给斯塔克斯去出售就行了。”   弗里兹摸摸头,棉布和茶叶应该有两三倍的利润,自己全吃掉也不过是十来万美元,可以分润个一两万美元给斯塔克斯,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那就这么办,我去通知信天翁号不急着卸货,乘着关税还没缴,让他们去一趟新英格兰,顺便就把河狸皮给卖掉。   对了,我需要你写一封信,我带回来几千张海獭毛皮,在北欧出售会有很大的利润,我打算在这上面和瓦伦堡家族合作,你的哥哥可以帮我把海獭皮卖去莫斯科,之后利润对半分,正好我在欧洲要采购一些特殊的矿物,你哥哥顺便也可以办了。”   “呵呵,您又有什么炼金的点子了吧?我现在就写,等您回来,我应该写好了。”   “哪有那么多炼金的点子,只是会有些用处罢了。”   弗里兹赶到码头的时候,信天翁号上海关税官正在登记,那二十个华人工匠抄着手站在一旁观看。   “麻烦您登记这几样货物就行了,这船在这还要补充些淡水和食物,把这些我雇佣的工匠送下船,大部分货物去其他港口卸载。”   一番赔礼把海关官员送下船,弗里兹叫来了拉波特和费曼。   “我准备改变一下你两人的任命,拉波特先生现在来指挥信天翁号,费曼先生,你指挥萨拉妮娅号,其他人相应进行调整,信天翁号把这几样矿物和奢侈品卸下来之后,装上淡水和食物,马上出航去新英格兰和瑞典,现在去准备吧先生们。” 第三十八章 安排   “弗里兹,我有些事想和你谈一谈。”   尼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忙着编写航行计划的弗里兹都没发现。   “去年新加入的水手,和驻守在雪松堡的印第安人应该也有薪水吧,他们无人问起,这是我想到的。”   要是在两年前被问起这个问题,弗里兹一定会感到痛苦,现在他虽然是一样有些不舍,不过是钱嘛,既然已经能够拿出十万去奖励瓦伦堡,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割肉那么难过的感觉了。   “他们有这个权利,不过你也知道,他们还只能算见习水手,就像白人工匠手下的学徒一样;驻守堡垒的人平时跟他们在自己村子里干的事没什么两样,如果吃饭和喝酒也算工作的话,那就对太多人不公了。   我给他们每月五个美元的薪水,他们平时吃住都在船上,应该够花了吧?   等到他们转成初级水手,就拿和白人一样多的薪水,这样安排还有问题吗。   过一会儿,热雷米先生会和水手储蓄银行的职员一起过来,给所有参加这次环球航行的人一人二十美元的奖金,而他们这一年的薪水都预存进了银行,需要用的时候去银行取就行了,你可以先给水手们讲一下。”   “这是水手的事情,我还想知道船怎么办,奇观号一直在跑运输,我想多看看她都做不到,我还是想驾着属于我们自己的船。”   “你这么想?本来我很想说把曙光号换给你,可惜富勒先生还拥有股份不肯卖给我,这样你看好不好,萨拉妮娅号我觉得用不上了,可以送给你们,但我要说清楚,你还没有取得美国籍之前,每次进入美国港口都要缴差不多二十美元的吨位税,不如继续挂在我的名下。”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抽一杆……算了,我相信你。”   尼奥的要求不高,中间似乎还有什么隐情,不过弗里兹也无所谓了,他还是叫住尼奥讲起后面的安排来。   “等你们从巴芬岛返航,把船停进河口修整一个月,再上坞把该换的船板都换一换。   接下来就去雪松堡送货和给养,接下来是在那里等一等我们一起返航,或是赶回来去巴芬岛你自由决定。   新飞剪船和信天翁号明年春天出发,逆着这次我们的航线航行,利用印度洋季风减少一些航行时间,并且有可能是冬季才到达雪松堡,这就是下面我的航行计划,我们要分开行动了。   从俄国人那里拿到的海图上有些比较大的海岛,你要是有兴趣,我这次可以过去看一看。”   弗里兹翻了一下手里的簿子,把最后一个问题补充上。   “等到明年顺利归来之后,麦克尼尔会替我设计建造更大的飞剪船,我们这次在广州已经见过比我们大很多的英国船,大船会有大船的用处,如果你的同胞愿意充当新船的水手,他们一定会有一个位置的,足够大的船能够给船员留出足够的私密空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美国船里边有很多排水低于一百吨的,跑远洋运输的几乎都是三五百吨,但和英国人比还差一些,一直到19世纪初,去广州的美国船都是各国船只里边比较小的。   英国人在印度的船厂里建造了千吨级或者近千吨的船,却因为一段时间内奇葩的殖民地政策不能前往英国运送货物,东印度公司的船也不能从印度以西运输货物,结果成了鸦片贩子们的专属。   一鸦中那条被十三行商人买来装上火炮,有三十四门大炮的甘米力治(剑桥)号二手英国船就是三年后在加尔各答下水的,排水量达到七百三十吨,建造材料使用的是优质柚木,在它的航行生涯里不止一次贩运过鸦片。   新大陆的造船人怎能让英国人专美于前呢,只要别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惊人的航速大概也还好吧,大型船舶的运输效率比小船高很多,连一些价值不是那么高的货物也有运输的利润,并且在未来加装蒸汽机之后也还有足够的商载空间。   尼奥没有想那么多,他知道弗里兹是意有所指,那样一个完整的年轻印第安家庭可以在船上生活了。   编制好下年大致航行的计划,弗里兹上岸叫来一个水手,让他带着茫然的华人工匠们去海关办理登记,从这一刻起,他们接下来的五年内都要使用符合英美习惯的名字。   其实起名这不算难,按照英国传统来就好啦,铁匠简单都姓史密斯,做酱的姓裴斯特,锡匠就姓汀史密斯,编灯笼的无论姓凯奇还是兰登都不错,造纸匠那就是佩普,当年英国平民的姓也是这么来的。   名就用他们的中国名整个拼写出来,唯一麻烦的是他们都说粤语,怎么拼写出来让海关官员伤了点脑筋才弄好。   接下来就是安排他们的去处,铁匠都送到巴尔的摩周围的铁匠作坊去熟悉一个月本地铁匠的家什和行话,其他人则先送去小潘泰克斯,再做进一步安排。   “您要这么多中国铁匠来干什么呢?”   瓦伦堡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是有几分诧异的,中国铁匠会些什么本事他并不知道。   “斯塔克斯帮我从新英格兰各州拍卖来的两千多支褐贝斯步枪需要人打理吧,这些人就是干这活的。”   “哎,您不想说的话也别随口应付我,好啦,您想做什么现在保密,我知道了。”   瓦伦堡识趣的停止打听,弗里兹倒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他们的确要干这活啊!   只不过不是一直罢了,铁匠们学会打制燧发枪的弹簧片,制作螺拴之后,弗里兹就会让他们利用那些已经朽坏严重的枪支部件拼装成武器,这中间免不了要重新打制一下,因为没有零配件标准的时代,武器的零件是没有互换能力的。   等到他们熟悉这整个过程之后,从中对武器结构有一定的了解,就可以完整的制造燧发枪了吧,军火库中的淘汰库存早晚有买完的一天,供应西海岸印第安军备竞赛却不能停止,所以开展褐贝斯的本土化制造工作是势在必行。   在这之前铁匠们可以利用那些部分完好的褐贝斯枪管截短,制造一批短铳,这是海上跳帮交火中使用很频繁的武器,随着船越来越大,船员反而越来越少,增加船员的随身武器,应付平时的突发意外也很有必要,大威力的火炮有一天要是不能使用,就只能靠这些小玩意了。   如果只是造枪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会造枪的宾州铁匠学徒多的没有,挖几十个过来还是能办到的。   眼看着菲奇和鲍勃也去了英国一年,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只靠两个人能打造出蒸汽机吗?   当然能,可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时能打造出大量实用化的蒸汽机呢,更别提早期蒸汽机的可靠性还非常差,随时都要有人伺候着,所以他们俩需要帮手,而最好的帮手自然是这些几乎不可能被间谍渗透的中国铁匠。   弗里兹能山寨别人,可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事在瓦伦堡面前说出来总不够光明正大。   “等过几天我带那两个造纸工匠去找富勒,在宾州买块地建一个造纸作坊,现在美国的纸我真是受够了!”   “您不是尽量把工场建在马里兰吗,为什么现在要建在宾州?”   瓦伦堡这倒是把弗里兹一下子问住了,造纸会有大量水污染,自己还想多吃些切萨皮克湾海鲜呢,自然不好意思把它建在马里兰,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好在弗里兹也是忽悠惯的人,编点似是而非的理由还难不倒他。   “哦,这是为了靠近材料供应地啊,中国人造纸用树皮、麦草都可以,这两样质轻而体积大,用车、船长途运输非常不划算!   马里兰沿海沿河的树都砍光了,小麦长的也不好种的面积少,去宾州却有充足的麦秸和树木资源可用,而且造纸过程中需要很多燃料和石灰,在宾州全都很容易供应。”   反正工匠在弗里兹手里,他说什么别人都只能信,瓦伦堡点点头提出了一个请求。   “萨瓦兰先生,我想您也能和其他人合作吧,并不是非要去找富勒先生。”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   “我参加了一段时间教友会的布道,对他们了解更多一些,认识了许多成员,他们也想要加入一些有前途的投资……”   瓦伦堡说的有些吞吞吐吐,和他平时的表现大不一样,弗里兹心头却是明亮,他终于被拉羊进去了,教友会对看起来前途无量的人还是很下力气的,瓦伦堡不用说无论是出身、个人修养、见识都是很好的,去年又成为了银行董事正符合青年才俊的标准。   对这弗里兹倒是无所谓,教友会要是火坑也是自己让他去跳的,只要他以后不劝自己去听布道,就不至于友尽。   “那样啊,也可以,不知道他们是许多人分别来投资呢,还是让比如说伊顿先生一个人出面。   坦白讲如果没有必要我确实不想两地跑,这次费城的贵格们应该能找得出人来管理吧,我出一半资金和工匠就不参与管理了,但我占股要达到百分之五十一以上,你可以去问问他们的意见。”   “对了,雪松溪那边这一年还好吧,我这出去的一年里有没有发生过事故?”   “事故是难免的,压缩车间发生过一次意外,还好没有伤到人,不过因为您资金充裕,只用了一个礼拜就恢复了生产,马塞尔很难过,我尽力安慰他您不会怪罪他的,还好您工场那些贵重设备全都安然无恙。   您火药工场过去的一年里本来盈利应该有一万五千多,但因为事故损失了一千六百美元。”   “人没事就好,这一行我现在兴趣是越来越淡了!钱挣的不多,操的心却不少!”   “现在费城的法国难民很多,您这个新造纸厂设在宾州招人管理和做工都会很容易。”   弗里兹内里跟法国人没关系,对这些名义上的同胞没有什么感情,但听说有很多难民还是多问了两句。   “是啊,估计有两万多人,有被督政府赦免的,有从加勒比群岛逃来的。”   这样子啊,那让弗里兹心里蠢蠢欲动很久的蒂凡尼彩色玻璃灯罩又开始活动了。 第三十九章 来信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弗里兹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在生活习惯上露馅,但很快他发现新独立的美国这样的人种博物馆里暂时并没有一定的行为和思想模式,至少在宾州是没有形成,只要不是犯下特别愚蠢的错误,都不会引人注目。   就算有什么习惯让人奇怪,也可以用自己是新移民和法国地方民俗来搪塞过去,毕竟在宾州有机会遇到任何欧洲国家的移民,那些认为自己和新教徒处不习惯的移民都选择了费城作为新大陆的第一站。   过去可以凡事都不讲究,现在随着自己的产业数字不断增加,为了避免背上暴发户的恶名,弗里兹不得不考虑学习一些艺术鉴赏和礼仪知识,那么从这些新移民中寻找个把礼仪教师来进行教学就很有必要了。   随着与英国媾和的杰伊条约签订,英国商品可以直接进入南方港口销售,不再需要偷偷摸摸的走私,返航时顺便拉走南方的农产品,比如棉花,几年内将有一批新的富豪得利于这一变化成长起来,那个时候伪贵族们的派头会开始大行其道,自己若不改变形象不可避免会被人视作落伍。就算这是个笑话,也是个不得不认真对待的笑话。   布兰德和欧文那边本可以大大方方的从巴尔的摩装上镜子运往英国,到现在还坚持要让自己送货,可奇观号面临的危险已经比只面对巴巴里海盗还要大了,督政府对美国单方面与英国媾和还声称中立的行为气不打一处来,几个月里边法国私掠船就抓了三百多艘美国商船,比英国佬还狠,他们的海军要是有这么高的效率,这世界早没英国佬什么事了。   法国这种单方面私下宣战的行为在美国国内也引发了不满,最终演变成对法国侨民的敌意。   而总统也在这个月发表了著名的告别演说——《致美国人民》,最早提出了孤立主义的思想原则,“……与外国发展广泛的商业与贸易……避免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结成永久的同盟……”   说到底美国的利益是第一位的,管他旧大陆上什么地方打生打死,处于新大陆的美国都不会被波及,而美洲的其他殖民地全是战斗力不到五的渣渣,把它们逐渐都抓在手里,以一个大洲的资源供给一国,真不要太爽哦!   这年头的美国还没能力谈什么霸权,英国和法国、西班牙哪一个它都惹不起,《美法同盟条约》在独立之初保证了美国的国家安全,可是自从法国革命之后法国大哥好像罩不住它了,但跟英国签一个那么屈辱的条约,回过头又把大哥惹恼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巴掌就呼过来,这可让美国更难做了啊,难道跑去跟英国说之前我俩那个条约作废,那是还没被打够。   在此时的美国,英国裔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十多,而法裔只占到三个左右百分点,不管他们之前有多憎恨英国的统治,现在只需一点点煽动就会去憎恨法国佬,穿到此时的法国移民身上只比醒来发现自己是个黑人好上一点点,独立战争里法国人八年的忙都白帮了。   弗里兹不能肯定所有的历史还会维持原来的走向,分毫都不差,那样的话自己最多受场虚惊,可要是敌视排挤法裔的历史出现一些偏差,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就可能毁于一旦。   既然已经遭遇过醉酒水手被煽动组织起来要收拾印第安人,这次矛头直接指向自己也不会出人意料,只看发动的人找什么借口罢了,事前也多少会有一些征兆。   眼下法国私掠船的事情还在慢慢地发酵,毕竟吃亏的主要是北方搞航运的州,对南方人法国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想竖立起邪恶法国的形象尚缺少一些条件。   弗里兹之前把财产分散到别人名下,默许瓦伦堡以他的名义开办银行和贸易公司,目的就是为了让社会地位暂时无法匹配如此巨大数额财富的自己,不要成为过于显眼的目标,绵羊还是不要肥大的好。让别人认为自己四年挣下十几万美元的资产就已经是传奇了,几十上百万的过于惊世骇俗!   这一年多来奇迹制镜厂里边也发现了许多窥探生产机密的人,几乎每个月都有人企图闯入玻璃板拉制车间一探究竟,直拉冷却法的秘密暂时还没有被传出去,越是看起来简单的工艺,它背后的设计就越不简单。   银镜法同样会吸引外国工业间谍注意,了解一些锡汞齐法制镜的人都知道它需要漫长的周期,充满有毒气体的生产环境,小小的一片封闭厂房却能源源不断制造出镜子来,这颠覆了许多‘内行’的常识,只能用神秘的炼金术来解释。   对这些窥探者无法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通常是通知县治安官登记后赶走了事,这也让弗里兹本来打算安排白人员工学会每一个工序的想法泡汤,还是乘着一切都还是秘密的时候多挣些容易的钱吧,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停工!   奇观号一直在超量发货,到岸后多出来没碎的就租库房存在当地货栈里,到时候就靠卖库存维持市场,掌握核心技术的几十个人随便安排他们干点啥,就算啥也不干一年半载的自己也养得起。等过了这几十年法国人安稳下来,玻璃和镜子早晚要变成白菜价。   在人脉上,麦迪逊议员是参议院中支持法裔一方的力量,关于杰伊条约他在国会就发表过不同的意见:‘西印度群岛的英国人不能没有美国提供的粮食,而美国可以不需要英国商品’,民主共和党的党魁既然是这么个看法,日后搞出对欧洲两大强国禁运也就不奇怪了。当然咯,有北方那帮子走私成性的货在,搞什么禁运啊,最后都是老实人吃亏。   弗里兹坐在桌前处理着这一年来积压的信件,首先翻出来打开的是事关萨瓦兰成像公式的信函,对方很客气的表示会请这方面的专家进行审稿,一旦得到验证就将会予以发表,这都多久了,还没个下文,弗里兹把它丢在一边。   左右自己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年头论文寄出去不给马上发表耽搁上几年的事情十分平常,舍勒发现氧气的论文就是这样被耽搁到普利斯特列关于氧气的论文刊载之后才发表,所以英国和瑞典那边弗里兹也都各寄了一份论文,只要瑞典那里的论文发表出来,不管在学术上影响有多么小,这个冠名自己总之是落不下了。   然后他翻出来菲奇辗转寄来的几封信,打开一读都是差不多的文字,抱怨在英国做钟表也难维持生计,自己的发明迟迟看不到曙光,面包和房租又涨价了等等,像个落魄唠叨的老头。   自己要是不资助他,这会儿他该跑到肯塔基州去生活,到那里发现几年前买下的土地竟然被人占去了,最后落个郁郁而终,跟这信里抱怨的情绪差不多。   弗里兹手一翻,把信纸放到鲸油灯上微微一烤,背面浮现出来字迹,都是鲍勃的手书。   “尊敬的萨瓦兰先生   我在那台机器旁已经工作了四个月,那些英国坏蛋老是嘲笑我的口音,故意用俚语来捉弄我,不过他们没想到其实是被我骗过去了。   我很走运,那台机器这个月就故障了两次,有一次严重到不得不拆开来,我把看到的都暗暗记在心里,菲奇先生看到后非常高兴,说那是一个很重要的装置。   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您忠诚的布兰顿”   弗里兹轻轻吐出一口气,菲奇的仿制大概没有那么顺利,否则他们就已经回来了,又拿起第二封略烤一下,显出来密写的字迹。   “尊敬的萨瓦兰先生   菲奇先生的模型样机运行的很不顺利,他也很苦恼,明明该有的部分都已经造出来装上去了,可是就不能好好的运转起来。   我一直留心观察机器的运行,为这又被那些个英国坏蛋嘲笑。   前天机器又故障了,技工们维修的时候我在一边帮忙,随口说了一句修改的想法,竟然被那个老技师采纳了,他把我收为学徒,以后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着他上上下下检查机器的运行,真是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以后我再也不需要偷偷看机器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着它,听它的声音是不是生病了。   菲奇先生也为我高兴。   真希望能早一天见到你们。   您忠诚的布兰顿”   这么说来鲍勃回来时不但是设计者之一,连如何维修都学到一套,等到菲奇那边确定已经把该学的都学到之后,瑞典的‘亲戚’就会发给他一封信,让他能开开心心地回国继承遗产,这样就能不引人注目地离开英国,但是模型、图纸都必须毁掉,他只能把秘密存在脑子里带回国了。   风波将要袭来,他们回来太早也不是时候,弗里兹简单的写好回信,嘱咐瑞典的联络人,顺便给菲奇邮值两英镑的克朗,他信里要钱的暗示这么频繁不作一点回应也不正常。   继续翻出各国客户的来信,一一回复,不知不觉中一天就快过去了,忽然弗里兹看到了一封意外的来信,署名写着彭妮.亨特,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就大了,当年自己说可能会很久不过去,这眼看着都过去两年了还真是很久啊!   拆开来果然是彭妮写来的,娟秀的字迹比弗里兹的书法漂亮多了,弗里兹赶紧又记下一条,让格雷格的教师什么时候也教自己一下书法。   “亲爱的弗里兹   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   我们过得都很好,打猎、捕鱼、养牛、种玉米一年下来收获很丰盛,彭妮去年给我生下一个儿子,我们给他取名叫福波斯。   你买来的母牛生下了三头牛犊,牛佬去年过来让我们把公牛送去镇上给母牛配种,今年也会有许多小牛犊降生。   去年苹果树开始结果,我酿了一桶苹果酒,等着你来一起喝。   有一个和你做毛皮生意的老客户送来一封口信,送信人还在,你最好过来一趟。   永远的朋友_瑞克”   弗里兹捏着信纸有些发愣,这送口信的老客户想必是黑脚吧,他有什么必须联系自己的事情呢,这两年过去自己绕着地球都走过了一圈,却连一百公里不到的地方却没去过,等安排好华人工匠,这就该过去看看了。   那彭妮也真厉害,给孩子起名起这么招摇,恐惧之神的名字也敢用,不怕孩子受不起,得劝她改改!现在也无所谓她的母亲是什么人了,她就算是贵族也早就化为了尘土,叫格洛斯特的地名美国南北都有十几处,根本就寻不出来什么。 第四十章 锡匠   远航归来弗里兹手里的事情非常多,送走了北上的尼奥和拉波特,他又忙着处理起三条船卸下来的货物。   在过去这批松江布和丝绸弗里兹一定是丢给尤金的进出口公司去卖掉,进口商品嘛,他专业做这个的,新奇的东方商品又能替他增加不少人气,但眼下弗里兹有了更多的考虑。   航运上闷声发大财的阶段已经过去了(镜子仍然需要),在马里兰自己需要更多的朋友,获得更多的当地支持者,仅靠讨人喜欢的尤金还不够,尤金经营近十年根基仍然不深,因此这次只把武夷茶、砂糖、中国瓷器和漆器交给他销售,补偿杰伊条约后他在进口英国瓷器上的损失。   在面见了多个商人代表之后,弗里兹打算把这批从曙光号上搬下来总数近两万匹松江布交给两个商人去出售,价格还大方地削去了零头,付款也允许他们一半现款一半赊欠,目的不外乎获得两个家族的友谊,这比金钱重要多了。   过去做的生意过于偏门,入不得别人的眼,现在干航运可是十分正当的生意,可以大方地说自己的船队把美国产的座钟、镜子、玻璃器物、望远镜、药材、毛皮等运去东方,再买回来许多实用或者稀罕的异国商品。   等到有空了再编几个英雄的萨瓦兰船长怎样吓退外国海盗的小故事,那些听着这种睡前故事的小粉丝们长大,民意基础也就有了,自己未来即使不从政也有舆论影响力。   “奥利弗先生,您的裁缝店虽然在本地颇有名气,可是那些富豪们还是愿意写信去法国、英国定制衣服,哪怕周期要一年也愿意等,这太不像话了,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可以扭转这一局面。”   坐在桌对面的中年人对胡扯半天天气和环球航行早已不耐烦了,此刻听到弗里兹终于说到自家产业,不由精神一振,不过还是不发一言,只是端起杯中的白毫茶水细啜。   弗里兹打了个响指,门外的贝内泽老爹推开门把几块衣料、毛皮、装羽毛的竹筒放在桌上,弗里兹炫耀一样的展示给蒂姆.奥利弗看,虽然巴尔的摩还不存在时尚圈的说法,但他已经是大多数富人制衣时的首选对象,足够风光。   “服装首先要紧的是潮流样式,这个其实容易,只要有人从英国、法国把服装草样画好带过来就行了。   第二件是材料和做工,缝纫做工这一点我相信您能解决;材料在过去对您可能很难想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却未必了,最好的东方丝绸、最好的毛皮、最美丽的禽鸟羽毛,我都从东方带了回来。   这些精美的材料如果还不能助您制作出杰作,俘虏女顾客们的芳心,那她们需要重新补习一下审美。”   奥利弗终于动容了,他摆弄着一束天堂鸟羽毛,变化着角度欣赏那变幻的光泽,轻声呢喃自语着,许久才坐正身体问道。   “您这里有多少这么美丽的羽毛呢?”   “天堂鸟羽毛十分稀有,每一种都难以大量收集,几乎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与众不同的衣服,这不正是最美丽的女士所看重的吗!”   “是啊,每一只都与众不同,这羽毛带给了我灵感,我要怎样才能买下它们呢?”   “我们进行合作,我向你的裁缝店铺注资,在费城先开一家分店,镜子、装饰物我来提供,东方丝绸、棉布、毛皮、羽毛都优先采购我的货。   作为合作的福利,我会安排人绘制巴黎、伦敦最新的男女装图样送回来,以便你研究,奥利弗先生,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萨瓦兰先生,你把做好服装考虑的太简单了,这可不是剪刀划划针线一缝就完成的事情,这样的衣服连红人都会,可红人绝对做不出美好的服装。   不过我喜欢你的建议,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条件,去费城开一家店,我已经想了很久啦,只要你把这些羽毛卖给我,都好商量!”   弗里兹精心挑选了奥利弗作为在时尚界打开缺口的一环,他有名气却因为爱好太多缺乏资金,商贾和政要云集的费城是比巴尔的摩更理想的地方。   通过瓦伦堡家族的关系,那些驻英法领事馆的随从们只要动手画上几笔就能赚到一笔安全的外快,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弗里兹不太愿意只充当简单的丝绸转口商人,从上面赚到更多的钱这才能安抚他疲惫的心灵,况且在费城开设这么一家店铺对筛选有艺术修养的法国移民也有很大的帮助。虽然在美国的社会环境下将有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无论自己多器重他们,那些有才能有想法的人在辛苦工作多年赚到启动资金后就会告辞出去自立门户,这几乎成了美国平民富豪崛起的人生必经之路。   雉鸡和孔雀羽毛在广州不值几个钱,在新大陆却是制作成印第安贸易货物的理想材料,没见过的稀罕东西在哪里都有观赏价值,北美的鸟类正缺少这种长度夸张的尾羽。   那几样‘炼金材料’一时半会的也处理不过来,都先送去小潘泰克斯存着,弗里兹开始安排起华人工匠们的去处来。   先让造纸工匠把需要的材料和装置名词都认出来,背下相应的英文单词,瓦伦堡带着这两人就出发了,不管他有多忙,去费城找教友投资建造纸厂传播福音的事他总能挤出来时间,弗里兹让他给老布雷顿和马塞尔顺便捎去了信件。   然后弗里兹带着那个会做酱的工匠去见里德.富勒,造纸工匠被人截走了,那就换一样找他合作。   据说把大豆传入乔治亚那位东印度公司水手当初打的主意就是在当地做酱油,然后销往英国,别说这想法真的很不错!但是呢,发酵工艺首先要看有没有合适的微生物,第二要看当地的环境是否合适,塞缪尔.鲍文的酱油酿造计划最后失败了,隔着大洋呢,并非有了豆子就能做酱油好吧。   弗里兹也不能肯定这个大概叫潘良的工匠身上经过绕半个地球后还有没有制酱油需要的霉菌,要是不成功他自己总会想办法给豆子找用途吧。   “你看,就是那么可惜,瓦伦堡的提议我不好拒绝,那些贵格过去借款的时候很痛快,也算帮过我,有一个人情在,所以我就只能带着这个工匠来了,裴斯特,叫富勒先生!”   在美国东岸没有大陶缸,要是酱油能做出来,估计富勒会向自己大量订购玻璃瓶罐,一笔生意能赚两回,真是不错啊!   “这种叫酱油的东方调料有那么大的商业价值?”   富勒有些不能相信酱油的市场价值,毕竟烹饪习惯很不一样嘛,不过弗里兹觉得在尝过使用酱油调味的蒸鱼和红烧肉之后,他就不会再有疑问了。   “您要是不感兴趣我就把他送去费城,那边贵格们不会问这么多问题的。”   弗里兹现在也不喜欢被人怀疑,脾气见长。   另一边的潘良见两人争执,虽然听不大懂,却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是那种五体投地的跪,倒把两人都惊了!   “他这是怎么了?生急病了!”   “不,他以为我们在怪罪他,他害怕了,这大概是个接受鞭挞的姿势,那些中国作坊主待他们像奴隶一样。”   弗里兹只好胡说,怎么好意思说他这是懦弱的害怕了跪下。富勒这老头还有点良心,可也不能让他那样看中国人。   “起来,没有人责备你!”弗里兹命令道。   “我……小人,一定能给老爷酿出酱油来,老爷们看这个,”潘良一会儿粤语一会儿英语结结巴巴地说了一气,从怀里掏出来两个小陶罐,忙不迭地展示给两人看。   富勒不明所以,眼睛里都是问号,弗里兹却对两个罐子里的粉末和团块一片了然,这潘良随身带着曲啊,那倒是不用担心造不出酱油,自己只要操心怎么大量降低玻璃成本就好了。   “这是……家的好曲,小人一直带在身边,”潘良的声音很低说着粤语,他这是自己安慰自己,这种行为在家乡被抓住也要打断腿的,但他又要向新主家证明自己有价值。   后来那些被英国人偷偷运出中国的制茶匠人想必也怀着同样的心理吧,弗里兹既然要用到他就不会怪他,希望他以后别再随便跪,太丢脸了。   交待富勒别再吓着他,满足他需要的酿造条件,弗里兹返回小潘泰克斯,还有两人要安排活干。   编灯笼的蔑匠只要干他的老本行就好了,没有竹子,用有弹性的细树枝也能代替,没有半透明的竹纸也好办,奢侈一回用薄丝绸蒙上效果只略差一点。   他能够编出一些异形的灯笼,比如莲花、各种中式动物、人物,在美国人看厌烦之前还是能一两年混饭的,至于一两年后他干什么到那时候再说。   那个锡匠让弗里兹最犯难,打那么老远招个人回来要是只为顶个水手,也太浪费资源了,中美都缺锡,中国历史上一直需要大量进口,去广州的商船中就有些载着锡锭,美国更是长期需要进口,或者让他试试改做银匠?银和锡应该差不太多吧,中国传统锡器的形制也很美观,在美国销路不成问题。   “老爷,这不成,锡和银物性不同,我这手艺改成做银,现在要从头学起!”   这工匠先是粤语说了一遍,又用结结巴巴的英语一个字一个字说了一遍。   “汪明远,你既然拿了我的安家费,吃了我三个月的饭食,就没有话好讲,契书上写着任凭我安排,别说是打银器,就是叫你用石头打出个酒壶来,你也得照办!”   四年啊,四年没有说过汉语了,只觉得舌头在嘴里乱打转,弗里兹一着急还是哼哼唧唧地用汉语把不满的话说了出来,只见那锡匠眼珠子乱转,也不知想什么。   “原来老爷能说官话,我等的小心思老爷全都知晓,还望老爷大人大量饶了小人。”   弗里兹快气乐了,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心思呢,你是打算全招了吗,意思是还不止你一人有份!   “白纸黑字,把尔等之事具陈上来,方可饶你。”   弗里兹打算乘他还迷糊着,把证据拿到手再说,等他想清楚,这事就没机会了。 第四十一章 投机   “你可知道你干了什么?”   拿着供状弗里兹只觉得神清气爽,之前还有些头疼的人如今可以在手心里随意揉搓,这懦弱的糊涂蛋成了告密者,以后除了跟紧自己怕是没有其他选择。   “小人……老爷但有什么吩咐,小人不敢不从!”   锡匠的额头爬满了汗水,他此时回过味来了,比白皮老爷会说官话更可怕的是自己做了什么,虽然和其他同胞相识时间不长,但在举目无亲的海外,身边看到的人不是黑就是白,说着乡音的同胞是多么珍贵,可是自己把他们私下交谈的秘密告发给了白人老爷,不知他们会被怎样,会不会被抓去喂那些吃生肉的生番。   在船上自己亲眼看见,那几个也是黄皮肤却容貌奇异身材矮小的人,一手抓起绿呼呼血淋淋的龟肉就塞进嘴里大嚼,汪明远不由自主地战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白人老爷看着年岁不大,手下却有一百多凶巴巴的汉子,连珠江口的海主带着三四百人见他都客客气气,汪明远只怕他变了脸色一招手就有几条一身杀气的汉子把自己拖出去。   “你能写会画,我倒是想重用你,就怕你不听话啊!”   弗里兹的舌头现在灵便多了,旁边也没有其他人,干脆就说起“官话”来。   “老爷说什么是什么,小人今后定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我要你死做什么,只要你尽心为我做事,我从不吝惜奖赏得力手下之人,你是不是尽心帮我做事,我一看便知。   等下我让人送一盎司白银给你,你给我把它做成一条粗细一样的银线,越长越好,你可做得到?”   “小人当照办,老爷放心!”   一盎司银接近老秤的一两半,比一块柱洋的含银量多,当然也比最早比照柱洋来定币值的美元多十分之一左右,现在对弗里兹这点硬通货已不算什么。   自从宾州铅矿的采掘量扩大以来,市面上流通的四分之一元银币数量多了许多,商人们总算能收到现钱啦,那些曾经被打孔或是剪开的银元不久会退出流通。   弗里兹估算了一下,过去这一年多里光是白银就采掘出近三百万美元的量来,更别提还有大量的铅,现在费城的码头上除了粮食,铅也是重要的出口货物,难怪斯塔克斯那边虽然累也不愿意放手。   不知道这样的盛况能持续多久,靠近地面的矿石开采光之后,深入地下的矿洞需要经验丰富的采矿工程师指导,安装轨道精心地组织运输,简言之许多行业都从这个矿山的需要上面赚到了钱,相当于一场小型的淘金盛会。   阿德里安手里那个方铅矿弗里兹后来见到让.布吕埃斯时问过细节,矿脉在地面上的露头很少,前面容易开采的挖完之后,就需要深入地下采掘,开采成本挺大,到时候火药厂应该会收到不少订单,暂且不去管它。   虽然日后历史书不会把凤凰城矿山吞噬过多少生命统计在显眼的地方,估计只关注于这个矿山的白银给美国经济带来了多少活力,弗里兹还是不想被记在那些冰冷的数字旁边,即使这是那些人冥冥中的宿命也不愿意。   “你把银线做好就绕在木块上泡进这瓶酒里边,然后跟着兰姆学一学他的活儿,”弗里兹给汪明远布置好活儿就忙起小潘泰克斯的事情来,瓦伦堡离开的日子这些活就该自己担起来,等他回来自己才能离开,制镜厂和硫酸厂一直找不到放心的人来管理,这也是一块心病。   整理着账目看到温斯罗普糖厂去年又只赚到八千美元,弗里兹也很无奈,糖厂生意有些过气了。越来越多的美国船远洋到中国,现金收入比较多的商人通常会留下一半银元,只用一半来购货,除了茶叶那里还有便宜的砂糖,这两样都能把船舱塞满,这还没等到加勒比蔗糖登陆美国呢,市场上中国砂糖数量还是少,并且英国商人会尽量的收购便宜的中国砂糖,他们买多少糖也不够,蔗糖的冲击还很小,主要原因估计还是麦芽糖产量太多导致中南部市场已经饱和。   现在格林已经不能再找弗里兹麻烦了,可是他也决不会乐意与弗里兹平起平坐,谁让弗里兹也是个臭脾气呢。美国的“贵族”们偶尔也会接纳一个出身不好的‘自己人’,比如比贵族还像贵族的汉密尔顿出身就不高,但他很会来事,众议院的联邦党都是他哥们儿。   想修补与格林的关系,发现都无从谈起,当初只是为了多坑点钱,连交情都没有,也许是那个时候背着其股东坑钱的做法让他打心底看不起自己,也罢都过去了,坑钱的事他也有份,拿出来说只会丢他自己的脸。   反正糖厂只要还没亏钱,就继续开下去吧。   弗里兹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自己给瓦伦堡去费城的任务好像太多些,造纸之外还要去帮奥利弗寻处合适的店面、发广告招募店员,去雪松溪送信,缺少另一个可靠的帮手就是这样。可惜格雷格成长起来少说还要七八年才能给自己分忧,卢伯特又留在澳门盯着卖毛皮的美国船,美第奇和尤金靠不住,没有足够的管理人才,自己只能尽量跟别人合作新生意,无法开辟新产业。   这天瓦伦堡满脸喜色的回来,看起来他在费城的事不只是顺利而已。   “费城果然才是最适合开银行的地方,贵格们把家底都掏出来投到我们的费城分行里边,放贷的本金一下子增加了二十万。   对了,我还遇到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罗伯特.莫里斯先生的北美土地公司发行了三万股股票,每股一百美元每年百分之六的股息,这对您的财产是一个很好的长期稳定投资!”   “等等,你说莫里斯?”   “没错,那位赫赫有名的大亨,他购买了大量的土地,进行投资,土地才是财富的源泉,不是吗。”   “你已经把钱投资进去了吗?”   弗里兹焦急地问道,要是瓦伦堡买了也没辙,以后只能看债务清偿的时候拿下哪些地比较有价值吧。   “怎么会呢,如果您没回来我会代您做决定,现在您在家当然会问过您再说。”   瓦伦堡沉稳地问答道,他不知道弗里兹这会儿已经转过了几个念头。   “做的好,先不要买,我听说他们的土地投资遇到了麻烦,先观望好一点。”   “没错,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不过他们确实拥有不少土地,现在的股票购买者收不到利息,正在廉价抛售,还有一些人正在抛售与他们相关的债务,折扣也非常大!”   弗里兹有点晕,瓦伦堡的稳定投资是什么意思来着。   “你让我糊涂了,他们不是还不起钱了吗,现在买他们的股票那风险有多大呀!”   “所以这是个好机会,那些债务票据我们可以再压一压,反正那些主人已经不指望能拿回来多少钱了,而您正好有许多资金闲置在那里,并不急着用,即使放贷也不可能都一下子放出去。   您知道国债危机的事吧,当时就有人提前得到消息知道政府将会偿付,从持有人手中以非常低的价格收购了这些国债,后来他们获得的利润都是几倍。”   国债的事弗里兹当然清楚,这就是麦迪逊当时反对的原因嘛,这个偿付方案喂肥了金融投机者,最后还是被华盛顿特区设在弗吉尼亚州这个让步收买了。   前一个,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不会血本无归呢!   “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北美土地公司虽然付不起股东的股息了,但他们还有充足的抵押品,他们有几百万英亩的土地啊,有了这些土地他们的股票和债务就不是一钱不值!”   “可是那些土地不是因为过于贫瘠而无人购买的吗?我就算拿到了土地也许在账目上看起来没有吃亏,但不毛之地我拿来有什么用处呢!”   “如果是别人拿到手里可能真的是毫无价值的贫瘠之地,您手里不是还有一个能点石成金的伙伴吗,只要这些土地上能发现有吸引力的矿产,您就可以直接转卖出去,那怎么还会是不毛之地呢!”   “你说美第奇?他上次在宾州串通地主演戏卖地,我担心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了。   不过你知道北美土地公司的土地究竟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的地图只对客户开放,大部分都是很偏僻的地方,南方六个州各有一部分,宾州阿勒格尼地区也有一部分。”   听说有宾州的土地,弗里兹一下子来了精神,宾州的土地那可是矿藏丰富啊,沿着阿拉巴契亚山脉一不小心就能找到个让人成为百万富翁的矿产,远期的有页岩气,近期的有煤、铁、铅、银,不远不近的有石油,世界上第一口油井就是在宾州的阿勒格尼地区打出来的。   阿拉巴契亚山脉下面有盐矿,盐矿下面有石油,一些地方的泉水里边还会不时地冒出一股油花,这些产油的迹象早已经被移民和印第安人发现,不过他们只是简单地把石油收集起来,作为‘药油’出售,当年易洛魁联盟中的塞内卡人还用这种油和商人进行贸易。   1783年的时候本杰明.林肯帅军路过一处这样的油泉,他的士兵大量收集这种药油用于涂抹关节,‘许多人的风湿病立刻就消失了’,并且士兵们还喝了不少这种‘矿泉’,‘它们的作用就像是一种温和的泻药’。   一块下面盐矿埋藏不深的土地,说它贫瘠或者是不毛之地似乎描述的都很正确,不但石油是钱,矿盐也是值得开采的资源,以美国人现在的医学水平,直接把石油装小瓶子里当药卖都赚钱。(一个叫塞缪尔.M.基尔的人就这么把‘药油’一瓶一美元,卖出去超过二十五万瓶)   只要能解决怎么把油运出来,石油比起土地来说值钱多了,不但宾州有石油,肯塔基的盐矿下面也有石油,如果是长期投资的话倒是不妨考虑,眼下的美国还没有破产的说法,成为莫里斯的债主应该有希望拿到一些廉价土地。   “现在莫里斯大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我们可以再等等,但是你的想法很不错,我很喜欢!”   弗里兹的秘密只好烂在肚子里,回头安排几个人,陪着在深山里开采石榴石的美第奇去北美土地公司装作要买地,去那些‘贫瘠’的土地上看一看,选定好范围。   接下来就可以着手收购债务票据和股票了,即使债务票据不能用土地抵偿,那也没关系,大亨的房产和船队股份都是有价的,连他豪宅里的大理石挖起来卖掉都值不少钱呢,拍卖后赔回来的绝对比收买来时三瓜两枣的价钱要高,赔不了本。   弗里兹发现瓦伦堡在这个投机项目上找到了乐趣,平时不苟言笑的他谈起这事就像连喝下去几杯巧克力似的笑语连天。   也许瓦伦堡的内心里就是个做投机的金融客吧,像那巧克力一样是黑的,他并非看重能从里边赚到多少钱,他就是喜欢那种低买高卖成功的刺激感觉。   “弗里兹先生,我觉得自己该搬去费城专门掌握这件事的进展,这样我才能在最合适的时候出手买下那些股票和票据。”   “等等,瑞奇,美第奇现在大概刚收到信,才上路吧,还没有去勘探过那些贫瘠的土地,要是那些地方真的是贫瘠,除了破石头就没有矿藏呢,我可不想这样接手下来。”   “我只是这么想,等您从哈里斯堡返回来之后我再动身也不迟。   对了,哈里斯先生的信使送来了什么消息,我看您兴致不高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他拐跑了一位法官的女儿,然后两人私奔到他的驻地去结婚,后来他的岳父总算原谅了他。   对了,瑞奇,你要是打算在费城多待些日子,可要找好接手的人,我现在是真一天也离开你!”   “您要是向一位女士表达,她也会愿意和您私奔的,您的称赞让我心里也暖了起来。   银行那里我已经物色了一位副手,他应该可以称职。   制镜厂这里,我推荐一位可靠的先生来负责账目,对您的工厂其实我也不懂,平时多亏了梅森先生。”   弗里兹点点头,对瓦伦堡的安排表示满意。   他心里的五味陈杂话无法向对面的人说出来!   哈里斯拐跑爱人之后面对岳父追上门质问:他将如何支持起一个家庭?哈里斯斩钉截铁地表示:用我的剑和我的右手。   他本来是靠着这样的男子汉表现获得岳父谅解,可是新来的信里边,哈里斯的回答是:“我有一万两千美元的投资收入,我能让安娜幸福!”   这历史发展可千万别变得糟糕啊! 第四十二章 口信   站在船头看着萨斯奎纳河的流水,大约也是四年前的十月吧,弗里兹离开哈里斯堡前往威明顿和费城,从此开始了漫长的航行。   18世纪时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就生活在一个半径几十公里的圈子里,哪怕是那些渡过大西洋来到新大陆的移民,他们一旦有机会买下上百亩土地,以后的人生就开始围着这块土地打转转了。   实在是出门太难,道路烂不说,贵金属货币缺乏,不同地区发行的纸钞代钞并不能随意兑换使用,吃喝要尽量自己带。大的城镇也只有几百个居民,这就已经算排得上号了,阿拉巴契亚山脉西部的许多地方连市集都没有,村民们完全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只有生活在沿海的人才有机会远足和进行远程贸易,如果不离开哈里斯堡,弗里兹也许会继续买地,扩大麦芽糖生产规模,养上些牛羊马骡,每天喝酒打发日子,可惜穿越者的记忆不容他这么费拉的混日子,身为外乡人在一群不论是祖籍还是语言、信仰都不同的移民中,要是混日子离大祸就不远了。   七叶树号的萨利船长是老相识,眼看着樱桃号作为客货班船干的红红火火,他很为自己还要跑这样无趣的航线沮丧,但这也没办法呀,没有船梅林酿的酒就运不出去,当初艾略特家买下这条船的目的就是为了运威士忌,七叶树号的一切都围绕着威士忌贸易服务。   “其实在这条河上往来也很不错的呀,河水平缓没有风浪,也就没有什么风险。”   “可在这样的水沟里也缺乏刺激和趣味,薪水还那么低,一路就是没完没了的树和石头,就算有几个村镇也非常乏味。我还是惦记着费城码头旁餐馆的烤肉和朗姆,每次我都能醉一晚上。”   萨利船长对这条走了无数趟的航线已经感到厌烦透顶,毫不掩饰对樱桃号出现前那些日子的怀念。驾驶帆船在河道里行驶的确是件让人精疲力竭的事情,等到菲奇的蒸汽船上线之后,一切都会不同。   汽艇能够拖着长长的一串驳船来往于河流上下,给河流两岸的移民带来便利,粮食、牲畜、矿产运出去,各种城市中来的工业品运进来,有了货运的方便,两岸的城镇才会开始繁荣。   等到拥有了汽船的专营权,利用汽艇在沿河城镇开办流动百货店(货郎),生意想必会不错吧,还能给一批移民安排上工作,弗里兹又连忙掏出小本本把这新念头记下来。   “真可惜,你这么厌烦这里,我本来打算今后和尤金一起经营萨斯奎纳河的航运,采用最新式的船舶,河口到哈里斯堡这点距离一天能够往返两趟。”   萨利船长吐出嘴里的烟斗,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新式船舶?像樱桃号一样快速舒适吗?”   “航速稳定,再也不用在河道中折来折去,舒适一般吧,其实你应该早就听说过,那个叫菲奇的发明家几年前在费城已经开始商业运营过的蒸汽船。”   “啊,是那个东西呀,我曾经见到过,声音呼哧呼哧地非常响,速度是不慢,可是用那个船你不担心赔本吗?”   有意思,萨利还是见证者,不过想来在当时围观这条蒸汽船航行也是比较时髦的活动吧。   “你对它了解多少?”   “它要消耗许多的煤炭,几乎和乘客们的船费一样多,而且很滑稽的是,它开出去不远就会停下来,歇一会儿再走,然后再歇一会儿。”   弗里兹颔首,萨利这才是真见过菲奇的蒸汽船试航的目击者,菲奇的发明起初并不完善,他那个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模仿瓦特加装冷凝器,但作为先驱者他的精力有限,无法把蒸汽锅炉也一并改造好,所以就遇到了蒸汽不足的麻烦,汽船只能走一段停一段,当然部分也是因为害怕锅炉气压过高发生危险,早期的锅炉都是随时可能爆开的玩意儿。   不过菲奇后来使用了简单粗暴的办法来赢得发明蒸汽船的竞赛,他向赞助者要来更多资金打造了一台更大的锅炉,这当然不省煤仅是作为权宜之计,一条实用的蒸汽船应该有更轻而且热效率更高的锅炉才行。   “你可以放心,我和尤金肯定不会用那种不成熟的东西,用在这条河上的一定是真正实用的汽船。”   美国蒸汽船发明竞赛也是奇怪的很,两人几乎同时开始造蒸汽船,等到拉姆西去世,菲奇失去资金之后十多年时间就再没有人站出来加入这项发明竞赛,埃文斯转而研究水陆两栖船,新泽西的史蒂文斯也偃旗息鼓,直到富尔顿汽船试航之后才又冒出来造出汽船,竞争新泽西州航运的专营权。   即使菲奇这次成功地弄到了可靠的瓦特式蒸汽机,在包括马里兰等州获得航运专营权仍然会有一场战斗,不过对现在的弗里兹来说这远比发明蒸汽机要容易,自己在马里兰已经能获得三个家族的帮助,自己好歹本身也是马里兰未来的富豪一员,更妙的是竞争对手全消失了,任何一个州会眼睁睁看着别的州用上新交通工具获得发展,自己却无所作为吗?   所幸菲奇当年拿下弗吉尼亚州的专营权带来一个好处,就是弗里兹也顺带获得了密西西比河的航行专营权,虽然从地图上看不明白弗吉尼亚怎么管得了那么远,不管它放心用就是了!   纽约等北方州会困难一点,不过只要愿意出让一些利益给当地豪族,他们就会主动帮弗里兹游说了。   “你要是能把那东西改造好,我一定乐意驾驶,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到它行驶在美国的河川里了。”   说着闲话,七叶树号泊在了艾略特家的简易码头旁,萨利船长安排两个水手划艇送弗里兹去瑞克那儿。   两年未见,山坡上的树木采伐了一些,但又多了些还挂着果实的果树,远处河滩地上十匹马儿在追逐奔跑,不对,马群中也多了马驹。   水手把弗里兹送上岸,就急急忙忙地返回了,七叶树号上的货物装卸还等着人手帮忙呢。   “瑞克,我来了,你在哪呢?”   弗里兹大声呼喊起来,来到这里就像在家一样,应该说比在威明顿那个家里感觉还自在些。   从山头的另一边匆忙地走过来几个人,前面的正是彭妮,她现在已经是全套苏格兰农妇的打扮,还包着头布,跟在她身后的是萨尔法迪家的两个女儿。   “没想到要过这么久才能再看到你,弗里兹,你想去看看你的肥牛吗?都在山那边,我们重新盖起了牛棚,用不了多久又会有几头小牛降生了。”   “牛可以不急,一样样慢慢来,瑞克去哪儿了?”   “他上河边抓鱼去了,你等着,他不久就会回来,先尝尝我们的果树结出的苹果酿出来的苹果酒吧。”   彭妮热情地招待着弗里兹,弗里兹婉拒了,“这酒我说好和瑞克一起喝的,先不急吧,让她们去摘些鲜果来我尝尝。”   打发走了两个雇工,弗里兹轻声转入正题,“你信中提到的人现在什么地方?”   “他躲在山那边的钓鱼棚里边,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并不是那么方便了。   他捎来的信里主要的意思是说:希望你能帮先知购买武器,会用皮毛来支付。”   说罢,彭妮从屋里找出了一封信来,上面又是用白人看不懂的语言写的话。   “白皮肤,乔克托人纠集起附近的卡多人、塔波萨人等多个民族,向我及那些友好的民族威胁,不再和我们贸易,反而要求我们交给他们酿酒的办法。   我们和友好的民族人太少,为了抵挡他们,我们需要更多好的火枪,像上次你们带回来的一样好。   我将用帮你存在这里的毛皮来购买武器,如果不帮我们,这些毛皮也会被他们抢走。”   弗里兹招招手,示意彭妮不用再念,这都过去多久的事情啦,难为他还记着为自己搜集毛皮的事情,可惜那些东西有没有对自己用处都不大了。   而且已经几个月过去,那边乔克托人要动手也早就干了。   “这件事你怎么想?”   弗里兹先问彭妮,希望多了解一些情况。   “我们直接帮已经帮不到他们,他们离我们太遥远,即使信使刚赶过来就把武器送过去,送到他们手里也差不多是现在。   先知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肖尼人遇到危险实在敌不过的就会离开,也没有民族能拦下来,他没有必要留在那作战,当初他并不是支持和白人进行战争的那一批人。”   这倒是让弗里兹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但看起来和信中的内容又太过矛盾,难不成黑脚这次要坚持战斗到死?   要是现在就有实用的蒸汽船就好了,从密西西比河口上溯过去,拖着各种货物,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赶到,而假如从宾州出发,首先要租牲口驮着翻越山脉,然后进入俄亥俄河航行,费力又运不了多少东西!   “晚上,安排我见一见那个信使,”弗里兹只能先这样决定。   不多久两个雇工回来了,摘回来新鲜的苹果和西红柿,苹果自然还是酸的要命,西红柿个头不大,香甜的味道却是十分美味。   “瑞克、彭妮,你们的孩子最好把名字改一改,福波斯这名字不是正经用来当人名的,那个神袛非常可怕,会让你们的孩子没有朋友。”   晚上,借着酒意,弗里兹向瑞克和彭妮提出了意见,你们这样碰瓷维纳斯和阿瑞斯真不行啊,小人儿非常活泼可爱,弗里兹把带来的闪闪发光小首饰挂在他手上,他露出了天使一样甜美的笑容。   “那,他该改叫什么呢,我们不太了解,萨尔法迪他们也帮不上忙,那些经常到这里来的人都很粗鲁什么也不会,弗里兹你帮他起一个吧。”   彭妮露出发愁的神情,自然把担子推到了这边。   “叫史蒂夫就好了,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种时候,弗里兹当然不再搞什么发散思维和特殊含义,就找个普通的正经名字。   瑞克这两年是享了不少福,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腰上看着粗壮起来,有彭妮这样一个女主人,牧场也明显被打理的规整许多。   “现在牲口越来越多了,我觉得这里的平地太少,或者可以再买块平一点的草场,搬迁过去,让牛马在那里活动,这里山地太多跌断腿就不好了。”   “你的牲畜和雇工,你随意……”   “那我就让艾略特家帮忙问一问,买下来。“   弗里兹打算繁育更多的牲畜,这里平地太少确实有些挤了。   夜里信使悄悄地被带到了弗里兹面前,他还很年轻,看起来是几年前曾经到过这里的孩子。   “你知道我现在帮不上先知的忙吗?”   弗里兹也不掩饰,开门见山。   “先知知道,可是那些乔克托人和白人一起向我们施压,要么教给他们酿酒,要么就不能再做酒。”   弗里兹感到好笑,白人还会帮印第安人禁酒吗,说起来如果黑脚学回去的不是酿酒,他现在就不会发愁了,酗酒毁掉了许多最好的印第安战士,酒喝得越多,这部落就越成了软脚蟹。   “那先知派你过来想得到什么?”   “他想得到能战胜那些乔克托人的办法。”   弗里兹暗暗琢磨,黑脚要的其实是战法,想必吼熊感到敌人势大,在丛林中肖尼人的活动不占优势,狐群战术已经不够用了。   “去告诉先知,谁想要学酿酒就教给他们吧,酒对你们不是好东西,不要留着害自己。   火枪我提供不了你们,距离太远啦,有愿意卖的白人让他就用毛皮去换吧,那些毛皮我现在不再需要了。” 第四十三 锅炉   在哈里斯堡弗里兹只住了一天,临走前照例还是拜访了艾略特一家,亲口讲述了广州和澳门贸易的故事,为的是让卢伯特的老娘能够放心。   “弗里兹,除了你刚才说的镜子、望远镜这些东西,中国人还会买些什么?   我指的是在哈里斯堡能够生产的!”   “很遗憾,夫人,能在哈里斯堡生产的应该在其他地方也能生产,也许还生产的更多,我们能够卖给中国人的货物确实有限,有英国和阿拉伯商人源源不断地把全世界的奢侈品运到广州卖给他们,不论是什么产品如果没有独特的优点运去那里只怕没有人会购买。   如果一样商品又独特又有优点,我估计不用运去中国,在费城和纽约都能卖的很好。”   “这么说梅林除了酿酒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上一次我在那边出售过几十支燧发枪,价钱十分不错,梅林要是有这个管理能力改行干这个十几年内应该都不愁销路。   要是打算做别的,我见过他们那里的植物香油卖的也很贵,何不试试能不能蒸馏些花朵香精,调配成香水出售呢。   费城那里有许多法国来的移民,可以找找看里边有没有会调制香水的,这只是我的设想,不是建议!”   “听到了吗梅林,你可以考虑一下。”   弗里兹给出的建议当然没有免费的,建火枪厂估计梅林直接就放过了,这些工匠的薪水可不少啊,况且他们有手艺自己就能开业,何必给雇主干活挣薪水呢。   只有香水的建议才具有可行性,蒸馏香精的过程和蒸馏酒相似相通,产品在全世界都能找到市场,香精原料不论是来自作物还是野生植物,都是在城市里的工场不具备的条件,梅林接下来怎么做就不用弗里兹操心了。   告辞了艾略特夫人,搭上七叶树号,弗里兹直接返回了巴尔的摩,这一趟出行‘解决了’黑脚的事情,顺便再次指导了青储饲料发酵的问题。   不经发酵的许多青饲料都含有氰化物,长期积累下来对牲畜的毒害非常严重,那两个陶窑用来发酵其实非常危险,处置不当会积蓄起二氧化碳,过去的两年里平时苜蓿的产量足够,从公地上收割来的干草也足够畜群越冬,这个问题还未暴露出来,随着畜群增多,就不能不重视了。   美国的建国者们其实对农业都足够重视,华盛顿就曾经推广过英国式的耕种技术,然而在还有大量廉价的肥沃土地可以开垦时谁还会那么上心的去改良农业技术呢。   本来一直要到下一个世纪,才有英国移民把英国短角牛引进美国,从此改变美国土地上牛的品种,此刻弗里兹却打算占得一份先机,先繁育出足够的种牛群数量,再通过推广配种的方式,让夏洛来牛成为美国主要饲养肉牛品种。   建立起牛的品种标准之后,别人再想挤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西进运动是无法避免的,英法的联手欺凌之下,唯有向西开拓,把土地出售给新来的定居者,美国才能摆脱财政危机,顺带壮大自己,个人所得税和企业增值税都没有的年代,不靠卖地增加收入联邦拿什么去维持运转,拿什么建立舰队呢。   工商业的那点可怜税收对联邦来说根本靠不住,做商人的他们都老实交过税吗,至少弗里兹每次从欧洲回来的关税都是老实交的。   开发新边疆定居者需要的一是马一是牛,只要未来能大批提供这两样资源,就不愁没有进项。   回到巴尔的摩弗里兹先看了一下信件,历史没有被扰动,参与竞选的大佬们都离开了费城返回各自的庄园。   多莉夫人临行前还给自己送来一封信,有了惊人的股东分红,她的生活从此告别了窘迫,奥利弗的分店开业时她还买了一顶华丽的帽子,上面有两根长长的羽毛,比装饰鸵鸟毛的帽子更为引人瞩目,只是出行乘车时戴着略不方便。   明年不出意外的话总统宝座将会落入联邦党人约翰.亚当斯手中,他的任期内将是联邦党人从踌躇满志到声名狼藉的过程,只是苦了像弗里兹这样的法国移民,不幸要成为党争的靶子。   不管是马里兰还是费城,弗里兹都开始寻找友谊,只盼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成为目标时会有人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   实在躲不过去,大不了把几样惹眼的产业卖给美第奇,或者抵押给水手储蓄银行,自己带着工匠去瑞典避风头。   跑不跑路那是以后的事情,弗里兹打算乘着明年暮春出航之前的几个月时间把几样该弄出来的东西整出来,第一样是锅炉。   菲奇发明了蒸汽船最重要的推进装置——桨轮,虽然看起来非常落后,可是菲奇的整套设计非常简单,从整体上提高了系统可靠性,他的竞争对手拉姆西恰恰相反,喷水推进看起来简单实则不然,整套系统要复杂得多,以至于故障频发,不过拉姆西有一样是菲奇比不上的,他的锅炉比菲奇的要好得多。   拉姆西虽然是个业余的发明家,但他这样的外行却认识到了过去的蒸汽船发明家们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在船舶上的蒸汽机要尽量的轻小,这样才会不影响船舶航运的经济性。   所以他利用喷水推进巧妙地去掉了汽缸冷凝系统的滞重,此外他大胆地使用了水管锅炉的设计,这使他的船的确非常轻巧。   1788年1月眼看竞争失败,气急败坏的拉姆西印刷了一本小册子大量散发,在书中他反复强调自己的船是多么具有优势,例如他估计菲奇的蒸汽船估计要耗资300英镑才能建造,而他的船只需20英镑,另外他援引的两位朋友的话说,菲奇的蒸汽机系统重量可能有7(5)吨,而拉姆西的只有800(500)磅。   不管怎么说,菲奇在锅炉上输了一筹,专利委员会作梗也不见得是坏事,他的确需要更好的蒸汽机和更好的锅炉才能把蒸汽船的事业进行下去。   作为一个资金上没有困难的资助者,菲奇这次毫无疑问会把瓦特蒸汽机的最新型号山寨回来,但不给他解决锅炉的困难他的蒸汽船仍然会缺乏经济性,以后这是白白烧掉弗里兹的钱,当然必须替他解决。   拉姆西的水管锅炉思路是对的,增加吸热表面积,改善锅炉热效率,但他非常小气的在美国和英国都申请了水管锅炉的专利,这就让弗里兹没办法直接跟进在水管锅炉上面改进了。   不过老实说,拉姆西的水管锅炉有很大的问题,这和他是个工程上的外行有关系,他直接让水管在炉膛里暴露在高温火焰之中,煤炭中的硫和磷杂质很快就腐蚀了他的锅炉水管,甚至还没等到暴露出水垢问题的危害,这些水管就纷纷破裂了。   弗里兹不采用水管锅炉的设计,因为他知道要减轻锅炉重量还有一种可靠的设计,那就是火管锅炉。   火管锅炉在后来大量使用在蒸汽火车头上,火车对重量、体积比船舶更为敏感,因此可以想象火管锅炉在减重和缩小体积方面具有多少优势,不过火管锅炉也有劣势,它无法提供高压蒸汽,这就使得蒸汽机无法驱动更大型的船舶。   弗里兹倒是觉得够了,先解决有无问题,蒸汽船一开始普及肯定是从拖船开始的,不管是在港口中拖带船舶靠码头,还是在河流中拖带驳船,都只需要浅吃水的灵活小汽艇。千吨蒸汽巨舶直抵江河上游,这样的美好愿景对美国来说并不适用,要知道密西西比河的平均水深并不大,马克吐温(水深两浔只有3.7米)就是日后轮船引水员不时要测量的安全水深,吃水再深就容易搁浅了。   火管锅炉从原理上说并不难,燃烧的火焰不直接接触锅炉金属,燃烧后的烟气通过弯曲的管道排往烟道,在这些弯管中高温的烟气与弯管外水套中的热水发生热交换。   因此一台好的火管锅炉要解决几个问题,其一是燃烧的顺利可控,其二是烟气加热的过程中最大效率的进行热交换。   作为21世纪来的工程师,弗里兹当然知道最有效率的热交换装置就是使用片状的热交换器,但这无疑会影响到燃烧室的进风,如何权衡热交换和良好的燃烧状态这是整个设计的关键。   考虑到水垢在片状热交换器上沉积的问题,弗里兹最后还是不舍的放弃了这个热交换效率最高的装置,只是进一步延长了火管的长度,考虑到加工、维护的难度把锅炉火管进一步分为前后两段,方便维护时拆卸清理。   绘好图纸,把锅炉外壳和燃烧室分别交给不同的工场去加工,弗里兹把送去进修的中国籍工匠们召了回来,十四个人在小潘泰克斯新建起的铁匠工场里一脸不知所措。   “下面你们要做的和打造枪管没有什么不同,这段时间你们学习英语,应该已经能清楚我的意思。   把这几根不同粗细的铁棒做芯,打制出不同粗细的铁管,这是第一步,我会检查你们打出来的铁管是不是合格,在墙上写有合格的标准,若是做不到合格的,我会把他淘汰出去,以后他就和那些黑夷一起做苦力,直到五年期满。   现在动起来吧!” 第四十四章 整肃   管理这些铁匠的人选弗里兹很伤了点脑筋,本来嘛直接让他们自己选个带头的就完了,可里边有海主送来的暗桩,他们暗地里就是一个团体,做什么都要围绕小团体的利益,日后必然导致对抗,不管是从工场主的角度,还是从海商的角度弗里兹都不允许这样的团体继续存在。   要不是为了给菲奇和鲍勃多准备可靠的帮手,听到王明远告密弗里兹就想把这些暗桩丢进切萨皮克湾泡泡澡,帮他们清醒清醒这里是谁说了算。   所以一番斟酌后,弗里兹采用了折中的办法,把工匠分成两班,一班随意地制定了一个干活看得顺眼的铁匠郑阿凡做头,找了个去炮厂干过活的黑人史蒂姆做副手,另一班全是海主暗桩就交给一个当初学过铁匠的肖尼人乌鸦脚去管理。   郑阿凡这一班人每天的活儿就是修整火枪,把残破、老旧的褐贝斯们拆下破损的零件,打制新的零件装上去。   乌鸦脚带领的这一班工匠平时除了打造枪筒,就是给弗里兹制造锅炉火管跟外边的水套,待遇上倒是没有任何区别,让工匠们感觉得到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修理工作没多久就完成了,正赶上尼奥的船队修理完后出航,曙光号上满满地塞满了首饰、褐贝斯、火药桶还有铅锭,他们将第一批赶到雪松堡,给那里的驻守者送去继续同土著民族交易的货物。   “你把白人高级船员全换了下来,你对印第安船员把握有这么大吗?”   出航前夕弗里兹把尼奥叫到屋里问道。   “你放心吧,即使他们学习的还有疏漏,不是还有我吗。   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如果每年不捕鲸就会感觉浑身没劲,所以你把萨拉号换给我是真的帮了大忙啦。”   “不,航海是很严肃的职业,风险很大,千万不要托大,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地从风浪中生还。”   “你关心我们真让我更放心了,没事的,我们会像第一次出航一样,不断地各自测量位置互相比较误差,我们会在晚上也保持联系,保证不掉队的。”   “我是想放心,最后还是不放心啊,这次重新更换了炮弹,没有过去那么大的威力,遇到敌对的船只能躲尽量躲吧,我们船少又小,不是船队的对手。   现在公海上任何国家的船都不要相信,只管去做我们的事,除非他们是真的遇到船难。”   叮嘱了许久,看着船队在北风中离港而去,等到看不见了,弗里兹才转向费曼等人。   “奇观号和信天翁都不在,你们还是熟悉下新船吧,顺便送啤酒、镜子、火药和女士服装、皮具去查尔斯顿跟西班牙殖民地,返航带回来粮食和矿石。”   新船弗里兹延续了上一条船的命名方式,给她取名为鸬鹚号,好记好认,这条船也是超过三百吨的飞剪,装备着与信天翁同样的火炮。   更大的飞剪船暂时不着急建造,铸铁结构没有锻铁结构结实,弗里兹不想用一场海难去试验铸铁结构最大能制造多大的船舶,而大型锻铁结构只能等蒸汽机造出来才有得造了。   新式火管锅炉经过组装进行了第一次试运行,弗里兹为它装上了安全泄压阀和熔断阀,一旦超压或者锅炉中水烧干,都会自动安全释放出锅炉内的压力。   测蒸汽流量此时已有简单的法子,类似风速计,知道出口速度和管道直径就可以计算气体流量了,不过通常锅炉的规格都是每小时提供多少吨蒸汽,计算下来,这台锅炉每小时能提供三吨多蒸汽,推动小型的蒸汽机应该没有问题,重要的是它的体积和重量都很小。   可惜现在这样的发明暂时只能先锁进小潘泰克斯的库房里,菲奇不回来,蒸汽机不能在小潘泰克斯大量制造使用,申请专利和泄露出去会平白帮助那些竞争者。   弗里兹解决了远航之前要克服的第一样大难题,心里非常高兴,大方地请所有的工人喝啤酒吃炖肉,遗憾的是潘良的酱油酿造起来要花很长时间,缓不济急,锅里只加了些大料和辣椒、桂皮的炖肉味道实在是怪怪的,但黑人和白人都觉得这种香料的味道简直太神奇了,以致弗里兹都琢磨有没有必要下次从广州订购一些十三香回来,就算只是用来煮花生也很棒呀。   第二件想解决的困难是通讯,北美洲太广大了,东西海岸间隔着万水千山,如果要等到船或者快马送来消息,很多时候可能一件事已经结束很久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北美大陆两片海岸间的陆上道路还没有打通,弗里兹也没有那么多资源享受快马传递消息,所以就想弄些作弊的主意。   说白了就是无线电通讯,随着电学的发展,在19世纪无线电通讯技术很快就变得不稀奇,这几十年内技术的变化并没有21世纪十年内技术的变化大,所以弗里兹对立足18世纪基础弄出一些简单的无线电收发报机还是有信心的,实在不行了大不了作点弊弄些黑科技,只要蒸汽机制造出来,很快就可以制造出发电机,有了电就能手动拉制单晶硅,哪怕产品是只有指头粗细的硅片,都能用来制造电子元件(电阻、电容、三极管),取代20世纪初那些庞大的电子管。   不过呢,饭要一口口的吃,弗里兹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让他画电路很容易,可要直接捏出套能利用电离层进行远距离通讯的短波无线电来,这难度可就太大了,所以还是先回到利用黄铁矿制造接收机上来吧。   要用无线电进行通讯,先要有电,眼下连伏打电池都还没出现呢,不妨把神秘主义做得更彻底一些,直接制造干电池。   干电池主要是一个锌筒做负极,内装氯化铵溶液和氧化锰粉末,中间一根碳棒做正极,属于那种只要捅破窗户纸就简单无比的发明。   制作干电池需要的药剂里边弗里兹有了硫酸和氨水之后氯化铵很容易制造,氧化锰等费曼从北欧运来带回矿石也可以随意制造,至于锌在美国还很少生产,还是老原因缺乏矿业技术人员,锌在旧大陆经常与铅矿伴生,人们把它当作比铅廉价的金属,用来制作日用品。   虽然日后的美国是锌生产大国,但现在弗里兹想得到锌要么从欧洲进口,要么就只能自己弄出来,从广州药铺买回来的炉甘石就是制锌的原料,粉碎后用木炭或者煤炭还原就能得到金属锌,难度倒不高。   在此时攒一堆干电池出来,技术上没有难度,只是成本稍微高了一些。   正当弗里兹欣赏着刚压出来的锌板时,他良好的心情却被乌鸦脚的报告破坏了。   “船长先生,您的那些中国工匠们现在干活越来越不老实了,告诉他们每天要打十支枪筒出来,他们这几天都只完成了九支,您看我是不是要用棒子教训一下他们?”   这就来了吗?弗里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海主让这些人来偷师学制造自来火洋枪的办法,他们当然不甘于整天只是打造单一的零件,他们的家小也许还被控制在海主那里,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志愿的。   “你不要真动手,这些人可以管教好,他们是忘记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了,里边是谁闹的最厉害,你注意过吗?”   “我知道有两个人曾经在私下和其他人用他们的语言说个不停。”   弗里兹满意地点头,乌鸦脚倒不是一无所知,这就好办了,只有两个人就算他们不愿意合作,损失也不大,事不宜迟,晚上就请他们去切萨皮克湾洗海澡。   晚上在一片犬吠声中,一群持械的黑人汉子在乌鸦脚的带领下来到工匠们居住的木屋,把两个工匠拖了出去,留下其他人一脸的惊恐。   他们把不停挣扎呼救的工匠拖上了划艇,弗里兹已经站在了旁边一条划艇上,身边是更多的黑人汉子。   “把他们的手先拴上,然后把他们推下去,看看你们两条艇谁先划到河口,先到的我有奖励!”   从小潘泰克斯到河口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两个暗桩被缚住了手臂无法划水,只能靠两脚不停的打水来保持平衡,一路上喝了不少水。   等到弗里兹乘的划艇赶上来,他敲敲脚下的啤酒桶,“那么你们究竟是谁获胜了呢?”   “萨瓦兰先生,这段距离太短了,我们还分不出胜负!”   一个划艇上的黑人答道,弗里兹只觉得好笑,一公里已经不短了,几百米的距离划艇都能分出先后来,只能说这两艇的桨手都比较弱鸡。   “把这两个人先拖上来,我有话说。”   两个水淋淋的工匠被拉上了艇尾,跪在那里发抖,十月底的河水已经很凉了。   “我好意的出钱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从来没有让你们饿着、冷着,说吧,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我们没有和大人您作对啊,每日十支枪筒确实难以完工,请大人明察。”   弗里兹看着他们摇头,“你们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海主派你们来干什么,你们领命的一伙有几个人,我早就知道,过去一直是给你们机会,要是好好干活,我也不提,可你们要是以为我不知道,打算不好好做活,那就不能怨我了。”   他转向两条艇的桨手,“既然你们还分不出胜负,那就再划远一点,朝着月亮的方向去划,等到谁先领先半个艇身谁就算赢,都没意见吧?”   黑人们轰然叫好,两条艇又争先朝着海面上那一轮月光划去,两个暗桩这次苦不堪言,刚才是河水,现在却是海水,喝一口又咸又涩,眼睛闭的不严渗进去一点扎的难受,两人很快就受不了啦,可也只能忍着,还好两人水性都不错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等到两条艇分出胜负停下,两人就像两条死鱼漂在艇尾的海面上大口喘着气。   “要把他们捞上来吗?萨瓦兰先生,”一个汉子请示道。   弗里兹看看两人还有体力,摇头,“再划回去,让他们多泡一会儿,以后乌鸦脚会给他们讲故事,让他们知道海主在我面前算什么!”   把两人关进一所孤立的木屋,弗里兹也不再理会两人,询问乌鸦脚,“记住要给他们讲些什么吗?”   “我记着呢,先要吓唬一下,其实也不是吓唬,我们本来就这么做的,然后告诉他们到美国来是他们的幸运。”   “是这个意思,你去吧,史蒂姆那边今晚上也要这么来一回,我去他们那看着。”   乌鸦脚推开木屋的门,两个黑大汉跟着一左一右堵在了门口,他招招手让铁匠们围拢过来,然后盘腿坐下,才开口说:   “你们只见过我们去广州卖货买货,不知道我们的工场主人干过什么吧?   今天我就告诉你们我亲眼看到的事吧,远的事情都不讲了,今年在到广州之前,萨瓦兰先生做过什么?   他的船队用大炮烧了罗刹人五条船,抢光他们的皮货,几十个罗刹人和他们带来的阿留申人一个不留,都丢在船上一起烧了。   你们的海主为什么对萨瓦兰先生那么客气,他第一次遇上我们船队的时候想围拢来靠着船多取胜,萨瓦兰先生的大船只开了一炮,就把一条小船打的漏水!”   乌鸦脚顿了顿,摸出一束奇怪的毛皮递给他们,“你们谁认识这是什么吗?”   铁匠们传看了一圈,纷纷猜测是某种动物的毛皮,乌鸦脚摇头。   “这是我们民族会在杀死(战胜)敌人后,剥下他的一条头皮,挂在腰上做为炫耀武功,即使是我这样的工匠,战时也是战士。   你们以为平时我对你们很客气,就把我看轻了吗?竟然不听我的指令,需要我告诉萨瓦兰先生来处理!”   他瞪了铁匠们一眼,这像火炭一样,把人群吓的朝后退了几步。   “你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你们的同胞在饿着肚子、溺杀孩子的时候,你们到这个国度来从未挨过饿,萨瓦兰先生还会每月给你们发薪水,只要好好干活,五年后不论是接来家人,还是带着银子回国都行。   好好想一想吧!”   第二天,铁匠们果然不再怠工,再过了几天,被关了禁闭的两个铁匠也放了回来,即使他们还有些不情愿,至少,怠工的事情再也未发生过。 第四十五章 大亨末路   “你们要珍惜自己的机会,只有新大陆才是不靠一个人的出身来决定他的命运的地方。   你们留在大清你们的子孙能够去考科举吗,除了继续做铁匠他们根本没有出头的日子。   去投军博一个出身的想法是很吸引人,可绿营的丘八平日里比工匠还低贱,即使不怕死立下军功,上边的大大小小官儿还分不过来,能轮得到你们?想博出个封妻荫子哪有那么简单,珠江口就有那么多海主,水师是干什么吃的。   只有在新大陆,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才能青云直上!一个普通的水手,可能第二天就成为国务部的特使;一个普通的铁匠,因为发明了面粉机械,成为大富翁,能够直接与总统通信。”   虽然铁匠们这段时间表现好了许多,弗里兹还是没忘记把他们集中起来灌一锅鸡汤,大棒他们都见识过了,现在该让他们看到生活还有希望。   “先生大人,我们究竟是雇工还是奴隶呢?”一个铁匠小声的问道。   “上船之后你们都签过文书,从踏上新大陆土地的一刻起就是我的雇工,让你们干满五年是为了抵销船费,不光是你们,到这里来的白人也是这样,乘船不是免费的!”   “那先生大人,我们一个人的船费有多少呢?”   “船上三个多月的吃喝,都是最贵的,你们打听得到澳门和广州卖给我们的食物是什么价钱,为了安排你们住宿少搭载的一百多磅货物要少赚多少,要你们一百美(银)元不过分。”   铁匠们被这贵的咂舌的船费震住了,一百银元相当于老秤近一百五十两白银,这可怎么还得上!   想得多一些的人想的是回家也需要这么多船费,再要挣些钱带回家,这在新大陆能挣得出来吗?   19世纪下半页拐卖华工的猪仔船就是弗里兹这套手法,他们从中国到旧金山的船费是四十美元,考虑到中国白银大量外流后白银的升值,跟这一百银元差相仿佛了,太平洋铁路修建结束后,很多雇佣的华工因为攒不起回乡的旅费而不得不滞留美国。   不过既然是给他们灌鸡汤,当然不会出现这么让人丧气的结果。   “你们知道那天闯进来的黑人工匠他们每个月薪水是多少吗?他们不同岗位挣的不一样,但是最少的一个月也有二十美元!   现在没这么好的薪水给你们,你们现在还是西洋铁匠法的学徒,之前一个月只有五美元,等到转正成初级正式工,一个月十美元,要是谁能在西洋铁匠法的基础上做出革新来,我就给他提级并看贡献大小发给奖金。”   铁匠们听懂弗里兹的话之后顿时开始窃窃私语,现在他们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出头的道路,只要有革新,银钱就再也不是问题,有家小的考虑起从海主手里赎人要多少花费。   “先生大人,这西洋铁匠为何只有铁从不做钢,小人在家乡就惯打钢刀、钢制工具,到这里很少看到有钢铁器物,若是我做出革新来……”   “那我就奖你一百美元,把你薪水提到二十美元一个月!”   弗里兹不待这人说完,就直接说出了赏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菲奇的汽缸加工这下会更顺利了,这个工匠既然直接说到钢,对钢铁的了解可能会超出白人铁匠之上,也许他能帮着弄出钢钻头、钢铣刀,这才是自己大费周章引进中国工匠想要获得的效果。   至少在工业革命尚未完全启动,都用畜力和水力、人力的时候,不管是造纸还是炼钢18世纪末中国工匠依然具有一些优势。   弗里兹知道宾州有许多冶金上宝贝的有色金属矿藏,比如钼矿、镍矿,费曼很快又将从欧洲带回来锰矿,这些都可以用来制造工具钢,采用西方现在已经很流行的坩埚法制造一些钢出来,或者进而制造一些特殊的合金钢,这都将为下一步大量生产蒸汽机铺平道路。   “你想的不错,我需要许多好钢,可我要你先从白人铁匠的坩埚法把钢炼出来。”   “谢大人抬举,小人郑阿凡定不负大人所托。”   这个工匠弗里兹有印象,攻螺纹是他那一班人里干得最好的,有技术有头脑。   那工匠跪下就拜,弗里兹赶紧把他拉起来,“来了这里就学这里的规矩,鞠躬就好了,不兴再随便跪,你记着了吗?”   那边信天翁号去瑞典和德意志地区去了好久,估摸着这阵子也该回来了,要是迟迟不回来只怕会被海冰冻在那边的港口里,费曼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费曼没回来,瓦伦堡却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见面就说,“水手储蓄银行遇到了一个我们没想到的客户,我只好赶回来和你商量。”   “没想到的客户,你不让我猜一猜吗?”弗里兹打趣道。   “那你就猜一猜吧,”瓦伦堡笑着说。   “这一点提示都没有,我猜不中你可不许笑。”   弗里兹先打好预防针,这才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客户,需要瓦伦堡赶回来商量。   首先是可以借贷的对象,费城做实业需要钱的人和组织很多,但有些弗里兹不会同意借钱给他们,比如坦奇.考克斯组织的费城制造业协会股份公司,他们现在几乎快倒闭了,六十五万美元的股份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借多少钱给他们都不够拿去还债的,他新泽西的那片地靠近纽约,对弗里兹来说太远了,连拣便宜去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其次这个客户很重要,打算从瓦伦堡这里借的钱也不少,三五千美元的借款对大部分人来说很多,但还不会放在瓦伦堡眼里,只有几万几十万的借款才会使瓦伦堡如此重视的专程回来一趟,算下来自己有交道的几位重要人物都不至于缺钱到这个份上。   最后,这个客户一定有足够有价值的抵押物,否则瓦伦堡是不会考虑的。   如此一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这么说罗伯特.莫里斯找到了你?”   “您真是睿智,一猜就中!不错,鼎鼎大名的费城大亨邀我去他的豪宅,商谈借款的事情。”   大亨的豪宅啊,真是一段让人不愉快的回忆,大亨竟然还端着架子没有乘着房子还值钱的时候出售多卖几个钱,当然对他这种有钱的名声就是面招牌的人物,要是卖房子的消息传出去,债主恐怕会挤断一条街的!   “瑞奇,你来找我之前心里有拿主意吗?”   “正如您所想的那样,我有一些计划。”   “坐下慢慢说吧,现在要借钱的人比我们更着急。”   “莫里斯打算向我借六十万美元……”   “他疯了吗!水手储蓄银行就算因为背靠奇迹制镜厂现金流再宽裕也不会有这么多,况且借这么多给他不外两种结果,他要么把债务还完,便宜处理掉一些土地,就此缓过气来,再慢慢的还我们钱;要么他直接就拿着这么多钱跑去外国,他走哪一条路都是要我们的命啊!”   “您说的不错,我当时也被惊骇到半天无语,我们之前谋划着想从大亨的骸骨上吃到最肥美的一块肉,可不是想把他救活过来。”   “你这比喻糟透了!不过你说的对,他的死亡才是我们盛宴开场的钟声,等他的危机消除之后这位大亨眼里未必还有我们,他过去也得罪过你?”   瓦伦堡取下帽子,在手里转了转帽沿,又放下。   “谈不上什么得罪,我是小人物,如果不是顶着这个欧洲贵族的姓氏,他可能根本就不会见我。   我那次刚赔了本,打算向他借一点钱翻本,利息也给的很高,可他只是满口答应,说考虑一下怎么帮我,就再没有下文了。”   罗伯特.莫里斯是18世纪末美国社会里的闻人们绕不过的一个人物,在各种各样的故事和传记里边都能看到他出场,包括哈里斯也曾经去他的家里住过几天,这种“费城及时雨”的声望才是他生意场上不倒的诀窍。   “过去的不要再提啦,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样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刚才说到大亨找我去谈借钱的事情,他大概已经记不得我了,上来就用自己过去的事迹和在国会里边的老朋友们来压迫我。   可惜他说的这些要是有用的话,就不必向我们这样一家分行在费城营业都不满一年的小银行借贷了。   他一提要借六十万,我就愣在那半天,于是我问他用什么来抵押,大亨还是满不在乎地说他在费城就有多少处房产,在几个州有几百万英亩的土地,总之我们借钱给他是给我们沾光的机会,呵呵,他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我了解的并不少。”   “我现在倒有些疑惑,他也许是需要这么多现金,可是他怎么知道从我们这里能借到这么多的,我们的生意在巴尔的摩也不是最大的一家吧,正常的情况下,他应该谈借二十万比较合理,因为费城贵格们投了二十万给我们放贷,这个消息他能打听到,可是哪个银行会放着这么多巨款不放出去呢。”   “是啊,这事情透着古怪,所以我拒绝了这么高的借贷数目,我只打算向他放贷四万美元,而且是50%的高息,用土地抵押,超过一年期限未能还贷就不可赎回。”   “你借这么少给他,他一定不会答应吧,他想借六十万啊!”   “您猜错了,四万美元他也要,只是为利息争吵了一下;他这么饥不择食我反而不敢借给他了,借故离开之后我重新打听了一下他的不动产抵押情况,您猜怎样?   他所有的房产都已经抵押给了费城的商人和教会,这四万美元到了他手里最多让他还能继续住在这些房子里而已!   更可怕的是连他的仆人都已经两年没有领到过薪水,当这个仆人打算起诉他的时候,大亨才不得不向别人借钱偿付了他的薪水。”   “瑞奇,我在想,莫里斯会不会也向其他银行进行了借贷,这样下去我们这样的小银行拿到的抵押品很可能会十分可疑?”   “是的,宾夕法尼亚银行也有他的借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过去战争的时候,大陆会议发行债券都借不到钱,大亨以自己的名义去向商人们借钱,这才借来钱给大陆军周转,以他过去的名望本来在新大陆借钱是可以不用抵押品的。”   “这样子的话,我担心借款给他一点都收不回来了,要么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做,便宜收一些他的债务票据,他要是想用北美土地公司的股票来抵押千万不要收!   那是陷阱,我们要是成了那家公司的大股东,他捅破天的债务就跑我们身上来了。”   “是的,我已经花超过两万美元收购了面值大约二十多万美元的票据,差不多也够我们买地了吧,虽然这位大亨名下还有几百万英亩的土地,可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伸手要他还钱!   有这么些债务票据打官司让他还钱也差不多够了。”   “我现在倒觉得土地多多益善,我的优质牛马繁育需要大面积的草场来放牧,只要水土好就行了,是不是贫瘠关系不是很大,如果还有债主这么便宜出卖票据可以继续收下。”   瓦伦堡舒坦地笑了,“您这愿望很快就会实现,我们不是一直等待机会吗,看起来他倒下也许就是几个月后的事情。   我听到消息,他打算向英国人借款,可是英国的银行也处于货币紧张之中,英格兰银行在过去的几年战争中大量发行钞票透支,现在已经不能向他放贷了。   您之前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英国商人不打算再用金镑支付镜子的货款,情愿也进行易货贸易。   我之前的计划是让他逐步地把土地直接质押给我们,按照美第奇的勘探结果吃下那些有价值的地块,不过现在您的需要发生改变,再拿地我们就不用那么拘谨了。   或者也不用那么客气,一年的质押期还是太久,三个月一期,您看怎么样?” 第四十六章 棱堡   对莫里斯土地的谋划很快形成了决议,前后所有动用在他身上的资金不得超过二十万美元,而且按照弗里兹的意思,能够不直接掏出去真金白银最好,所以那些债主会主要收到一张银行存单,他们也许会全部取出去,不急用的人也许会继续把钱放银行委托放款。   这也是让美国特殊的金融风险给闹的,当初汉密尔顿规定金银比率1:15这比例当时还不错,可之后没多久1792年在墨西哥又发现一个银矿,国际银价开始下跌,这样一来美国的金子就变便宜了,于是有些走私者从美国把金币运出国境,换成西班牙柱洋,这种银币在美国国内也是相当于一美元使用,这一出一进他们就隐蔽地赚了差价。   没两年下来美国国内基本上就看不到金币流通了,有付现金也是用的些剩下的外国银币,现在宾州矿山又采出来银子国内银价也跟着跌,国内这差距很大的货币兑换比例变得更加离谱,再把辛苦从外国赚回来的金币便宜用出去,就太对不起人了。   欧文和布兰德已经对这种变相涨价的情况提出了抗议,另一方面继续用金镑支付货款他们的付款能力也受到影响,战争打了三年,大量金镑流出英国,所以重新商议之后改成三分之二用工业品易货,三分之一用银币支付。   所以弗里兹一直很重视金币的储备,迟早英美两国都要采用金本位,到时候金融市场上必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正所谓手里有金心头不慌。   在美第奇名下他已经存了几万金镑,就等着能价值最大化的时候放出来,或者是跑路的时候带上。   瓦伦堡返回费城的第二天,拉波特也从瑞典和波罗的海地区返航了,船上没有多少弗里兹希望看到的钱币,却挤满了人。   “拉波特先生,马里兰早就禁止使用白人奴隶了,您该把钱花在正确的地方!”   弗里兹看着货单不满地说,除了钱财的数目不对,其他货物倒是没少。   “对这我并没有办法,您看,瑞典本来就不是什么富有的国家,您让我把那么多贵重的毛皮运过去,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拿出来那么多现钱!   装完货之后还剩下不少空间,我就顺便带了些移民。”   弗里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瑞典的富豪和贵族们根本消化不掉那么多海獭皮,从一开始弗里兹就打算让瑞典商人把这些优质皮毛卖去俄罗斯和丹麦,船泊在港口的时间有限,当然不可能一下子马上就全部回款,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广州的美国商船身上,公行的行商们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大胆地压价。   而新大陆运往旧大陆的船上满当当的都是粮食、烟草、木材等商品,在旧大陆港口卸完货之后装载的工业品体积都小许多,许多舱室空间会空出来,船长们本着能拣一点是一点的精神,在港口搭上那些打算去新大陆碰运气的移民。   拉波特的做法十分标准,倒是不能为这责备他。   “瓦伦堡家族打算怎么付钱?只有这么一点现金的话和毛皮的价值差了很多。”   “据我所知,他们的商人已经带着毛皮去俄国了,但您这生意都是大手笔,他们估计俄国那边也不会愿意用金银币来付账的,金钱数目很大,长期做下去俄国人会不满,瓦伦堡家族倾向让俄国人用粮食和木头、牲畜来抵账。”   “等一等,他们替俄国人考虑的是很好,对瑞典王国来说也是从这起交易中两头获利,他们真是国王的好理财主管,可是我的那份钱呢?”   弗里兹感觉要被绕晕了,瓦伦堡家族替俄国和瑞典人都面面俱到地考虑了,从王国大臣的角度是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干的很棒,可自己是货主,货主的那份钱怎么变现的呢?   “他们替您考虑了很久,最后打算分期用银币和矿产、农产品来付给您,大概就是说等有钱了,再一笔笔的付过来。”   “我觉得如果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他们这样做并不合理吧?你说是吗,拉波特先生。”   拉波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回答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似的。   “对不起,萨瓦兰先生,我又自作主张了,我考虑到信件在大洋上往返不经过几个月是到不了的,信天翁号也不能在那边长期滞留,所以我替您答应了下来。”   “我要对你不满意了,拉波特先生,去查尔斯顿卖镜子我给了你折扣价最大限度的授权,你可以自己决定价钱。   可这次不一样,我们总共才送过去多少海獭皮,只有八千多张吧,就算瑞典王国一次拿出六十到八十万西班牙双柱银元的货款有一点困难,但他们可以马上从俄国人那里找补回来。   即使他们两国的财务大臣发现这样下去他们两国的金银货币流出很厉害,那也是这一次交易结束之后了,他们可以下一次再采取对他们双方都有利的交易方式,而不会影响我们这一次的收入,你明白吗?   我觉得下次我是不是该给你配一个副手,专门负责交易这件事。”   “请不要这样,萨瓦兰先生,您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是希望能够早一点结束交易返航,所以他们凑了十几天只能凑出这个数目时,我就答应让他们过段时间再补上。   他们给我的好处我都拒绝了!”   弗里兹只是有些不忿拉波特又自作主张,要说有多少损失,其实也没损失什么,瑞奇的哥哥还是尽量凑出来相当于十七万美元的硬通货,跟在广州就卖出去差不多,但这只是三分之一的货款,那些矿产、黄油、羊毛、腌肉、牛羊皮也是货款的一部分,也许能凑个三万吧,等他们的商人从俄国交易回来才会把剩下的货款交割完,还有三分之一是自己许给瑞典商人的好处,长途跋涉去莫斯科那份辛苦值这个价钱。   海獭皮的价值衡量标准在东西方是不一样的,广州商人喜欢的海獭皮是要大,因为清朝的中国人把海獭皮缝在丝织物里边做衬里,什么颜色都无所谓了(后来当然就变了);而西方白人是把带毛的那一面缝在外边,颜色浅一些的幼海獭皮更受女士喜爱。   反正都是白来的,那些普罗米什莱尼基不管海獭大小一网打尽,这些毛皮的价值很难说有什么标准,客户说是多少就多少了,比起在广州就出售价值翻一番已经可以啦。   许多美国船在西海岸边辛苦很久,去广州卖货也只能得到两三万美元的银元,被屡屡提起的美中贸易先驱“中国皇后号”,实际那次的利润也只有三、四万美元,所以出售货物还是要看市场。   “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不满吗?拉波特先生。”   “我以后会主动问起您没有提到的事情,请您放心!”   看到拉波特很上道的保证不再犯,弗里兹安慰他两句就忙着去制造干电池了,无线电那个东西如果做的好会很重要。   此时在大陆的另一边,圣弗朗西斯科堡里面,西班牙人正在为一件事情头痛。   “胡安,你从那些部落里发现的珠子、铁器还有火枪确信真的来自美国人的堡垒吗?”   桌子上首坐着的少校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美国人的爪子竟然已经伸到这里来了吗!   “是的,少校先生,他们非常珍视那些首饰和武器,我仔细的问过他们,这次的美国人不是在船上和他们交易,而是在北方的大河边上建起了堡垒,那些远方的部落从堡垒里大量购买货物后向南贩运到这里。”   年轻的少尉恭敬地回答道,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美国和西班牙王国刚刚在去年才缓和了关系,王国还大度地给予了美国人在路易斯安那货物上岸的特权,如今他们竟然就把脏手伸到了西海岸。   “你有更多的信息吗?比如他们有多少人,有些什么武器?”少校补充问道。   “是的,我仔细地问过每一个红人,他们也没有亲眼看见,传说中那些美国人并不多,只有不超过一个小队的人数,他们手下还有一些红人给他们种地、捕猎、干杂活。   武器就不太清楚了,这些红人都没有去过那里,只知道他们有许多火枪出售。”   “这么说他们人其实并不是太多了,或许和温哥华岛上的英国人数一样,我们一个突袭就能拿下来,上加利福尼亚的和平真是难以维持啊,英国佬、美国佬全都像讨厌的老鼠一样偷偷地钻进来,我们只要不向北巡逻,他们就千方百计地想在这里立足下来!”   “是的少校先生,美国佬的船只一直在围着这里的海岸打转,用一些垃圾一样的产品作为贸易货物,乘着没人注意就跑上岸来,王国土地上的财富绝不容他们偷窃。   可是这伙筑起堡垒的美国人出售的武器很奇怪,我查看了几个部落贸易来的火枪,都是英国褐贝斯,可又不是同一种褐贝斯,有的长有的短,是不同的型号,成色也参差不齐。”   “干得好少尉!天主就需要像你这样忠于职守的军人!如果他们出售的武器都是些英国二手货,那这事情就很清楚了!   他们只是些胆子大点的普通商人,我们不用担心他们会有官方的背景,即使有官方背景那些狡猾的美国佬也不会承认,我们大可以放手去干。”   少尉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少校,请允许我带队去拔除美国人的这个堡垒,我有把握一次突击就把他们都像捉鸡子一样抓起来。”   少校摆了下手,“不要着急,马上就是冬天了,大河边上的气候虽然比较温暖,可是冬天也同样让人难耐,他们既然就在那里,我们等到明年春天去收拾他们也不迟。   另外这件事我应该报告总督,我们堡垒的驻军人数太少,请他从下加利福尼亚要一条船过来,和我们一起出动,这样才有完全的把握。”   “是,那就让他们再多过一个冬天吧!”少尉坐了下去,少校则抚着下巴,琢磨起这份报告该怎么写才能把自己的巡查失职影响减少到最小。   在北方雪松堡驻守的人们还不清楚自己的信息已经传到了西班牙人耳朵里,他们正喜悦的收获着一年里哥伦比亚河最丰盛的回馈,河水里满是洄游的红鲑,密密匝匝多到了几乎踩在鱼背上就能过河的地步。   大群的海狮也来到河口乘着这一年一次的机会大快朵颐,海狮的每一次捕食总会引起鱼群的巨大惊恐,一些奋力挣扎的鱼儿竟然跳到了岸上,只需一棒敲晕就可以轻松的拣起来。   郊狼爪子带领着几十个印第安人在河岸边捕鱼,他们有的站在水里使用骨质的三股鱼叉,一叉刺出绝不落空,叉到鱼后往上一甩,肥大的鲑鱼就落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肖尼人从白人那里学来了渔网和簖笼的办法,捕捉的效率快上许多,很快岸边就铺满了一层红色的鲑鱼。   等到捕捉的足够多了,他们就会把鲑鱼抬到熏烤架上熏干,这样的鲑鱼干将是冬春两季的食粮。   年初种下的庄稼早已经收获干净,也许是因为气候的差异,产量差强人意,勉强够酿酒吧,倒是种下的土豆获得了大丰收,印第安人们已经决定明年多种土豆作为秋冬季食物。   “印第安小子,你们的活还没有干完就跑去捕鱼,你准备等着别人打上门来的时候晚上直接就顺着斜坡爬上来钻进你的被窝吗!   我们还有货物,想吃鱼和那些部落用货物换就行了。”   郊狼爪子有些不悦,塞缪尔这人就是管得太宽了,种地要管,修堡垒要管,捕鱼还要管,平时捕到鱼他也没少吃啊。   “塞缪尔先生,这么久也没有人来这里,你整天把我们使唤来去修你的堡垒,那么多土覆在上面了你又说会方便敌人爬上来,那当初你不如不要天天叫我们去担土盖在上面。”   “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做就是了,要是冬天土地上冻,硬得跟石头一样,那个时候你们谁还挖得动?   别管鱼了,先把堡垒修好!”   塞缪尔心里也是窝火,船队离开后,这个棱堡经过多次修整,修了大半年总算初具规模了,可是最重要的那一道沟槽却还没有完工,这道棱堡炮台下方的沟槽让敌人想爬上来只能先跳进沟里,然后搭梯子才能继续爬上去,有这么一个工事在,就算敌人来上千人,都拿这个堡垒无能为力。   可是印第安人不是那么听话,他带着驻守的手下轮着班干,现在还有四分之一的土方没挖好。   那一边的郊狼爪子还是一声唿哨,带着所有人转了过来拾起工具继续挖沟,塞缪尔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第四十七章 防御战(一)(修)   弗里兹遭遇了一次严重的挫折,无线电信号的发送接收距离太短了,最多能在河对面收到,如果作为论文发表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奇迹,但如果想于实用就差得太远了。   绕制线圈的白银丝,绝缘用的虫胶和黄蜡都没有问题,用矿石来代替半导体元件的效果才是让人绝望的,检波和信号放大效果只比聊胜于无强一点。   即使是最早期的晶体管也不会这么差劲吧,现在问题真的又回到了要么等到从烟灰、阳极泥中提取锗、铟、碲制造原始半导体元件,这些元素都没有大量的矿藏,全是伴生;要么等一等蒸汽机、发电机制造单晶硅,没有半导体材料做的射频元件不客气的讲全是垃圾,想要远距离通讯需要竖起几十米高的天线塔,除了这还需要巨大的功率。   这些非常现实的问题让弗里兹选择了暂时放弃,如果能把发射/接收距离做到一百多公里,在商业上还能有点意义,但还是无法达到弗里兹需要的东西海岸间实现即时通讯。   要么还是等一等,反正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西海岸在很长时间里会继续处于‘野生’状态,自己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以后慢慢地把硅半导体熬出来。   眼见无线电设备制造无望,弗里兹转而研究生活设备,好歹把这出航前的时间利用起来,例如高压锅。   其实高压锅被发明的历史非常的早,只是那位发明它的人不是用来做饭罢了,而且他的装置是细长形的,只能用于消毒,实用的高压锅要等到另一个探险家登山时注意到水的沸点降低了很多,无法在高山上煮熟食物,这才重新把前人的发明拾起来。   现在把高压锅拿出来也申请不到什么专利,压力容器限于材料的局限必须制造的非常沉重,而且弗里兹制造的这口锅应该叫做设备了,锅盖沉重到需要滑轮铰链才能开启,里边一次烹制的食物足够两百人食用。   弗里兹把给火管锅炉准备的安全泄压阀和薄膜爆破安全阀都给它装了上去,自然不会忘记经典的设计坠子式安全阀,有了这个东西,纤维不够细嫩的鲸肉也能烹制的酥烂可口。   用这套新炊具,弗里兹制作了一批简易罐头,把食物装在打算贩卖给西海岸土著的大铁锅里,食物面上倒上油煮开,用软质木塞和蜡封口,保存上半年应该没有问题吧。   若是弗里兹能先知先觉,他就会觉得现在有一套能跟西海岸的堡垒通讯的无线电会有多么好,当然了,只能知道却无法帮上忙,还不如不知道吧。   1797年3月中旬的一天,堡垒的守卫像往常一样爬上高高的瞭望台,不经意间他看到,堡垒背河的一面林间有成群的印第安人在聚集排成队形,紧接着从河口出现了两条船的帆影,从望远镜中看去,那是两条传统的西班牙船,粗短的船身,密布的火炮,笨拙地推开河水朝上游驶来。   铛铛的铜钟声把沉醉在和平梦乡中的人们重新唤醒了,塞缪尔三步两步也爬上了瞭望台,朝两面各看了一会儿,他急促地发出了指令。   堡垒外的那处交易商栈现在必须抛弃,里边积存的货物能搬的搬回来,搬不完的赶紧放火烧掉,郊狼爪子立即带人去执行。   把堡垒中所有的水罐和空酒桶都尽量装满水,等到打水和搬运货物的人返回之后,封闭堡门。   “阿尔贝托少校,那些老鼠已经发现我们来了,他们的动作可真快啊!”   “卢西奥船长,这些老鼠可不简单,连堡垒外的房子和仓库都能立即放火烧掉,不打算给我们的印第安盟军留下任何战利品,也不让我们利用那处房屋建筑起进攻出发的工事,这堡垒里边的人即使是什么乌合之众,指挥他们的人也是个防御的老手了。”   雪松堡外的商栈从门窗喷射着熊熊烈焰,滚滚黑烟直冲云霄,来不及搬走的几桶威士忌成了最好的助燃剂,所有的金属制品都被搬走了,后来那些不死心的盟军在废墟中一阵翻找,也只找到些箍桶的薄铁条,和一些挂饰被烧尽后剩余的镜子碎片,反射出一片片眼珠无情地嘲弄着他们。   瞭望台上再次敲响了警钟,那些西班牙人的印第安盟军看到冲天的烟火误以为西班牙人已经发起了进攻,他们发出一片呐喊,冲出了树林,他们几乎是附近民族的大杂烩,什么民族都有,什么乌米蒂拉人、卡拉普亚人、蒂拉穆克人、努特卡人,附近所有西班牙人能收集到的沿海民族都到了这里,他们举着各色的武器也包括几支火枪朝着堡垒猛扑上来。   “火炮开火!”雇佣兵的炮手指挥发出了火炮射击命令。   随着两声巨响,两颗炮弹落在了冲锋的人群之前,溅起碎石和泥土,又重新弹跳到空中,在人群中造成了恐怖的杀伤效果,弹丸所经之处骨肉为泥,虽然死伤者并不多,但火炮发射的巨响和这无坚不摧的杀伤效果还是让土著们为之侧目。   一个冲锋在前面的勇士,看到那慢悠悠弹起来的炮弹,还挥动战棒想把它击打回去,他用自己的伤势给其他人上了一课,什么是不可阻挡,他直接被撕掉了紧握战棒的两个手指,从此只能哀嚎着遗憾的永远告别战场。   土著们被这远在三百码外的打击震撼的停顿了一下,一些人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冒着这样可怕的武器打击冲锋,另一些人鼓噪着劝说他们继续进攻,等到他们想通了再次向前迈步时,又一轮火炮射击把两颗弹丸砸在了人群中。   这次新增的伤亡直接让西班牙人的盟军溃散了三分之一,剩下四百多人吼叫着冲击到了堡垒跟前。   可是他们无法冲上堡垒与守卫者死战,那道防御沟挡住了他们,他们在沟里没有任何躲避的地方,守军从附近的棱堡炮台上射来的排枪子弹如同割草一样在进攻者身上制造出破碎的伤口。   这些不甘心的进攻者围着棱堡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可以攀援的地方,他们漫无目的射出的弓箭和投矛却伤害不到工事后的守卫者,对方好整以暇地装好弹伸出枪管,对着下方人群麋集处发射,再躲回墙垛之后装填弹药。   唯一的弱点棱堡大门现在被砂土堵的死死的,再多人也推不开,等到守卫者把火炮推到大门两侧的炮台上朝着人群开了一炮,这些盟军就不得不彻底放弃了进攻的企图。   “只是六磅炮,他们的火力不是很强啊!”   “他们有火炮对陆军就是很大的威胁,胡安的情报太差劲了,这些美国佬竟然把火炮带到了这里!”   “也许我们应该再让那些印第安人冲几次,至少多消耗他们一些弹药。”   “没有用的,卢西奥,你看,这些老鼠修堡垒可是一把好手,我觉得几百个印第安人根本就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损失,最后还得我们自己动手。”   阿尔贝托少校收起了望远镜,朝着卢西奥船长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望,这块难啃的骨头不知道要耗去自己多少时间。   两条大船在面对堡垒的河面上一字排开,近三十门火炮对准了雪松堡,一待命令,像是平地里响起了一阵霹雳,二十多枚重磅炮弹狠狠地砸在了堡垒的侧墙上,可是阿尔贝托少校失望地看到,炮弹没有给墙体造成任何大的破坏,高高飞起的弹丸弹起落到了墙后,可是看角度完全飞过了另一侧的墙面,该死的棱堡就是这样讨厌。   而且棱堡的建筑者狡猾地把大门放在侧面,这样船上的火炮根本无法轰击到这个防御的弱点。   可是只轰击一次显然是不够的,对面还有人冒出头来朝着河上放枪,气焰十分嚣张!   两条船的船长互相询问了一下意见,又朝着堡垒轰击了三轮,这才放下小艇,运送登陆的人员,他们将在堡垒外围建起固守的工事,让堡垒中的人无法出来活动。   “你们都不要吵了,现在不能出去进攻他们,别看这些西班牙人打仗不行,可是他们人数比我们多几倍,船上的火炮也比我们多,想要把堡垒守住,我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损失!”   塞缪尔朝着面前吵嚷的人群吼道,河岸上的西班牙人站得东一堆西一堆,乱糟糟的一看就不是精锐,各族印第安战士对西班牙人的登陆跃跃欲试,试图打他们一个立足未稳,却遭到了塞缪尔严厉的拒绝。   半个小时后第一批西班牙人组好了队形,现在再冲出去已经不能再把他们赶下水了,战士们眼里充满了埋怨的神色。   船舷边的阿尔贝托少校收起望远镜,难掩脸上的失望,那些狡猾的老鼠竟然没有上钩,要是他们敢跑出来,少校有把握用一阵舰炮的齐射至少留下他们三分之一的人,可现在就只能硬啃了。   “肩枪,前进!”   西班牙士兵排成了横队随着鼓点朝着棱堡侧面进军,身上的甲叶摩擦的咔咔作响,可是没走几步堡垒上的两门火炮就朝他们射来了炮弹,在推进了两百米,损失五个人之后,阿尔贝托少校无奈的选择了解散队伍,退到对方火炮威胁范围之外。   “少尉,命令下去,我们今天只能到这里了,马上挖掘工事,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   少校拿这个顽固的堡垒没有办法了,直接进攻,打不破攻不进,只能从对方最大的弱点下手,既然对方选择把堡垒建在山上,那么他们就不得面对这种山顶堡垒最大的弱点,缺少水源。   在山坡顶上打井是不会有收获的,刚才船驶进河口的时候,少校从望远镜中看见对方还在忙碌地用皮袋背着水,只要把他们死死围住他们也许只能靠下雨来补充存水,这个堡垒中要是只有二十多个人还好,他们能多挨一些日子,可是现在多了几十个红人,这个弹丸大小的堡垒里边每天消耗的清水数量会增加很快。   “现在开始实行战时配给,每人每天只能有半品脱水!   其实你们现在可以离开,那些西班牙人不会为难你们。”   塞缪尔站在堡垒中的高台上朝下面的人群公布着防御战期间的第一项决定,他话中的‘你们’是那些印第安人,没有白人会错意。   “你是在小看我们,虽然我们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可是谁也不能用枪炮把它从我们手里夺走!   我们虽然不懂怎么操纵火炮,可是我们射出的子弹一样的致命,不就是一些水吗,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我们每天一样只能有半品脱淡水,照样熬了下来。”   一个印第安武士站出来说道,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共鸣。   “这些坏白人能阻断大河吗,只要大河还继续奔流,我们就能在夜里给堡垒带来水。”另一个印第安人站出来说道。   “好吧,你们的战斗热情我理解,但是撑着现在他们刚吃了一点亏,我们把没有战斗力的人遣散了吧,你们忍心看着她们每天只有一点水喝,只有一块干熏鱼可以果腹吗?”   塞缪尔提出的这个新主张让战士们沉默了,这一年来许多人都在本地娶了妻子,可是如果让她们继续待在堡垒里,她们无法承受缺少吃喝不说,一旦堡垒被攻破她们将同样承受战火。   “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白人的武士首领?”一个武士问道。   “我们派出一个信使,打着白旗,去和对方谈判,允许对方收敛那些战死者的遗体,但他们也要同意我们让女人们离开,保证她们的安全。”   “首领,你的办法听起来有道理,我愿意去做这个信使。”郊狼爪子站了出来。   “看,有个印第安人从堡垒里爬出来了!”   “别开枪,他打着白旗!”   “是,少尉,”那个士兵听令放下了火枪。   “印第安人,你能听懂我说的吗?”   “先生,您的英语我能马马虎虎听懂。”   “你是代表堡垒来投降的吗?”   “不,您应该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我有话要直接跟他说。”   郊狼爪子很快被带到了阿尔贝托少校面前,他把来意直接讲了一遍。   “可是我为什么要同意你呢,印第安人,那些死伤的主要是我们的盟军,他们会自己跟你们商量,这些女人一离开堡垒我们只能把她们作为人质。”少校在恫吓。   “她们都是本地部落的成员,如果她们受到伤害,那些本地的部落都会站出来为她们复仇,攻击你们,他们的数量可你的盟军多多了!而且,你知道这些本地部落手里有多少火枪吗?   你如果是个聪明的白人,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你的盟军会伤心自己亲人不能好好得到安葬,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我回去就告诉我们的战士可以去割战死那些人的头皮,他们对这些战利品早就非常的渴望了。   而且他们会在割之前朝你的盟军喊话,告诉他们是你拒绝了我们的好意!”   “你很不一样,印第安人,你说话像一个白人!”   “不,先生,是你们白人不了解我们,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几乎要把我说服了,但我要告诉你,回去告诉那些白人,像胆小鬼一样躲在堡垒里是没用的,这是我们王国的土地,这里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都归我们享用。   如果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我们会等着他们饿死、渴死,与其那样,他们不如早一点投降。”   “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同意女人们离开。”   “是的,去吧,把我的好意告诉那些人。” 第四十八章 防御战(二)   得到消息之后,本地的几个部落分别来人领回了嫁到雪松堡的成员,这些部落也得到了西班牙人的召集,阿尔贝托少校告诉他们这是一场白人之间的战争,他们不要插手,当然能管多少用就没人知道了。   堡垒里的守卫者现在只剩下不到六十人,大头是随船来的东部印第安人,他们坚定的抵抗决心让塞缪尔也感到吃惊,为这他悄悄地询问过郊狼爪子。   “这个白人的堡垒和你们没有多大关系,这片土地也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投入?”   “我们都是参加过倒树之战的战士,在红衣人的迈阿密堡前我们失去了胜利。   本来我们都以为迈阿密堡会是击退蓝衣军人的地方,可是却被无情地拒绝入堡。   现在我们在这里,面对的只有两条船西班牙人,和莫米河畔那源源不断的蓝军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我们要守住这里,今后就可以告诉我们的族人,我们不是因为胆怯、不能战斗才输掉了俄亥俄,肖尼的武士不惧怕任何战斗!”   塞缪尔无法理解印第安人的逻辑,正如印第安人也不能理解西班牙人为什么要为这一片远在他们控制范围外的土地大动干戈。   “只有你们肖尼人是这么想的吗?其他民族的武士会怎么想,你知道,我要了解每一个人的情况,如果他们不适合,思想不坚定,我会建议他们乘早离开。”   郊狼爪子摸了摸手上的伤疤,笑着说:“没有其他民族的武士了,从今往后他们都是梅克奇部族的武士,多亏了弗里兹给我们的机会,他们都选择成为肖尼人。”   “你们这是吞并了其他部族的人口,不是吗?他们的首领会怎么看这件事。”塞缪尔略有些惊讶。   “我们的民族比你们的国家更自由,一个印第安人只要他愿意,别的民族也愿意,他可以自由的加入其他民族。   塞缪尔,你也是个好白人好战士,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我们,你会是一个伟大的战士。”   塞缪尔啪的拍了郊狼爪子一掌,“可是我现在的白人身份我还当的好好的,你们的部落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我现在就很自由。”   郊狼爪子摇头,像极了说客,“有一天你会不愿意生活在坏白人的统治下,那个时候你就会不但把肖尼人当朋友,还把他们当同胞。”   虽然被塞缪尔又一次拒绝,而且塞缪尔也觉得这样荒诞的谈话继续下去会很尴尬,借故离开了,郊狼爪子还是坚信他从小听到的好白人、坏白人之分。   列纳佩武士首领Pachgantschilhilas对此说过一句经典的总结——我承认,白人中有好人;但好白人的数目与坏白人比起来,微不足道,坏白人是白人中最厉害的,因为是坏白人在统治,他们奴役肤色与他们不同的人……他们千方百计使坏,把我们当作奴隶,当目的无法得逞时,他们就杀我们!他们的话半句都不能信。他们和我们印第安人不一样,我们只在战场上才有敌人,在和平的日子里我们有的只是朋友。而坏白人,他们对印第安人说:“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而就在同时,拔出刀子杀了他。   对堡垒的围困十分枯燥的持续着,在最初的几天,为了破坏西班牙人在堡垒外围筑起封锁墙的企图,守卫们主动出击过两次,暂时性的中断了矮墙的修筑。   之后西班牙人从船上艰难地吊下来四门火炮,布置在筑墙的印第安盟军前方,守卫者这才放弃了继续出击骚扰。   可是任西班牙人继续这样围困下去也不行,春天来了,堡垒外的土地需要播种,堡垒中的饮水一天天的减少,如果任凭他们筑起一道墙,印第安人晚上去河边取水再也不能自由来去。   塞缪尔又把几个领头的人召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这样的墙用大炮一轰就会倒塌下去吧?”一个与会者问道。   “这种矮墙我们用火炮是能轻易的击破它,可是他们很快又可以把它补好,如果他们那些盟军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我们来不及撤退就只能丢弃火炮。   不管怎么看,用火炮去摧毁矮墙都是既浪费弹药,又白费力气。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西班牙人放弃呢?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没有好的想法。”   “我们晚上出去破坏矮墙,在营地到破坏点的半路伏击他们一次,只要他们损失惨重就会放弃了吧?”一个武士提议道。   “这里都是平地,树都在种庄稼的时候砍伐烧掉了,你打算怎么把伏击的人手隐藏起来?   而且,天知道西班牙人从营地里出来是沿着墙走,还是穿过空地包抄我们的后路,我们只有这点人,怎么去布置伏击!”   不等塞缪尔回答,另一个白人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有个想法,那些西班牙人的数量根本就不足以威胁到堡垒,我们害怕的是他们的盟军乘着交战的时候突然冲出来。   平时修筑矮墙也不是那些西班牙人去干,他们离开了那些盟军,根本就无法继续进攻我们。   我们这些时候晚上出去打水,遇到过其他民族的人,只要给他们一点小东西,他们就会让开道路,据他们说那些西班牙人把他们找来,却不供给他们食物,这附近能吃的东西都快被这几百盟军刨光了。”   一个塞内卡人打扮的武士发言说,他提到西班牙人那边印第安盟军的事倒让众人精神一振,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那些西班牙人派人去本地民族那里强征食物,他们拿不出本地人喜欢的货物,就威胁要带着盟军去抢掠村庄,村庄只好顺从。”   “如果能在给他们的食物里边加一些东西,让他们生病就好了,跳鹿他们以前就这么对付过红衣人军队。”   “如果把西班牙人打败,那些盟军就会解散,我们要是有办法狠狠的打击西班牙人就好了,他们的营地建的太规整,栅栏、壕沟全都齐备,火炮也比我们多!”   塞缪尔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他急忙挥挥手表示自己很正常,“我想到一件事,之前竟然没有想起来,其实都是因为这些讨厌的盟军,没有他们西班牙人根本就拿我们没办法,要对付这些盟军看起来也不难。”   他看了一眼众人急切的目光,慢吞吞卖着关子。   “其实盟军为什么听从西班牙人调遣原因很简单,他们害怕西班牙人的武力。   只要我们能让这些盟军明白过来,我们的武力比西班牙人还要强,而且让我们留下来对他们还有交易的好处。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修墙时磨蹭一些,老是返工,进攻时跑慢一点,西班牙人就达不到目的了。”   “可是我们的火炮只有两门,根本无法和西班牙人船上的几十门火炮对抗,这些盟军都看在眼里的。”一个雇佣兵反对道。   “你不明白那些印第安民族,只要他们相信我们也同样可以威胁他们,他们就会知道我们的武力不弱,塞缪尔是看上我们武士保存的头皮了吧,凑一下,我们这里的人能拿出来几十条白人的头皮,再带上一点礼物,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郊狼爪子舔着嘴唇,这么刺激的事情,比枯守在堡垒中有趣多了。   “他说的不错,我们只要让那些民族知道西班牙人不一定能抓住我们,而我们可以随时进攻他们的村子,战争这方面我们比西班牙人还厉害。   做我们的朋友与我们保持和平,以后还能有更多的礼物和贸易,他们自己会选了。”   方案大致决定下来,选什么礼物就是一个难题,最好的礼物当然是威士忌,堡垒里现在也还有许多,可是威士忌太重,使者无法带着酒走很远的路。   “这个不难,我们可以用项链挂饰和暗语作为信物,让他们派人来堡垒下取,有多重都不是问题。”   塞缪尔一句话就把难题解决了,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四个使者偷偷地爬下了棱堡。   他们并没有直接往南去寻找盟军的部落,而是绕道向东,去了本地的部落。   “愿神灵保佑你们,我们要去见蒂拉穆克人、努特卡人,我们需要懂他们语言的翻译,这是我们首领送上的礼物。”   “那些穿着铁片的坏白人什么时候能离开,他们老是向我们索要食物,用不了多久女人和孩子就要挨饿了!”   本地村庄的首领收下礼物,直叫起苦来。   “只要努特卡人等几个大的民族同意与我们和平,那些坏白人得不到支援就会被我们打败,那个时候你们只要愿意,可以一起来驱逐他们。”   郊狼爪子随口应付着,支奴干等本地民族太和平了,尚武的部落太少,否则西班牙人根本不是威胁。   努特卡人的一个长老允许使者进入他的帐篷,但满脸嫌弃的神色。   “你们这些外来人为何不离开,白人让我们去打仗,我们就跟着去,你们知趣地离开,我们都能少流一些血。”   郊狼爪子立刻反驳说:“你们过去与我们贸易的时候得到了什么,从这些白人身上你们又得到了什么。   我们在大地的另一个尽头时,杀过很多白人,你们是胆小鬼吗,竟然惧怕一些只会懦弱地躲在铁片后面的人。   这是我们从那些白人头上割下的头皮,每一条都有故事。”   长老仔细地检查带着各种颜色头发的条状物,分辨着头发丝的粗细,良久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你们不也是为白人干活吗,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们服务的白人当我们是兄弟,他会给我们最好的首饰,最好的武器,全都是免费的,我们每天还有定量的免费酒,和其他白人一样。   他还帮着我们的民族打其他白人,这些东西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长老点燃烟斗皱起眉头,火光明灭了十几次之后,他才开口。   “我们希望和平,第一天的战争失去太多生命,你们只要保证能赶走那些白人,我们就与你们保持和平的贸易。   你们等一等,我要让其他部族的首领也知道这件事。”   言毕,他招来了几个信使,让他们向四方的部族首领带去口信。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附近的沿海部落纷纷来到努特卡人的帐篷里,和肖尼人签署了和约,沿海的印第安人都与肖尼人成为和平的朋友,他们也不再直接帮助西班牙人。   作为和约的附加条件,今后雪松堡的货物中决不能缺少烈酒和火枪、弹药。   西班牙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变化,那些盟军不断有人离开,当他们被问起的时候,离开的民族总是开始叫苦,不是部落快要断粮啦,就是村庄被其他民族攻击,需要回去进行复仇战争。   若是在过去,这正是西班牙人证明自己在实行统治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干涉,可现在阿尔贝托少校感到阵阵无力,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虫,从这里脱不了身。   那些守卫者太过狡诈,他们夜间往往会派出印第安人来河边打水,可是每次都能从盟军的防卫缝隙中溜过去,打完水他们还故意在西班牙营地的栅栏上留下记号,不管是用西班牙语涂写的脏话,还是用树枝、皮革扎起的丑陋假人,都是一种恶毒的嘲笑。   一开始自己派人去堡垒前面劝降他们还会射击,把人赶跑,到现在他们却变得无所谓了,有一次竟然还从堡垒上用绳子吊下来一小桶威士忌,笑闹着要使者润润喉咙。   可恨的是随着盟军的逐渐离开,无论是围困堡垒的矮墙到了半山坡就再也筑不动,还是夜间的封锁变得如同虚设,这些顽固的守卫者看起来会继续坚持下去。   可西班牙人自己却要熬不住了,随着天气变暖,那些从本地部落征发回来的熏鱼干开始长毛,船上的酒在航行和围困中都消耗了大半,附近的村民纷纷离开前往种植作物的聚居地播种,渔猎的也前往深山中猎鹿,西班牙人很快就只能靠干面饼过活啦。 第四十九章 解围   堡垒内外的两拨人开始了名为比谁更能熬的比赛,出发前因为信息缺乏,西班牙人一直以为只要发动一次猛烈的进攻,这个只有二十多个美国人的据点就会被拿下。   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美国人居然建起了起码要几百人才能修建的棱堡,而且对方的火炮虽然少,打的却很准,第一次进攻失败之后阿尔贝托少校就知道对方有充足的防备无法速胜了。   西班牙人这边并没有为长期的围困预备足够的给养,那不都要花钱吗,这次出动的军费不被中饱私囊都好了,怎么会预备下太多的干粮呢,需要什么去向当地的土著征收不就行了吗。   抱着这样的念头,西班牙两条船除了军队和路上食用的食物,其他地方宽敞的很,现在眼看着盟军们溜的只剩小猫三两只,再继续围困下去士兵们的肚子也要跟着吃紧起来。   大帐篷里一场军事会议正在举行,圣弗朗西斯科堡驻军和船长们正在为去留问题展开争论。   “少校,如果您再不能从本地的村庄里搜集来给养,我们回去的半路上就会饿肚子了!”   “卢西奥,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听我说,返航的时候我们再上岸去沿途的村庄征收粮食吧,那样也许困难一点,但我们总不至于饿死。”   “阿尔贝托,我们不是讨论以后,我们讨论的是现在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堡垒你还打的下来吗?乘着现在我们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撤退吧,就算里边有什么油水,也没有保住国王陛下的军队和军舰来的重要。”   “巴尔加斯,我承认前面的确低估了他们,可是这样一次出动却无功而返,我们如何向总督大人交待?   他们虽然没有升起国旗,可这里还是王国的殖民地吗?”   “好吧,那样我们都会被降级,的确要想个妥当的办法,那你也不攻也不谈,这样干耗下去有用吗?”   “所以靠着你们船上的存粮,我们还能继续和他们耗多久?我现在关心这个。”   “阿尔贝托.莫拉莱斯,请你清醒一点,现在双方比赛静坐,对方没有任何损失,他们只要吃喝的少一点就能稳妥地赢过我们,你也见过他们从堡垒上吊下来的威士忌,无论是味道还是木桶都说明那是在本地酿的!   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怎么会用来酿酒!”   “这大概是对方的诡计,巴尔加斯,他们也许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个星期,就能看到他们打着白旗前来投降。”   “你的军队真的把他们围死了吗?那些红人每天夜里出来取水,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带走更多东西,你找来的那些盟军叫他们辨别脚印就装傻,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   “那这样吧,我会派出一小队士兵,装备上最好的武器,去周围的村庄看能不能寻找到些食物。”   “少校,你现在需要让对方和你对话,早一点达成谈判,大家都有一个体面的收场,那些士兵少吃一点也饿不死的。”   “巴尔加斯,如果他们突然冲出来,士兵饿的拿不起武器,谁来保护你?   我们手里有足够的粮食,和他们谈判才能占有主动,我怀疑那些半夜跑出来的红人把我们有多少食物早就看在眼里了!”   次日早晨胡安.古斯曼少尉兴奋地披挂整齐,任谁在这么一场非常憋屈的围城战中对峙了这么久,能出去执行任务都会感到突如其来的轻松。   对面的瞭望台太高了,无论是火枪还是火炮都无法轻松地打到,少校曾经想让盟军在靠前的位置建起一个火炮阵地,方便轰击堡垒上的木质碉堡和瞭望台,可是那些印第安人刚走到预计的位置就被远远射来的子弹击伤,那是线膛枪干的,这种稀罕的武器在美国佬那里却多得很,印第安盟军很快就溃逃回来,火炮阵地之事只好作罢。   带着三十个士兵,和仅剩的十多个盟军,坐上了三条划艇,沿哥伦比亚河上游划去,他们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始终处于监视之下。   “他们终于来了,我们用大把的玻璃珠子收买本地人离开,去远方的部落暂居,光留给他们一个个空村子,他们会很失望吧!”   “真想看到他们失望的脸色,把警告挂好就赶紧动身吧。”   两个肖尼人爬上附近小山顶上最高的树顶挂上了一件破衣服,然后就分头去通知四散在附近村落里就食的战士。   不久划艇上的西班牙人看到了一个岸边的大型村落,可是晒架上空荡荡的,村子里也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这里的主人只留下一些粗笨的器物在房子里,他们有所准备的离开了。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除了几只同样来寻找食物的负鼠什么也没看到。   “少尉我们怎么办,是继续前进还是?”失望的士兵问询着。   “我们溯流而上不到十英里,继续前进,动身之前把这里烧掉,”少尉恼怒地命令说。   在过去这样的村落只要派出几个信使,他们就会主动地把食物送到营地里,现在他们竟然离开了,一点东西也不肯留下,少尉觉得自己该好好教育他们一下西班牙式的规矩。   成片的草屋被点燃了,半天之后,除了灰烬这里就会真的什么也没剩下。   比起一次失望打击更大的是连串的失望,一连进入四个沿河的村庄,里边都是一样的空荡荡,被主人放弃的空屋子张着黑洞.洞的大口,似乎在嘲笑已经感到疲惫的西班牙人。   少尉摆了摆手,制止了试图点火焚村的士兵,事到如今他哪还看不出这都是敌人的坚壁清野,敌人同样清楚己方的虚实,都烧掉也于事无补,还是早些回去向少校复命吧。   刚刚走到村外,两百码外嘭一声枪响,铛~枪响人倒,少尉昏迷过去,他的头盔凹进去一大块,那颗大口径的铅弹几乎变成了一块铅饼,但看起来他的性命还在。   士兵们朝着伏击者的位置呯呯放了一阵排枪,然后抬着人事不省的少尉返回划艇,这个应对正合适,随着另一声嘭,岸边一个士兵背心中枪一头扑倒在艇上。   虽然两个人都只是受伤,但士兵和士官们无心恋战,对方的战术滑不溜手,一看就是用游击战和正规军打老了仗的美国人,不是那些懵懂的蛮荒部落可比的,继续作战只会吃更多亏。   看着医生包扎后仍然昏迷的少尉,阿尔贝托少校陷入两难处境,损兵折将后直接返回,只怕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可继续作战吧,要拿下这样的堡垒自己兵力明显不足啊!   “阿尔贝托你快来看,有个印第安人大白天的穿过我们的防线,看他怎么进去!”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彻底碾碎了少校继续进攻的念头,那个印第安人矫健地奔跑着,把呼啸的弹丸和弓箭远远甩在身后,当他攀上棱堡倾斜的外墙,翻进了防御沟,一根绳子抛下来,他抓住绳索只用了几个换手就登上了堡垒,前后用了不到半分钟。   就算堡垒内有些印第安人溜出来,兵力空虚,可他们要进去也一样的容易呀。   “今晚把我的军装好好熨一熨,明天我要去和他们谈判!”   少校终于打定主意,这么吩咐自己的仆人。   “天主在上,少校,你做了明智的选择,你拯救了更多人,”巴尔加斯船长不吝赞美,少校却心里有苦难言,一点优势都没有拿什么去谈啊。   翌日一大早,一个士官打着白旗靠近了雪松堡,这次上面没有射出子弹,他小心的爬上山坡,走到正门处递上了信件。   不久他带着回信返回了营地,上面只有三个字“我同意”。   等到士兵们在空地中央搭好凉棚,摆好桌椅,少校带着两个卫兵独自走到凉棚下等待,不久对面山坡上也走下来三个人。   “我是阿尔贝托少校,代表西班牙王国,请问你代表着谁?”   对面的白人撅起嘴摆了摆大头,“我只是个雇佣兵,谁雇佣我,我就为谁服务,你可以叫我塞缪尔。”   “但我必须知道是和谁进行了谈判,仅仅说雇佣兵是不够的。”   “很抱歉,我没有权力透露我的雇主信息,我同意谈判只是因为你们已经待不下去了!”   塞缪尔满脸的嘲弄,让少校很想一拳轰上去。   “这么说你并不想谈判咯?那等着瞧吧!”   谈判不欢而散,塞缪尔带着人轻松地返回了堡垒,对面的西班牙人则使出了全力,连那些操作火炮的水手也乘着划艇登上了岸,眼看一场全力以赴的进攻迫在眉睫。   “船!快看~是三体船!是我们的船!”   瞭望台上的守卫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河口外两片帆影出现在望远镜中,正是绕过合恩角艰难地到达的尼奥船队,塞缪尔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自古外无必救之军,内无必守之城,塞缪尔知道会有来自海上的援军,可谁也不清楚援军会什么时候出现。   因此,守卫者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瓦解对方的盟军,还让送食物的村庄把熏鱼干预先在脏污的水中泡过,虽然没有让敌人食物中毒,却也获得了令其储备的食物腐坏的结果,眼看对方早晚支持不下去,必定会发动最后一博,援军恰好在这个时候到了,真是个好消息!   曙光号上的尼奥面沉如水,昨晚船队本就该赶到了,却因为在寒流西面航行贪图一点航行的快捷,错过了河口,直到今早返回才重新找到河口,一番如释重负的心情却在不速之客面前变成了愤怒。   “向萨拉号发旗语,让他靠近敌船五链(合九百多米)后立刻掉头,保持在火炮射程内,向敌船射击三发就撤退!”   这次船上载的火炮弹药不再是希腊火榴霰弹,弗里兹对兼职炮手们稀烂的炮术失去了耐心,把所有的弹药都换成了普通爆裂弹,增加了装填的矿山火药剂量,弹丸更重了,射程也变短了许多,现在这种大口径短身管的榴弹炮反而更像是一门迫击炮,迫击炮有迫击炮的用法,对付普通海盗还是很厉害的。   从望远镜里尼奥已经看见了敌船上挂着的旗帜,那是西班牙王国的,因此尼奥没忘记提醒两船都降下国旗,本来换上一面英国旗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尼奥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黑着吧。   西班牙人也发现了河口的不明国籍船舶,那些排好队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水手们急匆匆地跳上划艇,没命地划起来,着急着返回船上。   真是天赐良机,萨拉号在河面上稍微有些笨拙地掉过头,贴近河岸边,落帆后随着河水缓缓向前,船尾的炮手测量了大略的距离,设好火炮射角,一炮接一炮的就打了出去。   三发炮弹带着呼啸声分别落在了水里、船尾和水里,随着三声巨响,冲起的大浪掀翻了小艇,撕裂了船尾的舰长回廊。   “快灭火,我的舰长室呀!”巴尔加斯船长痛苦的抱住了脸,背弯的像一只烹熟的大虾。   罪魁祸首的萨拉号这时已经挂上了帆加速离开。   “刚才白鸟打的不错,何不让他再打几发,把敌舰打沉多好啊!”   “不行,刚才尼奥发来讯息,教训一下西班牙人就可以了,我们也要……那个词叫什么,我不大懂,什么克制。”   “真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两条船那样静静地停在那里像靶子一样!”   占了便宜的白鸟也不知足,为失去了一次击沉白人军舰的机会遗憾。   曙光号上的尼奥则点着头,打成这样差不多了!   这片土地属于西班牙王国,这是不争的事实,美国弱小到没有力量庇护弗里兹的事业,只能欺负西部的印第安人。   假如要消灭西班牙驻军,去年弗里兹就能带着一百多人直接去挑了圣弗朗西斯科堡,可是那样会引来更多的西班牙军队,不是商人的盘算。   因此,雪松堡不得不让西班牙人能维持脸面,而不能成为恶化两国关系的祸首。   在萨拉号炫耀了一番火力之后,已经破裂的谈判重新开始,尼奥通过旗语向塞缪尔发出了指示。   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上加利福尼亚的西班牙人与肖尼印第安人签署了和平条约,他们同意无处可去的肖尼印第安人在这里落脚,通过与土著贸易维持生活,而肖尼印第安人尊重西班牙王国的主权与领土完整,每年像其他土著部落一样向西班牙王国缴纳贡税——双方协议为十张毛皮。   “没想到我们竟然这样输了,卢西奥,这事要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站在船尾看着远去的河口,少校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太古怪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股神秘的势力出现在这里,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不要再想了,我们这次能拿回一纸保住脸面的和约已经是对方留手了,这里今后早晚不属于王国,我们不要多想那些管不了的东西啦。   我们是遇到大风暴,巴尔加斯的船受损,五个士兵不幸坠海,把这些让所有人都背下来,这要是走漏风声王国的损失会更大!”   从此不挂国旗的雪松堡就成为上加利福尼亚默认的行政区,但是这里的西班牙人知道,哥伦比亚河口的主权早已悄悄地换了主人。 第五十章 季风帝国(修)   尼奥解救出来的雪松堡是一个烂摊子,堡垒中的存粮本来捱过一冬之后就所剩无几,经过近两个月的围困,除了种子粮和已经发芽的土豆,能吃的几乎都进了守卫者们的肚子,连按照弗里兹的交待去年腌制的醋渍蔬菜人们也没有放过。   随着天气渐热,为了避免人群聚集滋生疾病,印第安战士们都离开了堡垒,即使这样刚踏进雪松堡的大门尼奥还是被污浊恶臭的空气熏得一转身又走了出来。   “塞缪尔,你们怎么把好好的堡垒弄成了这个样子!   脏得像个狐狸洞,忘记萨瓦兰怎么告诫你们的吗,闹出瘟疫来在这里可没有医生救你们!“   尼奥皱着眉头,不悦的说。塞缪尔吸了吸鼻子,又把衣服掀起来闻了一下,耸耸肩难堪的讪笑起来。   “都怪讨厌的西班牙人,本来到了春天我们该洗澡换下衣裳,可是被他们一干扰什么都没干!”   尼奥打量着空荡荡的田野,地面被无数的脚踩过和炮车轮子碾过后是一团糟,那些远处的空地上现在钻出了无数的野草,再要播种恐怕有些晚了呢!   他四处看了半晌有了计较,招手唤来郊狼爪子和塞缪尔。   “船上也没有多少粮食剩余,不过我们有萨拉号一起来,就不会太困难。   你们两个自己商量,谁清洗堡垒,重建商栈,谁去把还能种下去的作物种下去,只靠贸易换食物总归不如自己有收成放心!   将就着西班牙人的营地,我们先存放卸下的货物,等我出海回来的时候,可别再让我闻到堡垒还像个狐狸洞似的!”   虽说急着出海,船队还是在河边下锚修整了两天,把风浪里积攒下来的疲惫好好用睡眠和酒精驱逐出去,连平时不喜欢饮酒的尼奥都破例喝了几倍果汁味啤酒。   把货物在营地里堆放好,又交代几件事,船队就再次出发了。   在哥伦比亚河口咸淡水交界处平时也能捕到鱼,不过那不是尼奥的选择,捕鱼划着小艇就能做,尼奥要的是一次就能为船队和雪松堡准备起大量食物,这只有捕鲸才能做到了。   在这次的北上航行中,由于脱离了向南流的加利福尼亚寒流,船队与一群群的鲸鱼不期而遇,这些北太平洋露脊鲸与它们大西洋的近亲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生活习性也同样是天寒了南下到加利福尼亚沿海越冬产仔,到了春季返回到北极海域觅食。   有这么好的猎物,何必还去捕鱼呢,只是因为船队一开始没有捕鲸的打算,出航时船上几乎没带鲸油桶,只好用从雪松堡里搬出来的空啤酒桶凑数了。   三天后船队宰割完捕到的两头大鲸,带着堆满船舱的鲸肉和鲸脂返回雪松堡,尼奥看着洗刷干净的雪松堡满意地点点头,为了驱逐臭味和虫子,他们点着干草把屋舍都好好熏过一遍,这下可以让人安心地居住了。   翻开航海日志,看着已经快要写到六月的日历,尼奥叹了口气,不能待在这里等弗里兹了,现在返航已经没有机会去巴芬岛一趟,不过去年给他们留下的鲸肉干足够他们吃两年,希望他们平安吧。   倒是可以给五大湖的朋友们送封信,问问他们是不是愿意动身到这边来。   世界竟然这么大,一来一去就几近一年,此刻自己也觉得只有两艘船实在太少了。   弗里兹也非常同意尼奥的观点,这个世界对于大部分时间航速不超过十节的帆船来说太大了!   即将前往东方的两条船并排在码头上,吸引了不少来往水手和商人的目光,船主的传奇致富经历现在已经为人们所熟知,乘着鲸油生意最好的年景他挣下了三条船(传说总会走样的),然后转行做其他营生,正好避开了鲸油生意不景气,1796年美国捕鲸船收获了超过一百一十万加仑鲸油,许多船主都亏了钱。   现在两条快鲸航运及捕鲸公司的‘大船’又将前往东方,上一次他们带回来的美丽商品在各个港口都很快销售一空,那些结实耐穿的棉布让最节俭的主妇也打开了钱袋,来自东方的丝绸和瓷器、漆器更是装饰着有钱人家的客厅。   但究竟他是用什么去东方换回这么多有价值的货物,众说纷纭,有人传说他是像“中国皇后”号一样满载着新大陆的药材,有人说他是载了满满几船的镜子和望远镜,后一个说法被嗤之以鼻,这些东西有一样就价值不菲了,满满几船那他赚到钱了吗?   谣言之中的主角无暇去理会这些,就像大众认知的一样,要是带着满船的望远镜和镜子,无论去了哪里,这两样商品的价格都会跌成地板价,他怎么会如此不智呢。   可是18世纪末的美国能够提供给那个富庶国度的工业品实在是太少,高昂的海关税让所有商船都只能贩卖昂贵的货物才能不亏本,像在大西洋上运输已经变得廉价的烟草、靛蓝以及廉价的谷物、鱼干这样的日常消费货物注定现在不能在远航东方的航运中出现了。   所以虽然这次有了鸬鹚号加入之后。船队货运总量比起上一次前往广州还增加了一百多吨,弗里兹却只觉得自己没啥好多运的。   普通货物装上也是白装,那不如多载一些生活物资吧,或许探索新航线的时候用得上呢。   最后货舱里只是多载了一些从费城和瑞典订购的华丽座钟,以及一些铅锭。   临行前经过漫长的攻关,在炼出了许多垃圾之后,郑阿凡终于炼出了一坩埚好钢,这是一块锰钢钢料,弗里兹锯下一小块用酸溶解后很快用化学分析法测出了它的锰含量,有了可信的数据指导物料配比,这种牌号的锰钢成批地被炼制出来,郑阿凡也得到了弗里兹许诺的奖赏,但他跪在地上不敢接受。   “请恕小人鲁莽,原来先生大人早已知晓如何炼出好钢,我是班门弄斧了!   岂敢再收先生大人的赏赐!便是大人不计较我炼坏的几百斤好铁,我也无颜领这赏钱。”   “起来,说过多少次,不要跪了,钱我已经不缺,你炼坏几百斤铁算得了什么,把你们的本事都拿出来,这才是我需要的。”   “先生大人让小人炼出的好钢制成的刀具近乎无物不克,我以前只当自己知晓多少不传之秘,但经过大人指教过去那些钢原来都是凡铁。”   “你倒是有趣,是想多学一些吗,可是我若是多教了你,以后你便不能回国了,你还愿意学吗?”   看得出这个条件对这个工匠来说十分煎熬,他牙关紧咬天人交战了半晌终于又是一拜,“小人愿意留在这里为先生大人效力。”   “好,这奖金你还是要拿着,我需要的不止是一个郑阿凡,要是他们人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改善金属材料的性能,成分配比只是一方面,弗里兹过去只记得牌号和添加成分一些模糊的印象,现在工匠可以帮他解决,而金属的性能还可以通过热处理来改良,这一点弗里兹也是多少只知晓个大概,但现在有钱可以任性,等到返航之后再指导他干起来好了。   何况此时的西方已经有了工业温度计,控制生产条件不再仅仅依靠工匠的经验,几年前马戛尔尼使团在路过景德镇时就用工业温度计测量了陶瓷生产的温度,这些工业间谍还不忘吐槽工匠们对温度条件的控制是多么粗糙。   “我出航期间,这些钢就由你来负责打造成各种刀具,可以用在造枪上面,千万记得小心不要被人偷了去!”   工业间谍现在已经围着小潘泰克斯打转了,谨慎一些不会有错,虽然分析钢铁成分的办法他们现在未必掌握,可是技术领先就是生产力,还是不要大意。   三月上旬的一天,鸬鹚和信天翁号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巴尔的摩,驶入茫茫的大海,她们的前方是一条漫长的旅程。   驶过背风海岸酷热的海域,船队一路走在远离其他船舶的远海,在这些地方不必担心被人撞见暴露出自己夸张的航速,在四月底一个风狂浪高的夜晚船队驶抵了好望角,这里去年曾经是船员们感到救命的地方,但如今船上满载的生活物资足以让船不靠岸航行两年,所以两条船只是远远地驶过这里。   当年探索东方航线的葡萄牙达伽马船队出航后经历了一年的航行才到达这里,大航海的时代从此开启。   一路上只有鲸鱼和海豚是两条船的同伴,对于它们旺盛的好奇心,水手们也展示了大度,有这些智慧的生灵陪伴在侧单调的航行也不再是那么难耐了!   绕过好望角,船队就进入了印度洋,东非海岸同样是一块富庶的地方,香料、象牙、树胶都是传统的贸易货物,相信船队如果去那边卖镜子也能获得不菲的利润,但弗里兹选择了避开,非洲海岸的热带疾病不是仅凭21世纪的头脑能简单解决的,疟疾一直是这里最大的杀手,疾病面前种族平等,甚至白人死得还多一些,毕竟白人没有镰刀型红细胞贫血这样针对疟疾的进化啊。   弗里兹坐在帆影下的椅子上记着日志和各种念头,这次远航他把麦克尼尔带上了,现在麦克尼尔也是声名远播的人物,虽然弗里兹给他涨过几次薪水,但都还不足以让人感到放心。   如果让人知道了他能设计出航速超级快的帆船,不用怀疑一定会有人挥舞着大把的金钱前来挖角,所以弗里兹这次带上他有多重目的,首先是让他切身体会一下在飞剪船上穿梭于海浪中是什么感觉,以便做出改进;其次是让他根据菲奇可能的蒸汽机构型,配合设计出蒸汽机使用的船该是什么样子的。   等到蒸汽船下水,他、菲奇、弗里兹就将是蒸汽船制造公司的三大股东,这样应该能让他安心的待在巴尔的摩继续设计更多的好船吧。   从东非海岸吹来的西南季风推动着两条飞剪船,她们真的像飞了起来一样,抬起了高高的船首,倾斜的前首像剪刀一样破开水面,航速早已超过二十节,可惜这样的盛景并不会持续多久,随着蒸汽船的推广,不管什么样的风都能跑出二十节的汽船最后才是胜利者。   在过去,商船们会在环印度洋的各处港口等待着印度洋季风吹起再出发。印度洋上最早的商业航海者是阿拉伯商人,他们在印度洋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随着葡萄牙人的到来,印度洋的商业霸权逐渐地转移到欧洲人手里,他们从东方运走香料、各种奢侈品,从非洲运走奴隶前往世界各地的殖民地进行开垦,金钱从西方流向东方。   经过七年战争的鏖战,英国夺取了法国在印度洋周边的大部分据点,攻下孟加拉进而殖民化整个印度,开始了真正迈向殖民大帝国的一步,印度的宝物和各种原料从印度洋上乘着季风源源不断的运往英国本土,名叫“光明之山”的著名印度钻石就是这样送往英国的,随着英国在东非、阿拉伯海沿岸的进一步经营,印度洋不久之后将会成为“英国的内湖”,英国成为一个印度洋上名副其实的季风帝国。   可是眼下法国人并不甘心退出印度洋的舞台,他们的私掠船出没于印度洋畔的各处要害水道,对东方的中国和英国来说他们曾经有两个著名的战利品。   1782年,英国单桅船“贝特西”号满载着1466箱鸦片,在贩运鸦片的军舰“嫩实兹”号之前出发前往广州贩卖鸦片,却在马六甲海峡刚出海峡的廖内群岛被法国私掠船捕获了,这是英国鸦片贸易的首航,船上除了鸦片没有其他货物,一箱鸦片从孟加拉运往广州获利可达六倍。   另一个就是曾经保卫广州的甘米力治号,这条英国船也曾经在印度洋上被法国私掠船捕获,掳往马赛改名为波尔多号。   以美国和法国之间如今微妙的关系,船队如果遇上了少不得只有枪对枪炮对炮干上一场,乘着季风固然快捷,半多个月就能横渡印度洋,但出口马六甲却是法国私掠船的猎场。   “要不我们挂上法国旗”,没节操的弗里兹暗想,但很快他自己就否决了,挂法国旗遇上英国军舰那也是个麻烦呀。 第五十一章 重返澳门   船队在印度洋上的第一站是锡兰岛的科伦坡,这个岛国在过去的两百年里三次易手,先是被葡萄牙人从康提王国夺取,接着经过二十年的战争才落入荷兰人手里,科伦坡在1796年被英国东印度公司夺取之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锡兰总督所在地。   现在欧洲的局势反应到这个印度洋上的小岛上来,也造成了非常微妙的局势,自从法国占领荷兰之后英国人进攻锡兰岛上的荷兰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荷兰人直接投降了,德梅隆准将带着手下的瑞士雇佣军转而效忠英国人,英国东印度公司马德拉斯总督霍巴特勋爵任命他为指挥官统治整个锡兰。   换句话说,锡兰被马德拉斯的英国人遥控管理,但直接统治这里的几乎还是原来那些职员,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吃相和在印度次大陆一样难看,他们上来就降低了各种经济作物(几种香料、棕榈和椰子及其制品,种植经济作物的人需要钱从印度购买大米)的收购价。   弗里兹来的不是时候,也可以说来的正是时候。   杰伊条约虽然给了美国人前往西印度群岛贸易的权力和一条几乎不可能被严格执行的限制——只允许七十吨以下商船,但对被视为禁脔的东印度殖民地,英国态度要严厉的多,只有波士顿商人后来获得了前往加尔各答贸易的垄断航线。   弗里兹到这里来除了让船员获得修整几天的机会,也打算交易一些锡兰肉桂,这是此时一种只有在锡兰才能找到的香料,抛开在西医中各种神奇的疗效传说不提,这种带有甜香味的香料研磨成粉是烘焙的绝好搭配,也可以用来给酒类增添特殊的风味,在此时的美国绝对可以作为代表身份的消费层级标记。   过去此地在荷兰人手中还好,荷兰人的货物运回欧洲和圣厄斯塔蒂斯岛基本上是见钱就卖,现在落到英国人手里就会变成英国人专享,或者只有少部分黑市流出贵的要死!   科伦坡港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开发,现在还是一副较为原始的风貌,远没有后来的大型人工港区的吞吐量,海岸边泊着各种当地特色的小渔船和货船,就连那条前来拦截的炮舰也比两条货船还小得多。   “美国人,立刻调头,这里是东印度公司的专属殖民地,不欢迎你们!”   一口带着低地腔的英语,从巡逻炮舰上吼出来,态度是真的差啊!   “你去和他们交涉一下吧,拉波特先生,我们能不能吃到新鲜的蔬果就看你的啦,”弗里兹坐在椅子上身子动也未动,只是招呼着信天翁号的船长。   拉波特按住帽子身子微微一躬,指挥着水手收起了帆,转身走到船舷边朝对面的军舰上喊了起来。   “原来是尼德兰的老朋友啊,我在圣厄斯塔蒂斯做过多年的买卖,过去的十几年一直定居在瓜德罗普,就是喜欢尼德兰朋友们的好客。   我们从新大陆来,一路上惧怕热带病没有入港停留过,只想在这里获得一些淡水和蔬果。   我们获得补给后将前往广州,在这短时间停留,保证不会给大家惹麻烦。”   要说这老水手就是会装蒜,说话也换成了带点加勒比的荷兰腔,对面顿时沉默了,过了几分钟才回应。   在控制锡兰的一百多年里,荷兰人只有几百户的数量,这里的白人大部分还是德、葡籍的雇佣军,他们未必对荷兰有什么忠诚,但拉波特提起失陷于英国之手的自由港圣厄斯塔蒂斯,不免让他们也有些兔死狐悲感。   “想要进港的话,封闭火炮的炮门,封存你们船上的所有武器,等待我们登船检查。”   此事有望,拉波特和旁边船上的费曼立刻都照办了。   “你们做的什么生意,怎么净是这么古怪的火炮?”   说起来大多数登上信天翁号甲板的各国海关官员也有同样的感慨,船上这种大口径短身管的火炮配置真是与众不同啊,看起来根本就不怕对方短兵相接。   “我是船主,我来解释一下吧,我们的火炮都是兼职炮手,炮术很糟糕,离得远了根本就打不中,所以就这样安排了。”   这个解释很有些西班牙无敌舰队的火炮配置风格,不过前荷兰官员也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打开船舱,让我看看你们的货物。”   弗里兹朝拉波特使了个眼色,让他领着人先打开了靠后的一个舱盖板。   这个官员果然很快就被船舱里满登登的古怪货物吸引了注意力,“这是普通的铁锅,你们居然贩运了这么多,这又是毛皮,这个呢?啤酒,舱底下这个是什么?铅锭!你们有多少铅锭?”   “先生,我们每条船大概装了四万磅的铅锭,只是压舱用的,你们看起来很急需吗?”   “是的,现在不瞒你们说,我们急需弹药和军火,马德拉斯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是这样,或者我们还是能帮上一点忙。”   “没什么,一些土著不满东印度公司的新政策……”   弗里兹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底,东印度公司把土著是真不当人看啊,在孟买他们强迫土著织工接受他们的订货或者是去他们开设的商馆中干活,压榨过甚以至于当地织工宁可自己砍断拇指也不从;同样在孟买由于东印度公司的包税制,造成不到十年内发生了四次大饥荒,其中1770年那次据估计饿死了一千万人口。   只是弗里兹根本就不知道,从3月份开始锡兰岛上的僧伽罗农民也爆发了起义,虽然海峡对面马德拉斯并不远,但殖民地的官僚效率嘛,千万不要指望太多。   不过在有火烧眉毛的特殊需要时候,再官僚的殖民地政府都会体现出变通,没过多久,船队就被允许跟在巡逻炮舰后驶进了科伦坡港,此时的城市还很小,荷兰人没有扩建葡萄牙人留下的科伦坡要塞,当年为了夺取这里,在半年多的攻防战中六百多葡萄牙守军死战到最后仅余七十三人,没想到再过了一百年英国人竟然能兵不血刃地进入这里。   德梅隆代总督实在是被各种麻烦事弄得焦头烂额,他对意外找上门来的美国商人连见都不想见,不过他的副官对美国商人的货物很感兴趣。   虽然加尔各答就有生产褐贝斯步枪的兵工厂,但上那购买需要拿出真金白银,东印度公司也不白白提供铅和火药,美国商船的意外到来可算解决了眼前的大困难。   因为仿制的褐贝斯是用美国工艺制造的,每支枪管都呈六棱状,仅仅口径相同,倒是方便了用来武装土著部队,副官考察之后提出购买一百三十支,连同四万磅铅、两千磅火药一起用一千磅肉桂交换,这可能来自代总督的私货,总的来说弗里兹没有赚什么钱,但得到的是比钱更贵重的东西,代总督颁发了一张特许证,以后弗里兹的商船都可以在锡兰入港停泊。   在随后的几天上岸修整中,人们发现了锡兰更多的价值,岛的北部海域盛产珍珠,西南部山区盛产各种宝石,连岛上的大象都比印度象更为聪明驯服,长期以来一直出口到印度,只是这一趟仅仅是探路,弗里兹用小型的镜子跟本地商人少量交换了一些珍珠和蓝宝石,希望下一场航行到此还能见到他们。   修整已毕,船队扬帆朝着马六甲驶去,两船并行间隔不超过一百米,弗里兹决定一旦遭遇海盗和私掠船,两船要用相互配合的火力撕开一条通道,船队不需要长身管火炮是因为私掠船一旦选择远远的开火他们马上就会后悔,两条飞剪船最不担心的就是离得远远的敌船,因为她们很快就能把私掠船甩的没影子。   现在美国商船上能装火炮已经是很大的福分,1793年6月法国驻美大使热内上任的时候顺路在美国领海俘虏了一条叫“小萨拉”号的英国商船,他还号召美国人武装起私掠船去抢掠英国商船,结果惹恼了亲英派的汉密尔顿,他下令海关检查将要出海的美国船,禁止他们装备火炮,然后嘛巴巴里海盗和法国私掠船都给这种行为上了一课,这条禁令就悄悄地消失了。   几天后离开了印度洋,两条船进入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岛之间越来越窄的水道,船上所有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弗里兹让厨师在炉灶上始终煮着一壶咖啡,提供给需要提精神的船员饮用。   该来的躲不过,在驶过马六甲后不久,瞭望员发出了警惕来船的示警,弗里兹爬上桅顶瞭望台的20倍望远镜一看,廖内群岛的法国私掠船出现了,那是一条近三百吨排水的双桅船,在热带的风吹雨蚀下显得特别陈旧,船舷上排着十几门大炮,朝着船队迎头冲过来。   “无关人员进入货舱躲避,战斗人员领取短铳和冷兵器,炮手搬运好弹药方便取用。”   拉波特站在船头向水手发出战斗指令,船上的各位经过北美西海岸与俄国人的遭遇战都不是新手了,此时也表现得非常沉稳。   可恨的是这一带的风太小,飞剪船无法发挥速度优势,但小花招还是能使的。   船队先是折向东面,一付要么调头要么从加里曼丹岛沿岸跑掉的样子,让法国私掠船也跟着朝东进行拦截。   眼看着私掠船距离越来越近,已经把她的舷侧几乎完整的摆在了两条船面前,弗里兹让瞭望台上不住的测着距离,自己把一发希腊火榴霰弹引信的起爆时间定在了约飞行五链的距离上,这个距离上多次使用,火炮射角、引信长度都已经有丰富的经验,又正好处在对方舷侧火炮的有效威胁距离外。   他早把自己的打算向拉波特说明,后者极为赞同,现在就是检验战术的时候了。   “敌船距离进入六链!”瞭望员吼道。   就是现在,拉波特吹响了哨子,北面的鸬鹚号首先转向正北,紧接着她的船头榴弹炮发射了,弗里兹不去关心她的炮弹落点,两眼只盯着正在开始转向的信天翁号前方,稍微调整了一下水平射角方向,朝炮手点了下头,炮手将火把往羽毛管传火管上一触,轰~信天翁的火炮也发射了。   等到船头的白烟被风吹散,只见那枚霰弹已在私掠船右舷前方撒下一片火雨,但大概是因为鸬鹚号船首浪的干扰,炮弹的弹道高了几度,只落到了私掠船后桅的上方,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两条飞剪船这时又直接折向西方前进,把后桅上几面帆都烧起来的私掠船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在那个瞬间私掠船其实有两个选择,一是跟上来,一是让舷侧火炮开火,还以颜色,不过混乱的形势让他的船长只忙着扑火,仅仅是把船头方向指向了偏西南方向。   等到飞剪船们在一海里外掠过私掠船的射界,私掠船也没有开火,她的船长现在大概正为如何快速安全的返回秘密的锚地更换帆、索而头疼吧。   弗里兹对私掠船上会有什么收获一点兴趣都欠奉,什么都没有才是正常的,私掠船不是海盗船,大头都进了船主的腰包,很少有金银还会装载在私掠船上。   穿过纳土纳群岛之后,就进入了中国南海,这里偶尔能看到一些渔船和出远洋的洋船,已经离开了海盗活动高发区,两条船小心翼翼地高速行驶在水道中,这片海域有许多的珊瑚礁盘,一旦闯上去就会变成沙滩上的咸鱼,只能任人宰割,几十年后有一条名叫羚羊号的飞剪船就是这样鲁莽地搁浅在南海的珊瑚礁上,船员弃船后,船上的货物被往来的船只瓜分殆尽。   四天后,船队出现在了澳门的十字门水道外,这次她们熟门熟路地径直驶进了氹仔湾,停泊在港口外,只放下划艇前去通知广源行的卢伯特买办。   不久,划艇接上了卢伯特,返回到下锚的地方。   一年未见,卢伯特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显得更为成熟世故,想必这一年里边他没少宰美国商船的价钱吧。   “你们来就太好了,我去给你们联系海关和引水,”寒暄之后卢伯特就要为船队安排。   “不用了,我们这次不打算前往广州,就在澳门把货卸下来吧,”弗里兹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呢?这么远都来了。”   “因为我们没有多少要在广州出售的货物,这里和去年还是一样没有变化,我们会去其他地方再看看,”弗里兹说道。 第五十二章 投资代理人   卢伯特先回澳门以广源行的名义去租了一条中国帆船升起美国旗,装上毛皮、镜子、座钟、望远镜、万花筒、彩色玻璃日用器物,这才通知海关前来量船。   此时得到消息的公行行商们也搭船赶了过来,直叫啧啧可惜,“花旗国商人,你们这样大的两条洋船却只带来这么一点货物交易,岂不可惜!”   “各位行商,我国北海鱼干乃是一大宗贸易货物,迢迢万里运来中国,海关估价几何?   南卡罗来纳的大米我若是运来相较暹罗的稻米又价值几何?   并非我不愿把鄙国的特产装满船舱,实在是力有不逮,我国盛产的毛皮运去欧洲不但路途更近出售价格还更高,前次我不愿在这里出售运回去的海獭皮去年在欧洲价钱就卖的很不错。”   “朝廷的章程在那,委实是叫人难办啊!   贵国有吃不完的大米、鱼干,还有巧匠能制出如此多的水晶镜、座钟、千里镜,想必土地人口也是十分丰饶吧!”   同孚行买办似乎有些打探的意思,弗里兹不以为然,美国船往来多了这些迟早他们也会知道的,可惜现在的鳕鱼没法制成什么深海鱼油马扁银子,否则倒是可以打打纽芬兰鳕鱼资源的主意,船越造越大运过来的货却还只有那么点值钱货,全运廉价消费品,这里的海关税能不能填上都难说了。   “我国立国不到二十年,万里山河几乎无所不有,只待人开垦,不知列位想要些什么样的货物?”   “有人转托我等想要购买些西洋书籍、船只供子弟研习,不知萨船长能否援手?”   “是谁家子弟想要学习,到时候上船随我一起去就好了,我怎知他想要学什么呢?”   “这……此事断不可为,一言难尽,萨船长万勿再提!”   这又触碰到了一个禁忌的话题,行商们都变得像庙里的泥菩萨一样。   倒让弗里兹有些好笑,当年同孚行的先祖跟着瑞典东印度公司的船连瑞典都去过,去过南洋的行商们更有许多,现在四口通商废成了一口不说连商人都不能出海考察,这大清啊是越活越回去了!   以为禁止外商前往舟山、宁波就不用担忧东南海防的空虚,其实呢早就被各种使团、传教士把一切看了个清楚,朝堂上衮衮诸公掩耳盗铃的做法只是让东南数省的海防更加废弛,等到一鸦时一个东印度公司拼凑出来的殖民地舰队就把诺大一个国家的海防打的稀里哗啦。(一鸦的英国舰队根本不是主力)   “诸位这次需要买什么就上那条船好好看吧,之后我还要采购大批的布匹丝绸等物,还要各位行商相助。”   几个行商却坐着未动,只是彼此看了看,其中最年长的潘家那位才起身来举手一揖,“萨船长一年里就换了一条大船,海上生意想必做的是极好,这中间不免时常会碰到银钱不凑手。我闻泰西各国利息极重,若是萨船长想要扩大生意,可与我等商借。”   弗里兹眼珠一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这几家行商看上了!   当然不是看上他要招上门做女婿,而是行商们特有的隐形投资手段。   国内生意已经没有比在广州好做的了,但公行外贸生意规矩又极多,行商们在赚下大笔身家之后都不由得把眼光投向了国外。   此时中外的借贷利息是不一样的,清朝中国的借贷利息一般只有月息两分,而在西方各国,年利息30%是很正常的,往往还有更高的利息,因此与外国商人往来特别多的行商们得到了一个机会,把自己和周围富人们手里的闲钱向外商放贷。   这一着风险也是极高,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些洋商到广州来卖掉货之后再采购货物资金却不够,一些行商就会主动借贷给他,让他能有钱采购茶叶、药材、陶瓷等商品返回出售,等到来年再来还钱。   可是这有借有还的故事往往没了下半截,不管是商人赖账再也不来广州也好,或者是他半路上船沉了、船被劫了,总有些借了钱的人再也不出现。   放贷给外籍商人和自己入股造船下南洋,这两样堪称是十三行行商破产的两大杀手,要不然凭着公行垄断性质的专营生意只赚不赔,想折本真的非常难。   自然也有行商交上好运,他们选择的放贷对象生意越做越大,不但及时地还清欠款,后来更增加了船只,选择当初借款的行商作为优先交易的对象,后来更帮助这些行商在本国进行投资新的生意。   所以大清朝铁桶似的隔绝中外交通政策还是被急速生长的行商们撑开了一线缝隙,从康熙开海到18世纪末,有几十户行商因为勾结太子的皇商、勾结外商等等原因落得被抄家入狱,潘卢伍叶四家未尝不是日日如履薄冰,特别是当他们个个在海内外都有几近千万美元资产的时候,这种不安感就更强烈了。   “承蒙各位看得上鄙人,只是诸位看到我的货物就知道眼下我在欧洲也并不愁赚不到现金,不过各位行商的厚爱我会牢记在心,日后有机会一定不会忘记与在座各位合作。”   说着,弗里兹也学着同孚行买办的样子作了一揖,这让行商们印象更好。   “萨船长与其他花旗国商人大不一样,彼等来到黄埔船上只有这些海龙皮可以出售,一换到洋钱后就急急忙忙地买成茶叶装上船运返国去。   萨船长当是不计较这等锱铢毫末的生意,购买茶叶都是些微调剂,买的多是经世实用之物,更让代办在这澳门收买花旗商人的海龙皮,此一年来我等几乎没有做成过花旗商人的海龙皮生意!”   “没想到我这举动影响到各位的生意,还请恕罪。”弗里兹一看自己的布置被人知道的这么清楚,连忙赔礼。   “无妨,海龙皮再好,我等身在广州,一年到头来也穿不上一天,贩去京师和北地本钱巨大利钱微薄,对我等来说没得收更好!”   “只是萨船长可知贵国还有什么容易生息的生意可做,我等空有银钱却无处可入伙。”   怡和行的年轻买办也插了一句,基本上是够敞亮的了。   “吾国最易挣钱的生意有人做了,他现在空有几百万英亩土地,从土地上却一分钱也得不到,我还在看他什么时候支持不住呢。   若是要说其他生意,最好的还是造船航运,建工厂织布这两样,吾国四百万国民穿衣全赖英吉利一国供应,其棉布价高质劣所以我方才从广州购买大批的松江布回去。”   弗里兹真没抹黑英国人,这个时候的英国棉布机器纺织工艺并不十分成熟,根本不是东方国家(中、印)手织布的对手,一直到19世纪鸦片战争之后都是如此。   质量上不耐穿,花色也没有,想要有什么图案需要靠裁缝和女人们绣上去,机器印染的漂亮花布也未出现,因为重要的化学合成染料都还未出现。要是从东方买回去蜡染工艺的漂亮土花布在市场上根本就不愁销路,然而蜡染的效率就注定了它不可能成为批量商品出现在广州的市场上。   “原来如此!萨船长可要再建织布工厂,我等愿共襄盛举!”   “哈哈,织布机的事情等将来再议吧,我国水力充沛的地方几乎都已被人占去了,即使还有剩下的,也在荒僻交通不便的地方!”   “如此说来,当下我等在贵国岂不是无所作为咯?”   “也不尽然,吾国的银根十分吃紧,有许多商人和工场主苦于无处借贷,空有经济的法子却只能坐等倒闭,鄙人名下也有一家钱庄(银行),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以投一点小钱,吃些利息。”   眼见是真有门路了,几个买办却又不表态,只是先互相交换了眼神,同孚行的潘买办这才捋着下巴上的长须问道。   “敢问萨船长开这钱庄可有衙门的干股,亦或是家世不凡?人老啰嗦,请勿见怪。”   靠!问什么不好,偏偏问这些!不过这倒也难不倒弗里兹,当初他也考虑过类似的问题,要不然银行对外放款钱收不回来可怎么办!   “我钱庄中请来的一位董事乃是瑞典国伯爵之子,他家世代为瑞典国王掌管经济,姓氏瓦伦堡,宫廷管家世家,不知这样的家世诸位觉得可还行?”   这两年瑞典商船来的少一些了,因为八十年代瑞典和俄国争夺波罗的海的战争中王室从瑞典东印度公司中取走了大量资金,瑞典东印度公司因此开始衰落。   十三行的这几位对美国的国情不了解,对一起已经做了一百多年生意的瑞典却是再清楚不过,顿时纷纷点头。   只有弗里兹心头窃笑,一个瑞典伯爵的家世在美国抵得了什么用处,隔着几千里宽的大西洋,任你在旧大陆是个王子,此时在新大陆除了有头衔好听一些,出了事真没有什么用处,你的母国除了外交抗议之外还能组织起远征军吗?除了那些伪贵族家庭会欢迎你去喝茶聊天,实质性的忙这个头衔是根本帮不上啊!   自己真正能保证银行平稳运作的还是靠着与四个家族的友谊,心头再觉得不爽都要保留富勒的股份就是为了这个。   “萨瓦兰先生,海关的官船过来了,一起去看看他们测量船舶吧。”卢伯特敲门之后,推开一道门缝报告道。   “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各位请自便!”   丢下一屋子商场上的老狐狸,弗里兹觉得呼吸的空气都畅快许多。   其实丈量船舶排水这事真没啥好看的,海关吏员们用长绳测量出船舶的长宽和排水深度,计算出船舶应缴的税费,和用阿基米德公式算漂浮物重量是一回事,只不过阿基米德不会给这些小吏使钱罢了。   “艾略特,你这事干的真让我刮目相看了,你现在也知道变通啦!”   弗里兹悄悄拉住卢伯特说道,卢伯特倒是很不高兴,“我在澳门见得多了,也就知道不使钱是什么后果,他们不会让你少出钱,但是手指勾勾可以让你多出钱,那些第一次来这里又不知道各种腐败规矩的商船都被海关的这些混蛋整的很惨!多亏蒂利耶先生教我,我在帮美国船当买办的时候才没有犯这种错误。”   这种现实教育估计把卢伯特对这个古老国家的最后几丝美好印象都破坏了,弗里兹也很无奈,美国的政治腐败也是从英国那里祖传下来的,后人往往说其法律有多完善可以根治腐败,这其实是笑话,如果不是因为腐败事件太多,何必这样制订法律呢,卢伯特把在大清这边学到的教育搬回去多少还是适用的,艾略特老夫人那希望自己给卢伯特的教育这下可完成了。   果然一帮子海关税吏最后给那条几十吨的中式帆船估了四千西班牙银元的关税额出来,相比起去年的五千多银元,算是很合理了,要是把这些货留在信天翁号上去估,搞不好会翻一番吧。   命拉波特带着人把租来的帆船驶进港口,弗里兹拉着卢伯特坐在船舷边问起了这一年来的经历。   “我在这里的生活非常充实,只恨每天时间不够用,澳门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这里即有东方的传统,又有欧洲的价值观。   我从公行商人手里截下海獭皮生意的做法,我第一次干的时候十分紧张,惧怕那些行商会愤怒的攻击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真的是陶醉在自己的国度里无所不有,根本无所谓这些货物能不能买下来。   倒是我们的同胞很不老实,想着以次充好,或者用其他毛皮冒充海獭皮,要不是我雇佣的中国雇员十分仔细,就差一点被那些混蛋骗过了,你看多么神奇,他们的海关税吏根本都不多看一眼,而这些普通人做事却兢兢业业唯恐混过去一张杂皮。   我把你留下的七万银元全花完了,还和行商借了一点,你没想到吧,这些商人也是难以描述的人,他们和我们既保持着距离,却又渴望接近。”   弗里兹点点头,这些商人大概是这片土地上最清醒的人,他们知道世界在发生变化,他们曾经出钱在广州造过比远洋来此的外国船更大的商船,但紫禁城里的一道御旨,他们的生活就将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样轰然倒下。   弗里兹点点头,这些商人大概是这片土地上最清醒的人,他们知道世界在发生变化,他们曾经出钱在广州造过比远洋来此的外国船更大的商船,但紫禁城里的一道御旨,他们的努力就将如同沙滩上的城堡一样轰然倒下。   弗里兹敲敲门,回到了舱室,“关税已经交过了,对这批货物有兴趣的你们可要抓紧啦,你们能组织多少松江布回来,只要船装得下,我都要。”   “萨船长,我们打算向你的钱庄入伙,我们几个人出四十万银元,你觉得怎么样?”   弗里兹只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四十万银元约合四十万美元,你们真是大手笔呀! 第五十三章 秘密花园   “诸位最好推选一个代表,我今后只和他书信来往,不再分头找人,你们有什么打算也议过之后由他交给我。   诸位觉得,钱庄的红利是我每年派船现银运回来,还是折成吾国货物运来广州,哪一样好一些。”   这一下四人有了不同看法,不过很快就议定,除了卢家需要换成海外奇珍,其他三家的分红就先存在海外,以待时机再说,既然他们这么决定了,弗里兹也乐得占个便宜,存在银行和入股银行这中间可差着不少距离呢。   接着他们又推举怡和行的伍姓后生作为联系代表,这里边有不少说道,即使一个大家族还难以一致同心对外,何况只是一群利字当先的商人呢。   “伍先生有事可以到澳门来找广源行的艾略特代办联络,我写来的信也保管在他那里,凡是信上有编号的就是你的,你不放心通译的话,我让他以后口译给你听。”   “您的这位代办十分好学,在公行行商中也很有名气。”   “我想您过誉了,他只是对未知的世界好奇感多一些罢了,如果能有进入内地旅行一番的机会,我想他情愿用他所有的财产来交换。”   “哈哈哈,此事只要有机会其实也易办,下次有外国使团来广州,让您的代办加个名字进去做随员一起去京城就好了,若是一直等不来,您自己找生面孔扮一个花旗国使团也容易,回赐还能有不少油水!”   “嘘~!慎言!”   其他买办呵斥了那个乱嚼舌头的家伙,哪怕人人心里都有数,可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吗!   这些话通译不敢翻译,缩在那打起了哆嗦,弗里兹倒是听的明白。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接下来就冷了场,大家都忙着回想刚才有没有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既然这样,我与怡和行有些私下的生意,各位没事的就散了吧!”   等到其他人都出了门,伍买办才举手一礼,“今日彼等有些话对圣人不敬,萨船长请勿外传!不知单留下我所为何事?”   弗里兹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沓信件,“这都是那些工匠的家信,我依约给他们带来这里,伍先生如果方便就把它交给他们的家里吧。”   “这~!”伍先生很是为难,帮外国人传递信件是一桩大罪,这忙不帮吧又很不近人情,他犹豫了。   等他拿过一张信纸扫了两眼,这才放下心来。   工匠识趣地没有提到外洋等特殊字眼,用的也是丑陋不堪的书法,若不是面前这信确实是外商拿出来的,可以说毫无犯忌讳的地方,他还是只能把手一推,“这些字纸船长先生还是垫在千里镜箱子下边交过来吧,我日后定帮他们送到!”   “那样也好,伍买办这次能帮我雇几位会刻印雕版的工匠吗?若是能成,这织布厂办不起来,我们可以先办一家染布坊!”   这年头的染料都是纯天然的,完全来自于动植物,可以根据穿着的色彩来区分身份等级,能穿靛蓝的算是一般过得去的人家,因为靛蓝可以通过大量种植菘蓝、靛蓝等经济作物来获得,那些珍贵一些的染料比如需要采集几万朵红花(Safflower)花朵经历几个月的时间加工才够染一件衣服,自然就成为富人专属,虽然东方的染料动植物和西方略有不同,但大体上也是如此阶级分明。   伍买办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还需要染布工匠,罢了,罢了,我遣人去问吧,若是他们自愿离乡背井,也怪不得你我……只是二十银元安家费委实太少!”   “那我就给他们四十银元好了,有这些钱他们家里有余下的好歹能置点薄田。”   嘴上这么说,弗里兹心里想的却是在大清这种破屋子里,揭不开锅的人有两钱还买田地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估计十来年之后这些家属也会走上父辈的路,嗯~他们一家团圆有什么不好呢。   那伍买办却不知弗里兹心头所想,还直点头称赞他想的周到。   “那此事就拜托了,既然有了工匠再拜托找些茜草种子。”   “萨船长,人莫要不知足,也罢,你有什么要求就一次都讲来吧!”   弗里兹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还是要继续求购虫蜡,有多少要多少,其他工匠嘛,烧陶瓷的,织锦的、制茶的,想来你也寻不来,倒是无所谓了。”   伍买办几时见过这么厚颜的人,哼了一声告辞而去。   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殖民地时代弗吉尼亚州就有人打算种桑养蚕生产丝绸,可惜他忽视了弗吉尼亚的气候夏天能热死人冬天能冻死人,实在不适合蚕的生长,最后只当是种了一片产桑椹的果树罢了。   弗里兹这大嘴巴不客气的提了几种工匠,可惜都是绝对禁绝出洋的,行商们没必要做这点燃自家房子给别人照亮的事,伍买办自然知道弗里兹是玩笑,没有当真。   等到五天后货物搬运上船,四个工匠也混在搬运布匹等货物的人群里上了船,行商们要投资的银元数量实在太多(十一吨多),于是三分之二折算成金条子,倒让弗里兹按照美洲当下的金银比率又小赚了一笔(中国此时金价相对西方便宜)。   卢伯特郑重地登上船送行,取出一份手稿珍而重之地递给了弗里兹,“我在澳门这一年的见闻手记,还有之前去极地时对当地生物的研究全在上面了,你看看若是可以就帮我发在报纸上吧。”   弗里兹略翻了几页就知道此事还要自己操心一下才行,卢伯特的记述更为偏学术一些,用白话来讲就是非常枯燥,绝对吸引不了报纸的读者,要知道美国报纸的编辑也是节操极低的一群人,在早期的美国报纸上充斥着各种编造的耸人听闻奇闻,大体上和震惊体的某某头条上那些文章一个套路。   另一点是美国人毕竟是能够干出用石膏伪造化石巨人的神奇民族,更神奇的是即使知道那玩意是假的,照样还有大群的人前来买票观看这个假货到底长什么样,民众这骨子里边的猎奇天性,让他们就没法好好坐下来读严肃的文章。   卢伯特这几篇像论文多过手记和报道的文章必需经过别人的润色,才能登上报纸的版面,不做更改那编辑们肯定会不客气地拒稿,除非弗里兹情愿花登广告的钱把版面买下来,要是艰涩到没人看那又何必花这个钱呢。   “喔~你现在可以决定是否要授权允许其他人给你修改润色了,否则你的一年来的心血就会被埋没呀!”   “什么意思,这些文章有什么不对吗?”。   卢伯特还没明白过来,弗里兹不想刺激他,只好选择委婉一点。   “哈哈,不是内容的问题,内容精彩极了,只是有许多读者他们毕竟不像我们这样曾经四海漫游,他们什么都没见过,非得要一句句的把那些不常见的玩意给他们解释清楚才行,我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我想把这事找个人来添加一些解说,这样那些读报的傻瓜蛋才能把你的见闻看懂啊!”   “这么说来的确是出现了许多生僻的名词和拉丁字母,只怕有些读者需要手边准备一本字典才能了解我说的事情,弗里兹你考虑的真是周到!”   他这样理解也好,不管文章最后变成了多么大相径庭的故事,起码他那自己已经打过预防针了,就是不知道收获的那个名声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船队不能在广州继续停留了,现在已经是五月底,很快西太平洋夏季的台风就会照例拜访这片地区,要防台千万不能在十字门和凼仔湾这么小且被陆地包围的水域里边,一旦被狂风吹的走锚搞不好就会被风浪抛到礁石或者岸上。   “明年我大概不会过来了,不过我会记得你的,你有什么需要现在可以告诉我?”   “我想看看刊载自己文章的报纸,还有读者的反应,当然后面这个能有就最好了!”   弗里兹暗暗挠头,自己这是把自己弄进了一个大坑吗,除非找到一个高明的枪手给卢伯特改文,否则这种学术味的东西怎么会有报纸读者喜欢看呢。   也罢,大不了自己办一家报纸好了,等到他回国就正好倒闭,读者来信也简单,他想看什么出钱请人写就是了嘛!   “没有问题,你这个愿望太简单了,明年你一定会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   卢伯特欣喜地坐上划艇离开,全然不知弗里兹已经想好了糊弄他的全套对策。   他在澳门这一年帮弗里兹收购了六千多张海獭皮,似乎比起应该收到的数量要少一些,弗里兹想一想认为是自己的西海岸贸易提价计划产生了效果,那些沿海部落现在知道他们手里的海獭皮是贵重的货物,不会再三文不值两文地卖掉了,于是那些过去一趟就能买到一两千张海獭皮的穷酸美国商船们现在要么自己下海去捉,要么赶紧去别的地方改做其他生意,对海獭的杀戮暂时减少了。   “萨瓦兰先生,我们下面真的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吗?我们没有确切的位置,这一路上瞭望员会很辛苦!”   “拉波特先生,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件好事,那就会是我们的小秘密,如果那里能够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回报,我们为什么不去寻找一片专属我们的秘密花园呢?”   “您是老板,我听您的,现在船上的食物,在澳门没有补充新鲜的,如果错过了那片岛屿我们该怎么办呢?”   “拉波特,你不要怀疑,我们跟着洋流走一路会遇到很多的岛屿,只要是有人居住的,我们就能获得蔬果的补给,而且那些土人会像西海岸的土著一样,我们只要用微不足道的货物就能买到大量的食物,哪怕我们错过了岛屿,我们不是还有鱼钩和鱼叉吗,那些喜欢围着船舶打转的旗鳅水手们是永远也吃不厌的。”   “您这么有信心,我没有疑问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船队拔锚离开澳门,驶出珠江口后一路向东,没两天果然如弗里兹所说见到有人活动的岛屿,那些渔民非常惧怕两条“西洋巨舶”,水手们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弗里兹吩咐水手用一桶油炸面饼与渔民交换了需要的菜蔬,给银钱可就破坏了自己一贯以来言出必果的形象,要是拿出玻璃珠子,对这些渔民来说价值存疑,所以还是交换吃食人性些。   船队东向航行是为了寻找“老朋友”黑潮,它是曾经送船队从西海岸过来这里的北赤道暖流向北转向后的一部分,在台湾附近它会分出一道支流进入海峡,顺着它能够直接北上日本列岛,在过去船舶技术十分落后的年代,这样一条洋流可是好东西,借着黑潮的潮流前往日本的船只能够轻松的抵达目的地。   不过弗里兹此行可不是为了去日本,现在的日本还处于锁国之中,只对荷兰船和中国商船开放,未来几十年里对那些漂流上岸的美国失事捕鲸船幸存者态度也很不客气,直到一鸦之后美国将军佩里带着黑船前来方才打开国门,但日本对弗里兹有什么价值呢,在上一次航行中拉波特就问过这个问题,答案是没有,它能提供的东西在广州全都能找到。   那弗里兹不直接调头去印度洋回国,跑这里来干什么呢?   在台湾东南方向进入黑潮之后,看着拉波特满脸的疑问再也藏不住,弗里兹乐了。   “拉波特,你一定很想问我到底有什么秘密吧,为什么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你想的没有错,我上次来广州带回去的工匠告诉了我一个传说,在这片海域有一个隐秘的国度,那里的人文化习惯都很像中国人,可是他们实力却很弱小,也许就凭我们这么一些人就能征服他们,你知道在东方我们有这么一个自己能控制的土地对航运公司会有多少价值吧。”   弗里兹不负责任的开始忽悠,真实目的自然不足为人道也,不过这种一条船就能控制一个岛的冒险历史上倒是不乏例子,拉波特觉得自己秒懂。 第五十四章 解放者的计划   “萨瓦兰先生,左前方发现一个小岛,是您说的那个神秘花园吗?”   “这么快!让我看下呢?”弗里兹接过望远镜打量了一下那片岛屿,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号称三省三十六岛,其中荒凉的小岛也不少啊,这个岛实在还是太小了,大琉球岛一千多平方公里呢。”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喔,我是说这个岛太小了,没有登陆的必要,我们似乎还应该再靠东一点航行,这道海流非常明显,顺水不顺水能清晰地感觉出来。”   弗里兹从澳门出来所要前往的目的地就是琉球,古时台湾也称琉球,古人的地理把这个方向上的一片群岛都称作琉球,到后来台湾改名之后,琉球就特指这片自称“万国津梁”的群岛,“以舟楫为万国之津梁,异产至宝充满十方刹”,地理位置重要,扼守着西太平洋的门户,正是日后所谓封锁中国的第一岛链。   在东亚一片闭关锁国的国家中,只有琉球是一个容易撬开缝隙的楔子,琉球土地面积狭小,仅靠农业无法满足衣食的需要,因此琉球人大力发展海贸,以航运贩卖东亚和东南亚货物来补充国内的不足,随着海贸生意的发展,转口贸易不但补不足渐渐还有了盈余,所以一度觉得自己很牛掰的琉球人在铜钟上铸上了一堆赞美自己国家和国王的文字,其中就有“万国津梁”几个字,意思是我们这是通往世界万国的桥梁。   可是这么牛掰的国家却非常的肉脚,即不能北上日本列岛玩一出“琉球入侵”扩大土地人口,也不能西渡台湾拓土殖民,日本仅仅一个岛津蕃的入侵就把能它捏死。   多亏岛津蕃也不敢玩的太明目张胆,它入侵琉球的目的还是从琉球的海贸活动从中牟利,并不贪图这里的土地,琉球现在至少名义上是有主权的。   向大清国的朝贡贸易一直未断绝,本来明清两朝都规定他们两年一贡就好啦,可是有岛津蕃在后面比划的琉球王国死乞白赖的一年甚至会来两次,一段时间里边不得不对他们朝贡使团的人数也做出限制不得超过150人,只许15人进京,后来才又放宽到300人,你幕府不是锁国吗,连朱印船贸易都要禁绝,那岛津就从你管不到的地方去捞钱。(其实琉球的朝贡贸易次数比朝鲜还要少,因为海流和信风的影响,并不是每年都能跑两趟的)   明万历三十七年岛津九虏掳去琉球国王,并派官吏“在番奉行”监督琉球政务达45年,可是随着清帝国的建立,在大清的干预下日本退出了琉球,琉球国王交还了明朝的印信,正式接受清帝国册封。   从此每一位琉球国王都要经过清帝国册封才名正言顺,可是大清没想到的是,琉球在中日之间如同一个被校园霸凌了也不敢开口的孩子,过着被岛津暗中挟持的日子。   而对弗里兹这样的西方商人来说琉球是一块宝地,盛产丝绸、茶叶的江南诸地不对西方商人开放港口,但它们并不禁止朝贡的琉球商人进行贸易,与日本、琉球进行贸易的中国商船仍然可以每年从宁波、福州出发,日本对来贸易的唐船数量有限制,可是去琉球的数量并没有限制啊,关键是在岛津的暗中糟蹋下如今的琉球已经缺乏让中国商人继续前往贸易的吸引力了。   本来琉球的地理位置使它完全有条件成为东方的圣厄斯塔蒂斯,一个东方的自由港,借着太平洋北赤道暖流绕过合恩角的船队到了冬天可以在这里越冬,修葺船只、获得补给(虽然食品补给要以红薯为主),等到广州开市之后再前去贸易(广州十三行冬季会把外国商人全赶到澳门,不许滞留),或者可以直接在这里完成交易装满货物回国发财。   要是东方有一个地方能够少受一点大清粤海关的鸟气,无疑会受到许多商人的欢迎。   只要能够驱逐大琉球岛上的岛津势力,重现曾经万国津梁的盛况,琉球人对这一复兴运动绝对会予以支持。   那么岛津在大琉球岛上会有多大力量呢?弗里兹认为不会很多,琉球的朝贡贸易对岛津固然重要,但此地地狭民穷,山多田少,气候虽然温暖八月之后却有大风(风太大影响水稻传粉),以至于稻米只能种一季产量很少除了王室和贵族能吃到,普通国民只能以番薯为食,在番薯传入之前遇到灾年他们甚至要靠有毒的苏铁种子充饥。   这样糟糕的农业收成无法供养大量人口和军队,尚在万国津梁时代就是如此,岛津蕃要是在岛上驻扎大军毫无必要,只会空糜军费,而且一百多年下来琉球人温驯的像绵羊,有兵力何不放在国内争锋呢。   而几条偶然在琉球附近遇难的外国商船的经历更说明岛津的势力可能仅限于首里城和那霸港一带,19世纪初英国商船“莱拉号”琉球遇险,当地人不但积极营救,还把船上的财物主动送还给他们(说到这就要划重点:对待遇难船只,英国贵族的传统是什么),这让英国船员们大吃一惊,赠送财物给这些琉球人他们也不接受,这些英国船员们对这东方的美德念念不忘,在圣赫勒拿岛上吹牛时说起来最后竟然传到了拿破仑耳朵里,这种救助西方难船的事迹在琉球还不止发生过一次,如果岛津势力很大的话一定会给这些船员留下印象。   并且明清两代琉球一直向中国派遣官生留学,明成化十八年至清嘉庆七年的留学官生就有十批四十人,他们都是岛津入寇期间遭受荼毒的闽籍久米村人,对岛津蕃有刻骨仇恨,在康乾开海时代来到大陆的这些留学生完全可以向中国求援驱逐岛津,然而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还不能说明岛津蕃的活动是在琉球人忍耐限度之内吗,反正出钱的冤大头只有一个大清而已。   如果说驱逐岛津让那霸港成为自由港是弗里兹学雷峰,那么琉球的人力和资源绝对值得起这出冒险的回报,许多琉球人擅长航海,他们的祖先受到来自福建的闽人三十六姓教化,穿琉装(汉服)说汉语(福建方言)用汉字,曾经去过东南亚的人还会一些西班牙或葡萄牙语。   大琉球岛上的植物种类十分丰富,各种菜蔬、花木品种如同中国大陆一样,岛上还有多条河流,比弹丸之地的圣厄斯塔蒂斯岛更适合建设自由港,更妙的是锁国令期间的幕府治下,无论是清还是日政府都不会干涉大琉球岛上发生的变化,唯一需要对付的敌人只有岛津一个蕃。   只要能够建起一个新的“万国津梁”,不愁大清国商人不往这里跑,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新英格兰商人喜欢走私啊。   况且那些远洋的美国捕鲸船不久之后也会来到这片海域,他们会很欢迎获得一个落脚点,琉球人不像那些太平洋中的岛民对疾病毫无抵抗力,他们会很快成为受欢迎的水手,弗里兹在这件事上不会想着吃独食,这个港口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来的西方船只越多,岛津蕃想要再拿回去就越困难。   “萨瓦兰先生,您先去休息吧,我会安排好人守夜,若是担心夜间遇上礁石,我们干脆离开洋流,在洋流外落帆下锚吧,”拉波特提议道,弗里兹就着六分仪上测出来的纬度对照了一下海图,同意了他的意见。   黑潮中并不像墨西哥湾暖流那样安全,台湾以东到琉球、日本这一线是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不但多珊瑚礁石还多火山岛,走在不熟悉的航线上千万不能大意,在黑夜中迎面撞上一座突兀地冒出来的火山小岛,那没有人救得了,这绝不是开玩笑,19世纪在这片海域失事的西方船只都是这种冒失的牺牲品。   只是拉波特很快苦着脸走回来,这里已经是大陆架末端的大洋哎,水深几百米,没准现在船队正在冲绳海沟上方,这怎么下锚啊!没办法,两条船收好帆,顺着洋流漂流吧,只是苦了瞭望的水手,在这黑漆漆的夜晚他们怎么看得清有没有礁石呢,弗里兹一下子怀念起了探照灯和雷达、声纳来。   遥望着西方可能存在的大陆,弗里兹又想起自己本来的打算来,最初自己是希望从中国大陆上招募大量的水手,进行几年的远洋贸易之后他们就会把关门之外的知识传播到沿海的水手中间,那些本来最多跑去东南亚的商船或许会走的更远,可惜大清国的一口通商与幕府的锁国令效果不相伯仲,牢牢地把人口钳制在了土地上。   现在去琉球是退而求其次,自己总不能像海盗一样直接上沿海掳掠人口吧,虽然还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这样硬拉来的人口对自己只有恨意,即使他们日后过上了好日子也得不到他们的理解。   不过呢只要有了琉球的人口支持,还有一样生意倒是可以考虑开始做了,那就是西太平洋无人岛的羽绒采集。   可笑后世的人只知道怨毒日本人捕鲸,捕鲸哪个工业国都没少干,可是收集羽绒这事上头日本人才是造了大孽。   18世纪末在西方工业革命的推动下,羽绒被这种奢侈品,在实现批量生产后开始在欧美广泛流行起来。但是羽绒这东西鸡鸭鹅身上都只有胸.口那么一点,在还没有石油农业把粮食多的做饲料的年代,上哪去找那么多的羽绒呢?   自然界的野鸟们就倒了大霉!切萨皮克湾畔的湿地鸟类被大量捕杀,远在东亚的日本人很快也效仿起来。   明治维新之后,急需外汇的日本人把目光投向了信天翁。   日本周边的太平洋信天翁广泛分布在小笠原群岛北部岛屿、聟岛、嫁岛、西之岛、冲绳以东大东群岛的北大东岛、海面上的大东岛、钓鱼岛、台湾附近的澎湖列岛等岛屿上,据推测,整个太平洋海域的信天翁数量在1千万只以上。   用信天翁的羽绒制作的羽绒被的吸湿性和保暖性良好、重量轻,深受欧美市场欢迎,每磅羽绒的交易价格非常之高。   因此在太平洋各岛屿上集体筑巢的信天翁的羽毛(羽绒),成为日本重要的外汇来源。   在日本最早注意到信天翁羽绒价值的是实业家玉置半右卫门(1839~1911年)。   1887年,他来到鸟岛(伊豆群岛南端的一个小岛)上成立了玉置商会,直至1922年撤离鸟岛,采集了大量信天翁羽绒并出口欧洲。荒凉的鸟岛摇身一变,成为一座“宝岛”。明治政府推行“殖产兴业”政策,甚至还发放奖金为玉置提供支持,鼓励其寻找信天翁的栖息地。   一床羽毛被至少要填充1.1~1.3公斤羽绒,从1只鸟身上仅能采集到10~20克羽绒,因此制作一床羽绒被就要杀死约100只信天翁。   这可谓是对信天翁的“种族大屠杀”!1890年前后,每年约有40万只信天翁在鸟岛被捕杀,平均每人每天打死100~200只。到1900年前后,有300人居住在这座小岛上,干劲十足地采集信天翁的羽绒,这里甚至还开办了小学,铺设了轻便铁路,用来运送被杀死的信天翁。   据推测,截至1902年,至少有500万只信天翁被杀死,日本及台湾周边列岛的信天翁被日本人的滥捕滥杀逼到了濒临灭绝的境地!   玉置半右卫门从1885年前后开始向欧美出口羽绒,获得了暴利,他的成功被日本各家报刊大肆报道,掀起了南洋(日本以南,太平洋赤道附近洋面及岛屿)开拓的热潮。无数日本贫民怀揣着一本万利、一夜暴富的梦想,纷纷投身于这股杀戮的潮流。   美国管辖下的中途岛和西北夏威夷群岛也有日本羽绒采集者蜂拥而至,在这些岛屿上,大量被拔光羽毛的信天翁尸体堆积在海岸上,令人不忍直视。   美国海军调查船发现这一情况后向公众进行了报道,引起美国国内舆论对日本人残忍行为的一片谴责声,附带加剧了当时美国国内排斥日本移民的活动。   大琉球群岛周边的火山岛上每到冬季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信天翁来此筑巢繁殖后代,当信天翁幼鸟刚孵化出来时它们的身上披着一层灰黑色的绒毛帮助它们抵御寒风,等到它们长出飞羽,这一层灰黑色的绒毛就会脱落下来被白色、黑色的羽毛所取代。   弗里兹不会像日本人那么简单粗暴,这些将会脱落的灰黑色羽绒才是他的目标,采用梳毛的办法就能进行采集,而不需要杀死任何一只信天翁。   本来弗里兹打算的是从中国沿海引入贫民进行冬季羽绒采集,现在看来只能便宜琉球人了。   缺少特殊土特产的大琉球人每年二三月份采集一次周围无人岛上的羽绒,制作成羽绒制品之后就可以和中国商人以及西方商人交易了。   想法很好,可是第一步要先把这片岛屿解放出来,才能再谈其他。 第五十五章 解放者萨瓦兰   这一夜幸喜无事,等到曙光初露时水手们看着视野内慢慢远去的几座岛礁心里都有一种被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庇佑的感觉。   弗里兹把拉波特叫进了船舱,干脆地摊牌。   “我们可能会干上一仗,咦~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事吗,怎么苦着脸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上当了,你提拔我不是看中我的才能,连你都觉得必须要打的仗一定是避无可避!”   弗里兹瞧着老头子嘟嘟囔囔的只觉得好笑。   “你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这些人会比普罗米什莱尼基人更难对付?   你也是去过广州的人了,那些中国水师战船是什么战斗力你还没点数吗。   作为指挥官你不用冲在前面,你挑选些靠得住的黑人和白人打头阵,我们船上火器又不缺,两条船上头有差不多二十人的印第安武士,他们全是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手,留下三十人守船,你手里有六十人可用,有什么可怕的,皮萨罗征服一个大帝国也只用了一百六十八人。   实话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容易对付,我不会选择用武力解决问题,见到英国船我决不会选择战斗,你倒是干的起劲。”   “萨瓦兰先生,您一直没有告诉我,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挑战的敌人装备和战斗力不会强过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他们火力最强的武器也只是些鹰炮(小口径长身管打得较准的轻型火炮,萨摩蕃手里的实际上是小型佛郎机炮),另外就是些老式的火绳枪。   他们的战术学习了葡萄牙人,但和印第安人很像也喜欢使用计谋,在肉搏近战中也由武艺比较高强的精锐武士带队冲杀,这些精锐你们一看就能识别出来,只是不清楚他们的数量。   别老那副脸色了,我会带着一门榴弹炮一起登陆,给你们提供火力支援。”   “是吗,你也一起去我就放心了,”拉波特默默地把这话咽回肚子里。   弗里兹也不再隐瞒,拿过海图大致介绍起琉球岛上的人文和岛津氏的征服与控制来。   拉波特歪了一下嘴,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海图上一直滑向琉球更北方的位置。   “您说的这个岛津领主恐怕有些难对付啊,大琉球岛上他可能是没多少人,但北面的岛屿(北面的奄美大岛等五岛被萨摩蕃占领)上他的部下只要经常领兵往南这么一来,岛上的王国就还不得不继续听令于他,只清扫这个岛上的领主私兵并没有用处!”   他抬起头来盯着弗里兹,“除非我们干得更大一点!逼迫他不得不找我们谈判。”   “我们的底子就这九十多号人,两条船,长短枪倒是不少,到底怎么做,你想出个作战计划来,每个参加登陆的船员我奖励五个银元。   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岛津不是来找我们谈判,让他知道现在海上来了他对付不了的人就够啦,我们只压阵,主要让琉球人动手。   我们只需要琉球答应把那霸建成自由港这一个条件,拿多少报酬干多少活儿,我们支持他们获得自由,但只是支持,他们应该学到自由不是免费的。”   拉波特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良久他起身出去用旗语把作战的计划传递给鸬鹚号上的费曼,预先挑选好人手。   眼看着太阳西斜,一座大岛出现在船队的右侧,岛上山峦起伏人烟辐辏,弗里兹心情放松下来,没有迷航就好,等到测出准确的经纬度,公布出去后西方商船就会络绎不绝地到这里来停泊或者贸易了。   琉球人有一点比较幸运,他们的土地上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产,距离中日两国相对还有段距离,那些疯狂抢夺资源的殖民者现在看不上他们,只要国王不是个傻子,还是容易在列强中间保持独立。   现在天色将晚,贸然登陆在岸上过一夜反而会增加被袭击的风险,拉波特问过弗里兹意见后驶进那霸的水面,把船队在离岸三公里的地方下锚,也离停在岸边的几条小船远远的,留给岛上势力反应时间,通知他们“客人来了”。   岸上的当地人好奇地涌出家门,一些人站上屋顶,或是爬上树冠,打量着两艘奇怪的帆船,飞剪船那几乎有船体长度三分之一的船首柱像极旗鱼的长嘴,一些想法独特的人因此争论起船上的海客是否用两条巨大的旗鱼做材料才造出这样的船来。   一夜相安无事,不过总有一些人夜不能寐。   翌日清晨,随着一声钟响,船上所有人都匆忙地行动起来,参加登陆的人扎好衣裤,别上自己偏爱的短刀或是战斧,饱饱地吃了一顿“罐头”肉配炸面饼,三副开启弹药库向登陆人员登记发放长短枪各一支,每个人背上装有二十发纸包弹药的皮弹盒,挂上引火药瓶,气氛一时竟显得有些紧张。   拉波特在甲板上跺了两脚,吼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这个岛上有喷着火舌的炮台还是有列队在岸边布下阵形的军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又指着码头说道:“告诉你们吧,我还没有吃早饭,我会在那个地方享用我的美餐,要是他们有谁不识趣的来打扰我!”他的两眼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我会就着泡菜,让他知道什么是加勒比人!”   (谐音冷笑话,加勒比人的谐音跟食人族只差一个音节)   几个白人船员扑哧地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登陆的人分批乘坐划艇登上了码头,拉波特把他们排列成空心方阵,自己真的悠哉地坐在那吃起了冷火腿和炸面饼,自然的像在自己家的餐厅里一样。   当地居民远远的看着,与其说害怕,不如说对这个专门上岸来吃饭的怪老头充满了兴趣。   等到第二第三批水手登陆之后,弗里兹让人把船尾的一门榴弹炮拆了下来,连着炮架、炮轮和二十次发射的弹药一起运上划艇,看着划桨起落,小艇左右微晃,坐在艇尾的弗里兹只觉得这一切非常不真实,自己竟然胆大到敢于带着一帮水手去干涉一个国家的历史进程。   弗里兹还在艇上,山道上却远远地走过来一队人,领头的是两个身着黑色绸衫骑在马上的人,落后一步还有人给他们撑着伞,后边的二十多人个个肩扛铁炮腰挎钢刀,涂漆斗笠遮去大半个面孔倒是有几分精锐的感觉。   他们一直走到距方阵六十步外方才停下来,两个骑士踩着人下了马,那些铁炮手一阵小跑也排成了一线阵型,中间有几个把叉棍往地上一戳,把铁炮也朝天架了起来。   只见一个领头的人上前几步,把手中的扇子一晃,横着指向了正用亚麻手帕擦着嘴的拉波特,哇啦哇啦地说了起来。   拉波特把手帕往面前小桌上一丢,瞅瞅对面坐着的科恩,“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科恩把脑袋一摆,“他如果说法语、尼德兰语、葡萄牙语,我能听懂一些,现在嘛,”他用小拇指掏了下耳朵,耸耸肩。“他说的我不懂,但他的态度我看得懂!”   “这么说我讲什么他也听不懂咯,不过不要紧,我知道一样东西的语言他一定听得懂!”   拉波特把桌子一推,站起来敲着桌子大吼:“举枪~扳开机头~平举~瞄准~放~!”   拉波特这一出实在太快了,水手们手忙脚乱的举枪击发,许多子弹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不过这声势确实够大,围观的琉球人一眨眼间就都散去了。   烟雾中对面传来哀嚎声和哇哇怪叫声,“短铳~准备~”,拉波特刚说完,十几个印第安武士拔出短铳扳开机头,发出一阵战吼也冲了上去,全乱了啊,拉波特无奈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科恩,科恩摊开手迟疑地说:“刚我好像听见对面有人在用葡语说什么,然后你就下令开枪了。”   拉波特狠狠瞪了一眼马后炮的科恩,拔出短铳,也冲了上去,“全体都有,保持横队前进!”   可惜他的命令已经管不到冲到前面的印第安武士们了,他们冲出烟雾,平端着短铳朝着迎面冲来的人一指就开火,然后把短铳枪管往左手一塞,拔出战斧喔哦叫着迎头冲了上去。   对面的藩士只要还能站立的都对着冲上来,打头的武士疾步上前,左手把漆笠一摘,朝正对着自己相距不足十步的肖尼族武士一挥像掷飞盘一样掷了出去,右手拔刀顺势自下而上那么一撩,接着袈裟斩却劈了个空。   对面的印第安武士招式不多,身体却非常灵活,不知道藩士掷出的漆笠是什么东西,当即一个矮身前滚翻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这一刀,他一个旋身手中的枪柄正磕在藩士的膑骨上,右手的战斧一挥,砍开了半拉脖子,藩士捂着脖子曲身倒下,喉咙里咕噜几声,似乎还有话要留下。   两人的战斗刚刚结束,水手们也跟着钻出了烟雾,对着稀稀落落冲上来的萨摩藩士只响了几阵短铳一切就归于平静。   印第安武士们抽刀杀死了受伤的藩士,开始割下他们的头皮,这时候远处的两匹马处忽然立起一个人来,他急着要踏着蹬上马却怎么也踩不进去,眼看着印第安战士们围了上来,他丢下马就慌张地朝琉球民居里跑去,却不提防斜刺里跳出个人来,一连串肘击膝撞,这个藩士连还手都没有就给打翻在地。   “住手,这个人的态度我也看得懂!”拉波特哈哈笑着让端着火枪的水手们把枪收起来。   那个琉球人拽着藩士的衣服后脖颈,把他一路拖到了拉波特面前,行了一个拱手礼,拉波特看着他只是笑着指指耳朵。   拉波特交待了科恩两句,让他带人清理战场,过了一会儿科恩转回来,悄悄地说,那些叉棍火绳枪上边的火药池里根本没有引火药,不知是风吹掉了,还是没来得及装。这些武士根本没想到燧发枪的火药池装上引火药之后合上盖子可以竖着握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他们知不知道对结果又会有什么影响呢,这就是武器的代差。   等到弗里兹也登上码头,从民居里才畏畏缩缩地走出个人来,与前面的壮士交谈几句,用葡萄牙语问询起来。   “他在问我们的来历,到这里来做什么?”科恩说道。   “你告诉他我们来这里……”拉波特看了一眼远处忙着组装火炮的弗里兹,“是来解放他们的,帮助他们驱逐日本贵族领主,他们从此又像过去那样自由了!”   这个琉球通译吃惊的又连着问了几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才发出一声欢呼,牵着旁边壮士的手跳了起来。   “拉波特,解放和自由的意思我大概翻译的不大准,不过他应该不会弄错吧,”科恩在一边看着那个通译像一只燕子一样穿进民居中间又飞快地穿出来,呐呐地说。   “无所谓,他们只要知道我们不是来做他们的领主就行了,我们要干什么刚才表明的还不够清楚吗。”   这时那个藩士哼哼两声醒了过来,等他稍微清醒一点,就赶紧跪在地上解下刀双手平举在面前,拉波特惴惴地拿起了刀,“我觉得自己好像夺走了老板的一项荣誉!”   “没关系,如果这个仪式感很重要,等下让他在老板面前重新演一遍好啦,”科恩开始幸灾乐祸了。   耽搁了一阵,弗里兹走过来,看见跪着的藩士不禁皱眉,“怎么还有个活的?”说完朝科恩眨眨眼。   科恩心领神会地翻译了过去,把那藩士慌得连连磕头求饶。   “好了,问问他,岛上他们还有多少人,要是放了他,这事他准备怎么报告?”   科恩又是一字不漏的翻译,那个藩士一听还有机会回去报告,眼珠一转,“告大人,岛上所有萨摩藩士皆在此处,我就说岛上忽发瘟疫,他们全都染疫身亡,琉球人口也病亡大半!”   “哈哈~,”弗里兹一脚把他踢倒,“我告诉过你们吧,这些家伙一张口就是瞎话!”   止住笑,他才又对科恩说:“告诉他,他不用回去报告了,我们会亲自去用大炮通知他的藩主,他要是不想被自戕的话就老实留下来给我们做翻译。”   “可是我的家小……”,藩士咚咚地磕着头,似乎比起他自己的命这样东西更为要紧。   “你和其他人一样都被杀了,等下去换件我们的衣服,让印第安人给你脸上绘上油彩,和印第安人一样包上头,再起个他们一样的名字,不用再了……我现在就给你起一个,布法弱格,记住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牛蛙的音译)   让印第安人把俘虏带了下去,弗里兹装模作样地招手把广州雇来的染布工匠头目叫上来,让他和那个琉球壮士试着对话。   不久,工匠回来复命,那个壮士说:“岛上确实只有这么些萨摩藩士,他感念我们解救他们,愿意带路去首里王城,拜见国王!”   弗里兹嘿然一笑,“你告诉他,我们不去王城,我们今后也只到这里,我们是远道来的商人,有港口就足够了。   国王如果要见我们,我们在这里恭候大驾。   对了,他身手不错,他是什么人。?”   “禀大人,他自称章坚原,乃是久米村人,是闽人三十六姓的后裔,官身为久米府官通事。”   这弹丸之地的什么官职和大槐安国有什么区别,不过有个官职至少证明这个人有些才学,熟悉汉文,会几手俗称“琉球手”的武术,穷文富武,出身家境算是不错。   翻译过去之后,章通事脸上露出了羞愧交织着气愤的神色,弗里兹这样对琉球王自然是大不敬,但他有什么好愤怒的,没有弗里兹的出现琉球王要做一辈子傀儡。   章通事忍住气,“不知大人对我国主有什么指教?”   “我愿意助他光复旧土,驱逐外敌。”   这次章通事脸上满是惊讶,他再一次下拜:“斗胆请教大人名讳。”   “萨瓦兰,解放者萨瓦兰。” 第五十六章 复国大借款   琉球人很快从各个地方涌到了码头,弗里兹下令让水手们控制了附近的一个要塞遗址,把码头留给他们欢呼、舞蹈。   “拉波特先生、科恩先生,我们的水手这次的表现实在过于差劲,要是遇上海盗登船,这么乱糟糟的射击有什么用处,你们还要找时间训练一下才行。”   站在石块修筑的要塞垛口上,弗里兹俯瞰着那霸港,随口说道。   “的确如此,要不是对手太过不堪一击,我们刚刚就要出大事,等下我再带他们练下射击,这些在码头上雇来的新下船移民就是不好,什么都干不好,做什么都要教。”   拉波特有些赫然,这两年船队大了,光顾着抓航行技术的操练,一味注意跑得快,要是遇上躲不开的冲突,这些船员全不顶用!   “那个章通事已经去首里了吗,你去外边找个当地人来,我问他些本地的风俗历史。”   拉波特和科恩应声去了,弗里兹看向要塞入口,一些琉球居民送来了几篮子桃、杏作为谢礼,不禁心中一动,民众并不知道萨摩还未被打败,他们如今这样乐观的情绪正好利用。   两天后琉球王的仪仗才抵达那霸,看着前呼后拥几百人很壮观,但里边没有武士,如今的琉球王国没有军队,也养不起军队,萨摩入侵之后他们就被非武装化了。   现在的琉球国王名叫尚温,生于1784年到今年即位才三年,弗里兹看见座上的是这么个跟格雷格差不多大的娃娃也大吃一惊,一时间忘了礼数。   一旁的左右国相面有忿色,却又无可奈何,主少国衰,面前这伙西洋海商说蛮横无礼是轻了,简直是肆无忌惮,现在他们给琉球惹下了大祸,下面还要继续靠他们一伙子去解决,不论是胜是败这件事都着落在他们头上。   “大王问花旗国商人,解放和自由乃何意?”紫袍的左国相先开口。   回过神的弗里兹先朝着王座上的毛孩子一躬身行了一礼,“国王知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萨摩藩得知驻琉球奉行被袭,必定会来报复,我们随时想走就走,琉球王是打算继续被萨摩压迫却装着从来没有这种事吗?解放就是还你们自由,不被萨摩遥控自己能控制国政,这就是你们的自由。”   等到科恩磕磕巴巴地翻译过去,琉球君臣都有些动容。   “那么这位自称解放者的萨瓦兰,你们走了我们如何是好?岛津氏的报复我们怎能抵挡!”这回是青袍的右相开口。   “所以萨摩之事,琉球国若是干坐在一旁看我等打杀萨摩藩士,等到我们离开萨摩卷土重来,只会变本加厉。”   “敝国岛屿星布,全赖舟楫交通,但自萨摩入寇,红毛诸夷夹板炮船横行海上,自是时起,海路遂艰难,我等赖苟且于上国回赐渡日。   那萨摩乃倭国强藩,兵多地广,如之奈何。   解放者安有妙计教我?”紫袍国相解说了一番又问道事关国祚的问题。   “幕府已下了锁国令,萨摩侵扰琉球是岛津私下偷偷摸摸干的,如果你们能组织起一支军队,我可以出售那种比萨摩铁炮还厉害的火器给你们,我看你们琉球的男儿不用武器的技击也不弱啊,根本不是萨摩的废物能抵挡的。   现在萨摩无法从幕府得到援军,正是收复北方五岛的大好时机,你们真的不曾想过吗?失去北方五岛的立足之地,萨摩以后前来琉球会困难重重。   至于琉球的生计,那霸只要成为东方自由港,四方的客商都会到这里贸易,他们可以运来船材,或者是把造好的船直接卖给你们。”   “做自由港不用我们去贩运货物,别人就会把货物运过来?”青袍国相惊讶地问道。   “是的,靠着租售土地、各种港口服务,借贷生意,自由港也大有赚头,当然你们要负责起附近海域的治安,至少要对付得了小股海寇,让客商老实交易或者感到安全才行。”弗里兹乘机把自由港的概念兜售了一遍。   左右国相沉吟了起来,这个第一次听说的自由港对他们有很大吸引力,琉球虽以贸易为生,但琉球群岛缺乏大航海的基本物资条件。   琉球岛上虽然也有多种树木,但这里夏天多少年就会来一次台风,因此本地品种的松树、刺柏都进化成了贴地分枝生长,树冠虽然茂盛却没有高大的主干,琉球人拿这些树造不了大船。   琉球又远离大陆,想从大陆上弄来船或船材必须仰人鼻息,可偏偏两个邻居都玩上了海禁,这就是不打算给人活路啊。   弹丸大的岛国,夹缝中求生存,想把日子过好,就要抱稳大腿,中日各自选择了锁国,这其实是岛国的一个机会,这次机会再错过以后就没有喽。   “荷兰人在加勒比群岛的自由港比大琉球小得多,岛上是寸土寸金。   你们知道大清国的广州海关税特别重吧,像我船队中的一条船大概需要缴纳近九千两白银(用银元换算),如果不是现在只能去广州才能买到中国茶叶、丝绸、瓷器,谁会心甘情愿的去那里被不当人看,我们连广州内城都不能进!   只要大清国商人肯把货物运来这里,西洋商船就可以不再去广州,此地有了贸易,银钱货物将会源源不绝。   你们的船过去出海贸易只能等候信风往返,可是我们的帆船不论什么样的风向都能航行,那些偏远的岛屿你们今后也可以随时来往。”   东亚帆船习惯使用的硬帆不像西式软帆适合逆风、侧风航行,因此福州到日本、琉球的船都是夏季刮南风时出发,直到冬季刮起了东北风才返回,明明只有两三千里地的距离,结果要一年才能往来,而且航行途中冬季风浪很大海难频发。(周煌琉球国志中针路图对此有记载,去时航路只有四十更,返回绕路多到五十更,一更为六十里水路)   弗里兹愿意提供西式船舶技术,这对琉球王国来说是个重大利好,左右国相再也按捺不住,齐齐向那十三岁的国王一拜。   “大王,花旗国商人言之有理,光复北地,驱逐萨摩,此正当其时也!”   弗里兹暗地里松了口气,琉球人彻底拿定了主意,自己不用再担心被他们卖给萨摩赔罪啦。   弗里兹被请出帐外,过了约莫半小时才又被请了进去。   “不知解放者将如何助寡人光复北地?”稚嫩的童声,来自正太国王。   “我准备向王国出售六百支火枪,此次进攻有这六百人足以拿下那五座大岛,我的两条船可以助你们消灭一路上遇到的任何萨摩船,登陆之后那些顽抗的豪族和萨摩藩士据点,我也有火炮助你们拔除!但是……”弗里兹笑的露出了牙,“火炮的支援可不免费哦!”   其实琉球岛上出产硫磺,过去在东亚这也是贵重的货物,不过现在弗里兹没心情在这里玩自配火药的游戏,船上大量装载着火枪和弹药,出航时计划的是送去雪松堡,不过只要有人付账,在这里用掉也没关系啦。   除了商业上的利益,琉球成为一个无可争议的主权国家,未来也能把水进一步搅浑,唉,可要是后人不争气,什么后手也没用。   “可~!”小国王点头同意了,右相不安地问道:“不知解放者的火枪其价几何?火炮又是怎生算法!”他已经感觉到弗里兹要宰人了。   “火枪在广州卖给海主是一百三十银元一支,火药五十银元一桶,火炮每发射一次是五十银元,要是没射中的算我免费!你们还可以考虑从我这雇佣士兵作战,一年两百银元一个人,好好考虑下,这已经是很大的优惠了。”   弗里兹满意地看到左右国相像刚发现椅子上有条蛇一样蹦了起来,他们不假思索地就要准备拒绝。   “解放者,我国拿不出这么多钱,可否先欠着?”右相定了定神,还是问道。   “你们可以另外借款,用借款来购买军火,十三行商人的借款利息是两分,我给你们一个折扣,一分半好了,不知道你们打算借多少呢?”   弗里兹知道自己脸上一定挂着笑,真的忍不住呀,火枪这东西在广州还是不能敞开了卖,海主变得太强自己早晚会遭反噬,去西海岸换回来太多海獭皮要头疼西欧市场消费不掉,现在能找到个新市场,真是太好了!关键是惹到了萨摩藩,琉球人以后决不会只买这么一批就觉得够啦,他们会陷入军备竞赛的消费陷阱。   譬如说萨摩吃了亏很快就会去长崎向荷兰人打听新式燧发枪,这会让琉球人感到恐慌,他们人口少打起来不占优势,这个时候向他们推销新式的线膛枪和大炮,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立刻就会借新债买下来!以后呢,新到货了装备齐全的巡逻船买不买?旧债未去又添新债,从此弗里兹就不用担心往这里运多少货才能收支平衡了,每年都有利息,哪怕是开条空船过来都能拉上货就走。   “这~大王?恐怕需要向解放者借五万银元才足以敷用,国库空虚,今年的贡使还未回来……”右国相请旨道。   “那就借六万,将士在前方忠勇效力,孤王岂能没有赏赐!”   弗里兹对这正太国王不由得另眼相看,看起来倒是个不甘心做傀儡的刚烈性子,对他来说不搏一搏真是没有出路了。   “明智的选择,只要中国商人肯到这里来,无论是鲍鱼还是海参、鱼翅,他们都舍得花大钱。   等到萨摩答应不再染指琉球,我还会教你们一项新的财源,可以与西方商人交易!”   当下两边就各具纸笔,签署了一项借款条约,名为《复国大借款》,以那霸港方圆六万英亩的土地做抵押,从此弗里兹的商船在那霸港享有各种优先权,有购地和修建码头的权利。   弗里兹领着左右国相上了船搬出来六万银元,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军火的钱款扣完,琉球人还要倒找弗里兹近五万两白银的账,独门的军火生意真是一本万利呀!   钱款交割完毕,六百个琉球新军士兵握着燧发枪在码头上开始训练,这是弗里兹赠送给客户的免费服务,他们要是拿着燧发枪还被萨摩藩打败,自己岂不是亏大啦!   拉波特带着水手们和新军一起操练,弗里兹把科恩叫过来,重新去审问下那个俘虏关于奄美大岛等地的防御情况,船上的火炮弹药不是为打这场仗准备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奄美五岛上你们有多少人,有多少枪炮?”弗里兹打量着跪在面前的俘虏,他现在乍一看已经是一付印第安人的外貌,只是气质还不一样,多看两眼就会感觉出不同来。   “这五个岛上只有奄美大岛上能种稻米,藩士平时都驻在那个岛,我们来琉球之后,那里的藩士剩下不到十人,还有一百多移民来屯田的足轻,,铁炮应当已不到十支。   萨摩藩士的抵抗已不足论,大人需小心那些本地豪族,他们皆筑有寨堡而居,藩士若是下令征召,他们能出兵三百人以上,能上阵者寨堡中还有三四倍于此,又精于技击弓箭,连藩士也不敢小窥!”   布法弱格头也不敢抬,额头抵着地把话说完了,这副恭顺的态度倒像是已经彻底的认命,可弗里兹没那么放心他,至少要让他见识一下大炮的火力之后,他的恭顺才会有理由。   “除了足轻,还有多少萨摩藩来的移民?不要试图在我面前隐瞒什么!你不说老实话,我让琉球人把奄美岛上不会说琉球话的人都屠了!”   弗里兹声色俱厉地恐吓着他,然而好像并不用自己下命令,琉球人就会这么去做。   “大人~请饶小人一家性命!小人不该在您面前有隐瞒,我说,岛上还有两百来户萨摩来的移民,求大人饶他们一命!”   弗里兹向椅背上一倒,这次他说的可能才是真话,可惜能不能救的下来就不是自己决定的了,琉球人能放过他们,日后奄美本地人能放过这些人吗。   倒是如果寨堡很多,就需要考虑下其他办法了,之前说火力支援都是为了宽琉球人的心,船上可没有装满炮弹啊,琉球这破地方连铁矿都没有,打完了拿什么造炮弹呢,况且只跟他们要五十银元自己是铁定亏了呀。 第五十七章 光复奄美   夏季是琉球王国北上光复国土的黄金时间段,南风和黑潮对萨摩藩出发的船来说逆风又逆水,即使现在得到消息,他们也要过阵子才能赶到,为了把握住这短暂的战略反击窗口,在章通事的请求下,经过尚温大王首肯,半个月的强化训练后,两条飞剪船搭载着三百多琉球新军直扑奄美大岛。   对了,章通事现在投笔从戎已经带着一个百人队,应该叫他章百户。   剩下的几个小岛将由其他人驾着大琉球岛上剩下的一些小船进行收复,按照布法弱格的供词,上面只有些本地的豪强和一点萨摩移民,每年萨摩藩士去收点税,百年来地理没有大的变化,很好对付。   放下望远镜,弗里兹指着海图说道:“刚才我们已经过了德之岛,前面就是奄美大岛,我们径直驶入海湾,让你们登陆,直抵奄美城下,开始横扫全岛,拉波特和费曼先生会驶向北方,拦截抓捕任何企图逃往北方的船只。”   “萨瓦兰先生,您的火炮要怎么行动呢?”   章百户这段时间也学了些英语口语,磕磕巴巴地能来些简单的对话了。   “火炮需要人或牛、马来拖,我会带二十个战士守在岸边,等你们找到民夫和驮畜带过来再前进,奄美城能一鼓作气拿下最好,冲不进去,你们就先围起来,尽快把城外的人口都控制起来。”弗里兹连说带比划,让他听清楚了火炮的安排。   章百户连声应是,又说给旁边的郑、毛两位百户听。   琉球新军们航渡的过程中也没闲着,他们排成一排排的队列,在甲板上围成回字形,看着中间的十个士兵在练习装填纸包弹药,一旁还有个沙漏计时,超过时间的就会被队官鞭挞,拉波特还找了个人在他们面前敲着小鼓扰乱他们的心神,这一套安排可把他们恶心坏了,人人都要过这么一关,因此头几批倒霉蛋被鞭打的时候围观的人还笑,后来可就越来越笑不出了。   船后拖着个木筏,上面立着靶板,装填好枪弹的士兵都要朝着靶板射击,把枪膛里的子弹打出去,这半个月来在岸上每个人也练过十次射击了,却没有这一次的射击练习这么古怪。   “他们都是新兵啊,应该由老兵带着,新官带新兵你就不怕出事吗?”拉波特悄悄地对弗里兹说。   “这个问题应该他们的国主和官吏去考虑,全国上下找不出一个有作战经验的老兵来这样的笑话你以后可以到处讲呢。经过这么久的训练,要是人多对人少都还不能取胜,那他们也不值得我再支持了。   你考虑好怎么破坏萨摩藩的战争潜力了吗?”   “只凭一些传闻和粗陋的地图我无法制订准确的作战计划,不过我觉得应该把我们攻击的重心放在摧毁和掠夺他们的船上面。   您的盟友需要船,另一方面没有了船,萨摩领主兵力再多也只能在战场上投入一小部分,他要是聪明的就该等把船队重新建好了再来复仇。”   “这些新抢夺回来的领土上的人民已经一百年……好好~不是新抢夺是收复,”拉波特看见弗里兹的手势连忙改口,“他们总要得些好处才会重新效忠国王,把那些从敌人手里抢来的船打几折卖给他们,以后他们除了拼死抵抗保卫自己的财产,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拉波特这套说辞弗里兹听了总觉得似曾相识,忽然想明白了鄙视地对他说:“你这不是学的英国人那一套吗,把敌国船只掳去拍卖,去渔场炮击敌国渔船。   我们可没那么多炮弹、火药可以浪费,我们也不能像英荷战争一样一打就几十年,最好是想个效果快点,震慑力大一点的办法。”   “我的老板啊,你要是知道敌人战船都在哪儿,我就给你个周密的计划,现在这样不是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吗?”   “我们的榴弹炮每门炮备弹才只有十发,现在还要分一半上岸去支援,萨摩要是有二十条战船过来我都会感觉很头疼!”   “咳~你不是让人准备了涂泥的草垫和碎石做炮弹吗?”   “那是用来海上吓唬渔船和商船的,对战船能管用吗!   再说了,这事我们只管点火,不管灭火,不是给客户当保姆,有机会干一票,没机会只管走我们的。   不过呢,一条船上有了二十支燧发枪,只要不是废物应该就能在接舷前把对面打的够呛吧。”   “等一等~现在萨摩那边也是吹南风对吧?这么说来,我们有机会试一试!”   拉波特带着神秘的笑容,手掌一搓再张开,做了一个碾碎再让粉末落下的手势。   信天翁号在奄美大岛北面遭遇了五条渔船,新军只是朝着甲板上方射了几枪,渔船就听话的落帆停了下来,他们是奄美岛上的渔民,都还未听说过大琉球岛上的变故。   弗里兹让章百户给了他们些彩色玻璃珠子,换回来一堆鲣鱼、八爪鱼等海产,给新军士兵们打个牙祭,吃点好的等下好去搏命,别光啃红薯干子。   这五条船拉波特一条都没放走,派了几个人上去,绳子一拴拖在后边,弗里兹暗暗点头,老海盗谨慎的时候是真的谨慎,要不是这些人都说琉球话,说不定就是另一种处理办法了。   奄美城外的海湾有许多珊瑚礁,两条吃水较深的大船只能无奈地停在海岸的两公里外,这时候扣下的渔船派上了用处,把渔网朝飞剪船上一挂固定住,新军士兵攀着网下到渔船上,同时能下几个人,换乘效率特别高。   眼看着新军在海滩上列好队一排排地朝内陆推进,暂时未遭遇抵抗,弗里兹深吸一口气,现在该咱们上场了。   这沉重的榴弹炮吊上渔船还行,从渔船再拖上岸就费老劲啦,弗里兹知道装卸不易,把原来打算用来轰击城寨的臼炮替换成榴弹炮,可是榴弹炮光炮身还是有一千两百磅,实在不轻呀,一群人又是抬又是挑的,才把它装上炮架,朝着奄美城方向推到一个土坡上,布好了防御阵形。   此时前锋的新军已经穿过红树林中的小道,奄美城遥遥在望了。   “你们这一小队去占领道路右边那个小土岗,注意警戒,”走在前面的章百户把手掌并指朝土岗一指,十个士兵就在小队长带领下朝十几米高长满高草的土包顶上爬去。   他们眼看就要登上土岗顶,只听“呀他”一声喊,走在前边的小队长被一杆长枪刺透了身体,一个浑身披甲的武士跳出来拔刀一砍,就势斩下了他的头。   嘣嘣嘣~,土包顶上草丛里立起十几个人来,手持长弓向道路上的人群放箭,惨叫声不绝,一下就被射倒了好几个士兵。   那个武士前冲几步一脚把小队长的头踢到新军人堆里,跟着怪叫一声带着几个舞刀弄枪的足轻冲了下来,突然被袭击加上小队长死不瞑目的头颅,这一拨新军炸了窝,他们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所有小队,止步,列队,火枪准备,自由射击!”   一开始章百户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懵了,可他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清醒过来,立刻大吼着发出短促的命令,随手拔出短铳扳开机头。   那个武士从身后一连劈倒了三个从土包上跑下来的士兵,听见章百户的声音顿时身子一拧,朝他冲了过来。   那染着红色的刀刃,滴着唾液白牙森森的大口,凶狠的目光,让几步之外百户举着短铳的手也有些发抖,章坚原手脚条件反射地想要使出习练了二十年的琉球手来迎击这刀锋,所幸他的理智最后挽救了他!   嘭~火星喷溅,刚才还状似要噬人的武士如同一段枯木噗通倒在了地上。   章百户丢开短铳,心里的恐惧和不知所措都被这暴雷似的一声巨响赶跑了,他自觉得浑身筋脉中瞬间充满了力量,轻巧地把身子一偏闪避开刺向他的长枪,一手攥住枪杆另一手抬手一个肘击就把那个足轻打了个满脸花仰面栽倒,接着把夺过来的枪杆贴地一扫,枪尖挑开了另一个足轻小腿上的皮肉,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料理了三个敌人。   像是被章百户的枪声提醒,自己手里也有杆烧火棍,新军士兵们匆忙地准备好武器,一阵急雨似的枪声响过之后,刚刚冲下土岗的敌人全都像只破口袋一样倒在地上,土岗上的草木也被射偏的铅弹削去了一片,剩下的弓手叫喊一声如同出现时一样突然地不见了。   章百户拔出身上的佩刀,这是在那霸码头上自己亲手缴获的,大王后来赐给了自己,左一刀右一刀劈在那两个还蠕蠕而动的敌人身上,再一个箭步刺杀了那个伤了腿还企图逃跑的足轻,一股压在心头很久的浊气被他痛快地吐了出去。   “看到了吧,这些恶魔也是血肉凡胎,不管是你们手里的火枪,还是拳头,打在他们身上都能要他们好看!”   他大声呐喊着,满意地承受着众人崇拜英雄的目光。   跟着他沉下脸,“刚才跑掉的胆小鬼呢,都抓回来没有?”   十几个胆小鬼用他们的性命震慑了所有人,他们被背向道路吊死在路边的树枝上,后来经过的新军士兵默默地看着这些背负着耻辱的人,以及被木桩树在道边的武士和足轻,这些敌人的面孔虽然狰狞可怖却再也吓不到琉球士兵,这些恶魔也是血肉凡胎,章百户的话随着击退伏击的消息一起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奄美城早已大门紧闭,城垛上还竖起了避弹的木牌,新军立刻分成几十人一队,四处去扫荡城外居住点的敌人。   这里的居民都还说着琉球语,他们像是从一个沉睡已久的梦中醒来,愕然地记起自己有另一重身份,对呀,正是这一重身份才会让萨摩移民恣意地夺走自己的土地和家畜,天地终于在今天又翻覆了过来!   天黑之前火炮被运到了城下,弗里兹让新军尽量把火炮推到靠前一点的位置,这样可以打的准一点,使用钟表匠制作的特殊引信炮弹打一发就少一发,浪费不起,最好能发挥一锤定音的效果。   城并不大,所以守军相对也集中,弗里兹让新军发起了一次试探进攻,在城门前的位置朝城楼上猛烈开火,于是弓手和铁炮手们都集中到这里朝城墙下还击,这里边一定有大鱼。   第一炮只是热炮,其实滑膛短管热不热射击误差还是那么大,整这出算是个心理安慰吧。一蓬碎石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城头上,那些藩士们探出头来笑骂,这么差劲的火炮只配帮农夫吓唬田里的乌鸦。   就在他们谈笑的时候,第二发炮弹落在了城头上,啪的一声把弹头的木壳摔裂了,时间引信就是这么尴尬很难定的正好,弗里兹不得不在弹头前端套上层木壳体减少冲击,以免摔破铁弹体。   城头的人一错愕随即正要大笑,炮弹轰然炸开,城垛上的一大排木牌都被掀下城墙,刚刚还嘲笑火炮的人再也笑不出了,这段城墙上的人无一幸免,离的近的筋断骨折,离的远一些的也被弹片削的皮开肉烂,身边那一声巨响让他们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大地开始旋转,别说拿刀砍杀了,站都站不稳!   “杀呀!光复北地,驱逐萨摩!”   琉球新军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们从掩体后扛出了几架匆忙制作的梯子,架上只有四米多高的墙头,像一股巨浪一样扑上了城头,听着那连续不断的枪声一直向着远处延伸,弗里兹轻轻颔首,琉球新军的表现不算太坏,自己可以不用做保姆了。   奄美城中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弗里兹制止了琉球人的杀戮,那些萨摩俘虏暂时先让他们干苦力,等到谈判之后再驱逐他们,经过琉球人的说服奄美人也同意了,他们觉醒的意识告诉他们,简单的杀掉这些入侵者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只是还有一些萨摩藩士不甘认输,他们似乎认为凭着自己的“忍术”可以在岛上神出鬼没的袭击琉球人和奄美岛本地人,制造恐慌。   可惜他们不知道一句话,“凡走过,必留痕”,那些渔猎民族的印第安人从会走路起就开始学习在树林中追踪猎物,只用了两个晚上,他们的头皮就悬在美洲武士的腰上做纪念品了。   这世上总有不识时务的人,岛屿南端的一个聚落寨堡豪强竟然不识趣的闭门自守,弗里兹很生气,这么沉的东西扛来扛去很好玩吗?   于是多轰了几发碎石霰弹,顽抗者们性命倒是无虞,皮肉之苦是免不了啦,等待他们的是拆毁寨堡,被判罚作三年苦力的惩罚。   一周之后,整个奄美群岛的战火彻底平息,琉球新军也付出了四十多人的死伤,但和自由相比,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第五十八章 鹿儿岛之炎   “航海日志上说拦截阻断逃亡船只作战期间你们抓到了三条船,可是我为什么只看到两条?”   弗里兹翻着航海日志,看向拉波特满脸的问号。   “那条船用火绳枪一直顽抗,都退守底舱了还不肯放弃抵抗,我让他们点燃船帆,谁知道底舱里也放起火来,还有助燃的油脂,等我们发现不对劲已经太晚了。”   拉波特一脸的不自在,心知又要被数落一顿。   “拉波特先生,我在陆地上都让他们饶了萨摩人的性命,你何苦把他们逼迫的那么紧呢。   抓到的每一条船都是敌产,可以补偿我们在海上的花销,每天都是一大笔钱呢,拍卖敌产之前修补船帆也要花钱。   他们要是知道还有生路,怎么会那么决绝!   你找人朝他们喊话了吗?”   “当然,我命令他们投降来着。”拉波特脸上的不耐烦,分明写着你看我像白痴吗。   “嗯,下次试试先告诉他们可以活着离开,只要放弃几样身外之物,我们就会像对待客人一样款待他们。”   “这怕是不大好办吧,我们的船上从来没有客人!”   “那你就当我们对待客人也是那样好啦,总之下次别再把钱烧成灰了!”   “哎,萨瓦兰先生,我要是像你那么富有,一定会在岸上舒舒服服的做富家翁,不会给自己找这么多事情做,一条小破船真没啥值得惦记的。”   “拉波特先生,这个世界不太平呀,你不也离开了富庶的瓜德罗普岛吗?”   “哦~不,老板,我们能别再提瓜德罗普这个我的伤心地好吗,下次我一定把船都给你拖回来,你满意了吧?”   “那么你看这份报道我这样写,你同意吗?”弗里兹从挎包里取出一卷纸递给了拉波特,拉波特只读了几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报道是以我的名义写的!   面对着两百个手持火绳枪、大刀、长枪的贵族私军,解放者萨瓦兰指挥水手们放了一排枪,就冲了上去,他拔出短铳击毙了敌酋……”   拉波特声音低了下去,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这才说道:“嗯~,看起来写的挺有趣的,比我写的好多了,就这么发表吧!”   拉波特递还稿纸,又想起了什么,“奄美大岛上来的翻译和引水可靠吗?我们现在连敌船在哪里都不清楚,真的要直冲鹿儿岛?”   “前面抓的俘虏都说不清,目前也只能前往鹿儿岛外海,看到船就抓,总有从鹿儿岛港口里边出来的水手清楚炮台和港口的船只分布吧。”   “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还要带上几十个琉球士兵才能控制那些船,把它们送回大琉球岛。”   “至少要一百人,人手多多益善,不止是夺船时弹压水手,后送时最好也是这些琉球人亲自去掌舵操帆才安全,告诉费曼,让他先守着这,我们回岛上一趟,把人带来。”   等到船队再次北上,她们先在屋久岛周边海域见船就抓,几乎把岛上渔船扫荡一空,然后继续北上在大隅海峡里抓捕偶尔出现的商船。   许多渔船破旧不堪,琉球人也看不上,拉波特下令把它们凿沉,费曼对此表示异议,“破坏贫苦人谋生的工具并不是什么荣誉的事情!   不如让它们自己漂流吧,也许事情过后它们的主人还能重新找回来。”   拉波特对此嗤之以鼻,“我们正在破坏敌方的反击能力,一条只能载二十个人的船也是萨摩领主可以利用的工具,何况谁拣到船会白白还回去呢?”   也许等几个敌对国的私掠船掠夺美国的商船破坏航运变得普遍之后费曼就不会这么慈悲了,谁让他现在觉得自己正在卷入的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战争呢,现在他只能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些船被凿沉。   不过很快拉波特发现了新的猎物   “那条船看起来有五百石(一百吨),属于在日本沿海也是不多见的大船,发讯给费曼,让鸬鹚号包抄这条船。”   这条船上的抵抗极为激烈,船员的装备比奄美群岛上的足轻还要好,他们甚至搬出了一门轻型火炮架在船头。   但在武器技术代差面前,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拉波特命人带上线膛枪爬上瞭望台,从上面居高临下地向炮手射击。   轻型火炮只开了一炮,弹丸撞在鸬鹚号船壳上被弹开了,来自两侧的线膛武器子弹横扫过船头,不久船头就只剩下无人操作的火炮,甲板上的船员手持长刀哇哇大叫却对两条大船无可奈何。   拉波特让奄美翻译进行了喊话,对面还以不用翻译也能理解的咒骂,拉波特看向弗里兹,摊了摊手,转向章百户扬头示意琉球新军们站到舷边。   抓到的幸存者招供,萨摩战船和商船如今约三分之二都泊在鹿儿岛港有炮台和战船的保护,其实如今的商船和战船区别并不大,它们都属于要消灭的对象。   弗里兹皱了皱眉,港内的船只数量还是太多了一些,除非琉球士兵能跳上去逐个点火,否则还是会有许多幸存。   拉波特则拿着一张手绘地图,不断地重复审问着俘虏,末了他十分满意地走了过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城市布局,太适合你的秘密武器了!”   弗里兹眨眨眼,“什么秘密武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燃烧霰弹啊,你看,这片城下町沿海岸狭长部分建筑像是一条带子,我们只要向城下町南边射击,引起大火之后,南风会让整个城市从头烧到尾,包括码头都陷入火海,而码头的出口狭窄,只要被一两艘燃烧的船挡住,其他船就无法跑出来!”   弗里兹沉吟不决,拉波特设想的这场战斗简直就是“生麦事件”后英萨战争的翻版,英军也是炮击城下町引发大火,但这么干还是过于丧心病狂了点。   而且向岸上射击会留下炮弹尾翼残片被人发现,这违反了弗里兹一向坚持的技术保密原则,但以最小的代价全歼萨摩舰队的诱.惑无法抵御,或许他们无法把这项技术利用起来呢!   “好,那我们就干吧,你去鸬鹚号上暂代费曼指挥,我担心他会下不了手!   另外,我们放一些俘虏上岸去城里警告一下萨摩藩主,让他们知道我们要为琉球王国干点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进攻时间选在天刚黑下来吧,这样城里不会有熟睡的人。”   弗里兹苦涩地说,这依然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自己的身后名誉会因此事经历起伏,管他呢,反正都是身后事。   “或许,攻击之后我们应该把另一些俘虏送去长崎,让幕府知道萨摩藩暗中染指琉球才给他招来了这场攻击,这样损失惨重的萨摩藩主在几年内都会忙于应付来自幕府的钳制,给琉球自由港增加武装自己的时间。”   白日西坠,船队来到刚好能够看到地平线上樱岛的位置收起了帆,捕获的船只串成一长串,由琉球士兵驾着向西绕道返回大琉球岛,这场进攻弗里兹只留下了三十个琉球新军作为辅助,大部分渔民被释放上了一条小船,他们急急忙忙地驾船朝着鹿儿岛方向驶去。   计算好日落的时间,信天翁号在前,鸬鹚号在后,笔直朝着樱岛方向疾驰而去,这座高耸的活火山正好在鹿儿岛对面,隔着几公里宽的锦江湾,是再好不过的地标。   海上仍然吹拂着南风,南边的天空笼罩上了一片铅灰色的浓云,波浪起伏被飞剪船的船首划为两片。   天色昏暗下来,船队冲进了锦江湾,比预计的时间略早一点,早来就早来吧,也许这样更便利炮手瞄准呢。   前方出现了鳞次栉比的船桅,那就是鹿儿岛港,萨摩藩舰队的主力所在,岸上响起了警钟声,但对鹿儿岛港来说,这个警报来得太晚了。   轰~船首炮开火了,朝着那一片桅杆撒下了火雨,跟在后边的鸬鹚号则向着岸上播下了一片同样的火种,大火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开始冒出了头,强劲的南风吹拂下烟尘、火光一时间笼罩了城下町和海港。   海港附近的炮台和炮船开火了,他们开火的时机太早,炮弹无力的撞在船壳上又掉落进水中,那条只有十几吨排水的小炮船横在航道上,弗里兹急转舵,信天翁号直撞在它船尾,顿时从它船尾切下了一小段,炮船上的人看到海水涌入慌忙跳入海中!   信天翁号在锦江湾中完成了转向避开继续前冲的鸬鹚号,但是刚才的撞击也让船首的船壳木板填缝裂开了,一些海水渗了进来,水手们冲上去用桐油和的麻灰紧急堵漏,修补要等到返回琉球再说了。   鸬鹚号在城下町中部又补射了一发燃烧弹,这才转向尾随着信天翁号向南而行。   整个鹿儿岛港在熊熊燃烧,烟柱直冲云霄,越来越大的南风也吹不散它,火光像是锦江湾西岸也爆发了一座火山,萨摩舰队主力完蛋了!   南风越来越大了,海浪像山一样朝两条船压过来,鹿儿岛港的余烬夹杂着火星在狂风中飞舞,一副末日降临的景象。   弗里兹眼前除了火星什么也看不见,狂风呼啸着把火星连成了一线,风暴中心却像是一个黑洞,弗里兹只觉得身不由己被那个黑洞卷了进去……   从黑暗中醒来,眼前是洁白的病室,呼哧作响的呼吸机,闪烁着红绿灯光的医疗仪器,忙碌奔走的ICU护士,梁平的意识重新苏醒过来,真是个奇怪的梦啊!   他又重重的合上了眼睑。   全书完 第187章.完结通告   开书五个半月写了六十万字,本来还有五个月这本书才会画上句号。   可是这两天发生的事让我想了一夜,究竟还应不应该坚持。这里向一直支持我的读者大大们说声抱歉,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坚持不了啦。   上架以来没有存稿都是衣果奔,赶在零点之前发出来,遇到系统卡个三四分钟,等到发表就已经过了零点,连着两个月都这样被卡成了断更,规则就是规则,断更了没有网站推荐也没有全勤,没有这两样我都还能坚持,可是前天又被屏蔽一章,这就没法解释了,那一章剧情冲突不多,如果不能写那代表上周以来的内容都触了不知在哪的蛛网不能写,早晚屏蔽。   准备这本书的时候我有一些关于这段历史的想法,觉得写出来分享会让我快乐,可是上推首章被屏蔽,上架入V首章被屏蔽,我这三个月并不快乐。   这段历史我选择的切入点太沉重,写的很不顺,别人同样时间轻松水个八千字我写四千感觉脑浆都要熬干。我时常后悔练笔选了历史这样一个分类,历史很凉,没有网站推荐收藏看的人少,互动也就少,我剧情控制的究竟怎么样得不到足够反馈。   这三个月我要靠右佐匹克隆片才能入眠,之前我选择做个有想法的傻子,现在或许是改正的时候,半个月前就有人告诉我到明年新写手扑街更难拿到网站推荐,哪怕是最小的推荐,继续坚持还有多少意义呢。   码字要念头通达,联系编辑问屏蔽原因,一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复,我通达不能。   天大地大能挣到钱最大,这本书除了告诉我要研究市场,也告诉我扑街不能任性。以后还是学写快乐的沙雕书水字数吧。   再次向之前订阅本书投月票的读者们致歉,鞠躬。 完!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